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5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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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軍之時,馬車、輜重車、偏廂車,有什么用什么,不得大意。鄭、汴、滑諸州,沒有一處是安全的。” “給梁王擬一份表章,請調(diào)左右德勝軍西行?!?/br> “各州、縣、軍鎮(zhèn)嚴守城池,不得私自浪戰(zhàn),以免為賊人所趁?!?/br> 葛從周一口氣下達了好幾條命令,確保自己的糧道及后方安全。但這也意味著他放棄了郊野,任夏軍騎兵跑馬了。 他是個務(wù)實的人,但缺乏騎兵的時候,優(yōu)先保障自己的后勤。至于面子、影響什么的,他才懶得管,那是梁王該cao心的。 在沒有足夠的騎兵之前,他也不會嘗試對付這些夏賊騎兵。 其實曹州朱珍曾經(jīng)取得過一些戰(zhàn)果,即設(shè)置一個明顯的目標(biāo),誘惑夏賊前來攻擊,或預(yù)判他們的行動路線,賭運氣設(shè)伏,或派人詐降入伙,成功讓契苾璋丟了不少人馬,但總體而言還是十分被動。 你跑得沒人家快啊! 幕僚坐下?lián)]筆書寫命令,寫完后呈遞給葛從周。葛從周正要用印,卻見另一名文吏匆匆跑來,稟報道:“都頭,河陰縣來報,夏賊在北岸大集兵馬,有渡河南下的跡象?!?/br> “南下?”葛從周猛然起身,讓人攤開地圖,仔細查看。 “這仗!”葛從周怒了,道:“夏賊欺人太甚,這招騙了胡真一次,難不成還想再騙老夫一次?” 他的臉色激烈掙扎著。 如果河陽真有大批夏軍南下,再來一次當(dāng)初的濫招,將沿河的大軍截成數(shù)段的話,他干脆抹脖子算了。 “寇可往,我亦可往。真當(dāng)我沒招治你么?”葛從周說到一半,停下了。 如果留數(shù)千人守御旋門關(guān)、河陰一線,自領(lǐng)一萬主力北上攻河陽,有沒有勝算呢?夏賊會不會麻痹大意,疏于防范? 這是有可能的。 渡河北上,趁夏賊不備,突然殺至北岸,燒其積儲,殺其軍兵,或可挫動賊人士氣。 但在沒有騎兵保護的情況下,去容易,或許也能殺夏賊一個出其不意,但回來可就難了。 不過,他終究還是沒下達這種很容易讓人有去無回的命令。 龍武軍新近整編,不是他所熟悉的老部隊,執(zhí)行這種任務(wù),怕不是要嘩變。 文吏們都眼巴巴地看著葛從周,等他做出最終的決定。 葛從周在屋內(nèi)走來走去,時不時瞟一眼地圖。 氣氛有些沉悶,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形勢已經(jīng)很艱難了,大伙其實也是在被動抵抗夏賊,真要說有多少信心,那是假的。 “揀選五百勇士,攜五日干糧,抄大伾山小路,夜襲夏賊營寨?!备饛闹芡A讼聛?,下令道。 眾人不解,但依然開始草擬命令。 毫無疑問,這項作戰(zhàn)計劃的成功率是很低的。五百人走山間小路,帶不得輜重,只有幾天的糧食,去偷襲敵軍營寨,希望不大。 “旋門關(guān)守軍,留龍武軍一都、鄉(xiāng)勇三千。