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9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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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支軍隊,便是李存勖手頭的全部本錢了。新老混編、步騎皆有,戰(zhàn)斗力嘛,馬馬虎虎,畢竟老兵數(shù)量也是不少的,但肯定沒法和夏軍比的。要想打勝仗,就得靠謀略了,彌補戰(zhàn)斗力不足的硬傷。 “剛剛收到消息,石紹雍已率帳前軍抵達潞州,此為先鋒。我父自將大軍出晉陽,這次要配合成德,與邵賊狠狠廝殺上一場了?!崩畲孥谜f這話時微微有些興奮。 這些年打仗,雖然沒在邵賊手里賺到什么便宜,但打得也不算太差。李存勖天生喜歡這種刀頭舔血的生活,一聽打仗,連樂器也懶得擺弄了,一大早便至營內(nèi)巡查。 “石紹雍在慈隰打得并不好,而今卻兵強馬壯,真是氣人?!睆d前黃甲軍指揮使石君立憤憤不平道。 安元信、史敬镕聽了也有些不服。 當初與夏人在慈隰大戰(zhàn),前后損失了一兩萬兵馬。萬勝軍被截為兩段,死傷慘重,最后的殘兵被石紹雍吞并,合入帳前軍。 這次吞了一些契丹人,帳前軍又得千騎,晉陽甲坊署甚至還給他們打造了甲具、武器。安、史二人便要問了,石紹雍何德何能,如此受信任? 李存勖聽了一笑。 石紹雍為何抖起來了,他當然知道。無非是攀上了大兄李落落,成了他的心腹罷了。 帳前軍將近六千步騎,在河東諸軍中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了。 這次他來了也好,便派他與夏賊碰一碰,看看打成什么樣。 “別整天像個怨婦一樣喋喋不休了。”李存勖說道:“好好練兵。這三個月大伙進步很大,再練一練,待我父來了再說?!?/br> “遵命?!笔⒌葘⒆酏R聲應是。 李存勖是澤路諸關塞把截制置使,眾人都歸他節(jié)制。小小年紀,已經(jīng)展露出了相當?shù)囊娮R和才能。 只談一點。他上任后,狠狠抓了騎兵沒事時騎馬代步的歪風邪氣,同時嚴肅軍紀,嚴懲劫掠百姓的武夫,全軍面貌為之一新。 最近他又在嚴整戰(zhàn)場紀律。 大軍列陣野戰(zhàn),往往排出多個大小軍陣。軍陣與軍陣之間是需要配合的,而配合程度的到位與否,往往直接決定了野戰(zhàn)成敗。 他現(xiàn)在就在抓這事。經(jīng)常cao練、點評、考核,配合不默契、不到位、不及時的將校,直接擼下去。能者上,庸者下,他公子哥的脾氣,整治起人來,完全不看你的根腳,完全不在乎親疏遠近,就看能力。 這么一番死命折騰,不少軍校仗著老資格,跑到晉陽向李克用哭訴。意思就是你兒子太黑了,不看我們多年鞍前馬后的功勞,一點不講情面,但李克用支持了兒子,狠狠叱罵了那些軍校,讓他們回家種地放牧去。 都什么時候了?晉軍再被你們這幫肆意躺在功勞簿上的老人瞎搞,戰(zhàn)斗力只會越來越弱,軍中講人情、托關系,不看本事。結果就是有能力的南下投夏,最后留下一群歪瓜裂棗,像樣么? 得到了父親支持的李存勖愈發(fā)堅定自己的做法。 雖然有人勸他適可而止,這樣下去整不好會眾叛親離。上位者,還是需要自己人的。 但李存勖不知道是天性急躁還是情商太低,他直接說我提拔的有本事的新銳將領才是自己人,把人給懟了回去。 不管怎樣,他帶的這三支部隊,精神面貌確實不錯。與夏人的天雄、天德、龍驤等軍都交過手,反復廝殺,敗而復整,敗而不亂,有時候還能打打勝仗。在他這個年紀,能做到這一點并不容易,甚至值得大吹特吹。 “你等繼續(xù)練,我?guī)讼律剿K?,觀瞭夏賊陣勢?!狈愿劳曛螅畲孥弥苯幼屓四脕砉稑屌?,說道。 諸將大驚失色。這位大爺啥都好,就是喜歡帶少量兵馬出去浪,還經(jīng)常偷偷接近敵人駐地,刺探情報,甚至特意找人廝殺,試試對方的成色。 第009章 士氣如虹 建極三年七月初四,邵樹德在泰山宮內(nèi)升御座上朝。 文武百官奏事完畢之后散朝,各司其職,他又在偏殿內(nèi)召集重要官員議事。 