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4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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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士們有些不滿,說好了讓搶三天,第三天還沒過完呢,就趕人走了? 有人鼓噪鬧事,沒藏結明得到消息后,立刻遣橫山都三千甲士進城,蔡人一下子就老實了。不過他們服軟也只是暫時的,好漢不吃眼前虧而已,過了一會,很多人就帶著大包小包,溜出了蔡州城。 崔洪也不阻止。 人各有志,沒什么好說的。這些人要么是新募的,要么是半途投奔的,走一部分心思不定的人也好,省得以后不好管。 另外,這些人也蠢得可以。梁人大軍過來之后,定然要大加整頓,真以為朱全忠不會殺人???參加過軍亂的早晚要被揪出來,下場不用多說,基本就是死。 亂哄哄地整頓了半天后,還有四千來人留下。他們推著小車,拉著馱馬,肩挑手提,離開了曾給他們帶來巨大快樂的蔡州城。 天雄軍也從真陽縣那邊趕過來了。 牛禮皺眉看著飽掠南去的蔡人。要說他們不能打,那可能有些冤枉了。 如今的武人,不光是蔡人,各個藩鎮(zhèn)都差不多,要錢的時候死要錢,但該上陣廝殺的時候,紀律也很嚴明,聽指揮,服從命令。不然的話,怕是連民團都打不贏,更別說契丹這種正在慢慢崛起的勢力了。 但這些人的跋扈,也是真的。 長慶二年,李光顏率忠武軍討平昭義鎮(zhèn),朝廷任命他為橫海節(jié)度使,他帶過來的兵本來也該留在滄景,但將士們不樂意,要回許州見家人,鼓噪作亂,光顏“憂懼成疾”,竟然嚇病了。 乾符四年,忠武將李可封率軍戍邊,戍期結束后回許州。大軍走到邠州時,將士們“迫脅主帥,索舊欠糧鹽”,將主帥李可封扣押了四日,“闔境震驚”。 但這支部隊“素號精勇”,防御吐蕃時經(jīng)常上陣,戰(zhàn)績相當不錯。 喜歡鼓噪作亂,不好管,似乎與戰(zhàn)斗力強是完全不搭界的,甚至可以說是反的。但事情就是這么離譜,其中奧妙就在于列陣廝殺時,他們號令嚴明,悍不畏死,還沒有五代后期以及北宋初年那種將驕士墮的狀態(tài)。 軍紀是一點一點墮落的,風氣是一天一天變壞的,現(xiàn)在還可以挽救,前提是不能無底線遷就軍士了。你有求于他們,想讓他們擁你造反當皇帝,于是讓了一步,然后他們就進一步,博弈就是這個樣子。 得位不正的人,只能無底線遷就軍士,不是么? 沒藏結明走了過來,看著正快速南撤的蔡兵,以及被臨時征發(fā)起來轉(zhuǎn)運物資南走的蔡州百姓,道:“楊師厚沒有出城追擊?!?/br> 他們這整整一萬五千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步卒,就等著楊師厚那幾千兵出來追擊,結果到現(xiàn)在還縮在北關城里不動。 他倒是有一千騎兵,但說實話,一千騎面對一千訓練有素的步兵都啃不下,更別說一萬多步兵了,看樣子他是放棄了。 “不要管他,各部交替掩護撤退。若楊師厚追來,就給他來下狠的。退過汝水后,他想追也追不了了?!迸6Y說道。 “牛都將可知,大帥為何下令退兵?” “自然知曉?!迸6Y說道:“梁人兵分數(shù)路,包抄而來。其中一路沿淮西進,先鋒已抵壽州。若讓他們插入光州,誰能擋?。筷愃負醯米??” 沒藏結明搖了搖頭。 “擋不住的話,淮水南岸就被他們占了,咱們退路全失。若梁人再從北邊壓來,驚慌失措之下,不得全軍覆沒?”牛禮說道:“梁人內(nèi)線作戰(zhàn),兵多,可以從各個方向調(diào)動,咱們得防著一手。這次,也撈到不少東西了?!?/br> 早在他們向北進發(fā)之前,趙匡璘就帶著三千隨州兵在搬遷新息縣的百姓前往申州了。 得虧這兩年隨州兵與梁人連番大戰(zhàn),氣質(zhì)、戰(zhàn)斗力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語,不然怕是還玩不過那幫百姓呢。家家戶戶都有兵仗,長年累月做賊的,能是一般百姓嗎? 為了強遷這股百姓,他們甚至狠狠殺了一批跳得最兇的,震懾住了這幫淮蔡民人,廢了好大勁,最終才把這不到兩萬人遷到了淮水對岸。 按照計劃,這批百姓將被安置到隨縣,并不是申州。 