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3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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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其一,還有河中?!倍抛屇苷f道:“克用以女妻王珂,這事情就復雜了,不知道靈武郡王會如何著手。” “說到王珂娶妻,兒聽聞蘭陵蕭氏好不要臉,蕭蘧之女蕭氏出現(xiàn)在興德宮,并且夜宿數(shù)晚,還有人看到蕭氏與趙氏一起出外踏青。”杜光乂聽到這個八卦時很驚訝,繼而大笑,今日又向老父說了起來。 杜讓能臉色一僵,斥道:“息子整日便聽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 “兒知錯矣。”杜光乂告罪道。 他是繼承家業(yè)的長子,父親還不讓他出仕,在家中確實很無聊,有時候會聽聽此類趣聞解解悶。 “此番出鎮(zhèn)河西,不要在長安留人了,全家都搬去涼州。” 第十卷 黃河九天上,人鬼瞰重關(guān) 第001章 關(guān)津 大順三年三月二十九,邵樹德在鐵林軍的護衛(wèi)下抵達了延州延川縣。 他特地找來了膚施縣令吳融。 “子華可有新作?”讓蕭氏留在馬車內(nèi)照顧玉娘后,邵樹德半途下了車,看著穿著一身綠袍的吳融,笑問道。 吳融當了延州首縣縣令,氣度倒是沉凝了很多,再沒以前那種恃才傲物的偏激模樣。 “聽聞大帥自洛州歸來,倒有一首昔年的舊作,曰《過澠池書事》?!眳侨谛Υ鸬?。 “吟來?!?/br> “澠池城郭半遺基……” 邵樹德靜靜聽著,站在他身后的澠池令金索已是泫然泣下。 “這位是……”看見一位老者在自己面前垂淚,吳融也有些吃驚,詢問道。 “延州延川令金索,本洛州澠池令?!崩险卟亮瞬裂蹨I,拱手行禮。 吳融亦回了一禮。 “子華當百里侯年余,感想如何?”眾人已經(jīng)遠離了主干道,行走在了黃河岸邊,邵樹德登上一處高坡,注視著大河對岸,問道。 “方知世事不易?!眳侨诨氐溃骸安辉谄湮唬恢\其政。平日里想得很簡單的事情,可一上手,卻又發(fā)現(xiàn)沒那么簡單?!?/br> “能治理好一縣,便有了做大事的基礎(chǔ)?!鄙蹣涞抡f道:“方今天下征戰(zhàn)不休,百姓流離,人才匱乏。我都在外使勁募人了,若本鎮(zhèn)有合用之才,自然不吝大用?!?/br> 吳融連連應(yīng)是。 “今日將你找來,不是為了觀賞大河風景??吹侥顷犐搪脹]?”邵樹德指著山下某處,那里正有數(shù)十匹驢騾馱載著貨物艱難前行。 “大帥,此為河中商徒?!苯鹚鬟€不太清楚,但吳融是知道的:“延州東北一百八十里至延川縣(今縣),又四十里至大河,有延水關(guān)。渡河至對岸永和關(guān),東六十里至永和縣(今縣),又東六十里至隰州理所隰川縣(今隰縣)?!?/br> “又,延州東行一百二十余里至延長縣(今縣),順延水河谷而下,三十五里至河岸另一處渡口,過河便是馬門關(guān)。此關(guān)當蒲水入河處,在永和關(guān)之南、孟門石槽以北三十里。出關(guān)后,沿蒲水河谷走約七十里至大寧縣(今縣),又東北七十余里至隰川縣?!?/br> “子華是下了功夫的?!鄙蹣涞路Q贊了一句,道:“延州東西向這些道路,有些破敗啊,需得好生修繕一下?!?/br> “謹遵大帥之命?!眳侨?、金索二人一起行禮道。 渭北鎮(zhèn)納入統(tǒng)治時間不長,又有戰(zhàn)爭開支,地方道路系統(tǒng)破敗。即便征發(fā)百姓修路,一般也以南北向的道路居多,東西向甚少。 