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7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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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士氣低落,不能打,糧儲備有限,吃不了多久,朱全忠時日無多,估計也就這個月了。 聽聞登萊還有人在聚眾起事,反對夏兵的征服,不過都很快被鎮(zhèn)壓了。對此,王師范只能灑上幾滴眼淚,羞愧不已。 兗州朱瑾估計也會破口大罵吧。 兗鎮(zhèn)的情況比青州還要困難,但人家怎么能堅持下去,你就不行? 鄆州若不是被突襲,節(jié)度使朱威死得不明不白,估計也比青州能扛。 對此,王師范又是羞愧不已。 “走了!”王師范一夾馬腹,當先而行。有些事不能多想,多想就會覺得自己是廢物,不如朱瑄、朱威、朱瑾,會懷疑人生。 至少王家的下場比他們好多了,王師范只能以此自慰。 王師范走后,全族三百余口跟在他身后,男丁騎馬,老幼乘車,浩浩蕩蕩西行。 戰(zhàn)事已畢,逃亡至山中的百姓聽到消息后,陸陸續(xù)續(xù)回鄉(xiāng)。 他們扶老攜幼,帶著大包小包,用驚奇的目光看著王家一行人。 有了解的低聲說了幾句,很快便傳開了。 所有人的神情都很復(fù)雜,尤其是曾經(jīng)有親朋好友在藩鎮(zhèn)當武夫、當文吏的,更是愁緒滿腹。 王家三百余口人的離去,就像是一個符號、一個象征,標志著淄青鎮(zhèn)結(jié)束了一百四十多年的“自治”,正式納入了更高一級政府的管制之中。 對整個歷史長河而言,這不算什么,甚至是正常狀態(tài)。但對艱難以后出生的人而言,這是完全陌生的生活方式,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以往的一切,日子也能過得下去,很多人甚至可以過得很好。今后會怎樣,無人知曉,沒人敢打包票。 這就是人心。而爭取人心最簡單直接的手段,就是讓他們的日子恢復(fù)正常,走上正軌。這個年月政權(quán)的合法性其實非常簡單,不需要比前任更好,差不多就行了,甚至略略差一些也能接受。無論是世家大族的統(tǒng)治,還是軍頭武夫的治理,都不需要老百姓的支持,只要他們不反對就可以了。 青州城外已經(jīng)貼出了免稅三年的告示,爭取民心的第一招已經(jīng)開始——招數(shù)不怕老,好用就行。 夕陽西下,風雪漸息。 堯山腳下,舊的統(tǒng)治者逐漸遠去,新的征服者cao持權(quán)柄,淄青鎮(zhèn)的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一如當年洛陽、汴州百姓所經(jīng)歷的那樣。 時移世易,滄海桑田。無論天下大局如何風云變幻,讓文人sao客發(fā)出無數(shù)“是非成敗”的感慨;無論王侯將相如何縱橫捭闔,讓后人為其驚才絕艷而拍案叫絕,老百姓終究還是要生活。 青州城的商鋪,已經(jīng)開門營業(yè)了…… 第047章 西行之鄆州 隨著極地大陸氣團的增強,冷鋒不斷前出。西太平洋副熱帶高壓被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潰不成軍,完全退出了河南大地。 受此影響,鄆州已經(jīng)下了好幾天的大雪了。 在這樣一種嚴寒的天氣下,王師范一行人抵達了鄆州東北二里的砂溝驛,住了下來。 驛站外有獵戶在兜售野兔、雉雞之類的獵物,驛將cao著關(guān)西口音,與其口沫橫飛一番,以一個較低的價錢買了下來,頓時眉開眼笑。 王師范閑著無事,便與那獵戶攀談了起來。 “看你這箭術(shù)也不錯,為何不去投軍?”王師范接過五弟師魯遞過來的熱茶,問道。 “你以為我不想?”獵戶不耐煩地說道:“夏王只在鄆州募過一次兵,我去晚了,沒輪上?!?/br> “可惜了?!蓖鯉煼缎Φ溃骸跋耐鯌?yīng)不會再到鄆州募兵了吧?你就不怨恨?” 獵戶上上下下打量了王師范一眼,突然笑了,道:“三十萬夏兵還沒走呢,你待如何?上山當草賊怕是都沒法?!?/br> 三十萬……王師范無語了,若真有三十萬大軍前來,怕是先自己斷糧了。 “夏兵總要走的。關(guān)西人一來,滿鄆州上下,沒幾個人能當武夫了,真不怨恨?”王師范追問道。 獵戶看著他,不說話。 王師范招了招手,一仆人過來,將半串銅錢塞到獵戶手里。 