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4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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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日前夏賊在陽武縣渡河,很快就走了,沒想到過了幾天,又殺了個回馬槍,跑回來大肆劫掠。 糧食、騾馬等等,所有需要的全都拿走,據(jù)說比第一波渡河的契苾璋部無情多了。 魏博鎮(zhèn)的衛(wèi)州,如今看來是梁軍黃河防線上一個巨大的漏洞。 夏軍兩次渡河,全他娘的是先突入魏博境內(nèi),然后渡河南下。 魏博正在與李克用激戰(zhàn),新鄉(xiāng)、汲縣這些黃河北岸的偏遠縣份根本沒人管,兵都被抽走了。如果夏軍愿意,甚至可以占一兩座縣城,沒有任何難度。 兩波一萬騎馬步兵的渡河,讓梁人非常難受。 前陣子圍追堵截契苾璋,不知道多少人追去了滑州,這會你又給我投放第二批? 陽武縣令是盡責的,他擔心渡口有失,親自帶著征來的數(shù)百壯丁戍守,沒想到還是被擊潰了。五千騎如洪流一般泛濫到鄭州的各個縣鄉(xiāng),瘋了一般尋找糧食、干草,然后游動作戰(zhàn),讓人疲于奔命。 有些百姓膽子較大,還留在村里種地。有些人則不堪劫掠,收拾細軟往州城跑,或者到別的地方躲避一番——看起來比較安全的地方。 但黃河沿岸,如今還有安全的地方嗎? 陽武縣令不知道,他覺得沒有…… 消息很快傳回了汴州,剛剛從宋、亳一帶返回的朱全忠立刻召集將佐議事。 其實還是敬翔那些老面孔,但也多了一個新人:鄧季筠。 以前的梁軍大將,后被李存孝生擒,降李克用。 李克用雖然賞賜了宅邸、財貨,并為鄧季筠重新娶妻,但內(nèi)心深處并不信任。 官職給了,但不給實權(quán),只能跟在他身邊出征。比如攻幽州李匡籌,鄧季筠就隨軍出戰(zhàn)了,甚至上陣廝殺過。 但那些兵并不歸他管,事實上都是李克用臨時撥給他的,打完后歸建,鄧季筠就又成了光桿司令。 此番征魏博,張存敬、葛從周帶著三萬梁軍赴援。 魏州之戰(zhàn),葛從周率三千步軍大破李克用之子李落落,將鐵林軍殺得七零八落。鄧季筠趁亂奔回了梁軍陣中,朱全忠聞訊大喜,立刻將其召回汴州,多加賞賜。 嗯,鄧季筠的妻兒還在,朱全忠并未誅戮,相反多年來時不時發(fā)下一些賞賜,鄧氏家人過得還不錯,這讓鄧季筠更是感激。 至于他的晉陽的妻兒怎么辦,呃,那就顧不到了。 “大王,楊行密有言,欲得楚、濠、壽三州,盡割隸于淮南?!本聪枧芰艘惶藫P州,本來預計要耽擱不少時日的,可楊行密快人快語,胃口還很大,敬翔做不了主,又火速趕回了汴州。 “這是趁火打劫?!敝烊夷樕喜⑽磩优茱@然這事在他的預料之中。 楊行密這人,實力不咋地,野心倒是賊大,說實話朱全忠很看不上他。 泗州刺史張諫投靠楊行密,就讓他很是惱火,但隱忍不發(fā)。 現(xiàn)在又索要楚、壽、濠三州,有點蹬鼻子上臉了,如果有選擇,朱全忠恨不得發(fā)兵滅了他。 但怎么說呢?孫儒為其所滅后,楊行密起碼收編了好幾萬人,實力今非昔比。他若提兵北上,以如今的局勢,朱全忠不知道從哪里抽得出兵來。 “大王,楊行密非那癡愚之輩?!本聪杳榱艘谎壑烊业哪樕?,放下了心,道:“雖貪占楚壽四州,但在如今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也不會大舉北上?!?/br> 朱全忠明白這一點。此番出兵,楊行密其實是提供了不少便利的,很顯然他也擔心邵樹德勢大難制。 “今還是要解決夏賊抄掠鄭、滑諸州之事。”敬翔繼續(xù)說道:“契苾璋部,應(yīng)已躥至濮州。宜令賀德倫、王重師、劉知俊諸將調(diào)整部署,堵截賊人南下汴州之路。另者,宋州一線……” “宋州無妨。”朱全忠伸手止住,道:“夏賊若敢做下那等神人共憤之事,做就好了?!?