汜水縣留龍武軍兩都、鄉(xiāng)勇五千,隨時援應(yīng)旋門關(guān)。其余兵馬,今夜盡數(shù)東調(diào),前往河陰、汴口布防?!?/br> 這是完全改變作戰(zhàn)重心了。 眾人面面相覷,葛從周這是有放棄大伾山、旋門關(guān)一帶防線的苗頭啊。集重兵于河陰甚至是更東面的鄭州,進退更加自如一些。 說白了,在夏賊隨時可以南下抄到他們后方的現(xiàn)在,有些地方根本就不該守了。應(yīng)該把兵力集中起來,做更有用的事。 當(dāng)然,這是葛從周的看法。其他人偶有這種想法,但不敢說出來。那樣的話,一旦夏賊順著這條陸上通道殺入鄭州,屆時翻起舊賬,誰頂?shù)米。?/br> “我知你等在想什么?!备饛闹苷f道:“此事我自與梁王分說,我不怕?lián)?zé)?!?/br> “令張歸厚撤回管城,密縣不要守了?!备饛闹苡肿芳恿艘痪洌骸疤幪幨兀扔谔幪幉皇?,賊勢大熾,騎軍鋪天蓋地,此時若還被困于一座座城池之中,實在被動。況且,汴州無兵,我焉能不做準(zhǔn)備?” 是啊,汴州除了長直軍右?guī)f人之外,就只有新訓(xùn)練一年多的“汴梁八軍”,真的十分空虛。 萬一需要“勤王”,也得早作準(zhǔn)備不是? 第032章 第二次 朱全忠親自披掛上了城頭。 城外的原野上出現(xiàn)了不少輕騎。他們奔馳在田野中,時而聚集,時而散開。 麥苗被踐踏得慘不忍睹,明年的夏收看起來會大受影響。 老實說,不是故意的,但打仗就這個樣子,殺起來根本管不了那么多。 再者,田野確實平整,也確實適合步兵和輕騎兵行軍。 “得有三千余騎?!敝烊衣月怨浪懔讼?,道:“邵賊這人,越來越無可救藥了。縱胡馬南下,禍亂中原,此等賊人,焉能長久?” 敬翔等人跟在身后,連連附和,臉上還掛著矜持的笑容,但那笑怎么看怎么僵硬。 大家都知道,這是夏賊第二次逼近到汴州城外了。 從軍事角度來講,汴州真的太差了,處于一馬平川的平原中心,完全無險可守。騎兵一旦突入,怎么防守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而且,如果汴州守軍毫無斗志的話,說不定就直接降了,這是最坑的。還好,現(xiàn)在城內(nèi)有長直軍,這是定海神針。他們不但可以守城,城市近郊也能出戰(zhàn),驅(qū)趕敵軍,不讓他們過于靠近。至于再遠一點的地方就無能為力了,畢竟汴州緊要,不容有失。 “諸位也不必過于憂慮?!敝烊铱戳丝磶讉€心腹幕僚的臉色,笑道:“我已有定計。再過些時日,曹州、宿州兩行營,還能抽調(diào)一批兵馬過來,尤其是騎軍?!?/br> 左右德勝軍滿編三千騎,多有戰(zhàn)損,但竭盡全力給補全了編制,還是三千騎,但全軍只有三千四百余匹戰(zhàn)馬,有些少了。 親騎、捉生二軍,滿編千騎,如今編制不全,一個九百、一個八百。踏白都,現(xiàn)在只有六七百騎了。打了六七年,對宣武軍而言,騎兵是最難以補充的。 敬翔聞言有些驚喜,但他神色不動,暗暗思忖。 曹州、宿州行營的兵為什么不能調(diào)?因為賊將梁漢颙率領(lǐng)的飛龍軍右?guī)驮谀莻€方向。從南到北九百里的寬度,全是一望無際的平原,人家隨便找個麥田就斜插進來了,襲擾個幾天就跑,必須屯駐大軍防御。 其實這樣還是不夠的。