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玲姐有點兒不能理解，這個小姑娘長得這么漂亮，想要勤工儉學，可選的路子太多了——她不太了解外面的事，但也知道社會上很多工作就喜歡年輕人，長得漂亮的小姑娘機會更是多，實在沒必要苦哈哈地做個清潔工。

    不過她也沒有多問，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誰知道里頭有什么不好對外說的事呢？

    程程這幾天做清潔工，算是體驗到了這份工作的辛苦...這和她平常練習的辛苦、拍戲的辛苦還不太一樣。對于程程來說，練習、拍戲，都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都是在為了自己的理想努力，辛苦一些根本不算什么。但做清潔工，這完全是體力的、機械的、重復的辛苦，而且絲毫沒有心靈上的滿足。

    做了幾天，程程就感受到了某種‘麻木感’。

    她不只是做這份工作，日常生活中也很注意細節(jié)。她租了一個房子，沒有放好看舒適的衣服，也沒有準備多少錢。她的錢甚至不夠每天打車來醫(yī)院工作，只能很早出發(fā)，坐公交車來醫(yī)院。坐公交車本身算不上辛苦，但程程租的房子在便宜、但離醫(yī)院很遠的地方。通勤時間長，怎么說都是煎熬了。

    簡單來說，她過上真正的缺乏金錢的生活。

    但說實在的，這并不能讓她對錢產生親所位于的渴求，因為她很清楚，是自己主動選擇來‘體驗生活’的。她不是真的沒有錢，現在這種生活是暫時的，而不是看不到頭的。

    最終讓程程的‘體驗生活’發(fā)生轉機的，是醫(yī)院里一個又一個的病人。

    小病就不說了，凡是大病，多數時候就是一出現代生活的悲劇。對于大多數家庭來說，一場大病足夠掏空整個家庭，甚至于掏空整個家庭也沒用...這種場景里面，有的時候錢沒用，有的時候關鍵就是錢！

    說實在的，就算是錢沒用的場景，足夠多的錢大概也能多搏出一點兒生路。

    雖然這樣說不太好，但程程確實是從這些人間悲劇里汲取了養(yǎng)分，開始做自己的‘觀察生活表演練習’。

    程程在一點點體會，一點點發(fā)生蛻變...這個過程并不容易，作為天賦貧瘠的演員，要體會這種深刻而微妙的東西，難度要比普通演員高出數倍！程程必須得完全投入，而完全投入就難免對生活的痛苦感同身受。

    在做清潔工的工作時，程程開始有意識地扮演‘周虹’這個角色。一開始周虹這個角色還和‘余靜婭’差不多，但很快這個角色發(fā)生了變化。余靜婭說到底只是個少女，她出身普通的小鎮(zhèn)人家，家庭條件不好，讀書不行，有些渾渾噩噩沒錯，但她的人生其實還沒有經歷真的磨難！

    甚至，單純從家庭來說，有父母擔心、供養(yǎng)的余靜婭還算個幸福的少女，而那就是周虹一輩子從未得到過的了。

    余靜婭并不自信，周虹也不自信，但她的不自信比余靜婭更加微妙。余靜婭的不自信來源于自身真實的平庸，周虹其實沒有那么平庸，至少她還有一張漂亮臉蛋。

    越是深入地沉浸周虹這個角色，程程就越缺乏自信——越接近這個角色，她就越發(fā)現這個角色的難度、張力，那種濃墨重彩的窒息感，真的不是現在的她能夠演出來的。

    事實上，隨著她漸漸接觸到‘周虹’的痛苦，她就有些承受不來了。

    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到演員入戲會帶來巨大痛苦...過去她的角色都不至于如此?；蛟S田月月這個角色會‘痛苦’一些，但田月月只是一個小配角，相對來說也單薄很多，實在沒辦法和現在的‘周虹’相提并論。

    “程程，你沒事吧？”年后周亞杰見到程程的時候，非常擔心。因為他發(fā)現只不過是十天左右沒見，程程就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她似乎有些精神不集中，人也消瘦了一些，整個人仿佛是一個玻璃杯，已經碎掉了。

    程程搖頭，輕輕說了一聲：“我想休息一下，那個......”

