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13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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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確認完自家田地的鎮(zhèn)兵紛紛拜倒在地,口呼“萬歲”。 “第三年了,還是得苦一苦河隴百姓?!鄙蹣涞聡@了口氣,道:“傳旨,河西、隴右二道征發(fā)兩萬丁壯,轉(zhuǎn)輸糧豆十萬斛至伊、西二州。糧食交割后,就地開挖井渠,平整田地?!?/br> “萬歲!”武夫們耳尖,聽到后熱烈歡呼了起來。 邵樹德大笑。 在武夫和百姓利益沖突的時候,他果斷選擇了武夫,沒有任何猶豫。 高端的統(tǒng)治者,其手段就是這么樸實無華。 第051章 下一個熱點 “剛剪的春白羊毛,一斤上30文、中25文、下20文?!?/br> “皮裘一領(lǐng),上直400文、次350文、下300文。” “紫熟綿綾一尺,上直66文、次65文、下64文。” 有詩云“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五月都這樣,遑論四月。 但在天山南簏的伊州,卻早已春暖花開,第一波糧食都收割入庫了——事實上,整個新疆的氣候是多樣的,不能一概而論,元宵節(jié)的時候,北疆暴雪連連,吐魯番、哈密卻已可以春播。 伊州就是哈密,同樣處在一個獨立的地理單元內(nèi):哈密盆地。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是個別樣版的吐魯番盆地。 同樣是北高南低的地勢,同樣有一個中央洼地沙爾湖,同樣修建了井渠灌溉農(nóng)田。 但自古以來,哈密人口就比吐魯番少,原因十分復(fù)雜。既與地勢、氣候有關(guān),也與政治、歷史有關(guān),很難說得清楚—— 史上乾隆四年,在大力移民之后,也只有9600口人,還不如兩漢隋唐時期。 到了乾隆二十六年,增加到1.2萬余人。 道光中期,近兩萬人。 宣統(tǒng)初,又跌回1.3萬。 當(dāng)然,東疆、北疆還算好的,南疆更無奈。因為清廷執(zhí)行嚴格的“漢回隔離”政策,禁止內(nèi)地百姓移居南疆,使得當(dāng)?shù)厝恰盎佞X人”,這也為后來阿古柏之亂種下了因果。 ※※※※※※ 四月初一,趙在慶來到了伊州。 他今年就沒在家過年,“事業(yè)心”相當(dāng)重,正月底就把他在敦煌雇傭的夫子聚攏了起來,帶著兩千余峰駱駝,拉了一大批軍用器械,往高昌方向進發(fā)。 如此拼命,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趙在慶急著找圣人恭(結(jié))賀(賬)。 “窮地方。”商隊老人還好,新加入的一看這破破爛爛的土城,以及充滿羊糞味的狹窄街道,頓時大倒胃口,取笑道:“怕是與草原上的土城差不了多少。” “哪那么多怪話?”有老人扇了他一個耳脖子,隨后又神神秘秘地說道:“有半掩門子的娼家在羊圈旁賣,滿身sao味,你去不去?” 新人眼睛一亮,道:“去!怎么不去!要的就是這股sao味!胡姬哎,我還沒玩過?!?/br> “這就對了?!崩先诵Φ溃骸熬褪且粋€中途歇腳玩樂的地方,哪那么講究?” 商隊在此停留兩日,趙在慶給人放了一天假,讓他們自己找樂子去。而他則前往刺史府拜會,給駙馬趙鳳帶來了許多在洛陽、長安才可能買到的商品。 “圣人估計要下個月才會動身來伊州?!壁w鳳第一時間親手煮了壺茶,抿了幾口后,滿臉陶醉之色,片刻之后才睜開眼睛,說道。 “為何要下個月?”趙在慶問道。 “這話你不該問,不過告訴你也無妨。”