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起后院新來的美人，思及自己衰敗的母家，藍(lán)氏咬著牙露出端莊的笑臉：“老爺放心，絕對不會出錯的?！?/br>
    一直到顧蓮出現(xiàn)，藍(lán)氏的懊惱才被撫平。

    望著女兒清麗可人的臉，藍(lán)氏的笑容才沒那么僵硬：“蓮兒來了，可還順利？”

    顧蓮紅著面，點了點頭，隱于袖中手不覺動了動，握緊了一樣?xùn)|西。

    “他還約女兒出去呢。”顧蓮小聲道：“女兒斟酌著給他回了一封信。”

    “做得對，記得掌握住分寸?！彼{(lán)氏頗為欣慰地點了點頭。

    既不能顯得過于急切諂媚，也不能太過疏遠(yuǎn)掃興。

    這件事要徐徐圖之，若是成了……不光是鎮(zhèn)國公府，連她的母家永安侯府，也能在京城中昂起頭來！

    鎮(zhèn)國公也笑著望向顧蓮，隨后又看向緩緩走來、身姿挺拔的顧望，眼中不覺發(fā)出自豪、野心的光亮。

    這是他精心培養(yǎng)出的嫡子嫡女，模樣、規(guī)矩、智謀，皆是出色。

    他們身上背負(fù)著鎮(zhèn)國公府光明的未來。

    而后鎮(zhèn)國公又看了看綴在最后面的庶女顧萱與顧芊：這兩個女兒他雖然不曾精心教養(yǎng)，但也算美貌聽話，將來用得好，會是兩顆十分得用的棋子。

    一陣陣請安聲音響起，一大家子在這個時候才有點其樂融融的意味。

    就在這時，鎮(zhèn)國公府的馬車隊伍到了近前。

    蘇mama和素心素月從打頭的馬車上下來，撐著傘走向最華麗寬敞的那一輛馬車。

    *

    張瑞瞧見了那輛馬車，頗為激動道：“來了來了！”

    他話音未落，就見謝錦安忽地站起身子，倚窗而立，將矮了一個頭的自己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

    自動忽略張瑞的嚷嚷，謝錦安將視線緊緊鎖在馬車上。

    原本就有些不平的心口，竟莫名開始發(fā)燙。

    馬車停穩(wěn)，他看見有雙手緩緩卷起了車簾。

    那雙手皙白纖細(xì)，指尖隱隱透出粉色，屈起的玉指可見柔軟嬌韌，叫人觀之心顫。

    然后……外頭不合時宜地遞來一把撐好的傘。

    它遮去了女子大半的容貌，只露出一截纖細(xì)皎白頸脖和精致小巧的下巴。

    一點櫻唇微微抿起。

    嬌軟嫣紅，像被雨絲浸潤過的桃花。

    下車后，那櫻唇微微一轉(zhuǎn)，竟是向謝錦安的方向望來。

    讓他憶起那月下的驚鴻一瞥。

    謝錦安的唇也不由得抿起，將面容有些慌張地往旁邊一轉(zhuǎn)，裝作無聊地盯著樓下的小販。

    他面上平靜，心中卻忽然泛起些微的熱氣。

    視線之中，樓下那賣糖畫的小販，正在細(xì)細(xì)描摹一張美人側(cè)臉。

    謝錦安心頭莫名想起，貼身伺候他的小時子說過，他的側(cè)容甚是好看。

    “奴才敢保證，沒有一個姑娘見過您的側(cè)容之后，不會不動心呢?！毙r子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謝錦安記得，他當(dāng)時敲了敲小時子，叫他不要胡說。

    如今想來，覺著也有些道理。

    *

    “二小姐，怎么了？”蘇mama見顧菀朝后望了望，有些不解地問道。

    她目光跟著瞧去，除了綿綿雨絲和矗立的酒樓，并未瞧見有什么。

    顧菀收回目光，垂眸一笑：“許久沒有到府上了，竟是覺得有些陌生了?！?/br>
    蘇mama了然一笑：“您離開的時候年紀(jì)還小呢，記得不清也是有的——后頭這酒樓，不是已經(jīng)開了快二十年呢么，瞧著是翻過新的模樣?！?/br>
    “您記性真好?！鳖欇逸p輕贊了一句，便轉(zhuǎn)身扶住老夫人的手。

    許是藍(lán)氏的磋磨，顧菀從小就對外界反應(yīng)十分敏感，方才下車時，就察覺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帶著點凝究，還有一分暗藏的熱切。

    等她去回望的時候，那目光又快速挪開，無處找尋。

    當(dāng)真是……令人奇怪。

    顧菀不著痕跡地抬眼，瞧了瞧身后，只看見細(xì)雨中仍然在努力吆喝的小販，斜后方一幢雅致的酒樓，隱約能瞧見上面的客人，也沒往這邊看。

    顧菀微微咬了下唇，將那點奇怪的感覺拋之腦后。

    既然后頭是酒樓，有人飲酒閑看，好奇盯著她也是正常的。

    眼前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看見老夫人下來，藍(lán)氏抹了抹眼角，露出幾分淚意，隨在鎮(zhèn)國公后面，上去迎道：“母親，您可算是回來了?！?/br>
    說罷，藍(lán)氏便上去挽住老夫人的手：“兒媳對您可是日思夜想——因著京中事務(wù)繁多，兒媳又身子勞累，無法親自在塌前服侍，只能遣了菀兒這丫頭來，代替兒媳盡幾分孝心?！?/br>
    藍(lán)氏這一番話說得算漂亮，鎮(zhèn)國公心中滿意的同時，也緊跟著上前感懷，連嘆自己思念與因為公務(wù)不能盡孝的歉疚。

