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8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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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樹德方才那番話,問的就是那些不遵奉新朝,仍然沿用舊唐天祐年號的藩鎮(zhèn),有沒有新推薦士人入京考試。 現(xiàn)在他知道了,沒有。 或許是因為時間倉促,沒來得及。畢竟南邊那幾個藩鎮(zhèn)在幾個月前才上表稱臣,以這會的交通條件和辦事效率來看,有可能來不及推薦本州士人入京考試。 也有可能是別的原因,即他們壓根就不承認新朝,自然不會讓本州士子來考試了。 稱臣這種事情,可不僅僅是一紙冊封書那么簡單。首先你要上供,哪怕只是象征性的,其次在科舉、刑獄、戶口等方面,要納入朝廷的體系。 說到底,這就是一個站隊和態(tài)度問題。 “明年科考仍在三月末或四月初。”邵樹德想了想后,說道:“今冬諸州可能會有士人入京,朕會親自見一見,你等做好準備?!?/br> 按照傳統(tǒng),經(jīng)歷了各州選拔考試的士人在得到推薦名額之后,當?shù)貢e辦鄉(xiāng)飲酒禮,由本州德高望重的耆老、宿儒到場,為學(xué)子送行。 考慮到一個州一般也就一到三人,這個儀式是非常隆重的,也是非常有面子的——邵樹德東巡之時,登州還因為用度不足,而沒有舉辦鄉(xiāng)飲酒禮,直接就讓學(xué)子上路了,州縣上下為此十分愧疚,可見其重要性。 安史之亂前,各州學(xué)子一般與朝集使同入京,路上可以蹭吃蹭喝,不用花錢。 安史之亂后,因為不是每個州都派朝集使入京了,于是地方上干脆發(fā)給路費,讓學(xué)子自己去——沒考上滯留在京城的,他們的解狀仍然有效,但地方上卻不會發(fā)給路費了。 學(xué)子入京之后,先到戶部對檔案,核實身份,然后再到禮部報到。 皇帝有時候會接見這些學(xué)子,一般安排在冬季。去年因為東巡,邵樹德沒有見,而是由折皇后代為見面,賜下一些小禮物。 “諸州學(xué)子,在地方上不是無名之輩?!鄙蹣涞掠值溃骸霸蹅円獱幦∵@些人的投向朝廷。他們來洛陽參加科考了,就意味著朝廷的影響力日漸增強。天下事啊,不能光靠打打殺殺,而今開國立制了,須得多用廟謀,利用好這個正統(tǒng)大義名分。錄取名單略略調(diào)整一下吧,朕記得有不少考過多次的外鎮(zhèn)學(xué)子,如果確實能力出眾,便多錄取幾個,然后放出榜去,卿等當明白朕的苦心。” “陛下圣明。”宰臣們應(yīng)道。 世上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早開國有壞處,當然也有好處。 壞處是成為眾矢之的,好處也很明顯,只要你撐住了,影響力就會越來越強,吸引天下諸州的人才來投效。 ※※※※※※ “陛下,山南西道有軍報傳來,秦王與西川軍大戰(zhàn)數(shù)次,三勝一負,俘斬賊軍逾萬。果州已為王師克復(fù)?!