在床邊坐下，柴思元用濕毛巾蓋在齊慕的臉上。

    因為醉著的緣故，齊慕感覺臉頰又燙又紅，清酒和平時喝的酒好像真的不太一樣，可能是因為度數(shù)不高，喝的時候沒什么感覺，多喝了幾杯，于是就醉成這樣了。

    之前在車上特意戴的眼鏡，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摘了下來，以至于現(xiàn)在看什么都是模糊的，臉上有一只手在動，齊慕下意識抓住，瞇著眼看那個逆著光的人。

    喃喃道：“元元，你回來啦？”

    齊慕的聲音溫柔又好聽，但柴思元手上的動作卻停了，他始終不說話，低頭看著，整個人像是沉在了齊慕的眼神里。

    “你訓練結(jié)束了嗎？”齊慕拉著他的手，有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也對，沒有鞋子怎么訓練呢，比賽快要開始了吧？再等等，我馬上就能把鞋子給你買回來了，再等等，好嗎？”

    說到鞋子，齊慕哽咽了一下，很多不好的事都被喚了起來，柴思元抬手輕輕撫摸他的眼尾，指尖被眼淚燙得有些顫抖。

    第25章

    這些年來，齊慕一直會斷斷續(xù)續(xù)做同一個夢，夢到柴思元跌坐在地上，懷里抱著那雙壞了的輪滑鞋。

    那是他們剛上初一的時候，白天他們在學校上課，下午放了學去百佳樂兼職。十幾歲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把手上的酒給賣出去，是欣姐半笑半罵地領(lǐng)著他們，一步步教的。

    后來齊慕學到技巧了，漸漸能自己想辦法把酒賣出去，學校老師也在那時候給柴思元報了一個輪滑比賽。

    于是他們下了班以后，齊慕會陪柴思元在出租屋后面的cao場上，練一個小時的輪滑。

    柴思元在輪滑上的天賦很好。和輪滑隊的其他人不一樣，他沒有從小就學，甚至連他的第一雙輪滑鞋，也是秦燃不喜歡想要丟掉，被齊慕要過去的。

    “哥，鞋子壞了，重新買一雙好貴……”柴思元眼眶有些紅，但是沒有哭：“不然……我不去了吧，反正……他們也不喜歡我去?！?/br>
    “不行?！?/br>
    齊慕一口回絕，蹲下直視柴思元的目光：“不可以放棄，我會給你買最好的鞋子?！?/br>
    眼紅的少年一把抱住齊慕，眼淚始終含在眼眶里，最后堅定地跟他保證：“嗯！我不會放棄的，我會向他們證明的！”

    ……

    清晨，齊慕是被一陣飯香給喚醒的。

    眼睛困到睜不開，太陽xue那快像是有無數(shù)根針在扎一樣，以往喝了酒，他都會吃醒酒藥，但是昨天……他是，怎么回來的？

    空氣里飄著飯菜香，齊慕翻了個身側(cè)躺著，自從燕秋住在他家以后，秦燃經(jīng)常會過來，有時候是大早上來送早餐，有時候是下午放學了，給燕秋帶飯。

    “秦燃，你在干什么啊……”齊慕呢喃了一聲，頭很痛，說話都有些費勁：“在做飯嗎？”

    廚房里傳來洗碗的聲音，同時還夾雜著少年剛睡醒沒多久，略帶慵懶的回答：“嗯，早飯已經(jīng)做好了，起來吃飯吧，吃好送你去學校?！?/br>
    “呼……”

    齊慕深深呼出一口氣，半睡半醒著起床去衛(wèi)生間洗漱，昨天回來以后貌似也沒有洗澡，身上黏黏糊糊有些難受，他想直接沖個冷水澡。

    擰開水龍頭，涼水嘩嘩灌進桶里，還有一些濺了出來，滴在手臂上，齊慕腦子有些放空，他還在想昨天是怎么回來的。

    他記得昨天吃飯的時候，那些人一直在說他們的副隊長，也有說柴思元，不知道為什么，那個時候的他總感覺很渴，于是一邊聽一邊喝酒。

    在后來，好像又有人在問他，問了什么？

    “小齊哥，你有女朋友嗎……”

    “真沒女朋友啊？我不信，那總有女生追你吧？你長這么好看，肯定有……”

    那他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喜歡的不是女生。”