趙鳳說道:“很簡單,等天山積雪融化,召見北庭諸將,部署作戰(zhàn)任務(wù)。完事后才會東歸。甚至于,他老人家還可能在高昌多留一段時間,看看今年打草谷順不順利?!?/br> “原來如此?!壁w在慶喃喃道。 “怎么?錢不夠用了?不是給過你們一批貨了么?”趙鳳問道。 他指的應(yīng)該是圣人低價發(fā)了一批云南貨給趙氏、康氏、拓跋氏、諸葛氏四位大豪估,算是一種變相補貼。 “那批貨是賺了不少?!壁w在慶苦笑道:“但家大業(yè)大的,開支也大。別的不說,我家在靈、涼、甘、肅、瓜、沙、伊、西八州各置倉庫,轉(zhuǎn)運糧草、器械、軍資,雇的人何止數(shù)千?雖說朝廷給運費,但那點錢怎么夠?” “這么說可就沒意思了啊?!壁w鳳笑道:“你們每至一地,都大肆發(fā)賣貨物,賺得不少吧?就說城里一尺賣六十多錢的紫熟綿綾,就是你們販來的吧?還有緋熟綿綾、益州半臂段、緋高布衫段等等。哦,對了,你們回程的時候大概不會空著手吧?幾千里都走過來了,會不帶點西域貨物?運到中原,可是天價哦?!?/br> 趙鳳并沒有絲毫夸大。 伊州普通百姓就罷了,稍微有點錢的,想要過點不一樣的生活時,就得問這些商人買東西,就比如那些綾羅綢緞。 趙在慶聽后,面色絲毫不變,繼續(xù)訴苦道:“西域給打成那副鬼樣子,哪來許多貨?再者,很多貨是從波斯、大食乃至天竺過來的啊。而今天竺貨倒是還有,波斯、大食貨卻斷斷續(xù)續(xù),大受影響,且賣貨的人從波斯人、粟特人,變成了回鶻人(可薩回鶻),多轉(zhuǎn)了一道手,賺頭就小了?!?/br> “你說的這個倒也是實情。”趙鳳點了點頭,道:“放心,我聽聞圣人弄到了很多女奴,要低價發(fā)賣一批給你們四家。別扎堆在洛陽賣,往南走,乘船去揚州、蘇州、潤州、杭州,那里做買賣的有錢人不少,或能賣上好價錢?!?/br> 趙在慶心下一喜,但還是有點愁眉苦臉的樣子。 趙鳳瞟了他一眼,道:“別藏著掖著了,說吧,什么事?” “使君這里有方便使用的荒地嗎?”趙在慶問道。 “有肯定是有的,但你問這個做什么?”趙鳳奇道。 “去歲圣人攻破疏勒,得王宮諸般寶貝,發(fā)賣予商徒,令其拿糧食來交割。”趙在慶說道:“有人覺得長途轉(zhuǎn)運糧食不劃算,于是召集了一批鄉(xiāng)黨,在姑墨州偷偷找了一處地,自己種糧,收獲后運到疏勒,賣給朝廷,大獲其利?!?/br> “這……”趙鳳一聽有些驚訝,還能這么玩? 其實,歷史上清代西征時,很多商人就是這么搞的。 一開始,他們也是長途運糧,沒想到這茬。 但某天,有個“小機靈鬼”突然想通了,朝廷要的只是糧食,我從蘭州千里運糧,人吃馬嚼,成本賊高,與其這般,不如去西邊找個地方,雇人種糧,結(jié)果大獲其利——其實,又何止商人種糧,左宗棠還鼓勵士兵找地方種糧,所得全部市價收購。 當(dāng)然,這種情況只能存在于朝廷拿真金白銀來買糧。如果他們想的是白嫖,那就沒戲了。 清朝西征比較特殊,朝廷自己的運力主要拿來運軍事物資了。 因為大量使用火器,后勤運輸任務(wù)激增,遠遠不是冷兵器時代能比的了。 西方拿破侖時期,為了給一支部隊提供后勤補給而準(zhǔn)備了4500輛四輪馬車,其中2500輛是運送彈藥的,可見一斑。 但冷兵器時代,消耗就小多了。糧食之外,最大宗的消耗品是箭矢,可絕大部分箭矢是能夠重復(fù)利用的,且由士兵個人攜帶。 高仙芝能帶著七萬軍隊在龜茲與怛羅斯之間來去自如,但火器部隊卻沒這么簡單,這也是乾隆西征打光國庫的重要原因——他若還想著白嫖商人的糧食,那這仗干脆別打了。 “伊州不行,雖然還有荒地,但都有主了?!毕肓艘粫螅w鳳說道:“你若覺得運糧麻煩,想要去西邊種糧,我覺得可以去北庭。” “北庭?”趙在慶有些驚訝,問道:“他們那邊也要打?我來伊州的路上,看到安東、豐州的府兵都回家了?!?/br> “府兵走了,符存審、王彥章、朱瑾等人沒走?!壁w鳳說道:“遼東今年還會征調(diào)三千府兵西行,加入北庭行營,歸符存審指揮。