    頂著家人們擔心的目光，程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在床上抱著腿坐了一會兒。忽然她的手機響了，程程大約停了兩秒鐘，才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接通了這通電話。

    “喂...”程程甚至沒有注意是誰打來的電話。

    電話對面?zhèn)鱽硎煜さ穆曇簦骸?..你大約幾號返京？劇組到時——你怎么了？”

    “是師兄啊...嗯，沒什么，我現在只是有點難過——周虹這個角色好難??！我演不出來，都快哭出來了?！背坛瘫M力讓自己的聲音輕松一點，但有沒有用就天知道了。

    手機對面停了大概一秒鐘，李海倫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而篤定，讓人下意識相信：“什么時候返京？”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彼坪鯇γ娴娜讼肓艘幌拢沤又抡f：“拍的時候或許一些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很多影史留名的角色，都是演員在劇組的時候和劇組相互折磨才拍出來的，不可能說演員總是能在開拍前就完成一個角色。

    程程‘嗯’了一聲，但還是很迷茫。

    李海倫的聲音透過電流，都有點兒不像他了：“你相信我嗎？”

    “當然相信啊...”

    “回京，我教你怎么演‘周虹’?！?/br>
    第152章 牽絲木偶（2）

    年后慣常的走親戚環(huán)節(jié)里, 程程和外公外婆到了周家時，周家的電視機里正在播放《誅元》。

    見程程盯著電視機，周亞杰有點兒微妙地抓了抓頭發(fā)：“第二輪播放都過了, 立刻就被買去播...真的挺受歡迎的?！?/br>
    《誅元》確實非常受歡迎, 在第一輪播放之后, 立刻有幾家電視臺買了二輪播放, 幾乎是無縫銜接一樣播出。二輪播放還是比較正式的, 放在了晚上的黃金檔, 其中一家甚至是衛(wèi)視。

    只能說，衛(wèi)視臺說起來厲害，實際上也看情況。國內衛(wèi)視臺實在是太多了，能上星的電視頻道更多，一旦多了也就普通了。除開一些經營的很好的衛(wèi)視, 大多數的衛(wèi)視也只能在本省有一點兒份額。這年頭，互聯網興起, 視頻網站大熱，很多衛(wèi)視在本省都衰落的厲害了。

    這種情況下，衛(wèi)視臺本身也沒有錢買大制作的一輪播放，他們的黃金檔要么播放小制作，要么就是二輪播放。

    等到二輪播放完畢，三輪播放也很快跟進。不過三輪播放就是薄利多銷了，價錢很便宜, 放出去的名額很多...大家買來多數都是用來‘整天連播’的。年后這幾天基本都是在放假中，不少一家人守著電視機的, 電視臺需要內容填充，最便宜、效果也不錯的就是買幾部大熱劇，整天重播。

    “是挺受歡迎的。”程程看了一眼電視機, 正是她在《誅元》中的染坊戲。

    劇中程程上身一件碧色交領衫，外邊罩葡萄紫紅底、白色蔓草紋的‘唐褙子’，下身是一條掩住上衣的碧色裙子，裙子帶的部分特別寬，顯得她身形利落，腰背格外挺拔，俠女風范十足。

    發(fā)型也是俠女風的，主體部分是一個小盤髻，另外還有薄薄的劉海，兩根小辮從臉頰一側垂下來，只到下巴的樣子，這很像港臺武俠劇鼎盛時期女俠們常用的發(fā)式，嬌俏靈動。

    程程在《誅元》里有很多很漂亮的扮相，這算是其中之一...因為扮相足夠漂亮，還獲得了不少好評，很多觀眾甚至就是因為她這個天字第一號女主角足夠漂亮才被吸引的。而角色想要漂亮，可不是本身長得好就足夠的，服化道配合是必須的。很多有名的美女，扮相不佳，也會在人群里一點兒不突出。這一點，在古裝劇里可能更加明顯。

    劇中程程追著敵人來到染坊，敵人有數名，她只有一個人，但因為她足夠強，所以是她包圍了所有人！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打戲，劇中薛真真依次使用了匕首、劍、彩綢、棍，動作灑脫飄逸，同時又不失‘打擊感’，看的劇外的觀眾也忍不住緊張起來。

    “真的沒得說，大家都說《誅元》的打戲能封神了?！敝軄喗芤餐﹃P心表妹的事業(yè)的，程程出演的作品他都看過，也在網上暗搓搓地看網友們是怎么評價的。

    看著劇中‘薛真真’穿梭于曬布場晾曬著彩色布料地架子中，仿佛穿梭在一個彩色的、飄飄欲飛地迷宮。有的時候她和敵人近在咫尺，實在讓人緊張。這個時候程程演的不錯，同時攝影、后期們也做的很好，真的有把氛圍的緊張感烘托起來。

    隨著打戲烈度升級，也是劇中薛真真找到了敵人們，她開始開大了！原本硬橋硬馬、拳拳到rou的打戲風格開始很自然地完成轉換。她的動作開始有了高來高去的特征，打擊之后的破壞性也更大——前者是因為上了威亞，后者是道具、對手戲演員等等配合的好。