    “?。。　?/br>
    齊慕猛地瞪大眼睛，急慌慌把水龍頭開到最大，不斷將水打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清醒起來，最后他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滿臉不可置信。

    他，他昨天，都說了什么?。?/br>
    衛(wèi)生間外面?zhèn)鱽砟_步聲，以及碗筷與桌面碰撞，發(fā)出的清脆聲響。

    為什么會有碗筷的聲音，秦燃是不會做飯的，每次來都是去店里買現(xiàn)成的，到了以后也直接就著包裝盒吃，根本不會踏進廚房一步。

    那……外面的人是……

    腦子里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等到齊慕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已經(jīng)先一步打開了衛(wèi)生間的門。

    老城區(qū)的房子都是平房，背后還靠著大片的綠化樹林，一到夏天蚊子就會很多，所以他很少會把房間的窗戶打開。但也因為是平房，一樓會有些潮濕，不通風的話就會有一點兒潮濕的霉味兒，光線也不是很充足。

    但今天房間的窗戶被打開了，所有不好聞的味道都被風吹了出去，清晨的陽光穿過窗戶落在餐桌旁，那個身形高瘦的少年的身上。

    是他。

    聽見開門的聲音，少年半側(cè)著身子回頭，頭發(fā)因為常年扎起來的緣故，不扎的時候就有些微卷，落在肩膀上，給少年平添了股慵懶，還有來自他本身的冷冽。

    “收拾好了？好了就出來吃飯吧。”

    燕秋已經(jīng)坐在餐桌前了，也回頭看了他一樣，臉上帶著很乖巧的笑，柴思元分了一副碗筷給他，他就抱著碗專心吃飯。

    之前齊慕教過他用筷子，但怎么也教不會，還是后來秦燃買了叉子跟勺子回來，燕秋才算暫時能自己獨立吃飯。

    “……我，我馬上就好?！笔栈匮?，齊慕輕輕關(guān)上衛(wèi)生間的門。

    這下昨天晚上的事也縷清了，他在飯桌上喝多了，現(xiàn)了洋相，是柴思元送他回來的。

    齊慕雙手撐著洗手臺，很是懊惱地嘆了口氣，喝酒是真的很耽誤事，尤其還是喝醉以后。

    在衛(wèi)生間又磨磨蹭蹭了十幾分鐘，齊慕終于還是硬著頭皮出去了。

    家里只有面條和雞蛋，看著桌上的煎蛋油條和白粥包子，齊慕猜柴思元應該也是在早餐攤買的，就是不知道他是幾點鐘來的，還是說他昨天晚上沒回去，睡的他家？

    “坐吧，我看你家沒有多的凳子，就買了幾張?！辈袼荚獙⒆雷拥紫碌牡首油铣鰜?，齊慕連忙道謝，然后乖乖坐下。

    “早上油條吃太多不好，所以我沒做多少，可以多吃點包子?！?/br>
    面前的碗里被對方夾了一個包子。

    “粥也可以多喝點，對胃好?！?/br>
    忍下心中的尷尬，齊慕低頭咬了一口包子，居然，意外的好吃。

    “這，”齊慕抬頭看柴思元：“你在哪里買的，和我平時買的好像不太一樣?！?/br>
    柴思元嘴角帶著笑，喝了白粥：“那你可買不到，是我自己做的。”

    齊慕：“……?。?！”

    他不可思議地看看柴思元，又看看碗里的包子，以及桌子上的其他東西，艱難問道：“這些都是你做的？”

    柴思元：“嗯，我不知道早餐店幾點開門，又擔心你醒過來覺得餓，所以就讓司機把我家里的食材送了一點過來?！?/br>
    所以這些東西不是買的，都是這個人自己做的。

    “那，那你昨天是誰在這里的嗎？”他又問。

    柴思元吃飯速度很快，碗里的粥已經(jīng)見底了：“嗯算是，昨天你喝醉了，怕你吐在床上，我守了你一夜?！?/br>
    這下齊慕是徹底呆住了，大概是不想讓他覺得太尷尬，柴思元打了圓場：“放心，你昨天一覺睡到的天亮，沒有吐?！?/br>
    “……”

