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9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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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雋不知道這個傳聞的真假,但意思是沒錯的。路就那么一條,如果你突襲而至,我可能還來不及準備。但這回他們已經(jīng)召集了各部丁壯,做好了戰(zhàn)斗動員,可謂萬事俱備,只欠賊人來攻了。 夕陽西下,龐大的隊伍迤邐前行,消失在了茫茫蘆葦叢中。 ※※※※※※ 蕭阿古只首次獨當一面,心中的快意就別提了。 可惜蕭重袞那娘們沒跟過來,不然可以讓她看看男人征戰(zhàn)沙場的英姿。 到底是娶重袞好呢,還是娶質(zhì)古呢?阿古只委實難以抉擇。 重袞年紀合適,十二歲了,明年差不多就可以嫁人了。 質(zhì)古稍小,但她是阿保機和jiejie的女兒,身份更高貴。 好難選??! 不遠處一騎快馬閃過,風馳電掣一般,看起來十分囂張。 阿古只有些惱火,老子明明下令行軍時不得騎馬,怎么還有人公然違令? 大怒之下,立刻遣人詢問,如果不是斥候、信使或傳令兵的話,立刻施以鞭刑。 “是平盧軍先鋒使高行周?!焙芸毂阌腥诉^來稟報。 “立刻讓——”蕭阿古只說到一半,又停住了。 “算了,這次放過他!”他悶悶不樂地一夾馬腹,神駿的馬兒如閃電般竄了出去。 他先在外圍轉(zhuǎn)了轉(zhuǎn)。 這里很明顯已經(jīng)進入山區(qū)了。 白狼水從連綿的丘陵之中穿行而過,生生劈出了一道地勢相對平緩的河谷,唐代驛道就沿著河谷地修建,一路直通營州,全長一百六十余里。 其實一路上還是可以看到某些早就遺棄的軍鎮(zhèn)。 前唐年間,營州是平盧節(jié)度使駐地。 這個藩鎮(zhèn)有兵三萬七千五百人,其中騎兵五千五百,押契丹、奚兩蕃,領(lǐng)渤海、黑水等四府經(jīng)略使,兼統(tǒng)室韋。 就這三萬余步卒、五千多騎兵,牢牢壓制著遠近數(shù)千里的各個部落。蕭阿古只無法想象,那是何等的威勢。 這些遺棄的軍鎮(zhèn),阿古只叫不上名字,雖然他已經(jīng)在極力學(xué)習(xí)漢人的東西了。 此番若能打退夏人,便幫室魯把這些軍鎮(zhèn)恢復(fù)了?;范荚谀?,重修下城池,便可安置渤海百姓,讓他們替我們耕作田地、放牧牛羊,多好。 唔,室魯要怎么感謝我呢?把重袞嫁給我?哈哈。 “嘚嘚!”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蕭阿古只一愣。 “有夏賊游騎出現(xiàn)!”斥候打馬狂奔而回,大聲說道。 “什么?”阿古只策馬回到了陣中,問道:“有多少夏人?” “大概五十余騎?!背夂虼鸬馈?/br> 此地離白狼戍其實不算太遠了,最多百里,遇到夏人游騎倒也不奇怪。 “五十余騎……”蕭阿古只沉吟了一會,猛地一拍大腿,道:“召集人手,隨我圍殺這股賊人?!?/br> 五十多騎,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一旦將其圍殲,將人頭掛在旗桿之上,也可提振一下士氣。 送上門來的功勞,不要白不要。蕭阿古只幾乎一瞬間就做出了決定,是時候展現(xiàn)他的勇武了。 第076章 我還沒用力呢 游騎之間的爭斗是常有的事。而且能當游騎的,一般都非善茬,至少手里有兩下子,才敢出去晃蕩。 蕭阿古只非常謹慎,他先派了百余騎正面沖過去。又分派百人,從兩翼迂回。 至于他身邊,則團團圍了數(shù)百人,遠遠瞭望觀戰(zhàn)——他還特地選了一處緩坡,防備騎兵沖擊。 