獵戶東張西望了一下,見附近沒人注意他們,低聲道:“光靠我一人,怨恨亦是無用。鄆州武夫被朱全忠殺滅了不少,剩下的又讓夏王一鍋端了。軍額本來就只有三萬,這前前后后讓人弄掉多少了?數(shù)也數(shù)不清,我聽須昌縣的小吏說,怕是有七八萬了,敢打敢拼的武夫真的不多了?!?/br> 這是典型的靠殺,將一個藩鎮(zhèn)最精銳、最有勇力、最具反抗精神的人干掉了,還不是一次,朱全忠殺得多,邵樹德殺得少,但完成了最后一擊。 剩下的人里面,撐死了還能組織起一茬武夫,即三萬人,但素質(zhì)肯定不如之前的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再加上無人挑頭,鄆鎮(zhèn)算是廢了。 兗州的情況與鄆州差不多。朱全忠曾經(jīng)是朱瑄、朱瑾、時溥三人的大苦主,干掉了無數(shù)三鎮(zhèn)軍士,兗州這一波再被干掉,諸縣就只剩下一點余燼了。若有人組織,或還能再勉強振作一番,但也需要時間恢復(fù),邵樹德肯定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了。 “你倒是見多識廣?!蓖鯉煼顿澋?。 “小瞧我了不是?須昌、壽張、鄆城諸縣,我哪個沒去過?”獵戶掂了掂銅錢,塞進包內(nèi),道:“鬧不起來了。鄉(xiāng)間那些少年,唉,總覺得沒十年前那批悍勇。當時有人敢跟我角力,還贏走一塊獸皮,有人敢和我比試箭術(shù),有人苦練槍棒?,F(xiàn)在么,村里會這些的人少了,很多武藝傳承快斷了?!?/br> “為何少了?”王師范不解。 獵戶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傻子。 “死了唄?!鲍C戶說道:“我家住在靠山店,一共七個莊子,本有精擅箭術(shù)、槍槊的漢子二十余,很多少年跟著他們練。節(jié)度使朱瑄老吃敗仗,三番五次征兵,這些人興沖沖去當兵,結(jié)果再也沒有回來。他們不回來,村里的少年可不就只能胡亂練了么?” “這些年的土團……”說到這里,獵戶啐了一口,道:“一年不如一年,很多少年連我這個老漢都打不過?!?/br> 軍事傳統(tǒng)在消亡,唉,王師范也跟著嘆氣。鄉(xiāng)間的土團,是一個藩鎮(zhèn)武力的基石,打仗總會死人,死了人就要招募新兵,農(nóng)閑時苦練技藝的少年就是最好的補充兵來源,確實可惜了。 王師范突然想起了砂溝驛的驛將,他似乎就是夏軍老卒,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五個兒子人人習(xí)武。剛才在院子里,還看到有附近的少年提著禮物過來,說要拜師學(xué)藝,跟著一起練槍術(shù)。 這是在恢復(fù)軍事傳統(tǒng),但這類人太少了。 不知天下太平之后,還有幾人可以堅持練下去,因為很可能看不到收益。如果有外敵入侵,還能組織起有戰(zhàn)斗力的土團兵保衛(wèi)桑梓么? 王師范又讓人取了一匹絹,送給獵戶,打發(fā)他走了。 驛站外的風雪越來越大,護衛(wèi)他們的一千鐵林軍騎卒正在給馬兒披毯子。 王師范早注意到這些物事了。 士兵身上穿了一件毛衣,聽聞關(guān)北、河陽等地可以用羊毛抵稅,這些收上來的羊毛應(yīng)該被織成了衣物,在春秋兩季作為衣賜發(fā)了下去。 邵樹德總能玩出些花樣。 ※※※※※※ 鄆州城內(nèi),積雪堆滿了街道。 戰(zhàn)爭已經(jīng)過去不短的時間了,本地秩序基本已經(jīng)恢復(fù)。 官員到任之后,州縣兩級機構(gòu)運轉(zhuǎn)了起來。州軍組建完畢之后,地方上的治安也得到了極大改善。 散落在鄉(xiāng)間的潰兵除了極少數(shù)落草為寇,被州軍追剿之外,大部分脫了軍服,老老實實自謀生路。 誠然,這些人是不安定因素。但正如薪柴需要火來點燃一樣,沒有明火,堆積再多薪柴也是無用。沒有刺頭,再多潰兵也組織不起來。 之前朱罕、朱裕都拉攏到了不少心懷不甘的潰兵,旋即被鎮(zhèn)壓。這會只剩個朱瑄在山里流竄,被野利克成、王郊二人聯(lián)合追剿,窘迫得很,聽聞逃去了兗州,似乎也翻不起大浪了。 街頭巷尾之中,朱瑄依然是茶客酒鬼們談?wù)摰膶ο蟆5行娜硕寄茏⒁獾?,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被提及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假以時日,這個曾經(jīng)在鄆州叱咤風云的節(jié)度使估計也要慢慢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之中了。 