六月之后,他們肯定會有大動作?!?/br> “那就去北庭?!壁w在慶決定了,說道。 趙鳳則若有所思。 其實,朝廷向商人買糧只是一時。攻占高昌、疏勒之后,把搶劫來的王宮、官員、富戶的財產(chǎn)發(fā)賣,隨后劫掠拔汗那,又得了一筆橫財。但橫財終究是橫財,不是細水長流的穩(wěn)定收入,消耗完畢之后,自然不會再買了。 但這事——其實很有搞頭啊! 趙鳳的腦袋高速運轉(zhuǎn)著,如果朝廷拿出一部分錢,在洛陽支付給商人,讓他們帶好一應(yīng)必備物事到西域去種田,會不會更好? 這樣種出來的糧食固然很貴,但總比傻乎乎地從靈州、涼州、蘭州運輸糧食便宜吧?他媽的便宜太多了好不好! 當(dāng)然,最便宜的還是軍屯,但這事嘛…… 第二便宜的是移民墾荒,然后收稅。但在移民前期,糧食以及其他物資的支出反而會急劇增大。 所以,雇商人種糧還是存在好些年的賺頭的。 趙鳳越想,思路越清晰。 武夫們不愿屯田是事實。那么有沒有愛財之輩,愿意種糧出售呢?要知道,軍屯的積極性很低,產(chǎn)量也不高,與自愿完全是兩碼事。 現(xiàn)在不是計較開支的時候,因為什么都比數(shù)千里運糧成本低,而且低很多。 今年已是同光元年,河隴百姓要苦第三年了,三年之后,定然有些疲敝,需要緩一緩。圣人如果還想大舉移民,勢必要有新辦法、新路子。 想到此處,趙鳳已經(jīng)決定,將所思整理出來上奏圣人,或能搏得圣眷。 ※※※※※※ 趙在慶離開州衙之后,很快出了城。 他注意到城墻根附近多了很多百姓,風(fēng)塵仆仆,而進城的時候還沒有。 稍一打聽,原來是來自河南、河北的新移民:鎮(zhèn)州、魏州、汴州、宋州百姓各兩百戶。這會正等待州府將他們分往各縣,定居墾荒。 他聽趙鳳提過,伊州人煙稀少,剛剛來了一批拔汗那工匠、中原手藝人、淮南亂兵家屬,加起來也才2300戶、11700余口人——剛剛恢復(fù)前唐年間的戶口。 回到驛站之后,留守的商隊成員也在討論這件事。 “移民規(guī)模小得可憐,完全不似遼東那般大開大合啊?!?/br> “說實話,就伊州的條件,它也就只吃得下這幾百戶人,多了不行。” “哈哈,窮地方,就這樣?!?/br> “說起來,圣人這些年一直在死磕遼東,快二十年了吧?” “你不說還想不起來,真有二十年嗎?唉,二十年前我還在撒尿和泥玩呢?!?/br> 趙在慶聞言有些怔忡。 花二十年時間,持之以恒地死磕一個地方,圣人對遼東是真的執(zhí)著。 以趙在慶的認知,他覺得遼東應(yīng)該沒人能翻得起大浪了。 契丹人不行,渤海人不行,女真人也不行! 那么多不用朝廷花錢的驕兵悍將鎮(zhèn)守著,再過幾十年,儼然關(guān)外中原。 說句大不敬的話,到夏朝末年,應(yīng)該不會有胡人從遼東入關(guān)了??v有,應(yīng)該也是生活在苦寒之地,仍然保持著一定戰(zhàn)斗力的漢人軍隊——入關(guān)鎮(zhèn)壓“義軍”。 對傳統(tǒng)漢地的認知應(yīng)該更新了。 而既然遼東不用朝廷再投入大本錢了,西域呢?會不會是新一代的遼東? 手段應(yīng)該會有些不太一樣吧,但以圣人對邊疆地區(qū)的執(zhí)著來看,本質(zhì)上應(yīng)該是差不多的。 有些人博古通今,自以為全知全能,提及圣人在遼東的布置,非常不屑,認為是大敗招,歷朝歷代的明君絕不會這么做——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愿意做。 他們的核心論點是府兵應(yīng)該放在眼皮子底下,蓋因朝廷控制力一旦下降,威嚴掃地,這就是禍亂之源。 但趙在慶覺得圣人的胸襟比他們都大。豈不聞“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白讀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