    鎮(zhèn)國公與藍(lán)氏說完話后，顧望、顧蓮并著另一位庶女顧萱也一并上前，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皆是笑呵呵地應(yīng)了好。

    顧菀在側(cè)扶著老夫人，含笑瞧著這子孫孝順的場景。

    她心里知道，老夫人雖是笑容慈祥，但此刻心里頭必然是憋著點火氣。

    這火氣可不是對著愛子鎮(zhèn)國公，或是對著孫子孫女們，是直沖著藍(lán)氏去的。

    藍(lán)氏方才表現(xiàn)可圈可點，十足十是一個孝順可心的兒媳表現(xiàn)。

    要是沒有借著那挽手的動作，將原本給老夫人行的禮省略，就算是完美了。

    再者，當(dāng)年老夫人離開京城，去溫泉莊子養(yǎng)病，是因為藍(lán)氏暗戳戳爭權(quán)，氣惱下才病上加病，不得不去尋了清凈的地方養(yǎng)病。

    顧菀則是因為被藍(lán)氏迫害，尋得了老夫人的庇佑，才跟著老夫人去了溫泉莊子。

    如今藍(lán)氏一說，竟全成了她萬不得已下的安排，是她孝順的表現(xiàn)。

    若是老夫人有所不滿，那可就是倚老賣老、故意找茬了。

    有了這兩點，老夫人即使因藍(lán)氏沒有親去接而有些火氣，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手指微微握住，顯出幾分幾乎要壓抑不住的怒氣。

    顧菀不由輕勾了一下唇角。

    藍(lán)氏還是這般，死活都要占一占老夫人的便宜。

    都不用她做什么，就能叫老夫人不喜。

    這般想著，顧菀覺出又有幾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有冷漠的注視、不加掩飾的輕蔑、頗重的厭惡和懷著惡意的打量。

    顧菀平靜仰面，向眾人問好請安，眉眼間藏著一點膽怯，一副恭順純良的模樣。

    那些目光不約而同地變作驚艷，有幾道轉(zhuǎn)化為帶著算計的喜意，剩下皆是變作妒忌與警惕。

    然而眾人面上都帶著溫和的輕笑，惟有顧萱眼中有明顯的敵意與妒忌。

    藍(lán)氏的目光轉(zhuǎn)變幾瞬，和鎮(zhèn)國公對視一眼，正要滿面笑容地對顧菀開口，卻聽見老夫人輕咳一聲。

    顧菀微微一握老夫人的指尖，覺出點涼意，又瞥見老夫人眼底的不悅與怒意，便抿著唇乖順開口：“父親，母親，該到了祖母喝藥的時辰了。”

    “meimei說的是?！币娎戏蛉藢︻欇液蜌馀氖?，顧蓮便也露出笑面，下去從素月手中接過老夫人的另一只手：“這外頭還飄著細(xì)雨呢，若是淋著祖母，可不好了。父親，你說是不是？”

    相較于顧菀略帶生疏的乖順，顧蓮的語氣帶著點撒嬌的意味，一看便知是嬌寵長大的女兒。

    “母親，兒子先引你進(jìn)去。”鎮(zhèn)國公聽了顧菀的話，眼中閃過幾分驚訝。

    隨后，他不忘贊一句顧蓮：“還是蓮兒考慮得周到?！?/br>
    顧蓮端莊地低頭一笑，與顧菀一道扶著老夫人，進(jìn)了鎮(zhèn)國公府的大門。

    落在最后的顧萱有些后知后覺地跟過來，頗為尷尬地綴在顧菀后頭。

    顧芊沉默地跟上顧萱，在對方的刻意擠兌下走在最后頭。

    顧菀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悄悄地握緊老夫人泛起涼意的指尖。

    她的掌心溫暖，卻印著幾枚象征不安的月牙印子。

    老夫人的指尖一頓，隨后帶著贊許和安慰地回握了一下顧菀。

    身后緩緩傳來大門閉合的聲音，在微涼的霏霏細(xì)雨中逶迤著沉重的尾音，將所有人閉在這一方府中。

    顧菀垂著的面兒勾起一抹笑。

    *

    謝錦安垂眸靜立了片刻。

    等到再抬首看時，就看見鎮(zhèn)國公府的仆人們擁著進(jìn)去，然后干凈利落地闔上了鎮(zhèn)國公府的門。

    門口已然是空空蕩蕩，只剩下綿綿的細(xì)雨。

    謝錦安心中一空，不自覺皺了眉。

    張瑞好容易從旁邊擠出腦袋：“錦安！快讓一讓，讓我瞧一瞧那二小姐是怎樣地美貌！”

    往底下一看，他就傻了眼：“人、人呢？錦安，你可不許走，快給我描述描述那二小姐！”

    謝錦安淡淡一掃被拉住的袖子，偏過頭去，骨線分明的下頜往窗外隨意一點：“我沒瞧見——倒是樓底下那賣糖畫的小販，畫的糖美人不錯。”

    第5章 第五章（修）

    ◎她容色含笑，恍若一朵綴了露珠的玫瑰◎

    張瑞聞言，面上露出十分震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