隨、光化、唐城、棗陽四縣,拉鋸兩年之后,百姓只有四五萬人了,空曠得難以置信。更別說,這個地方即便在國朝盛時,開發(fā)程度也有點低,當時只有十萬人,好好開發(fā)的話,翻一倍都沒問題。 褒信縣的百姓也在搬遷,但來不來得及就很難說了,目前才剛開了個頭。當?shù)匕傩辗纯辜ち遥S州兵吃了點小虧,損失了一點人手。 至于真陽縣,則放棄了。來不及,兵力也不足,只稍稍擄掠了一點糧草,便作罷了。 最可惜的是,沒抓到朱全忠養(yǎng)在蔡州牧場里的馬匹,被轉(zhuǎn)移了,讓人頗有些失望。 疲敵之計,本來不該這么草草結束的,只可惜朱全忠玩真的,調(diào)動了太多兵馬,這就沒辦法了。 ※※※※※※ “殺!”澮水西岸,新招募的一萬光、蔡軍士正在cao練。 邵樹德稍稍看了兩眼,便轉(zhuǎn)過了頭去,繼續(xù)與陳誠商議。 練兵,他看得太多了,早年甚至親身參與,對其知之甚詳。 新募的這萬把人,基礎還不錯,比北方一般州縣的土團鄉(xiāng)夫要強上不少,也能看懂一些金鼓旗號,可見以往農(nóng)閑時節(jié),他們也是cao練過的。 大部分人都有點武藝底子,這得益于淮西武風的盛行。畢竟,無論是當兵還是做賊,吃飯的手藝可不能丟,不然你都沒機會從事這項“前途遠大”的職業(yè)。 如今他們需要的是盡快相互熟悉,同時慢慢適應軍中紀律的約束。 這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烏合之眾與職業(yè)武人,最大的差別就在這里。 會不會互相配合,戰(zhàn)場上有沒有默契,什么時候該做什么事情,不該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用皮鞭讓他們知曉,并銘記在腦海內(nèi)。 當然了,目前這個情況,也不是不能拉出去打。有些承平多年的州縣兵,還未必干得過他們呢。但邵樹德要求比較高,既然臨時招募了,那么就要按正規(guī)的來,哪怕最后沒用上他們,但該有的訓練是一項都不能少的。 “斥候傳回來的消息你也知曉了,梁軍大將是氏叔琮,兵力不少,很可能在三萬人以上,或許更多?!鄙蹣涞抡f道:“淮水上船只不少,滿載貨物。潁口那邊已經(jīng)有梁兵在立寨了,看樣子那邊是梁軍的集結地?!?/br> “氏叔琮?”陳誠想了想,似乎這個人并沒有什么出彩之處。若不是梁軍老將張慎思、龐師古一個個戰(zhàn)事不利的話,估計也輪不到他統(tǒng)兵吧? 邵樹德點了點頭,道:“氏叔琮乃龐師古愛將,還是有些本事的。” 氏叔琮,朱全忠一度對他十分喜愛,親切地稱為“氏老”。 他最出彩的戰(zhàn)斗,應該是兩次兵圍太原。第一次遇上連日陰雨,軍中疫病叢生,不得不退兵。第二次大破李嗣昭、周德威,俘斬萬人,再度進圍太原。 李克用一度想放棄晉陽,北奔草原,結果被部下苦勸,這才沒跑路。但被這么一搞,晉人也數(shù)年不敢南下,著實是被打怕了。 如此顯赫的戰(zhàn)績,偏偏又“養(yǎng)士愛民,甚有能政”,這威望不就起來了么?但在朱全忠手下,這就是取死之道。 天祐元年(904),氏叔琮領受了臟活:弒君。朱全忠為塞天下人之口,將他與朱友恭同日賜死——朱友恭是全忠義子,數(shù)有戰(zhàn)功,曾獨自率兵南下,大敗淮人,同樣得全忠密令弒君,下場和氏叔琮一般無二。 有意思的是,弒殺昭宗的還有一個文官蔣玄暉。但朱全忠只殺了兩個戰(zhàn)功顯赫的大將,蔣玄暉卻無事。氏叔琮、朱友恭到底因何而死,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殺大將,可不僅僅是殺一個人那么簡單。被朱全忠搞死的朱珍、王重師、氏叔琮、朱友恭等功勛大將身邊,往往有許多依附于他們的中下級軍官,也就是軍官團。這些人即便不死,也會遭到大清洗,靠邊站。 再加上大將一般喜歡將精銳軍士收作親軍,在戰(zhàn)場上往往有一錘定音、扭轉(zhuǎn)乾坤的效果,這些部隊,也要清洗、拆散、重組。 可以說,梁軍的戰(zhàn)斗力,就是這樣讓朱全忠生生折騰垮的。 “按大帥所言,氏叔琮既為良將,又統(tǒng)大軍,從東路壓來。如果朱全忠再從汴宋遣大軍南下,兩路夾攻,我軍處境堪憂啊?!标愓\的目光瞟到了地圖上,申、光二州,處于淮水以南、大山以北,地勢平坦,無險可守。 難不成又得放棄,縮回到平靖關后頭,依托桐柏山脈防守? “朱全忠這次是玩真的了。