/br> 眾人都把目光投注了過來,大王果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 “大王,夏賊若突入宋州,便是不做下那等惡事,只劫掠百姓,也是個大麻煩?!本聪璧溃骸盎?、鄭一帶,旬日來逃亡數(shù)萬人,農(nóng)事荒廢,村落成墟。如此下去,怕不是辦法?!?/br> 朱全忠眉頭緊皺,右手緊握成拳,良久后長舒一口氣,松了下來,問道:“敬司馬可有方略?” “大王,該下決心了?!本聪杼岣吡寺曇簦溃骸巴踔阢曛?,若為賊人突入,農(nóng)事荒廢不說,百姓、士人會怎么看?軍將又會怎么看?今請調(diào)兵北歸。” 朱全忠不置可否。 其實,防守太被動了,最好的辦法,還是一勞永逸,主動進攻夏人,覆其巢xue,則危難自解。更準確地說,發(fā)動第二次河陽大戰(zhàn),將派往魏博的三萬大軍調(diào)回來,再集結(jié)氏叔琮、朱珍部,抽調(diào)州縣兵及土團鄉(xiāng)夫,湊個十余萬人不成問題。 但去年的河陽大戰(zhàn)就失敗了,原因很復雜,與攻堅不克、二朱重新活躍以及其他一些因素有關(guān)。 今歲再攻,能成功嗎?朱全忠沒有把握。 更何況,如今這個形勢,一時半會怕是很難集結(jié)起兵力了。 邵賊的戰(zhàn)法委實太過惡心,你要集中兵力,必然要放棄一些方向,邵賊一定會趁虛而入,以此為突破口,逼得你左右為難。 你抽汴宋滑鄭之兵南下,援助蔡、壽,結(jié)果魏博那邊敞開了一個大口子,讓夏賊的騎馬步兵溜了進來。 你調(diào)徐宿蔡汝之兵北上,則兩淮危矣。 調(diào)洛陽之兵東進,則直接被人突到虎牢關(guān),與河陽聯(lián)成一片,直攻汴州。 你怎么辦?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啊。 “氏叔琮、龐師古還要多久才能擊破夏賊?”朱全忠問道。 這話沒人回答得了。 龐師古能攻克夏賊據(jù)守的白狗城、新息縣嗎?難。 南朝梁時代北渡淮水修建的據(jù)點,龐師古兵也不多,他有什么把握攻拔城池? 與之相比,氏叔琮所走的壽州方向倒是最可能取得突破的,但現(xiàn)在看來,動作太遲緩了,還未過淠水。再打下去,要到什么時候? “我已令張存敬、葛從周率部南歸。”朱全忠見眾人都不說話,便自己做決定了:“待這三萬人抵達滑州,看看情況再說吧?!?/br> 敬翔暗嘆。 不過這個應(yīng)對倒也不能說錯,當然也不能叫對,事實上如今怕是很難有什么正確的應(yīng)對方法了。 但他覺得主公做事明顯優(yōu)柔寡斷了,不如以前雷厲風行,當機立斷。 再拖延下去,汴宋亳潁曹徐宿諸州都可能糜爛,屆時麻煩可就大了。 另者,南線便是打贏了又能如何?夏賊退回唐鄧隨,舔舐完傷口之后,隨時會再來,根本剿不干凈的。 不如集中兵力,將突入進來的夏賊騎軍殲滅或趕走,然后令魏博看住自家院子,別讓人隨意涉渡,自己這邊再完善大河防線——這其實也是梁晉爭霸時代后梁的做法,雙方夾河而峙,死死盯著對手的一舉一動,一年內(nèi)大小數(shù)百戰(zhàn),晉人始終未能突破正面防線,至于人家后來繞道鄆州突入黃河南岸,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惜這個方案也有個致命問題,就是占用的兵力太多了,會導致南方空虛。若邵賊在南線部署大隊騎軍,渡過淮水北上,同樣很麻煩。 竟然是這么一個難解的死局! 第051章 賊氣已墮 離開朱府后,敬翔回到家中。 一個油頭粉面的小生正要出門,見到敬翔,先是一愣,隨后低頭掩面而走。 敬翔視若無睹,直接去了書房,攤開紙筆,打算書寫一份長篇大論。 表章當然是給朱全忠看的,內(nèi)容是論南聯(lián)楊行密、北連李克用的重要性。 汴州的實力還在,并未消失,但單靠自己已經(jīng)無法擺脫劣勢。這就像一個人陷入沼澤,他固然身體強壯,神完氣足,但不停掙扎的話,只會越陷越深,難以自拔。 