    程程展現出來的威亞戲水平是極高的，她在飛虎特技學校學到的東西并不是假的！她的威亞戲不是說飛一飛就完了，關鍵是在飛的過程中還有非常激烈的打斗，非常難的控制！

    很多常見的武俠劇，就是將‘威亞’當輕功外掛用的，而輕功與其他武功又是割裂開的。然而想一想就知道不可能了，大家都會輕功的話，當然就要進階到邊飛邊打，或者在打斗中融入輕功的特色。

    基本上能做到邊飛邊打，或者打斗中融入輕功的，都是打星中非常出色了。

    人本身是不會飛的，吊威亞的狀態(tài)會讓人很難控制自己，哪怕核心力量強，也不過就是讓自己不像是被吊著，顯得輕功真實一些而已。想要在吊威亞的時候做的更多，難度立刻要上幾個階梯。

    程程卻完成的非常好，無論是在空中翻身、踢腿等等，還是在地面打斗的時候利用吊著自己的威亞，做出很多反重力的動作，都顯得渾然天成、舉重若輕?？催@樣的打戲，就真的是享受了。

    就和看到漂亮的風景、好看的畫是一個感覺。

    程程不少粉絲，雖然之前已經看過《誅元》了，平時想看這部劇也隨時能在橙子視頻上看。但在過年期間，難免要陪著長輩看電視，于是索性把臺調到了重播《誅元》的頻道。

    這個時候，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場染坊打戲了，卻還是驚艷。

    藍潔就是這樣，趁著家里人不注意，立刻上手機進粉絲群發(fā)言。

    “在和爸媽看《誅元》...唯一的感想，程程牛嗶?。?！打戲真的太草了！”

    最近粉絲群都挺活躍的，藍潔一發(fā)言，立刻有不少人冒頭。

    “我知道潔大你在看哪個臺了，我也.....”

    “有一說一，程程這場打戲真的能封神了。當初首播的時候，不少人的下巴都驚掉了吧？”

    “染坊打戲嗎？確實很驚艷啊。這幾年武俠劇衰落，感覺上大家都不怎么看武俠劇了是吧？但其實市面上新出來的武俠劇還挺多的，只不過都是那幾本武俠小說拍的，都不知道翻拍了多少遍了。不只是劇情沒意思，打戲、服化道、演員演技也越來越沒有亮點了。這個時候《誅元》出來，真的是‘救市之作’了?！?/br>
    “看程程飛來飛去，真的是輕盈又有力啊！感覺上就像仙女，仙女本來就是會飛地。”

    “《誅元》的打戲確實牛，就連黑子都黑不動的...不過我不太想程程拍這種劇了，這種劇真的太傷身體了。好多打星前輩，拍上兩三部戲就有好多身體問題了，程程現在還年輕，拍一部戲沒什么，就算受了些傷，也能很快恢復，但將來就不一定了?！?/br>
    “是啊，看出來的效果就知道了，那個威亞的動作，根本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做出來。絕對是吊在半空中，又用鋼絲固定四肢，慢慢調整出來的...想一想都覺得要命了，多來幾次，勞損是避免不了的?！?/br>
    關于打戲的討論有個近百條了，藍潔才又冒頭。

    “戰(zhàn)損染血版‘真真’，啊，我死了【戰(zhàn)損染血.jpg】”

    這是這場打戲結束，薛真真回到小院的戲。

    劇中薛真真裹了一件大大的薄披風，悄無聲息地飛身翻墻，回到院子里后，開開心心說：“我回來啦！”

    薛真真的臉上是殷紅的血跡，混合著她的不諳世事，倒沒有多血腥，只是讓人隱隱約約察覺了她的危險。

    “講真的，薛真真的人設其實是有點香的，平常看起來很甜豆，實際上卻是下手狠準，殺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武林高手...其實我覺得薛真真只是因為家教，所以有了善惡觀，比如她之前會救被欺壓的漢民。但她骨子里，道德感應該挺弱的。”

    “我也有差不多的感覺，但我覺得不是道德感弱，而是她太不諳世事了，有點兒像小孩子，靠本能做事。而小孩子的話，本來就挺殘忍的。我小時候也不覺得撕掉蜻蜓的翅膀，特意用熱水去澆螞蟻玩兒有什么問題?！?/br>
    “呃...很多人其實就是把薛真真當傻白甜看的......”

