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5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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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不許生氣。”杜氏道。 “不生氣?!?/br> 杜氏猶豫了一下,便伏在邵樹德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這……”邵樹德倒吸一口涼氣。 杜氏擦了擦眼淚,眼底已有一絲笑意。 “以后定對你好,我們還會有孩兒呢?!鄙蹣涞滦挠杏嗉碌卣f道。 杜氏臉紅紅地抱住了邵樹德,微不可覺地嗯了一聲。 孩子,對這個時代的女人來說,果然是有效的。 “義兄應帶著劉氏出門了吧?”邵樹德思緒飄到了云州,下意識說道。 “大王亦有女諸葛,何不問計?”杜氏臉埋在邵樹德脖子旁,聲音有些悶。 邵樹德用力揉捏了下,道:“快獻計?!?/br> “克用若只帶河東兵馬來會,定不超過五萬,大王有多少兵?”杜氏問道。 “黑矟、金刀、銀槍、鐵林、鐵騎、豹騎諸軍六萬余人,八部蕃兵不下十萬,沙磧蕃人萬余,土團鄉(xiāng)夫三萬,二十萬了?!鄙蹣涞抡f道。 比最初計劃的十余萬人多了一些,主要臨時征發(fā)了三萬土團鄉(xiāng)夫。 “大王可遣人傳揚,領‘五十萬騎’至云州,克用如果只有五萬兵,再是自負,也有所畏懼。”杜氏說道:“大王再放低一些身段,多說一些好話,許諾一些條件,讓克用有個臺階下,這關就過了。縱是克用不愿,河東諸將也不傻,定會勸其去捏盧彥威這個軟柿子?!?/br> “有幾分道理?!鄙蹣涞曼c了點頭,道:“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是最好的結果。二十萬人,善戰(zhàn)之兵不過七萬,克用若帶五萬晉兵而來,再召集北邊五部之眾,湊個十萬人倒也不難。如果再征集數(shù)萬土團鄉(xiāng)夫,人數(shù)還能更多?,F(xiàn)在和他打,太不明智了。” “這就需要大王多說好話了?!倍攀险f道:“大軍持重而行,大張旗鼓,示強,戒輕舉,若賊人挑戰(zhàn),則集精兵強將擊之。賊人敗,則心中畏懼,爭斗之心稍減,大王再與克用敘兄弟情義??擞弥臆姀娛?,多半引去?!?/br> “這就是幫李克用選擇進攻方向了。”邵樹德說道:“他起意與我相會,多半是心中焦躁。若我滅了朱全忠,則勢大不可制,可隨意揉捏朝廷,威脅晉陽。其實大可不必,晉陽哪有那么好打?!?/br> 歷史上朱全忠拿下了大半個關中、河南全部、山南東道全部以及河北大部,滅了晉陽嗎?沒有。只是把他們打得慘兮兮的,壓在河東出不來,實力衰微到極點。以至于后來李存勖贏了潞州之戰(zhàn),殲滅一萬多梁軍,隨后又在柏鄉(xiāng)大破梁人,俘斬兩萬余,朱全忠用“死灰復燃”形容晉軍,確實恰如其分。 杜氏不知道這些歷史,她只是單憑紙面數(shù)據(jù)來計算成敗。但如果只算誰兵多、錢多、糧多就能贏,朱全忠現(xiàn)在也不用打了。 “好了,我知道該怎么做了?!鄙蹣涞履罅四蠖攀系哪?,突然一皺眉:“什么味道?” 杜氏吃吃而笑。 ※※※※※※ 麟州很快到了。 邵樹德下了馬車。杜氏緊緊跟在后面,端莊、淑雅、大氣、高貴,一看就是自幼經(jīng)受了嚴格的禮儀訓練,同時也學習了很多知識,氣質(zhì)自然而然地散發(fā)出來。 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大概說的就是這類女人。 大軍沒有進城。 麟州城三面孤絕,地勢險要,但卻不夠大,屯駐不了太多人馬,因此全軍扎營城外的窟野河畔。邵樹德則帶著王妃、宮官們住進了城里的折氏老宅。 “當年在這個演武場上,我和折家一眾后生比試箭術?!鄙蹣涞抡f道:“猶記得小五、十三郎、十九郎技藝出色?!?/br> “小五死在澠池,十三郎去了唐州,死于葉縣城下。十九郎在鐵騎軍,鎮(zhèn)壓青唐吐蕃叛亂時,死于樹墩城?!闭鄯检\悵然地看著空空蕩蕩的演武場,說道。 家人大部分都搬去鳳翔、唐州、光州了,如今留在麟州的沒幾人啦。 