卑矅朗坑^內(nèi),內(nèi)侍王彥范低聲稟報道。 他的上身微微前傾,目光落在地上,不敢隨意亂看。 安國觀之內(nèi),婦人眾多,個個身份敏感。最絕的是,很多人還是被王彥范弄來的。 “當年令尊僭位,朕也是迫不得已?!鄙蹣涞路路鸶緵]聽見王彥范在說什么,這個昏君狗皇帝正在給一少女披上襦裙。 少女來的時候很小,養(yǎng)了這么多年,終于長大了。像她這類人很多,邵樹德經(jīng)常過來嘗嘗鮮,拓跋蒲知他喜好,將每個女人的背景、來歷都整得明明白白,以為助興。 “好好陪你母親吧?!鄙蹣涞?lián)]了揮手。 少女流著眼淚,一瘸一拐地走了。 “吾兒打得不錯嘛?!鄙蹣涞伦亓撕仓?,招了招手,乳娘抱著一孩兒走了過來。 “告訴承節(jié),沉住氣,穩(wěn)扎穩(wěn)打。三川之地,最大的敵人不是李茂貞,而是山川地理,勿中了賊人jian計?!鄙蹣涞乱荒樞老驳乜粗鴳阎械暮?,隨口吩咐道:“還有,給高仁厚傳旨,讓他把著點大局。承節(jié)一路南下,打得太順了。少年郎難免氣盛,小虧可以吃,但別出事?!?/br> “遵旨。”王彥范應(yīng)下了。 嬰兒已經(jīng)睡著了。邵樹德小心翼翼地抱了一會,又交給乳娘。 這是唐淑獻皇后給他生下的兒子,才四個月大,邵樹德十分寶貝,最近已經(jīng)過來看了好幾次了。 他想把何皇后納為嬪御,但有賊心沒賊膽。思來想去,決定狠揍李克用、王镕、盧彥威、李茂貞等人之后,再來干這事。 “還有什么事?”邵樹德又問道。 他知道,王彥范這種身份的人,巴巴地跑來安國觀,顯然不是來給他把風(fēng)的,而是有要事。 “回陛下。”王彥范答道:“威勝軍南攻岳州。鄧進忠率軍迎戰(zhàn),折帥敗之。湖南馬殷聞訊,遣兵北上救援?!?/br> “就這事?” “還有一事?!蓖鯊┓队值溃骸皾欀荽淌钒踩柿x為楊行密誅殺,宣州田覠懼,舉兵造反。蘇州刺史楊師厚舉棋不定,有可能投向錢镠。錢镠遣使入京,請朝廷發(fā)大兵南下,攻滅楊行密。” “錢镠打的好算盤?!鄙蹣涞鹿恍Γ溃骸捌渥釉趪颖O(jiān)讀書吧?” “是?!?/br> “讓他到東都苑來見朕?!鄙蹣涞缕鹕淼馈?/br> 第024章 錢氏 龍鱗渠畔,邵樹德讓人搬來了久違的虎皮交椅,坐了下來,看著一塊塊被開墾出來的田地。 地由宮人、宦官耕作,主要種一些瓜果菜蔬,由青城宮監(jiān)、禁苑北面監(jiān)兼東都苑農(nóng)圃監(jiān)王闡負責(zé)。 禁苑并不全是皇家打獵的地方,一般會開辟部分農(nóng)田,種植瓜果菜蔬,河流、園池內(nèi)會養(yǎng)魚,甚至還會劃分出部分網(wǎng)格狀的牧場,放養(yǎng)一些牲畜,由東都苑農(nóng)圃監(jiān)管理,尤其是在司農(nóng)寺與其交割,徹底退出東都苑之后。 農(nóng)圃監(jiān)收獲的食物,全部拿來供給皇宮,作為宮廷用度的一部分。 龍鱗渠畔的菜畦此時已經(jīng)長出了綠油油的蔬菜、藤蔓。 前唐時從波斯引進的菠菜,去年由西域胡商帶來的絲瓜,從關(guān)北移栽而來的回鶻豆(鷹嘴豆),回鶻人引進、農(nóng)學(xué)大力培育的西瓜等等。 說實話,都是為了滿足邵樹德的口腹之欲罷了。他現(xiàn)在喝奶茶,吃鐵板燒,啃那種沒多少瓤的西瓜,冬天還有反季節(jié)蔬菜,一點點徒勞無功的試圖恢復(fù)后世的生活。 