    “說到這個我就覺得好笑！之前水軍為了黑程程，還說‘薛真真’這個角色沒意思，就是個傻白甜，說程程演這個角色，就和其他已經沒救了，整天演傻白甜的85花沒什么差別了。”

    “然鵝，他們有沒有想過啊，為什么別的傻白甜被群嘲了，程程的‘傻白甜’就收獲了一大堆好評，人劇兩紅呢？”

    “你都說了他們是水軍了，肯定是不會想這個問題的??！他們也知道漏洞，但收了錢了，任務還是要做的，kpi還是要完成的，一切不過是雇主的任務罷遼~~”

    “薛真真這個角色表層性格確實挺傻白甜的，但傻白甜從來不是問題好吧。諸君，誰不喜歡傻里傻氣的小甜豆呢？我永遠喜歡真真！”

    “對，重點是要甜，而不是傻。有了甜之后，傻才會傻得可愛，不然也就是個傻子而已。”

    “而且薛真真雖然笨笨的，但她還是正常人??！她的智商絕對是平均水準，只不過一來沒有江湖經驗，二來身處王者局里，腦袋就顯得不夠用了?！?/br>
    “沒錯！現在的劇啊，好多傻白甜女主真就不做人了唄，那笨的啊，我都沒法說了！恨不得跑到劇里把她搖醒，你清醒一點?。　?/br>
    “而且那些傻白甜女主總是惹禍，需要男主男配給她闖的禍擦屁股，真的看的人恨不得沖進去打她??！真的會有人代入這樣的女主角，喜歡這樣的女主角嗎？薛真真雖然笨了一點，但她聽指揮，都按聰明隊友說的做，基本不惹禍的。就算惹禍了，她也有能力自己救回來??！”

    “贊同...真真是劇里的戰(zhàn)斗力第一吧，她的武力值真的就是主角團的外掛了。我發(fā)現男主角他們和敵人完智商局，玩到死局了，沒辦法了（也可能是編劇設計不來那么高超的計謀），就輪到真真出場了。真的是以力破巧，一力降十會??！”

    “嘿嘿，暴力才是最吊的！真真的原則就是，我解決不了問題，但我能解決制造問題的人啊！”

    “嗚哇！你們看著一段，這一段我真是看一次尖叫一次，不會演情侶的演員們啊，你們都來瞧一瞧看一看，看看人家是怎么演的！【不是我的血.jpg】”這就是一張對著電視的照片，屏幕底部可以清晰地看到字幕是‘不是我的血，我只受了點兒小傷’。

    劇中，楊新澤飾演的高復乾看到程程衣服上地大片血跡，心中無比后怕！他以為自己差一點兒就害死了薛真真...讓薛真真去追擊的計劃是他做的。

    薛真真說‘不是我的血，我只受了點兒小傷...這是別人的血’，專注到執(zhí)迷不悔。她在自己還不知道的時候就愛上了他，一切明明白白——她擁有著愛人的勇氣，敢于將自己毫無保留地送出。

    她不怕自己被傷害，將自己當作是殺人的一把刀也可以。

    而高復乾，被她強烈的、生機勃勃的、勇敢的愛打動，難以相信，真的有一個人會這樣愛自己。仿佛世界變了，她的愛也不會變。

    這個時候，只是一個眼神，再遲鈍的觀眾也能感受到兩個人的感覺不一般。

    “他們真的超甜的！就不單純是愛情，還有那種可以互相交換后背，將性命托付給對方的戰(zhàn)友之情?！?/br>
    “之前我覺得艾米和林歌好磕，現在我又覺得真真和高復乾好磕...我有罪！”

    “講真的，你們覺不覺得楊新澤是真的對程程有點意思？他們兩個同框的時候，楊新澤經?？闯坛?。你要說那是不經意吧，我也只能呵呵。反正我是覺得，至少楊新澤是有點兒感覺的。”

    “對啊對啊，那次《新街》年度盛典真的是經典，也是cp粉們的狂歡！程程走在前面的時候，楊新澤追了上來...不行了，看到這一幕，我腦補了一百萬字的娛樂圈文學?！?/br>
    喜歡一個人其實是藏不住的，總有各種各樣的細節(jié)會將一切暴露。只不過身處娛樂圈這么個大染缸，一切真真假假，讓真的看著像假的，讓假的看著像真的。如此，就算看出了什么，別人也會覺得看錯了、不敢相信。

    cp粉們興致勃勃地討論，不厭其煩地摳糖吃，但大多數人心底里也不見得相信，只不過就是一場快樂的消遣——都知道是假的，但不妨礙把它當成是真的，享受其中的樂趣。

    程程在周亞杰家看了三四集《誅元》，吃了一頓飯，這才和外公外婆回家。

    之后在家也沒呆幾天，初十之后程程就返京了。這還沒到京影開學的時間，但快到程程進組的時候了。

    因為基本上是現代景，所以《周虹》劇組沒有計劃去那些地方上的影視基地，打算就在京城附近的影視基地拍攝——地方上的影視基地，基本上都有很大的地皮，建了挺多古代的、民國的景，其中包含了成本不算小的大型建筑。

    成本就是個門檻，讓這些影視基地得以做獨門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