準備相當周全了。 至于大部隊,他們已經(jīng)停了下來,并結(jié)成戰(zhàn)斗隊形。尤其是高思繼統(tǒng)率的步軍,更是把鹿角從車上取下來,堆在前方。還有人快速給步弓上弦,做好一切戰(zhàn)斗準備。 如此專業(yè)的動作,不由地吸引了阿古只的目光。 草原的審美是騎術(shù),是箭術(shù),為此還經(jīng)常舉行一些活動,增加人們對于騎馬射箭的熱情。這是草原牧人的傳統(tǒng),是他們的優(yōu)勢。他們可以靠著這手優(yōu)勢,在生活困難、食物不足的時候,想辦法追逐黃羊、野驢、鹿群。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特別是這些掙扎在溫飽邊緣的普通牧民,能練好一樣就不錯了,兩樣都精通絕對是少數(shù)人,更何況很多奴隸連馬都沒有——契丹都做不到全民有馬,奚人就更少了。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近戰(zhàn)rou搏廝殺就成了他們的弱項,是揮之不去的痛。 當然這也不是說草原人步戰(zhàn)就一定打不過中原。 夫戰(zhàn),勇氣也,技藝不行,勇氣爆棚也可以。悍不畏死起來,以草原孱弱的步兵傳統(tǒng),騎兵下馬而戰(zhàn),沒有合格的軍陣,沒有良好的裝備,發(fā)起性子來,亂沖亂打,一樣有可能打垮陣型整肅的中原步兵。 因為有的部隊,也就看著像那么回事罷了,除了會列軍陣、服從軍令以外,一無是處。就像一群惡霸氣勢洶洶地沖向那些老實巴交的田舍夫,嚇也嚇死他們。 但阿古只沒把握沖垮平盧軍。 這支部隊之所以有“高家軍”的綽號,原因就是大量幽州來的武夫充當老兵和各級軍官,他們都是富有戰(zhàn)陣經(jīng)驗的,有人甚至打了十多年仗,經(jīng)驗豐富,心志堅韌。有他們督促、整頓甚至感染那些渤海、奚人新兵,戰(zhàn)斗力提升很快。 “要是能把這支部隊掌握在手里就好了。”蕭阿古只低聲自言自語。 親信酋豪們面面相覷。 高家兄弟可是狠人,手下兵馬又多,怎么奪?況且阿保機也支持他們呢,這事挺難的。 “打完白狼戍后,或可讓高家兄弟繼續(xù)攻打其余戍柵,甚至直攻臨渝關(guān)。消耗得多了,高家兄弟自然就沒那么強硬。再者,戰(zhàn)陣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如果高家兄弟不幸戰(zhàn)歿……”有人說道。 “好了,別說了?!笔挵⒐胖灰庾R到談?wù)撨@些有點危險了,果斷結(jié)束了談話。 高家兄弟戰(zhàn)死?人家沒那么傻。 如果是非常艱難的任務(wù),他們拒絕的可能性更大。不過這樣也好,讓阿保機產(chǎn)生厭惡,再動他們就有把握了。 草原之上,吞并部眾也是常事。契丹能出動數(shù)十萬人馬,只要阿保機點頭,找個機會殺了高家兄弟,其部眾也翻不了天,除了投降別無他法。 說來說去,還是要阿保機同意,唉! “終于打完了!”旁邊一人突然說道。 蕭阿古只立刻望去,卻見夏軍游騎已經(jīng)抵敵不住,狼狽奔逃。契丹武士正快馬追擊,勇不可當。 “賊軍有增援!”又有人叫道。 蕭阿古只暗罵,怎么一個個眼神都比我好?連忙定睛望去,果然見到了百余騎從山后繞出,一部沿著山腳疾馳,羽箭飛來飛去,試圖阻止追兵;一部則拿著長槍大槊,迎面沖了上去。 契丹人剛剛以多勝少,打得夏兵狼狽而逃,此時正在興頭上,追得很急。驟然遇到?jīng)_過來的騎兵,一下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有人飛快撥轉(zhuǎn)馬首,向兩側(cè)繞行,讓開中路。有人還在傻乎乎往前沖,直到大槊臨身,才知道手里的騎弓屁用不頂,紛紛墜馬。 