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120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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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樹德點了點頭。其實這個問題其他兒子也有,愿意親臨一線的很少??傁矚g在后方梳理內(nèi)政,用制度、用人和權(quán)術(shù)來驅(qū)使將領(lǐng)征戰(zhàn)。 那些將領(lǐng)之所以沒給臉色看,完全是因為皇子們的爹還活著。他們怕的不是皇子,而是老而不死的“邵賊”。 如果“邵賊”蹬腿了,這些軍將哪有那么老實? 邵樹德最后看向了四郎邵觀誠。 邵觀誠勉強一笑,道:“阿爺,兒抓了一些海關(guān)衙門官吏的把柄,他們現(xiàn)在可聽話了?!?/br> 邵樹德哈哈大笑。 他對四郎沒有太多的要求。這個兒子是真的不適合擔任方面大員,他的能力當?shù)揭恢荽淌肪晚斕炝恕蛟S能力足夠勝任更高的職務,但性子不適合。 性格這玩意,往往被很多人忽視。但不同的性格,造就了不同的行事風格,產(chǎn)生不同的人格魅力,對同僚、下屬的影響力也不同。 四郎在朝野之中的名聲應該不是特別好,他也不適合駕馭大場面。在海關(guān)這種相對不復雜的衙門里辦事,對他而言或許是最合適的。 基于這個想法,邵樹德居然沒挑他的毛病,而是勉勵道:“阿爺很缺錢,你要好好干。邵家的錢袋子,你要捂緊了,并讓它越來越鼓鼓囊囊?!?/br> “知道了。”邵觀誠興奮地應道。 又可以躺平一年了。 海關(guān)的事情實在很簡單,很容易就搞定了。 他不愿意去別的部門,太煩了,要了解各種新事物,接觸更多的人,煩也煩死。 他也不愿意過多改變目前的生活狀態(tài),因為那意味著走出了舒適區(qū)。 之前給二哥督運糧草,雖然完成了差事,但真的累死了。 好家伙,天天跟各州、各縣的官吏打交道,嗓子都喊得冒煙了。各種事情仿佛無窮無盡一般,什么人都來找他,連缺飯甑都鬧到他這邊來。 雖然二哥夸獎他保障軍需得力,但邵觀誠真的不想干第2回了。有那工夫,躺在家里喝二兩小酒,看看書,欣賞下女樂的表演,不比什么都強? 與一幫渾身散發(fā)著汗臭味、不修邊幅的大漢聚在一起,掰著手指頭計算各種物資的數(shù)量,在紙上寫寫畫畫,討論需要多少馬車、船只、夫子,幾時能送到前線…… 雖然這些工作他都能做,而且一點不難,但架不住煩啊——邵樹德看兒子很準,四郎就是個閑散的性子,做事全憑興趣。如果他有選擇,市舶使可能都不太想干。 “阿爺總結(jié)一下?!鄙蹣涞掠趾攘丝诓?,潤了潤嗓子,道:“大郎你頭腦很清楚,知道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也敢做事,不怕事,但缺少一股勇烈之氣,與武夫們的直接接觸也少。將來若擔綱大任,為國屏藩,恐有欠缺,要改。” 說完,邵樹德注意了一下大郎的臉色,“為國屏藩”四個字,他應該是理解了。 “四郎——”邵樹德一時間有些卡殼,只能說道:“做好自己的事吧。堂堂親王之尊,還偷偷嫖妓,成何體統(tǒng)?家里的妻妾不夠嗎?才一子二女,就終日鬼混。若有再犯,阿爺讓你去遼東當刺史?!?/br> 邵觀誠臉色一白。嫖妓這事怎么被知道了?與海州士人聚會,游宴賦詩,請幾個妓女也是難免的事情。 唉,要過苦日子了。 “五郎你大略方面沒毛病,也能看得到問題所在。但喜歡姑息,愛息事寧人,缺少直面問題,解決復雜事情的勇氣。”邵樹德說道:“西南蠻獠固然不如遼東的兇狠,但一味息事寧人,只會讓矛盾延后,最終釀成大禍。你去牂州之后,阿爺會持續(xù)關(guān)注。世無完人,阿爺以前也有很多問題,甚至現(xiàn)在還有很多缺點,但沒有什么是不能改正的,阿爺也不相信世間天生就有英明神武、冷靜睿智,做什么都不出錯的人。你也可以大器晚成,阿爺?shù)戎欀葜腥舾傻贸錾?,將來自有你的一番造化?!?/br> “說了這么多,阿爺最后強調(diào)一點?!鄙蹣涞抡f道:“二郎將來會是這個家的當家人,為你們撐起一片天。