土地還在,但人丁太少,以至于很多黨項人冒姓折,在耕作那些荒蕪的田地。 楊氏成了麟州頭號土族豪強,一些沒跟著折家南下的部落,現(xiàn)在都依附楊氏,這是必然的結果。 邵樹德啞然。他只知道常年征戰(zhàn)之下,折氏固然家勢蒸蒸日上,但付出的代價絕不會小。但具體到誰誰誰,就沒太關注了。 “當年還有幾個長輩……”邵樹德又問道。 “大多故去了。唯十四叔還健在,如今在當安州刺史。他當年對你可是贊不絕口?!闭鄯检\嘆了口氣。 興沖沖回家一趟,結果物是人非。熟悉的人要么故去,要么去了南方,老家這邊知道弓劍雙絕的折家大娘的人很少啦。 “夫君,若將來……”折芳靄的話突然有些哽咽。 “折氏可永享富貴,生男尚公主,生女為皇后……” “不可!”折芳靄連忙阻道,隨即發(fā)現(xiàn)夫君臉上隱有笑意,頓時沒好氣道:“終日騙女人,口都花花了?!?/br> 杜氏臉微微有些發(fā)燙。 大隊親兵的進駐,給折府增添了一點人氣。 他們用煤塊燒水做飯。麟州開采煤的礦坑不少,這種新燃料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普及著,在豪富人家尤其多見。 聯(lián)想到路上鋪了許多煤渣,看樣子關北人民已經(jīng)非常適應使用化石燃料了,這對于保護此地脆弱的環(huán)境應該很有用。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折芳靄在自己閨房內(nèi)沐浴,水嘩啦嘩啦直響,好像故意讓人聽見一般。邵樹德正要讓杜氏過來給他寬衣,卻聽人通傳:楊安吉來訪,還帶了數(shù)十楊氏子弟。 邵樹德嘆了口氣,杜氏掩嘴偷笑。 這女人,自從馬車上哭過一次之后,卸下了虛假的面具,整個人愈發(fā)真性情了。 “楊氏好懂啊?!鄙蹣涞滦α艘幌?,道:“都知道我巡視關北,要進獻族中子弟?!?/br> 野利氏、沒藏氏、楊氏紛紛選出族中新銳子弟獻上,人數(shù)已經(jīng)近百了。再到豐、勝轉一圈的話,估計能收到數(shù)百人。 邵樹德一看人數(shù)這么多,便不打算將他們編入各軍了,準備讓這些豪強子弟單獨成軍,名為“銀鞍直”。 直,值守也。都是可堪信任的關北子弟,自然有資格給自己值守。 “去見見楊安吉吧?!鄙蹣涞吕砹死砼鄯?,出門去了。 閨房內(nèi)先是靜默片刻,隨即傳出嘩啦一聲巨響。 第008章 云中 “地斤澤草原這些年還算安穩(wěn)吧?”邵樹德穿著紫色親王袍服,安坐于上,問道。 他當然掌握了很多嵬才部的情況,但自己知道的和別人知道的,未必就完全一樣了,因此詢問道。 楊安吉沒有絲毫停頓,不假思索道:“嵬才氏一意崇佛,修了不少寺廟。僧侶至各部傳法,頗多便利。大王之威名,業(yè)已傳遍諸部,無人不曉?!?/br> “蕃民可信佛?” “甚是虔誠?!?/br> “戾氣可有化解?” “大王。”楊安吉看了邵樹德一眼,道:“蕃民比以前順服多了,但我以為,并非傳教法師的功勞,而是大王之功。” “你也來這套?”邵樹德笑了,道:“說實話?!?/br> “確是大王之功?!睏畎布娌桓纳卣f道:“地斤澤雖不宜耕種,然通過租牛給靈夏百姓,賺取了許多錢帛。歷次出兵,征發(fā)部民上陣,都有賞賜,百姓日子沒那么艱難了,故戾氣得以化解?!?/br> 原來是這套說辭,到也不是沒有道理。邵樹德點了點頭,道:“嵬才氏吞并地斤澤諸部,又吃掉了庫結沙蕃部,人數(shù)不少,卻無法耕作。眼下關北也不怎么缺牛了,今后的生計,他們打算如何解決?” 楊安吉顯然是思考過這個問題的,只聽他說道:“嵬才氏,處于河套草原,東有麟、勝、銀,南有夏、宥、鹽,西為靈州,北面則是豐州,皆為漢地,他們處于四面包圍之中,其實無需憂慮。若想解決其生計,某想了想,唯有募其精壯入軍,賣命博取富貴了?!?/br> 當然,他們富貴了也大概率不會回去了。草原這邊還是窮,他們的主力拳頭產(chǎn)品又與漢民有直接競爭關系,邵樹德都不知道該怎么讓他們發(fā)達起來。 或許,真的只有募兵了。精壯招募走了,剩下的人也翻不起大浪。而人少了之后,人均資源豐富,或許就不用那么難了。 關北情勢復雜,蕃漢雜處。 北面、西面有三個平原,可利用黃河及其支流水資源,宜牧宜耕。東面因為地勢原因,無法有效利用黃河水資源,但像窟野河一帶降水相對較多,是著名的“雨窩子”,也宜牧宜耕。 