蕭阿古只見狀大怒。 區(qū)區(qū)一百多夏騎就搞得他這邊兩百多騎狼狽不堪,甚至有敗退的趨勢,這如何能忍? “隨我來!”阿古只大吼一聲,當先沖出。 渠帥酋豪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阻止,就有數(shù)百騎如潮水般沖下了山坡,緊緊跟在阿古只身后。 生力軍的加入很快穩(wěn)定住了局勢。 契丹人不斷兜著圈子,利用人數(shù)優(yōu)勢,將密集的箭矢送入夏兵人叢之中。騎兵陣型稀疏,這些箭矢的殺傷力不是很大,但時間長了,依然讓一名又一名夏兵慘叫落馬。終于,前后兩股人馬匯流一處,也不敢再打了,向后狂奔而去。 “追!”阿古只剛剛大發(fā)神威,射落了兩名夏兵,這會正在興頭上,直接熱血上涌,下令追亡逐北。 總計六百余契丹騎兵,大聲呼喝,追著不足百名夏騎狂奔。 弓弦一響,總有人墜馬馬下——不是自己中箭,就是馬兒被射中。 “哈哈,痛快!”阿古只胯下是一匹寶馬,速度奇快,只見他追上一人,鐵骨朵狠狠砸下,此人慘叫落馬,鮮血流了一地。 追!一定要追得敵人膽寒了,不敢回顧,然后把他們的首級都割下帶回來。 這一仗,哪怕戰(zhàn)果不大,也可極大提升士氣,對于接下來的戰(zhàn)斗大有好處。阿古只不是傻子,很清楚這一點。 ※※※※※※ 李存孝站在山崗之上,好整以暇地注視著戰(zhàn)場。 追逃雙方已經(jīng)跑了十幾里了,還在糾纏不休——當然,夏軍傷亡更大,契丹人戰(zhàn)意十足,殺聲連天。 “檢查器械,準備沖殺?!崩畲嫘⑾铝畹?。 他不準備再等了。沒引來敵軍大隊人馬,有個數(shù)百騎也夠了,先吃下去,挫敵銳氣,后面再想辦法。 此時跟在他身邊的只有七八百騎,都是清夷軍將士,由他親自統(tǒng)率。 安景景還帶了四千余騎,多為征調(diào)的蕃人精壯,埋伏在另外一處。 賊將親身冒進,由他們這五千人一起伺候,福氣能小嗎? 同時,李存孝也對朝廷的情報能力大為嘆服。到底是什么樣人的人在提供消息,以至于連敵軍出動的準確日期都弄到了——前后誤差不超過三天。 朝廷都把飯喂到你嘴邊了,若還不會吃,干脆自個抹脖子算了。 李存孝傲然一笑,將寶劍、鐵撾、短槊插到鞘套左邊,然后又提了一根沉重的大馬槊,扔給親兵,囑咐他緊緊跟隨,便翻身上了馬背。 其實他不太喜歡用重型騎戰(zhàn)武器的,那玩意刺人的時候還好,揮舞起來就要用雙手了,非常麻煩。兗州朱瑾喜歡這個調(diào)調(diào),但真不是李存孝的菜。 一般而言,他更愛用鐵撾、短槊、鐵劍之類的相對較短、較輕的兵刃,以便能夠攜帶弓箭——他的箭術(shù)很好,不用太可惜了。 今日帶馬槊,主要是擔心賊將逃回本陣,有步兵阻攔。 是的,李存孝壓根就沒打算放蕭阿古只回去。當場抓不到,也要死命追,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你就是派個一營步卒阻擋,他也要拿馬槊將敵兵橫掃開來。 “沖!”眼看著差不多了,李存孝一夾馬腹,沖下了山。 沒有什么軍事動員,也沒有什么軍令恐嚇,只有平靜,極端的平靜。 七百余騎跟在李存孝身后,神色平靜到麻木,仿佛他們不是在沖殺,而是去春游一般。他們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多殺賊兵,多撈賞賜,以便去了遼東后用度更寬裕一些。 沒人會嫌錢多的。在他們眼里,契丹賊子就是一匹匹移動的絹帛,正等著他們來取。 什么?會死的?打仗誰還能保證不死?用命來博取富貴錢財,很合理。 數(shù)百騎時機掐得剛剛好,在敵軍馬力漸衰,隊形拉長的時候,橫向沖入,將其攔腰截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