外面群狼環(huán)伺,內(nèi)部兇戾之徒也不知凡幾,他們都在等機會呢。你們?nèi)粝胍皇栏毁F,就要支持二郎。他若撐住了,你們以及你們的孩子,都能繼續(xù)安享富貴。他若撐不住,你覺得別人會放過你們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這個道理不用我多說?!?/br> “大人放心。若有人敢對二弟不利,雖萬里之遙,兒也不會放過?!鄙鬯梦涞谝粋€表態(tài)。 “兒會給二哥弄錢?!鄙塾^誠趕忙說道:“不再鬼混了?!?/br> “西南蠻獠,兒會用心處置,不給二哥添麻煩?!鄙刍葙t說道。 “好!”邵樹德高興地站了起來,道:“李克用家能做到兄友弟恭,我邵氏定然也不會差?!?/br> 第033章 真·兄友弟恭 長安興道坊護圣郡王府內(nèi)高朋滿座,熱鬧非凡。 護圣郡王邵端奉自遼東回返西京,沒有別的原因,回來結(jié)婚的。 婚期已經(jīng)確定,就在明年四月,新婦是故中書侍郎宋樂的族侄女,因此這是一個足以讓人津津樂道很久的聯(lián)姻。 長安的護圣郡王府是圣人賜予的,位于“黃金地段”興道坊,乃前唐吏部侍郎、贈吏部尚書沈傳師舊宅。 聽聞沈傳師當年花了三百萬錢買下了這座府邸,傳了兩代人。到傳師子詢這一代,因朝堂政爭而死,家產(chǎn)被沒收,于是這座宅子就成了“國有資產(chǎn)”。 事實上隋唐以來,捏在朝廷手里的宅子多數(shù)是這種來路。黨爭斗個你死我活,失敗者家破人亡,妻女或被仇人霸占,或被沒入宮中,家宅也被收走。 朝廷拿到此類宅子后,大一點的會免費提供給從外地入京的宰相、尚書、侍郎之類的高官居住,小一點的會慢慢賞賜給立下功勞的臣子。 沈傳師宅,如今就被賞給了護圣郡王,用作他與宋氏結(jié)親的婚房。 房子占據(jù)了興道坊大約五分之一的面積,其實不小了,堪稱王府規(guī)格,可以拿來給宰相居住,由此可見邵圣對封建到草原上的兒子們是多有補償?shù)?,至少物質(zhì)待遇方面沒問題。 當趙王邵嗣武抵達護圣郡王府時,廳內(nèi)酒已過三巡,氣氛愈發(fā)熱烈。 “大哥。”護圣郡王邵端奉看見長兄來了,連忙起身相迎。 “八弟?!鄙鬯梦潼c了點頭,環(huán)視廳內(nèi)。 一群外貌各異的官員站了起來。 有人傻愣愣地看著他,有人躬身行禮,有人交頭接耳詢問…… 邵嗣武掃了一眼,便知道這些都是什么人了。 穿官袍的是護圣郡王府、護圣州、西密縣的將官,其中以王傅張策為首。 除開他們之外,數(shù)量更多的是穿著裘服的蕃人。不用問,都是護圣州轄區(qū)內(nèi)的各族酋豪了,他們沒有官身,但身為部落頭人,是整個護圣州的中堅階層??ね醭捎H,自然要跟著過來了,順便送上一份賀禮——對護圣郡王府而言,這是態(tài)度問題。 “大哥快請入席。”邵端奉親自上前,拉著兄長的手。 “有事耽擱,來晚了?!鄙鬯梦涓搅松鲜住?/br> 隨從們將禮單遞了上來,都是白玉、香藥、細紲布、金銀器之類的常見禮品。不算特別出挑,但也價值不菲。 “大兄要離京了?”看到禮單之后,邵端奉一愣,問道。 “本不是什么秘密之事,說了也無妨?!鄙鬯梦潼c了點頭,道:“是要離京了,過完正月就走?!?/br> 邵端奉點了點頭,本欲多問,卻看到王傅張策向他遞了個眼色,立時醒悟過來,繼續(xù)勸酒。 場中氣氛又慢慢恢復,官員、酋豪們連連舉杯,互相敬酒,說些吉利祝福的話。 邵嗣武默默觀察,發(fā)現(xiàn)八弟就藩兩年有余,還是有長進的。至少,各個部落、氏族的頭人們對他十分恭敬,看樣子已經(jīng)初步梳理完了小小的護圣州。 這讓他心下稍安。 畢竟是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啊,八郎、七娘都不關(guān)心,難道去關(guān)心二郎、三娘、四郎? 他又端起酒杯,向王傅張策遙遙致意,張策舉杯回禮,二人同時一飲而盡。 張策也在觀察趙王。 作為護圣郡王傅,且家族中的很多人都遷到了護圣州,不知不覺間,張策的屁股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坐到護圣州一邊了。 他聽過一些傳聞。作為圣人最早培養(yǎng)的“備份”太子,趙王能力是不錯的,待人和善,謙恭有禮,還領(lǐng)兵打過仗,可謂非常全面。