因為他們一人不止一匹馬,而梁軍騎兵就一匹戰(zhàn)馬,追著追著就追不上了。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讓朱瑄驅(qū)逐梁漢颙部,不讓他們以天平軍為基地休整、補給,進而襲擾梁地各州。 如果可能的話,泰寧軍最好也對梁漢颙關(guān)上大門,那樣?xùn)|面威脅就廢掉了,可以征調(diào)更多的兵力西進,充實空虛無比的汴宋亳潁腹地。 “邵賊也不知兵?!敝烊矣中Φ溃骸叭粑遗c他易地而處,此時已經(jīng)將城外百姓盡數(shù)掠走?!?/br> 掠奪百姓這事,朱全忠之前在鄆、兗二鎮(zhèn)做過多次,捉生軍的成立,就有這番因素在內(nèi)。 至于屠戮百姓,那是絕對不可行的。至少到目前為止,除了秦宗權(quán)這傻貨,別人在屠殺乃至屠城方面,是極為克制的,可以說幾乎沒有。 以武夫們低下的道德底線,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卻是事實。終晚唐數(shù)十年,此類情況只發(fā)生過一次,就是朱友寧驅(qū)趕博昌百姓填溝壑攻城。 武夫們殘暴嗎?殘暴。但為何不隨意殺戮百姓乃至屠城?令人費解。 可能是因為百姓們不是一點武德沒有,你劫掠的話,他們可以忍受,甚至配合。但屠城,就要被群起圍攻了。 “大王,賊騎突入汴州腹地,最好還是將他們趕出去?!本聪枵f道:“老這么讓他們在四處劫掠游走,總不是個事。仆聽聞,鄭州原武縣已經(jīng)被掠走了千余百姓,焉知夏賊不到汴州掠人?” “德勝軍已經(jīng)西來?!敝烊液喡缘卣f道。 左右德勝軍是騎兵,要對付四處亂竄的夏賊,只能用騎兵。步兵往往要好幾倍以上的兵力才有可能逮住一部分,代價太大,更何況根本抽調(diào)不出人馬。 “大王,光靠德勝軍怕是還不太夠?!本聪枵J真地說道:“仆請調(diào)長直軍精兵出城,與德勝軍配合,掃蕩侵入鄭、汴之賊騎。賊人多為鄉(xiāng)勇,并無死戰(zhàn)之決心,可圖之也。若兵力不足,亦可調(diào)葛從周龍武軍一部支援?!?/br> 朱全忠沉吟不語。 城外突然響起一陣熱烈的喝彩聲。 城頭上眾人望去,卻見一名夏軍騎兵左右開弓,連續(xù)射落兩名梁軍斥候。第三人眼看著也要躲不過去,頓時返身來戰(zhàn),夏騎拍馬迎上,針鋒相對。 “呼!”兩騎相近數(shù)十步時,一桿短矛如閃電般投至。 梁軍斥候猝不及防,被射落馬下。 夏軍騎兵輕巧地躍下,抽出腰間鐵劍,揪住梁人兜盔,橫著一抹,頓時鮮血噴涌。 “王將軍威武!” “王將軍連殺三賊,這份本事何人能比?” “我高佑卿亦殺賊一人,無人認得我么?” “什么狗屁梁王?偌大的名聲,結(jié)果竟是縮頭烏龜?!?/br> “都被人第二次進薄汴州了,羞也不羞?這樣子像是能成事的嗎?梁軍弟兄們,干脆綁了朱全忠投降算了。” 一陣又一陣的聲浪在不遠處響起。朱全忠臉色不變,但守軍卻惱羞成怒,城頭的強弩連連發(fā)射,將夏軍游騎遠遠地驅(qū)離了開來。 朱全忠旁若無事地下了城頭。 跟在他身后的敬翔突然說道:“大王,汴州空虛,夏賊定然知曉,故其派眾多蕃騎前來挑釁,誘我圍剿。