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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晚唐浮生在線閱讀 - 晚唐浮生 第466節(jié)

晚唐浮生 第466節(jié)

    第032章 崔洪

    各縣告急的牒文如雪片般飛入蔡州城。

    蔡、申、光三州,家底其實并不豐厚。

    蔡州可能稍好一些,但百姓喜當兵,不喜生產(chǎn),風氣如此,你能指望他們粟麥滿倉、牛羊遍地嗎?不現(xiàn)實。

    申、光二州新得,張全義出鎮(zhèn)不過數(shù)月,雖然他披星戴月,在冬季枯水期帶著百姓開挖陂池,興修水利,準備在來年好好大干一番,但突如其來的戰(zhàn)爭還是打亂了他的部署,兩路進發(fā)的夏軍如潮水般涌入申州。

    張全義被邵樹德追著打了那么多次,他不是沒設想過被大舉入侵的場景,但依然無濟于事。

    善于練兵的老友解賓投邵,新來的汴將盛氣凌人,這瞧不上,那瞧不上,把新募的州縣兵罵得一文不值,可卻似乎忘了一點,這都是你的兵,練不好是你的責任。

    當然現(xiàn)在談責任為時已晚,這位衙將急吼吼地南下浉水,已經(jīng)沒于陣中,三千人只回來了一半。

    太低估夏賊了!根本不知道他們來了多少人,還將他們當做隨州兵來打,吃大虧是在所難免的。

    而他一死,整個奉國軍三州的局勢全線惡化。蔡州還好一些,有淮水阻隔,又在后方,城內(nèi)還有兵,但申、光二州的麻煩就很大了。申州義陽縣南的幾個寨子一日間盡數(shù)被攻破,光州來援的軍隊也在路上被伏擊,損失慘重。

    如今夏賊兵分兩路,一路攻申州,一路直趨光州,拿下這兩地的意圖十分明顯。

    根據(jù)最新探來的消息,申州義陽縣已經(jīng)消息不通,斥候根本無法靠近,鐘山縣境內(nèi)亦出現(xiàn)了夏賊騎軍。

    換言之,兵力空虛的義陽很可能已經(jīng)陷落了,鐘山、羅山二縣,也即將陷落。

    夏賊這一次出擊,攻勢之兇猛,實在太出人意料了。

    “大兄,丁帥已遣楊師厚率軍趕來,計步騎六千?!狈顕娦熊娝抉R張全恩一路小跑,穿過曲折的連廊,在后花園內(nèi)找到了張全義。

    張全義面容憔悴、哀傷,面前放著一壺酒。

    張全恩心中一顫,道:“兄長何至于此?”

    張全義轉過頭來,奇道:“沒頭沒腦說什么呢?”

    張全恩一窒,下意識說道:“弟幾以為兄長要——”

    張全義仔細看了看二弟,又看了看面前的酒具,搖頭失笑,道:“我是心中憂懼,喝酒解悶,你以為什么?”

    張全恩語塞,只能轉移話題道:“大兄,崔洪已募得三千余人,皆敢于效死之勇士。再過幾日,還能有更多兵馬,只是缺器械,不如……”

    “將庫里的器械發(fā)下去吧?!睆埲x很干脆地說道:“丁帥一時半會還用不上?!?/br>
    蔡州大庫,確實儲備了很多軍糧、器械,不過所有權不歸奉國軍。而今事急從權,料想也沒多大問題。

    “好,我這就去辦?!睆埲髡f道。

    “慢著?!睆埲x喊住了風風火火離去的張全恩,小聲問道:“崔洪此人可靠否?”

    崔洪原本是蔡州刺史、奉國軍節(jié)度使,蔡州本地人,有個弟弟崔賢在汴州為偏裨小校。

    張全義出鎮(zhèn)蔡州后,崔洪的位置便沒了,調到汝州擔任汝州防御使,其實算是貶官了,也有削藩的意味在內(nèi)。

    去年攻平靖關,崔洪又被召回了蔡州,汝州防御使之職竟然成了遙領,不知道是何心情。

    此番夏軍攻來,張全義病急亂投醫(yī),便利用崔洪在蔡人中不低的威望招募軍士,訓練成軍。

    老崔還是很有號召力的,數(shù)日內(nèi)就募得三千土團鄉(xiāng)夫,而今就等著領了器械,便可派上用場。

    “大兄,崔洪應無問題。去歲還率軍攻入唐州,殺了不少賊兵?!睆埲骰貞浟艘幌?,說道。

    “那就好。”張全義點了點頭,道:“速去辦吧?!?/br>
    他現(xiàn)在是被手下叛變搞怕了。

    解賓,跟了他好多年了,還結為兒女親家,怎么就忍心背叛?莫不是有隱情?