很遺憾,全面恢復(fù)是不可能的。 唯一聊以慰藉的,就是在涉及到人服侍的方面,體驗效果還是相當不錯,甚至要超過后世——宮官解氏、蘇氏就恭謹?shù)卣驹谝粋?cè),邵樹德想什么時候撈起她們的長裙爽一爽都沒問題。 盧氏端來了新煮好的奶茶,邵樹德嘗了嘗,味道不錯。 廣州劉隱最近遣使入京,進獻了很多奇珍寶貝,蔗糖也不少。邵樹德留了一些,剩下的都作為俸祿的一部分,發(fā)給五品以上官員了——新朝和前唐一樣,實物仍然是俸祿的重要組成部分。 “這茶不錯,都坐下來吧,都喝點?!鄙蹣涞伦屓税醽硪恍┖?,吩咐道。 宮官們知道他的脾氣,紛紛坐了下來,品嘗奶茶。 “只可惜,海甜菜還派不上大用場?!鄙蹣涞抡f道。 當然也不是一點用沒有。最近司農(nóng)寺奏報,他們在關(guān)北的鹽鹵地上種了幾年,發(fā)現(xiàn)重鹽堿地也可種海甜菜。不光如此,許多土層很薄的山地之上,亦可種海甜菜。而在以往,這些地都是直接荒著的,因為根本沒法種糧食。 這等于是憑空增加了耕地面積,雖然只能種海甜菜這種產(chǎn)糖量很低的所謂經(jīng)濟作物,但依然令人振奮。而且,這種作物還有改良土壤的作用。在不占用耕地的情況下,哪怕廣種薄收,也是一筆額外收入,關(guān)北百姓還是很感激邵圣的。 “陛下,陰山蕃部現(xiàn)在也開始種海甜菜了。有了此物,以后造反的人便少了。”盧氏輕聲說道。 “那些人種甜菜……”邵樹德?lián)u頭失笑。 幾乎就和回鶻人最開始種粟麥一樣,播完種后,人就不見了,該干啥干啥去。等到收獲的時候再來,能收多少是多少,一切隨緣。 這樣一個種法,能收獲多少就看老天爺賞不賞臉了。 不過確實也是一種進步。 下一步要教他們?nèi)绾握ヌ?、保存、售賣。經(jīng)濟是社會運行的基礎(chǔ),糖這玩意價值相當不低,如今中原大定,關(guān)西更是安定多年,人口呼呼地往上漲,創(chuàng)造的財富也日漸增多,消費能力確實變強了,對糖的需求量也與日俱增。 草原蕃人多了這么一個營生,收入狀況會大大改善。能活下去的話,誰吃飽了撐的造反?另外,這似乎也有利于定居,至少可以圈住一部分人定居下來,不再跑來跑去了,這對于控制草原非常重要。 “陛下為了天下百姓,殫精竭慮,又天縱之才,古之未有也?!北R氏佩服地說道。 邵樹德心下大爽。 在他這個年紀,大將、宰相們的馬屁,固然能讓他心情愉悅,但效果其實很有限??膳藗儼l(fā)自內(nèi)心的崇拜,效果就好多了,常常龍顏大悅,這狗皇帝果然是有昏君潛質(zhì)的。 他招了招手,待盧氏過來后,低聲說了幾句。 盧氏的臉一下子紅了。 邵樹德哈哈大笑。今晚他宿于東都苑龍鱗宮,一眾宮官在凝碧池畔等著,趴在欄桿上排成一排。月華之下,掀開長裙,就可以盡情欣賞、把玩白花花的青春翹臀,想玩哪個玩哪個,想玩幾個玩幾個,真是人生極樂。 “官家?!蓖蹶U在外等了許久,見這邊說話告一段落,便走了過來,稟報道:“錢傳瓘已至宮外?!?/br> “讓他過來吧。”邵樹德吩咐道。 眾宮官紛紛起身,侍立一旁。 “遵旨。”王闡回道:“鎮(zhèn)州幕府判官周式、定州后院中軍指揮使王處直、江陵幕府節(jié)度掌書記姚洎,亦已至凝碧池。” “讓他們等著?!