人心,就是這么慢慢收服的。它需要時間的沉淀,毫無疑問。 節(jié)度使任遇吉正在府中設(shè)宴招待都教練使朱叔宗。 作陪的都是二人的親信隨從,并無外人。 任遇吉頻頻勸酒,都教練使朱叔宗來者不拒,碗到即干,非常豪爽。 “在靈州喝慣了朔方生燒,這酒不夠勁啊?!敝焓遄诠笮?。 “李唐賓也愛喝朔方生燒,我這的酒,都讓他借去了,也沒見還。一問就是沒有,你能怎么辦?”任遇吉搖了搖頭,說道。 “李唐賓要當平盧軍節(jié)度使了,還這么小氣?!敝焓遄谟中?。 李唐賓本是奉國軍節(jié)度使,這次攻滅齊鎮(zhèn),功勞甚大,馬上要當平盧軍節(jié)度使,領(lǐng)淄、青、登、萊四州。朝廷的正式任命還沒下來,但在高層之中已是公開的秘密。 奉國軍這個小藩馬上也要被裁撤了,并入朔方鎮(zhèn),也就是大伙戲言的“夏國”。 自一統(tǒng)關(guān)北以來,夏王已經(jīng)罷廢了靈鹽、天德、振武、鄜坊、延丹、同華、涇原、邠寧、鳳翔、奉天、陜虢等多個藩鎮(zhèn)。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年會裁撤奉國、金商、唐鄧三鎮(zhèn)。 再后面的話,耀州、東都、河陽、宣武等鎮(zhèn)估計都會陸陸續(xù)續(xù)裁撤。 每年都在撤鎮(zhèn),意圖十分明顯?,F(xiàn)在還有人能當節(jié)度使,雖然被私下里稱作有名無實,但以后有名無實的藩鎮(zhèn)都不會有了。 在這個過程中,必然有人失落,甚至怨恨,但至今還沒見到有人公然反對??赡苁钦J命了,也可能是不敢,或者是因為夏王給了緩沖,沒一口氣全部裁撤光,動作比較輕柔。 但不管怎樣,夏國控制的范圍一步步擴大,已經(jīng)延伸到河南來了,這就說明了一切。 “李唐賓如果再攻滅兗鎮(zhèn),聲勢可就更盛了?!敝焓遄诰坪鹊糜悬c多了,言語間頗有羨慕之意:“后面還有徐鎮(zhèn),多半也是由他率軍攻伐?!?/br> “不會的,后面估計要換將了。”任遇吉神秘地一笑,道:“高仁厚攻下了河陽、東都,現(xiàn)在在洛陽悠閑度日。老高很老嗎?真不能出征了?若不是封隱扶不起來,徐州絕對不會讓別人插手?!?/br> 饒是喝得有點上頭,這話朱叔宗也不敢接,得罪人啊。 “你我在晉陽就相識了,有什么好避諱的?”任遇吉笑道:“封隱那邊,估計會給他派一個參贊,我聽聞很可能是氏叔琮。” 朱叔宗還真沒聽過這等秘辛,看來遠離洛陽、汴州這個圈子,他的消息閉塞了。 “梁地降人,被觀察了這么久,慢慢都要啟用了啊?!敝焓遄诿翡J地覺察到了這個信號,說道:“是不是因為……” “是?!比斡黾刂氐攸c了點頭,道:“大王早晚要稱制,還是在河南,梁地降人是繞不過去的?!?/br> “早該這樣了。”朱叔宗難得主動發(fā)表了一次意見。 又給不了別人實權(quán)節(jié)度使,那么就得從其他方面來補償。而這,還得看別人愿意不愿意呢。 之前放出的封爵風聲,其實也是一種試探,屬于投石問路。如今看來,縱有不滿,縱有不愿,大伙還是接受了現(xiàn)實,同意了。 朱叔宗當然也想夏王盡快稱帝建國,然后世子升格為太子,與他女兒盡快完婚。 練了半輩子兵,熟人舊識遍布各軍,誰都要賣他幾分面子。而他一直勤勤懇懇,壓制住了一切非分之想,悶著頭給老邵家辛苦扛活,難道不求回報嗎? 二人喝了半晌,都有些醉醺醺的了。 “鄆州還是有不少盛景的,大郎不妨在這邊多盤桓些時日。地方上的政務(wù),我也不甚明了,都交給下面人處置了,空閑多得很,不如一起出去射獵?”任遇吉拉著朱叔宗的手,笑問道。 “下次吧?!敝焓遄跐M是歉意地說道:“鄆州院已籌建完畢,我還得趕去洛陽一趟。王師范拍拍屁股走了,他手下還有萬余精壯被遴選了出來。大王有令,由都教練使衙門將他們打散后練一練,以備后用?!?/br> “王師范?”任遇吉笑了:“他就住在城外的砂溝驛,你若想了解下那些軍兵的底細,倒是可以多問問他。他幾個兄弟也在軍中為將,哪些人是刺頭,問問清楚,盡早踢出去,或者干脆整死。他現(xiàn)在惶恐得很,定然知無不言?!?/br> “行,那我就去見見他。”朱叔宗說道。 第048章 西行之汴州 “冬日的萬勝鎮(zhèn)也這般繁盛?”王師范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