這個時候往往需要外人拉一把。 夫人劉氏走了進來。 敬翔抬起頭來,本不想理她,但一看她滿臉嫣紅,春意盎然的模樣,頓時有些惱火,斥道:“還有點命婦的樣子嗎?” 劉氏本來想問問自家夫君要不要吃點東西的,聞言柳眉一豎,爭鋒相對道:“妾愛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你管?!?/br> 敬翔聞言氣結(jié)。 劉氏見他那副窩囊的模樣,更顯快意,冷笑道:“我經(jīng)歷的幾個男人,尚讓、時溥、梁王,哪個不比你強?你有什么本事管我?真鬧將起來,你猜梁王是信你,還是信我?” 敬翔扭過頭去,不想再理這個潑婦。 娶劉氏入門當續(xù)弦妻子,可真是倒了大霉了。水性楊花不說,還非常兇悍,動不動斥責家里人乃至敬翔本人。 當然若僅止這些,倒也沒什么??烧l讓劉氏是他的妻子呢,整天與一幫汴州公卿子弟攪在一起,甚至還帶人回家姘宿,這就讓經(jīng)常在衙署里辦公到深夜的敬翔很難堪了。 “我志在匡扶天下,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些許小事,亂不得我心緒?!本聪柙谛闹心顑陕暎綇土诵那?,問道:“聽聞最近有不少人來找你?” 劉氏也不想與丈夫鬧得太僵,見敬翔換了話題,便換了一副口吻,不屑道:“都是滑、鄭二州的官員,想走你的路子調(diào)職,去別的州縣做官?!?/br> “這幫混蛋!”饒是脾氣再好,敬翔也忍不住罵了聲:“邵樹德奪占河陽后,聽聞不少人主動請纓到河陽為官,上進之心如此迫切。換到這邊,卻一個個想逃離前線,到后方當個太平官。差距何其之大也,何其之大也!” 這就是一個政權(quán)內(nèi)部精神風貌的事情了,一方銳意進取,一方只想躲避,就不說戰(zhàn)場上的勝負了,就看官場,也已經(jīng)輸了啊。 “其實也不怪他們?!眲⑹蠟槟切┣皝碜唛T路的官員說起了話來:“夏賊突入滑、鄭,梁王那么多兵馬,哪一路攔住了?也別怪他們?nèi)巳俗晕?,實在是看不到希望??偛荒苋ソ盗松蹣涞掳桑克麄円膊桓野?。?/br> 敬翔聞言沉默了。 官員都害怕夏賊,那么普通百姓呢?是不是比他們更怕,更想逃離滑、鄭? 事情已經(jīng)刻不容緩了!敬翔暗道。 因為之前平滅黃巢、秦宗權(quán)產(chǎn)生的巨大威望,現(xiàn)在將佐、士人、百姓還對梁王抱有一定的信心,這是一個寶貴的時間窗口。 必須當機立斷了! 而今最該做的,就是立刻將突入而來的夏賊騎軍消滅或趕走。再拖下去,民心士氣會受到沉重的打擊,這可比損失幾千軍隊要麻煩多了。 上位者其權(quán)力來源,可不就是人心么?若人心不在,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劉氏見敬翔又陷入了發(fā)呆的狀態(tài)之中,知道他在思考,于是也不打擾,輕手輕腳起身,離開了書房。 又因?qū)嵲跓o聊,便回到臥房稍稍收拾了一番,進梁王府耍耍了。 ※※※※※※ 十余騎馳回了廬州城中。 守軍匆匆忙忙放下吊橋,打開了城門。騎兵絲毫不減速,回到了州衙之中。 “那是朱使君的親將,從揚州回來的?!崩献渑牧伺男卤募绨?,道:“別多看了,他們看著威風,其實也是可憐人罷了。說不定哪天打起來,他們就得上陣廝殺,有幾個人能活著回來,誰敢打包票?” 新人聽得一愣一愣的,傻傻問道:“打仗?打誰?杜洪?” 老卒哈哈大笑,道:“杜洪有什么好打的?再者,打杜洪也不是咱們的事。咱們是朱使君的兵,他現(xiàn)在可不想打杜洪,打下來了地盤也到不了他手中。” “那這是……” “朱使君想擴大地盤都想瘋了?!崩献渲噶酥敢呀?jīng)暗下來的北方天空,道:“沒準是趁亂搶占壽州呢?不過這其實是最壞的事情,邵樹德、朱全忠,哪一個好惹的?” 新人似懂非懂,但心頭已經(jīng)蒙上了一層陰云。幸好他們是城門守卒,多半不會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