這樣一個人,會不會被封出去呢? 張策從圣人的角度考慮,認為這樣做是非常合適的,可避免趙王與秦王相爭。 就是不知道封哪里了。 從七圣州、彌峨州的情況來看,皇子的封地基本不可能是“熟地”,一般而言都是歷代中原王朝難以直接統(tǒng)治的地方。 這些草原、叢林、山嶺,人煙稀少,窮困潦倒,偏偏還窮山惡水出刁民,非常不好管,而且民俗、文化等各方面與中原都格格不入,差異性極大。 自古以來,對這些區(qū)域,基本都以世襲土官羈縻之。比如前唐的松漠都督府,從都督本人到下面的各級官員,再到松漠都督府所轄之“唐軍”,都是契丹人。朝廷不發(fā)糧餉,偶爾給點賞賜,或者嫁個公主過去,間接影響其內(nèi)部事務。需要征討敵人的時候,再命令他們提供牛羊馬匹以及丁壯。 大夏的七圣州,基本是就是前唐時契丹、奚人的牧場。只不過更進一步,開始筑城,有一部分定居人口了。這些城池就是這塊小小的封地的政治中心、商業(yè)中心、軍事中心乃至文化中心。 張策一大家子就住在護圣州城里。他覺得日子還湊合,未來如果定居人口增多了,未必不能擇址興建第二座城市。很多正州,其實就是這么一步步從羈縻州發(fā)展起來的。 趙王會封到哪里?張策認為圣人可能會在敦煌以北或以西區(qū)域,找一處中原不便直接統(tǒng)治的地方,將趙王封在那邊。 朝中很多人將七圣州、彌峨州稱為“藩屏”,圣人稱之為“緩沖區(qū)”,其實非常精當。趙王將來也免不得當大夏盾牌的命運。 酒宴在亥時結(jié)束,邵端奉將嗣武請到了內(nèi)室。 “看望過娘親了嗎?”邵嗣武一點醉意都沒有,找了張胡床坐下后,問道。 張策也跟了進來,坐在邵端奉身后。 “一來就去見了。娘親很高興,拉著我說了好久的話。”邵端奉說道。 邵嗣武輕嘆一聲,隨即便是難言的沉默。 “以后——”他看著弟弟的眼睛,道:“以后多留個心眼。你打小就貪玩,今有了封地,馬上也要娶新婦了,就好好過日子吧。這也是阿娘希望看到的。兄在這個世上,除爺娘外,最親的就是你們兩個了?!?/br> 邵端奉才十六歲,聽了眼圈微紅,道:“大兄以后若有召喚,弟絕不推托?!?/br> 張策臉色一變。這話能隨便說? “你到底在瞎想些什么?”邵嗣武被氣樂了,無奈道:“為兄沒什么想法。阿爺已經(jīng)暗示了——不,說得很明白了,將來為兄要去西域安家,離中原就遠了?!?/br> “???”邵端奉有些吃驚,問道:“西域哪里?” “不知?!鄙鬯梦鋼u了搖頭,道。 “昨日遇到七哥,他說要去西域軍前效力,莫不是隨大哥而去的?”邵端奉問道。 “七哥”就是楚王邵慎立。 最近一年都在苦練武藝,溫習兵書,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反正邵端奉看不懂他。好好的親王不做,居然要去西域軍前廝殺。 “不是?!鄙鬯梦湔f道。 “原來如此。要不——”邵端奉突然猶豫了一下,道:“護圣州的基業(yè)我不要了,讓阿爺給我移鎮(zhèn)吧,以后與大兄作伴,也好有個照應?!?/br> 張策微微咳嗽了一下。 邵嗣武有些感動,但還是堅定地說道:“九弟、十二弟、十五弟、十六弟等也是你的親兄弟,今后你要與他們守望互助,別瞎想這、瞎想那的,沒意義?!?/br> 邵端奉有些悵然。 他從小就是大哥、二哥身邊的跟屁蟲。真細究起來,更親大哥一些。只是,一想到大哥也要遠走他鄉(xiāng),或許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見到了,心中就很難受。 邵嗣武看著弟弟,久久沒有說話。 良久之后,他勉強笑了笑,道:“大哥以前也做過夢,現(xiàn)在夢醒了。今后會有自己的封地,大哥要為自己治下的百姓負責了,你也要如此,切不可奢靡無度、貪圖享樂。阿爺?shù)玫搅颂煜萝娒竦囊恢聯(lián)泶?,威望隆著,所以他是天子。你我做好自己的分?nèi)事,也能得到一方百姓的擁戴,那樣基業(yè)就穩(wěn)了?!?/br> 說到這里,邵嗣武站起身,從腰間取下一柄做工精美的短刃,交到弟弟手里,道:“這是大哥最喜愛之物。今后天南海北,難以再見,留個念想吧?!?/br> 說罷,嘆了口氣,直接轉(zhuǎn)身走了。 他走得很快,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