    蘇濬卿,昔年相交甚篤,亦和張氏結為兒女親家,居然也叛了。

    這次萬不能再出問題了,申、光二州危在旦夕,蔡州再出點什么岔子,這仗就沒法打了。

    張全恩匆匆忙忙出了大門,結果碰到了信使。

    仔細一問,信使從申州而來,言義陽縣已破,他拼死突圍而出,經(jīng)鐘山縣之時,該縣也已經(jīng)遭到了攻擊。

    夏賊攻勢好快!

    張全恩倒吸一口涼氣。這次來的到底是什么人?難不成是鐵林軍?

    只可惜,到現(xiàn)在連個俘虜都沒抓到,什么消息都沒有,兩眼一抹黑。

    信使匆匆進了府邸,張全恩嘆了口氣,兄長得知后,不知道是個什么心情。

    ※※※※※※

    “竟然只繳獲了這么些糧!”血跡斑斑的申州州衙之內(nèi),漢東招討副使牛禮非常失望。

    青黃不接之時,到處都缺糧。申州城內(nèi)倒是有一些,但清點之后,總共只有四萬余斛,還不夠他們這支部隊消耗兩月。

    算上原本準備的三月糧草,也就夠五個月的消耗。五個月后,夏糧已收,按理來說是夠的,但萬一你被人逼得出不了城呢?如今就該多屯糧草器械。

    “怪不得梁人養(yǎng)的兵如此至少,原來是州縣殘破,養(yǎng)不起?。 迸6Y一屁股坐了下來,惱道:“張全義不是挺會種田的么?怎地申州還這么窮?”

    沒人回答,但事實也是顯而易見的,張全義才來多久啊?

    “招討使,不如去鄉(xiāng)間征糧吧?”趙匡璘盤算了下,覺得唐鄧隨也窮得底掉,怕是拿不出更多的糧草,于是建議道。

    說白了,義從軍、天雄軍這些人就不該出現(xiàn)在淮西,因為養(yǎng)不起。金商、唐鄧隨、襄陽,養(yǎng)目前這個規(guī)模的軍隊已到極限,百姓不堪重負,突然間又多了兩萬人,積儲不太夠是肯定的。

    “百姓手中亦無余糧,將他們逼死了,誰來養(yǎng)軍?”已經(jīng)升任十將的李璘不同意,道:“不如讓鄂州送些糧過來,杜洪投過來了自然要出力。兩個月時間,足夠鄂岳運一批糧草過來了?!?/br>
    趙匡璘悻悻地看了一眼李璘。大家都是“璘”,就你愛護百姓!好人都讓你當了。

    不過人家是夏王嫡系武學生,言必稱乃夏王門生,他一個雜牌外系將領是真得罪不起,只能閉口不言了。

    牛禮喊來了一名文吏,讓他行文安州,以招討使的名義要糧要械,并著重叮囑了一句:“賊眾兵少,州縣殘破,戰(zhàn)意不堅,申、光二鎮(zhèn)破之必矣。然需做好久戰(zhàn)之準備,請撥軍糧二十萬斛、箭矢五萬捆?!?/br>
    文吏行禮退去。

    “爾等不要掉以輕心?!迸c文吏交代完之后,牛禮又看向諸將,道:“行軍征戰(zhàn),以立于不敗之地為第一要務。梁人也在調兵遣將,我軍能推進到何處,能打成什么樣,難以預料。先下去吧,整頓部伍,甄別降兵,清點糧草器械?!?/br>
    牛禮打仗的風格與其他人還不太一樣。

    每到一地,有的將領先考慮如何擊破敵軍,至于糧草、器械夠不夠,當然很重要,但未必就是考慮的重心,或者說在做決策中,其占比沒那么重要,寄希望于突入敵境后靠劫掠補充,比如李克用。