延州的這兩處渡口,邵樹德都比較滿意,因為對岸有關(guān)城,拿下之后,可以此為依托,保證大河兩岸暢通,退路有保障。 但怎么說呢,這仍然是一項極為冒險的行動。僅靠一座關(guān)城,似乎還有些不足,必須將渡口也包括進來,外圍再設(shè)幾個堡寨,如此才能勉強支應(yīng)。 渡河到敵人的地盤上征戰(zhàn),真的很危險啊,一旦失敗,逃都沒處逃了。 延州之外,通往河中的渡口還有幾處。 渭北鎮(zhèn)丹州及河中鎮(zhèn)慈州之間,有孟門石槽。此處河岸極狹,如切開之石槽,傳聞是大禹治水壘石導河之處。河水上下落差較大,懸水奔流如瀑布,魚鱉不能游。 石槽下游,丹州義川縣(今宜川)東八十里,黃河岸邊有烏仁關(guān),可渡河至對岸之采桑津。附近筑有一城,姚襄所筑,故名姚襄城,“西臨黃河,控帶龍門、孟門之險,周齊交爭之地?!?/br> 這座城國朝曾置鎮(zhèn),目前大概已經(jīng)廢棄。 對一個統(tǒng)一王朝來說,姚襄城這種建在險要渡口的城池,委實沒有必要。但對割據(jù)政權(quán)來說,又是爭得你死我活的要地。 姚襄城往東五十里,可至慈州理所吉昌縣(今吉縣)。 烏仁關(guān)、采桑津/姚襄城以南,就是著名的龍門關(guān)。 同州韓城縣(今韓城市)東北五十里有渡口,可至河對岸之龍門關(guān)。此關(guān)為國朝中關(guān)之一,極險峻。出龍門關(guān),東南二十余里可至絳州龍門縣。 若對岸有人接應(yīng),渡河易如反掌。 龍門關(guān)以南,就是大名鼎鼎的蒲津關(guān)三城了,建有浮橋,為河東、河北西入關(guān)中之第一鎖鑰。 也就是說,從渭北鎮(zhèn)渡河至河中,共有五處渡口。如果能搞定絳州,大軍渡河就會安全很多。 “多多修繕東西向道路,要盡快,我有大用?!?/br> “遵命?!?/br> 將兩個老男人打發(fā)到一邊后,邵樹德又到馬車旁,牽著趙玉的手,將她扶了下來。 蕭氏亦在一旁攙扶著。 “看,對岸就是河中了?!鄙蹣涞轮钢鴬A河對立的兩座關(guān)城,道:“河水滔滔,山勢險峻,素為兵家重地。” “大王眼里只有打打殺殺,妾覺得商旅渡河,絡(luò)繹不絕,兩岸百姓盡皆開顏,卻更添人間煙火氣?!壁w玉挺著肚子,身上披著一件厚實的皮裘,笑道:“河中王家怎么就得罪你了,非得奪人家基業(yè)?” 邵樹德語塞。 “君子無罪,懷璧其罪?!庇H兵搬來了一具胡床,邵樹德?lián)еw玉坐下,道:“王重盈教子無方,王瑤私下里找到我,我有什么辦法?!?/br> 趙玉無奈地捏了捏邵樹德手,大眼睛里既有笑意,又有憂慮。 “放心,會選好時機的。王重盈最近開始整頓部伍,加強cao練,應(yīng)是感覺到危機了?!鄙蹣涞掠终f道:“昔年王重榮還在時,河中軍還是能打的。正面與黃巢大軍血戰(zhàn),能動搖其陣腳,給李克用之沙陀騎兵找到機會。但時過境遷,又是內(nèi)部爭權(quán),怕是沒這么能打了。王珙死后,王重盈身體狀況大不如前,這機會應(yīng)不會太遠。” “王珂是李克用女婿,晉陽焉能坐視?” “征戰(zhàn),哪有不冒風險的?便如我用兵,素來謹慎,可若著意找尋,依然有漏洞,還是有風險。機會出現(xiàn)時,若不把握住,還不如抱著玉娘躲在靈州,終日生孩子?!?/br> 趙玉終于頂不住這番話了,輕笑著搖了搖頭。 蕭氏站在一旁,微微有些嫉妒。 大王對趙氏,頗為寵愛,對自己,卻一點不憐惜,甚至可以稱得上粗暴。興德宮那幾晚,與其說是寵幸,不如說是享用、玩弄。 蕭家天之驕女,琴棋書畫,詩賦歌舞,哪樣不精通?從小不知道花費了多少精力在這上面,痛苦的學習過程,她甚至都不想過多回憶。 人又長得貌美,求娶者怕是能排滿朱雀大街。哪怕隨父遠去河渭之后,依然有人上門提親。 可到了興德宮,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解了衣裳,跪在大王面前服侍他。 