鄙蹣涞抡f道:“安排到不同的院落,一會依次覲見?!?/br> “遵旨?!蓖蹶U慢慢退下。 ※※※※※※ “拜見陛下?!辈灰粫?,杭州幕府屯田巡官、國子監(jiān)生員錢傳瓘來到了龍鱗宮,拜道。 “起來吧?!鄙蹣涞?lián)]了揮手,問道:“在國子監(jiān)學(xué)的什么?” “臣學(xué)的是農(nóng)學(xué)?!卞X傳瓘回道。 “很不錯?!鄙蹣涞驴粗@個十六歲的少年,問道:“感覺如何?” “農(nóng)學(xué)可以濟世?!卞X傳瓘說道:“陛下開設(shè)農(nóng)學(xué),澤被天下,古之圣君亦不及也。” “國子監(jiān)農(nóng)學(xué)教授的東西,朕也略知一二。”邵樹德說道:“局限性還是很大的,多為育種、旱作農(nóng)業(yè)。江南多水田,錢卿若有心,可修書一封至杭州,多多招募精于此道之輩,送來洛陽?!?/br> “臣遵旨。”錢傳瓘毫不猶豫地應(yīng)下了。 父親的態(tài)度很明確,依附中原朝廷,對抗淮南楊行密和福建王審知的侵擾。中原誰當皇帝不要緊,貼上去就是了。只要杭州的基業(yè)還在,中原天子就得施行懷柔之策。 邵樹德開國稱制,已經(jīng)進入第二年,勢力日漸穩(wěn)固,父親非常果斷,不但奉上大批奇珍異寶,在其他方面也非常配合。 指定兩浙商徒到海、密二州貿(mào)易,立刻就去了。 洛陽讓選派工匠、女伎入宮值役,立刻就派了。 天子需要造船,幕府立刻征發(fā)百姓,至山林間尋找參天巨木,砍伐加工完畢后,制作龍骨,送往海州。甚至于,今年開始一口氣造了八艘船,打算東南風(fēng)起之時,便駛往海州,獻給朝廷。 這般恭順的態(tài)度,在藩鎮(zhèn)節(jié)度使中應(yīng)該是非常少見的,中原朝廷一般都會比較滿意。 “聽聞余杭郡王不用建極年號,自行改元天寶,今歲為天寶元年。幕府僚屬面見余杭郡王之時,皆自稱‘臣’,可有此事?”邵樹德臉上笑容一收,突然問道。 “陛下,此事……”錢傳瓘想否認,但又有些害怕。 若一般昏君,糊弄過去也不是事。但眼前這位,可是死人堆里滾出來的殺胚武夫,萬萬糊弄不得。錢傳瓘心中也有些害怕,因此僵在了那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同時心中暗罵,因為已經(jīng)遵奉大夏為正朔,杭州上下對建元天寶之事多有諱言,圣人是從哪里打聽來的? “你寫封家書回去吧,朕也不想派天使過去了,免得難看?!鄙蹣涞抡f道:“著錢镠自去尊號,使用建極年號,一應(yīng)逾制服飾、器具,盡皆銷毀?!?/br> “臣遵旨?!卞X傳瓘暗暗舒了一口氣。 還好,圣人看起來有些生氣,都直呼父親名諱了,但沒有雷霆大怒,事情就還有挽回的余地。上月有家書至洛陽,父親猶豫要不要送一筆錢帛至洛陽,如今看來,這筆錢省不了,不但要送,還要多送——原本準備的二十萬緡錢、三十萬匹絹怕是拿不出手了,得加錢。 “還有一事?!鄙蹣涞陆疫^方才那事不談,又道:“蘇州楊師厚,余杭郡王大可接納,不要怕。行密若舉兵而來,朕亦會遣兵相助?!?/br> “陛下可是欲攻淮南?”錢傳瓘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