    有的將領就假設突入敵境后一無所獲或者所得甚少,那么我需要做什么來改變這一現(xiàn)狀,以應付最壞的情況?牛禮無疑就是后一類人。

    “遵命!”主帥下了命令,諸將紛紛應聲離去。

    “趙使君、崔將軍留一下?!迸6Y又喊道。

    趙匡璘、崔休二人對視一眼,留了下來。

    崔休是蔡州人,曾經(jīng)占據(jù)過申州城,后被擊敗投降。

    丁會率大軍壓過來后,他與趙匡璘一起退往隨州,如今為隨州州將。

    “聽聞崔將軍是蔡州人?”牛禮問道。

    其實,將蔡州“人”換成蔡州“賊”也沒問題,因為崔休本來就是所謂的賊帥。

    “正是?!贝扌莼氐?。

    “丁會與我攻殺數(shù)年,蔡人甚苦之,可有辦法招誘蔡兵,說其反正歸降?”

    “這……”崔休沒想到牛禮竟然打著這個主意。

    不是說牛禮為人方正、死板,用兵無甚奇處么?怎么也玩這招?

    “可是有難處?”牛禮追問道。

    “回招討使,張全義出鎮(zhèn)蔡州之前,節(jié)度使是崔洪?!贝扌荽鸬溃骸捌淙怂責o節(jié)cao,野心不小。被全義奪職之后,心中怨恨,經(jīng)??诔鲈寡?,蔡地無人不曉。夏王用兵如神,屢敗梁人,今又得申州,光州也旦夕可下,崔洪聞之,或有歸降之心。不如遣一能說會道之士,以高官厚祿相誘,令其率軍回蔡州,振臂一呼,定有人響應,屆時梁人大亂,或有可趁之機?!?/br>
    牛禮沉吟了一下,覺得這是筆無本買賣,失敗了也沒什么,便問道:“崔洪如今官居何職?”

    “汝州當防御使?!?/br>
    “汝州?”牛禮有些失望。

    “只是遙領?!贝扌葳s忙答道:“實則在蔡州為將,手底下有一兩千人。”

    “既如此——”牛禮想了想,又喊來一名文吏,低聲囑咐了幾句,文吏點頭離去。

    “既如此,我便有數(shù)了?!迸6Y說道:“不過,還是得咱們先把聲勢壯起來。崔洪這種墻頭草,看不到希望,怕是不會動手?!?/br>
    第033章 動蕩

    蒼穹之下,四野茫茫。一條玉帶似的小河將大地分成兩半。

    小河左岸,百余名蕃人騎兵瘋狂催著馬匹,拉開與敵人的距離,然后回首施射。

    數(shù)名汴軍騎兵栽落馬下,慘叫聲此起彼伏。

    剩下的人破口大罵,分散開隊形,從多個方向圍追堵截。他們只需要追上這些可惡的蕃人,便能用粗大的馬槊將他們挑落馬下。

    但地方太空曠了,迂回游斗的空間極大,圍了半天,才截住了十余蕃人。隨即便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業(yè)余弓騎兵和職業(yè)沖擊騎兵的差距,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不過仔細算算賬,似乎還是虧了。

    前后被射死射傷二十余人,結果才斬首十余級,還是夏賊不知道從哪里招募來的蠻子,虧大了。

    小河右岸,數(shù)百汴軍騎兵駐馬不動。

    夏賊猴精猴精的,知道右岸有樹林,有沼澤,有河流,地形被切割得比較破碎,迂回輾轉騰挪的空間極小,怕是玩不過他們這些長槍騎士。畢竟雙方的速度并沒有本質差別,分成幾隊圍攏上來后,多半跑不掉,于是干脆不來了。

    騎兵追殺,其實和人追逃一樣。逼迫對方不斷轉向,無法走直線,而你走直線追擊,在速度差不多的情況下,總能追上。

    而一旦近身,善于騎射的夏賊就只能等死,反之,他們這些善于搏殺的騎兵就要被人在中距離上用弓箭玩死。

    這是勇敢者的游戲,拼的就是膽大心細。

    “哼!”朱全忠鐵青著臉冷哼一聲,一甩馬鞭走了。

    到鄭州諸縣巡視,沒想到竟然遇上雙方游騎廝斗,這可真是莫大的諷刺。

    敬翔心事重重地跟了上去。

    李振、韋肇二人對視一眼,都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夏賊游騎越來越猖獗了。往往以百余騎為一股,四處襲擾汴軍的運輸隊伍,雖然造不成多大的傷害,但非常打擊士氣,同時也很占用人手。

    畢竟,任誰在自認為非常安全的腹地,突然遇到敵騎的sao擾,總會驚慌失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