如果能賺來潁水前線兵馬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而今還是得沉住氣,若大王不愿派長直軍出戰(zhàn),神武八軍也cao練年余了,可令其去萬勝鎮(zhèn)、酸棗縣等地駐防,限制賊騎活動能力?!?/br> 其實,對于圍剿夏軍騎兵一事,曹州朱珍曾經(jīng)提出過一個頗為有效的方案,即利用河流這種障礙劃分防區(qū),每個防區(qū)內(nèi)都屯以一定數(shù)量的軍隊,整體以靜制動,慢慢切割、縮小夏軍騎兵的活動范圍。 敬翔深以為然,但仔細一算,所費兵力甚多,曹、宿兩個行營的總兵力翻一倍都不夠。如今他建議調(diào)神武八軍的新卒去守御交通節(jié)點,其實還是朱珍故技罷了。 所謂劃河圈地、以靜制動,再派機動兵力追剿是也。 “神武八軍……”朱全忠有些猶豫,他還是不太放心。 都是一幫新兵,粗粗練了年余,從來沒打過仗,有用? 敬翔察言觀色,立刻道:“大王可千萬不能調(diào)潁水大營的兵馬北上,夏賊死死盯著呢?!?/br> 到了人后,朱全忠終于嘆了聲氣。 夏賊想吃掉龐師古部,他早就看出來了。五月下旬的時候,賊軍蜂擁入汝州,但卻多集中在臨汝、梁縣一帶,故意逡巡不進,所謂何來?呵呵,還不是想吸引龐師古大軍西進,與其決戰(zhàn)? 朱全忠敢確定,龐師古一旦西進汝州,夏賊絕對會步步退卻,甚至?xí)∫?guī)模敗上兩場,將龐師古的十余萬人馬吸引到伊闕關(guān)附近。隨后,陽翟方向兵馬盡出,控制潁水、汝水,截斷龐師古糧道,折宗本的威勝軍再大舉北上,與李唐賓部南北夾擊,將這十萬人馬盡數(shù)殲滅于汝州。 一旦讓夏賊得逞,那么朱全忠就會變成朱瑄、朱瑾、時溥那個樣子,只能死守城池,再無還手的能力,隨時會被攻滅。 夏賊是有耐心的,他們甚至故意等了三個月的時間,結(jié)果沒等到龐師古西進,反而見到他大修營壘、堡寨,鞏固潁水防線,這才忍不住南下、東進。兩軍隔潁水對峙,相持兩月有余。期間大小數(shù)十戰(zhàn),各自死傷數(shù)千人。 潁水之戰(zhàn),關(guān)乎夏、梁雙方命運,可以說是決定性的一戰(zhàn)。 不知道為什么,朱全忠想起了時溥。 文德元年(888),朱珍率大軍討徐州,時溥率步騎七萬迎戰(zhàn),雙方戰(zhàn)于吳康鎮(zhèn)。 動用七萬人馬,對時溥而言幾乎是主力盡出的決定性一戰(zhàn)了。結(jié)果朱珍大破徐兵,時溥帶著殘兵敗將倉皇遁回徐州,一路死傷枕籍,徐鎮(zhèn)主力被殲滅。 如果梁軍最后的機動兵力在潁水被殲滅,那么他能像時溥一樣繼續(xù)堅持五年嗎? 當(dāng)然,當(dāng)場滅亡不至于。這是武夫當(dāng)國的時代,沒那么容易被滅。在其他朝代,決戰(zhàn)失敗后基本就滅亡了,地方州縣可傳檄而定,但國朝不行,這或許是唯一對汴州有利的方面。 但無論如何,潁水即便不勝,亦不能慘敗。慘敗的后果太嚴重了,承受不起。 “可潁、蔡二州局勢危殆,如何解之?”朱全忠問道:“汴、鄭一帶,我可以任賊軍跑馬,可以忍受賊人進薄汴州城下。哪怕人心浮動,也不至于立時出事。但潁州空虛,威勝軍、淮寧軍何人擋之?” “大王可調(diào)宿州行營兵馬一部西進,東面沒必要守了,也守不住?!本聪璧溃骸岸窬偷脡咽繑嗤螅接袆贆C?!?/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