    齊慕訕笑著：“謝謝?！?/br>
    這可真是……

    齊慕再也不說話了，埋頭吃自己的早餐，燕秋早就稀里嘩啦吃飽，此刻正蹲在窗戶前，看外面伸進來的綠葉子。

    在這里住了這么久，齊慕發(fā)現(xiàn)他特別喜歡綠色的東西，不管是什么，只要是綠色的，他都喜歡，秦燃也知道這一點，齊慕經(jīng)常能看見秦燃隨便從地上撿一片樹葉，拿去逗燕秋玩。

    早餐結(jié)束，齊慕主動承擔了清洗碗筷的工作，柴思元走到廚房門口，靠在門框上看他：“那個男生是誰，為什么會住在你這里？”

    “你說小黑啊?！饼R慕笑著回頭看了一眼客廳的那個男孩，繼續(xù)手上的動作：“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是誰，那天秦燃，呃就是你第一天來這里的天，見到的那個男生?！?/br>
    “秦燃不小心撞到了他，又不敢把人帶回家，但總不能把人仍大街上把，所以就先暫時住在我這里，我在家的時候就我管他，家里沒人他也很乖，不會亂跑亂動東西?！?/br>
    “……哦?！辈袼荚聊艘粫海聪蛱旎ò迳系臒?。

    洗好碗時間已經(jīng)無限接近七點了，齊慕麻利收拾好書包，臨走的時候時候還是指了指柴思元的頭發(fā)。

    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他的頭發(fā)一直沒有扎起來，有一小撮劉海彎彎斜在臉頰上。

    “你頭發(fā)不扎起來嗎？”齊慕。

    聞言，柴思元亮出自己的胳膊，上面空空如也：“昨天晚上扶你回來的時候，發(fā)繩丟了，沒東西可以扎?！?/br>
    “啊，”齊慕臉上又有些熱了，他尷尬地左顧右盼了下，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床旁邊的書柜上：“我這里應該是有的，你等一下，我找找?！?/br>
    便見齊慕放下書包，小跑到書柜前翻找。

    在他的所有‘家當’中，書占了很大的比例，從上一個房子搬到這里，光是書就搬了大半天。

    齊慕在柜子里翻翻找找了大半天，最后在柜子的最上層翻出一個黑色，帶有可愛小柴犬裝飾的頭繩，因為很長時間沒有用過，上面蒙了薄薄的一層塵。

    柴思元倚靠在門口，看見齊慕先是用紙巾將小柴犬上面的灰塵擦去，然后又轉(zhuǎn)頭去了衛(wèi)生間，等再出來的時候，那根頭繩已經(jīng)很干凈了

    “這個是以前我弟弟用過的，可能會有些幼稚，你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先用這個，等會兒到外面了你再買新的。”

    柴思元微微垂下眼，那枚頭繩正靜悄悄躺在齊慕的手心里，上面的小柴犬吐著粉紅色的舌頭，特別可愛。

    “謝謝，不幼稚?！辈袼荚舆^頭繩，抬手三下五除二地就扎好了頭發(fā)，還順帶將那個小柴犬裝飾挪到了最上面。

    齊慕眼睛笑得彎了起來：“感覺你用這個還挺合適的，很好看?！?/br>
    柴思元也點頭，轉(zhuǎn)頭看著齊慕說：“那不然就送給我吧，省得我再出去買了，我很喜歡這個?！?/br>
    “……?。俊?/br>
    柴思元就站在齊慕面前，看他的時候泰然自若。

    齊慕臉上的笑有些僵住，雖然這個人的年紀比他小，但不論是身高還是氣質(zhì)，都經(jīng)常會讓他產(chǎn)生一種，這個人其實比他大的錯覺。

    莫名又想起了那個人，心中將兩個人一對比，頭一次他感覺，或許真的只是巧合吧，只是剛好名字一樣，愛好一樣。

    這樣想著，齊慕看面前這個人的時候，心態(tài)似乎也比之前更放松了，重新對柴思元揚起笑意，說：“你喜歡就留著吧，反正，我也用不到?！?/br>
    說完，齊慕抓起書包往門外走：“我要去學校了，再不去就得遲到了。”

    從小平房到巷子口要走一段路，齊慕怕時間會來來不及，腳下走得很快，柴思元從后面跟了上來，提醒他：“不用著急，司機就在外面等著，開車很快就能到?！?/br>
    “好，”齊慕腳下的速度放慢了些：“平時趕時間趕習慣了?！?/br>
    柴思元點點頭，后面的一路他們都沒有再多說些什么，等出了巷子口，果然看見一輛黑色小轎車停在那，是之前他坐過的那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