如今要想讓他清醒下來,唯有在北方發(fā)力,突破胡真、朱珍兩集團的防線,讓他們沒有山河之險,不得不退兵?!鄙蹣涞乱部聪蛄说貓D,道:“但這或許需要時間?!?/br> 是啊,需要時間。陳誠皺眉苦思。 雖說此番出兵已有戰(zhàn)果,前后俘斬數(shù)千眾,還擄掠了不少人口、糧草,更重要的是,打擊了梁人的氣勢,動搖了他們的信心,但總覺得還可以有更大的成果。 邵樹德看向正在cao練的軍士,道:“傳令威勝軍折宗本,將其帳下兩千騎兵調(diào)來?!?/br> 陳誠心中一凜,諫道:“大帥不可!” 邵樹德瞟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知道!”陳誠苦勸道:“請大帥收回成命。” “勸阻無效?!鄙蹣涞履贸鲅g的弓梢,試了試,笑道:“今無人可用,無兵可用,如之奈何?” 鄭勇在一旁面紅耳赤。 第040章 拉攏 乾寧二年二月二十四日,陰。 壽州霍丘縣外,麥苗青青。 邵樹德騎在馬上,仔細觀察著行軍隊列。 這幫新募蔡人,就得好好盯著,不然他們能給你在麥田里走路,將好好的麥苗給踐踏得一干二凈。 但不破壞莊稼,并不代表他們不索取任何東西。事實上,征糧攤派的行動幾乎從一開始就展開了。 缺糧,是南陽、淮水一帶數(shù)萬夏軍最大的威脅。 金商四州已經(jīng)在搜刮家底,襄陽也在臨時加征,安州刺史武瑜被迫去找土豪談判要糧,杜洪捏著鼻子送了點,申、光二州也繳獲了一些,但所得甚少。 最大的一筆收獲,還是在攻入蔡州之后,得糧十余萬斛,新息、真陽、褒信也有零星繳獲。 如此大力度的籌糧,也只是將糧盡的時間點從原本的四五月份推到了七月底、八月初。離新糧收獲似乎還差那么一點時間,不過還好,時瓚所部萬余人已從關中押運糧草在途,應該能勉強糊弄過去了。 但不管怎樣,今年這幾處都透支了本源,明年要減稅休養(yǎng)了。不然的話,百姓可能要被苛捐雜稅逼得餓死或逃亡。 遠方的大地上,百余騎正在互相拼殺。 發(fā)現(xiàn)大隊人馬東進壽州后,霍丘縣上下就慌得不行,縣令直接就降了。但在城外,還有一些人在利用地形襲擾。 其中有名朱景者,帶著一幫徒黨,利用熟悉地理的優(yōu)勢,在丘墟林澤之中偷襲,前前后后造成了數(shù)十人的傷亡。 若死了還好說,傷者是最麻煩的。要不要照顧,要不要后送?這就占用人手和兵力了。 雙方游騎廝斗了一會,威勝軍騎將折從古大槊一舞,將一名賊兵掃落馬下。余眾抵敵不住,紛紛潰去。 “大帥,這廝便是朱景的人?!边^了一會,新任親兵十將李忠將一名拷打得不成人形的俘虜拖了過來,說道。 邵樹德看著這位吃了一番苦頭的俘虜,道:“還是你來講吧,梁人在何處?” “回大帥,據(jù)俘虜所言,梁人應還在壽州,有多少人不知道,他也是聽別人提起的?!?/br> “淮水之畔呢?” “有船只在運糧械,他就知道這么多?!?/br> 邵樹德點了點頭。 他預估氏叔琮將帶至少三萬人過來,這是從徐宿守軍的數(shù)量上來判斷的。但人在哪里,兵力構成如何,目前還很難探聽到。 唯一可以確定的事實就是:一、壽州出現(xiàn)了梁軍,步騎皆有,人數(shù)未知;二、統(tǒng)兵大將是氏叔琮,他也在壽州;三、淮水上有人在船運物資。 當然,這是之前的情報,現(xiàn)在有沒有變動,很難說。這個俘虜?shù)匚坏拖拢苤肋@么多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朱景是什么人?”邵樹德又問道。 “壽州土豪,小有資財,但也不是太富裕。在鄉(xiāng)間有勇名,有膽略,為人豪爽油滑,很多人都服他。”李忠回道:“霍丘地界南北,盜賊交會。朱景招募了一批有絕技的少年,到處巡警,沿淮群盜莫敢犯之?!?/br> “想辦法招降此人?!鄙蹣涞孪铝畹溃骸皟绍娊槐鳛槠渲?。他在全忠治下,為全忠廝殺,實屬本分,我不怪他。若愿降,可委他為壽州刺史。” 朱景這人,應該是個小土豪,算不上什么大勢力。不過驍勇有膽略,地方上名氣較大,一定程度上彌補了他硬實力不足的缺憾。 而且應該也有籠絡人的手段,游俠少年們都服他,愿意為他效死,這種地頭蛇,值得拉攏。反正申、光、壽這種地方,直面朱全忠、楊行密的兵鋒,情況極其復雜,三天兩頭爆發(fā)戰(zhàn)斗是難免的,離邵樹德的核心地盤也太遠,他不可能直接統(tǒng)治,那么拉攏地方實力派就成了必然。 “遵命?!崩钪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