正自怨自憐間,突然一陣大力傳來,被邵樹德抱入懷中,坐到了他左手邊。 趙玉笑著往旁邊挪了挪地方。 與蕭氏交好,是她本人的想法,也是家族的想法。 人老色衰,便是大王再念舊情,恩寵還能延續(xù)幾年?生完這個孩子之后,顏色怕是更加不堪。府中姬妾,她與封氏姐妹算是年歲較長的。英雄白頭,美人遲暮,自古無人能逃。 郡王府中,各大家族削尖了腦袋往里塞年輕貌美有才氣的女子,都摸準了大王的喜好。 蕭氏女,從小就是按帝姬的標準培養(yǎng)的,身段婀娜,善歌舞,能書畫,辨琴音。初來興德宮時,還帶了一卷自己寫的詩集。 字跡娟秀,詩歌綺麗,頗似齊梁綺艷詩,據(jù)說和韓冬郎學過數(shù)年。在這般貌美才女面前,大王最是把持不住。 “大王終日學詩,可有所得?”看著滔滔大河,趙玉笑問道:“黛娘工于詩詞,不妨讓她品鑒品鑒?!?/br> 邵樹德愕然,張大帥靈魂附體,差點就吟出來。 想當年,張宗昌也是請狀元教他認字寫詩,水平大家都知道。 邵大帥請府中姬妾教他寫字,也與封渭、黃滔、韋莊學過詩,但總覺得他們的詩歌路數(shù)不太對,太婉約了,學不來。 憋了半天之后,苦思冥想之下,竟然還記得一首,便看著氣勢磅礴的大河,吟道:“倒瀉銀河事有無,掀天濁浪只須臾。人間更有風濤險,翻說黃河是畏途?!?/br> 趙玉看了邵樹德一眼,蕭氏也有些驚訝。 這詩沒用華麗的辭藻,也無什么故作高深的典故,只是直白地說了一件事,難道真是大王寫的? 邵樹德的臉皮已被風沙雨雪打磨得看不出什么,只是“自謙”道:“偶有所得,今晚還需向二位娘子請教?!?/br> 蕭氏身材勻稱,但身上前后兩處地方卻很碩大,趙玉懷著身孕,自然只能向蕭氏請教了。 蕭氏聽聞后,也不知道是真害怕還是怎么著,身子條件反射地一顫,更激起了邵大帥的欲望。 正調(diào)笑間,親兵十將鄭勇前來稟報:“陳副使來了?!?/br> 陳誠很快便至,氣喘吁吁道:“大帥攜美登山,盡覽大河壯麗,殊不知我等還在與北司中官磨嘴皮子,累!” 邵樹德大笑,道:“黛娘,速去準備茶水。陳大郎乃我心腹,便如家人一般。” “使不得,使不得。”陳誠連忙道。 蕭氏已經(jīng)起身,行禮道:“素聞陳副使有諸葛之智,王佐之才,戰(zhàn)陣之上妙計頻出,功業(yè)之大,不輸軍府諸將。只是茶水罷了,請君稍待。俟后有暇,妾亦可在此撫琴,就此大河盛景,為大王和陳副使消乏?!?/br> 說罷,便離去了。 陳誠悄悄觀察了一下邵樹德的臉色。 蕭氏獻女之前,可是與他私下里談過的。大王身邊的羌胡女子有些過多了,折家的勢力也有些大,須得平衡一下??创髱浀囊馑?,似乎對此默許了,這便很好嘛。 做大帥的,什么樣的女人不可得?你獻女上去,人家還不一定收呢。大帥既然享用了,那么定然是有自己的考慮。 “大帥,有兩件事。劉季述親來,言時溥數(shù)月前暗遣長子帶三千人入朝,繞道兗、鄆、魏、潞等鎮(zhèn),現(xiàn)已至絳州。朝廷原本不知,今剛剛知曉,朝議紛紛,爭論不下。有人想得到這支精兵,有人怕得罪全忠,懸而未決?!?/br> 數(shù)月前?邵樹德暗暗推算了下時間,豈不是剛剛大破朱全忠,俘斬萬人,虜獲大量百姓、錢糧西歸沒多久?看來消息很快傳到了東邊,二朱、時溥對這場戰(zhàn)爭很關(guān)注?。?/br> 都知道如今全忠進不了關(guān)中,那么生死存亡之際,遣一子入朝,或為保全家族血脈的絕好方法? “讓時家大郎速速趕來延州,我在這等他。”邵樹德吩咐道。 “遵命?!标愓\應(yīng)道:“第二件事,金商李詳已不能外出視事,月余前召諸將入寢室,請眾人擁其子李柏為金商節(jié)度留后,并遣使奉表至長安,說明此事?!?/br> 李詳…… 邵樹德的思緒一下飄到了十年前那個戰(zhàn)火紛飛的歲月。 當時李詳一身戎裝,笑語晏晏,王遇立于其后,威武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