他不摻和前線具體的戰(zhàn)事,但前線的一舉一動,還是十分關心的,要第一時間了解。 “陛下,臧將軍所率東路主力正駐馬無棣渠畔?!敝袝汤申愓\指著掛在墻上的地圖,介紹道:“前軍則沖得有些太快了。” 擔任先鋒清道使的突將軍都虞候李彥威,如旋風一般,直過無棣、饒安,擊潰阻路的滄兵,往滄州方向挺進。而臧都保統(tǒng)率的主力部隊才剛剛抵達無棣,前后略有些脫節(jié)。 “連無棣都被輕易攻取,滄景敗亡已是必然?!鄙蹣涞潞芨吲d地說道:“盧彥威只事劫掠,素無方略,打這種對手,再愜意不過了?!?/br> 無棣縣其實是一個戰(zhàn)略要地,但滄景軍士一戰(zhàn)失敗,直接就丟了,讓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到底是突將軍太猛,還是滄景軍士太爛,抑或是他們根本沒重視? 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夏軍將士源源不斷北上,逼近滄州。 而無棣之所以重要,在于無棣渠。 有唐一帶,河北的發(fā)展其實是以永濟渠為核心,輔以各大分支水系,依河形成聚落,灌溉農(nóng)田,發(fā)展商業(yè),運輸物資。 安史之亂后,以魏博鎮(zhèn)為例,他們興修的大型水利工程,要么在黃河沿岸,要么與永濟渠有關,可見一斑。 對滄州來說,無棣渠是一條十分重要的水系。 此渠并非天然河流,傳聞開鑿于大禹治水時期,在隋末漸漸淤塞。貞觀年間,滄州刺史薛大鼎奏開此河,大力清淤疏浚,拓寬河道,令其東達大海,成為一條交通動脈。 此河一開,不但帶來了交通運輸和商業(yè)上的便利,還減少了滄州因地勢低下所帶來的洪災風險,令大量洪水經(jīng)無棣渠入海,功莫大焉。 時滄州百姓歌曰:“新河得通舟楫到,直達滄海魚鹽至。昔日徒行今騁駟,美哉薛公德滂被。” 只可惜,安史之亂后,無棣渠的維護修繕很不到位,又有些淤塞之相了。原本大海船可以從海上駛入無棣渠,深入內(nèi)陸很遠,但現(xiàn)在多半只能停泊在入??诟浇?,除非換中小型海船。 更何況滄景、淄青等沿海藩鎮(zhèn)在安史之亂后的航海業(yè)一落千丈,說蕩然無存可能過分了,但確實也剩不下什么東西,故藩鎮(zhèn)上下也缺乏重新疏浚無棣渠的動力。 “在無棣設總糧臺,可妥當?”邵樹德將目光轉(zhuǎn)向河南道轉(zhuǎn)運使裴迪,問道。 裴迪是齊州行營供軍使,負責打理軍需后勤之事。 “陛下,無棣渠通不了大海船,然中小海船可放心駛入。此時多東南風,揚帆直上,輕快省力?!迸岬险f道:“這會便已經(jīng)有船只過去了,亦有夫子沿途拉纖,誤不了事?!?/br> 邵樹德聽后放心了。 無棣作為深處內(nèi)陸的城市,當然也可以作為海港存在。 大航海時代的先驅(qū)西班牙王國,其最主要的港口之一塞維利亞,便深處內(nèi)陸。海船從此出發(fā),經(jīng)瓜達爾基維爾運河出海,駛向美洲大陸。 無棣渠就相當于瓜達爾基維爾河,承擔著溝通海洋的重任。 無棣縣設為總糧臺后,從海洋上運來的物資在此覓地存放,既可支持北上滄州的大軍,又可援助西線永濟渠畔的部隊,成本可比陸路轉(zhuǎn)運低多了,運輸量還更大——無棣渠能航行海船,是河北內(nèi)陸物資外運的重要通道,既然能外運,當然也能向內(nèi)運輸。 東路軍主帥臧都保也同意將這里設為后勤轉(zhuǎn)運基地。 他是西北旱鴨子,但不是死腦筋。征戰(zhàn)這么多年,對水運的重要性有了深刻認識。 河南物資經(jīng)濟水輸送的那一部分,最終便是在青州入海。這批物資如何低成本轉(zhuǎn)運到前線,一直是供軍使需要研究的事情。 如今基本確定了,從青州出海,經(jīng)無棣渠輸入滄州,作為永濟渠的一條備份后勤線路。 另外,滄州北部還有一條河通往大海,即浮水,滄州本身也是一個深處內(nèi)陸的海港城市,尤其在安史之亂前。 后面大軍圍攻滄州時,從海路運糧,可要方便多了。 “好。打滄景,比打成德容易。打成德,又比打河東容易。光一個軍饋運輸,就省下太多了?!鄙蹣涞滦闹须[隱有了計劃,滄州未來大有可為,事實上在安史之亂前,這里就是遼東重要的后勤供應基地。 “運完糧后,船只返回登萊青,聽候命令。”邵樹德的手指在河北沿海一片劃來劃去,說道。 陳誠輕捋胡須,也死死盯著滄州以北一大片區(qū)域。 現(xiàn)在還不到時機,還得等。 ※※※※※※ 營壘之前,大軍已經(jīng)做好的廝殺的準備。 “咚咚咚……”隨著密集的戰(zhàn)鼓聲響起,整整兩個指揮四千名步卒小步快跑,沖了上去。 前進的過程中,一絲喧嘩也無,唯有粗重的喘息聲和鏗鏘的甲葉碰撞聲。 激動的情緒是會感染人的。 在一個勇武的大集體中,便是怯懦之人,受周圍環(huán)境影響,也會上頭,也會忘我。 距離越來越近,軍士們的腳步愈發(fā)加快。 對面射來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有不少人被射中。但他們只是悶哼倒地,沒有大聲慘叫。 軍士們毫不畏懼,繞過倒地的同袍,繼續(xù)前沖。 敵營近在眼前,深深的壕溝已經(jīng)被夫子填平。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覺地急促了起來,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雙手下意識握緊武器。 “殺!”震耳欲聾的吼聲齊齊響起。 數(shù)百勇士一馬當先,沖到壕墻前。長槊捅刺,斧鉞揮舞。 “閃開!”一名黑鐵塔般的壯士翻身越過壕墻,撲入后面的敵軍人叢之中。 滄兵的長槍刺得重甲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黑鐵塔混不在意,躍入人叢中就大砍大殺。 數(shù)十名勇武之士跟在他身后翻墻而入,全然不顧敵人刺過來的長槍,就靠身上鐵甲硬頂著,揉身撞進人群之中。 滄州兵被他們的這種悍勇打法驚住了,下意識就拿長槍戳刺,拿刀斧劈砍。鐵甲遮護不住全身,許多夏兵砍得鮮血淋漓,撲倒在地。但更多的人沖了過來,咬牙切齒,奮勇廝殺,好似在面對殺父仇人一般。 雙方混戰(zhàn)在了一起,各拿兵器招呼著。 殺到這個份上,耳邊全是廝殺怒吼聲、兵刃交擊聲、瀕臨死亡的慘叫聲,失去了陣型,失去了配合,失去了理智。 在這個時候,唯一依仗的,只有艱苦訓練得來的肌rou記憶,只有長期廝殺悟得的戰(zhàn)場本能,只有一股子野獸般的兇悍之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誰更狠,更不怕死,就更有資格活下去。 混戰(zhàn)的陣型一點點向后退去,緩慢卻堅定,無可阻擋。 誰更強,誰更兇悍,誰更野獸,已經(jīng)非常明顯了。 “嗖!嗖!”野利克成左右開弓,射倒了兩名滄州兵,隨后翻過壕墻,高高躍下。 箭矢擦過他的兜盔,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消失在了身后。 野利克成來不及感到后怕,他已經(jīng)撲在了一名敵將身上,麻利地將其壓在身下,順手用弓弦勒住他的脖子,死死用力。 賊將的手肘不斷敲擊著他的肋部。野利克成感覺不到疼痛,只知道用力勒住敵人的脖子,直到他再也不動為止。 無數(shù)的軍士越過壕墻,不斷沖殺,滄州兵步步后退,尸體鋪滿了草地。 “殺!”野利克成神情亢奮,撿起一桿長槊,快步上前。 親隨們追了上來,隱隱護在他周圍。作為一廂兵馬使,他不應該親自帶兵沖殺,更何況他敏感的身份。 野利克成不耐煩地推開了擋路的軍士,大吼前行。 沖得最快的軍士已經(jīng)攆著敵人的屁股沖到了營門附近。 他們從容不迫地砍倒了無處可逃的敵軍潰兵,然后刀劈斧砍,極力破壞著營門。 寨墻上有箭矢射來,夏兵不斷倒下。但后面的人前仆后繼,殺紅了眼的他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恐懼,什么是死亡。有人渾身是傷,鮮血淋漓,走著走著就倒下了,更多的人看都不看他們,眼里只有敵人的營寨。 一批生力軍沖了過來,擎起大盾,遮護住左右斜上方射來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