南方的橫山北麓也不算太差,同樣可以半牧半耕,就是人口承載力不如靈州等地罷了。 這些地方的部落,多年來一直在編戶齊民。比如綏州、銀州的黨項小部落完全消失殆盡了,靈州的河西黨項也成了歷史名詞。 這些編戶之民,官府控制較為嚴密,基本上就是可靠的基本盤。邵樹德從延州一路走過來,發(fā)現(xiàn)百姓生活不錯,都是支持自己的。 蕃部的話,是唯一需要擔心的了?,F(xiàn)在支持,以后是不是還支持呢? 地理環(huán)境造成的劣勢,這個真的不好一概而論,只能具體某個部落具體分析。實在不行,就募兵,把有能力造反的人招走當兵算逑。 反正國朝武夫?qū)η己鷽]什么歧視,早習慣了漢兵、胡兵并肩作戰(zhàn),殺對面的漢兵、胡兵了。公文中每每提到兵力,都是某某將“蕃漢兵馬”若干。 給他們一個體制內(nèi)的升遷渠道,一視同仁,抽取草原精壯勇士,只能這么做了。 “折家南遷之后,聽聞有不少部落依附于楊家?!鄙蹣涞峦蝗粏柕馈?/br> “好教大王知曉,這些個部落,若無人管束,怕要為禍一方,故楊氏給他們劃分牧場,嚴禁私斗。定期抽調(diào)精壯,送往靈州院。昔日折令公至關北募兵,我楊家亦選兵千人,交給折令公帶走。若大王不允,楊氏自然不再擅管?!睏畎布駪B(tài)自若地說道。 邵樹德展顏一笑,道:“楊氏為我分憂,何懼之有?這樣吧,挑選二百悍勇之士,與那些楊氏子弟,一起送到軍中。我要組建銀鞍直,正是用人之際?!?/br> “遵命。”楊安吉應道。 “楊氏,我是信任的,今后麟州這一片,給我看好了。有事便與州中、幕府商定。令侄在都護府做事,功勛卓著,只要勤勉,將來楊氏亦有富貴?!鄙蹣涞伦詈竺銊畹馈?/br> ※※※※※※ 已經(jīng)擴充到近一千八百騎的具裝甲騎展開了例行訓練。 人馬皆披甲,銀光閃閃,集群沖鋒起來,威勢震天動地。在曠野中列陣的野利、沒藏、嵬才等部蕃人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識把自己代入那些草人,不知道能不能頂?shù)米 ?/br> 其實草原上的蕃人并不怎么怕騎兵,但這主要是指輕騎兵和中型騎兵。 貞觀十九年(645),薛延陀趁唐征高麗之機入寇,攻入河套地區(qū),唐軍與之開戰(zhàn),最終將其滅亡。 薛延陀稱雄草原的戰(zhàn)術就是騎馬步兵。他們的人騎馬趕到戰(zhàn)場,下馬持長槍步戰(zhàn),裝備不行,步兵戰(zhàn)術也很一般,更談不上什么軍陣,但就是打得突厥騎兵慘不忍睹,抱頭鼠竄。 其實也沒什么訣竅。就是不要怕,看準了對方?jīng)_來的騎兵,出手穩(wěn)準狠,用長槍將他們捅下來。被打散了也不要怕,繼續(xù)小規(guī)模集群作戰(zhàn),將騎兵一個個捅下來。 破除恐懼是第一條。騎兵沒什么大不了的,薛延陀曾經(jīng)多次以少勝多,幾千步兵大破萬余突厥騎兵。 他們的步兵經(jīng)常被突厥騎兵沖散,但散而不潰,繼續(xù)各自為戰(zhàn),因為騎兵的正面搏殺能力不如步兵,不要怕。只要破除心中的恐懼,覺得騎兵沒什么大不了的,薛延陀的步兵就能稱雄東突厥故地,成為擁兵二十萬的一方草原霸主。 當然,等到大唐的騎馬步兵進入陰山草原。雙方下馬步戰(zhàn)的時候,薛延陀那些不專業(yè)的步兵就被打得找不著北。但大唐步兵打突厥騎兵時卻沒薛延陀那么輕松,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了。 以上都是輕騎兵和中型騎兵,如果換成具裝甲騎,怕是薛延陀步兵來了也要飲恨。 此時在場中觀看的蕃人步兵其實并不怎么怕騎兵,但在看到具裝甲騎時依然大為震撼,因為這真不是你拿一桿長槍就能捅下來的,故人人畏懼。 邵樹德心懷暢快,悄悄對王妃折芳靄說道:“北朝之時,具裝甲騎稱雄,但被重步兵打得退出戰(zhàn)場,不得不給自己減重,不敢再正面直沖。若這些蕃人也有堅韌的重甲步卒,我這具裝甲騎就不敢拿出來顯擺了。” “蕃人學不會這些,夫君何憂也?”折芳靄柔聲道。 “但總有些蕃人,步兵玩得比騎兵還好?!鄙蹣涞抡f道。 他不知道薛延陀是不是第一個用步兵稱雄草原的民族,總之他們十分怪異、另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