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2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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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慘 荒涼的古驛道通向遠方,雜草茂盛,幾乎侵奪了半個路面。 臨水而拔的蘆葦隨風(fēng)搖曳,白鷺輕巧飛過,落在河渚水草之上。 孤零零的農(nóng)舍前,農(nóng)人虛掩柴門,朝田間走去。 竹籬內(nèi),農(nóng)婦整理著渚蒲,細心編織。 菜畦中,小兒正在用桔槔打水,澆灌冬菜。 桑林間,家犬追得母雞咯咯直飛。 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鄉(xiāng)間的寧靜。 大批兇神惡煞的武夫忽然而至,將一群行商模樣的漢子趕了進來。 農(nóng)婦悚然而驚,小兒哇哇大哭,家犬夾著尾巴,嗚咽不已。 趕回家的農(nóng)人緊握鋤頭,面色驚惶。 “勿憂!”符存審翻身下馬,走了進來,溫言道:“吾等只是過路?!?/br> 說罷,讓親兵拿了一匹絹過來,放到編好的蒲席之上。 “麻煩給這些人準(zhǔn)備一些飯食?!彼噶酥改瞧甙藗€一臉晦氣的行商,說道。 農(nóng)人下意識點了點頭,道:“只有粗茶淡飯。外頭兵荒馬亂,官府催課甚急……” “無妨?!狈鎸忁D(zhuǎn)身離去,又朝站在門外的一隊軍士說道:“看緊這些人,一個不許放走?!?/br> 大軍過境,游騎四散,見行人就抓,并統(tǒng)一看管起來。 很顯然,他們并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行蹤。 馬蹄聲再度響起,符存審已帶著大隊人馬飄然遠去。 家犬沖到籬笆前,狠狠吠叫了兩聲。 門外的武夫瞪了它一眼,家犬又夾著尾巴,哀叫著躲到了后院的茅草之中。 古道之上,大群武士正在行軍。 貪長到路面上的花花草草被踩為塵泥。 兩側(cè)衰草之中,哨騎忽隱忽現(xiàn),來往奔馳。 大隊綿延到遠方的天邊,仿佛無窮無盡,直有千軍萬馬一般。 騎卒將馬兒帶到草地之上。 戰(zhàn)馬噴著響鼻,嗅了嗅滿地的枯草,嫌棄地轉(zhuǎn)過了頭。 騎卒笑著拿出煮熟的豆子,細心喂養(yǎng)。 馬尾晃個不停,狀極歡快。 王建及一陣風(fēng)般疾馳而過,至原上老樹前,下馬拜道:“軍使,賊軍今晨已開始渡河。斥候不敢靠得太近,只草草看了幾眼,應(yīng)有萬人左右。車馬、輜重甚多,渡河非常緩慢。” “汝盔歪甲斜,成何體統(tǒng)?”李唐賓斥責(zé)了一聲,方道:“可與天雄軍聯(lián)絡(luò)上?” 王建及暗嘆晦氣。軍使治軍嚴苛,大冬天在帳內(nèi)都不帶解甲的,與天雄軍那個牛禮簡直是絕配,并稱兩大“苛將”,偏偏大帥還挺賞識他們,毬場、駿馬、美姬賞賜不斷。 “天雄軍臧軍使偵騎四出,窺視不斷,大軍調(diào)動頻頻,似將大戰(zhàn)?!?/br> 李唐賓點了點頭。 不是“似將大戰(zhàn)”,是真的準(zhǔn)備大戰(zhàn)。 大帥用兵,從來都是兩手準(zhǔn)備。你若有正兵前來,我自以正兵迎之。 李唐賓突然鋪開了地圖,仔細審視著。 離賊軍主力已不到三十里,現(xiàn)在應(yīng)還未暴露行蹤。 天雄軍確實干得不錯,又是窺視,又是襲擾,又是整兵備戰(zhàn),賊軍急欲歸家,這會注意力估計早就被吸引到了那邊,整日琢磨如何擊破天雄軍,各種計劃制定了一籮筐。 天柱軍,比主力出發(fā)得還早。不張旗鼓,輕裝急進,路上見人就抓,游騎散得很開,并且小心翼翼,盡量不打草驚蛇。 郝振威之前注意力全在王卞身上,這會急著解圍同州,哪顧得了其他方向,根本想不到他們這支人馬會從渭水南岸殺過來。 李唐賓讓親兵收起馬扎、氈毯、地圖,時機已經(jīng)成熟,明日定破郝賊。 ※※※※※※ 渭水兩岸,人喊馬嘶,亂成了一鍋粥。 馬夫用力揮舞著馬鞭,臉上神色焦急。 馬兒渾身是汗,巨大的肋部一張一合,渾身緊繃,拖曳著沉重的大車。 旁邊是一輛斷了軸的輜重車輛。 馬套已經(jīng)被取下,挽馬被牽走。車廂歪倒在路邊,輔兵們正手忙腳亂地收拾軍資。 稍遠點的地方,還有人在埋鍋做飯。 一排排甕置于地上,炊煙繚繞,飯香撲鼻。 偶有騎兵路過,揚起大片灰塵,路邊席地而坐的軍士們痛罵不已。 河面尚未結(jié)冰,浮橋已經(jīng)搭建完畢,歸心似箭的同州軍正在大舉渡河。 萬把人,加上輜重,還要渡橋,一兩天內(nèi)是渡不完的,此時恰恰已進入到了最繁忙、最混亂的時刻。 郝振威是非常慎重的。他把僅有的千余騎兵分成兩部,一部分監(jiān)視華州,因為王卞有在草原上招募來的五百騎,不能給他們機會。另外一部則已經(jīng)渡河北上,遠遠地將防線散開,將天雄軍的斥候往回壓。 邵賊明顯加強了戒備,已經(jīng)很難打探到同州那邊的消息了,即便郝振威已經(jīng)將大部分斥候派到了北面,極力刺探情報。 “唏律律……”有挽馬不堪重負,痛苦地跪倒在地。 押運的輔兵從后面趕了上來,馬夫連踢帶打,但無濟于事。 “換一匹……”那位輔兵軍士剛要說些什么,卻見西邊煙塵彌漫,地面震動不已。 “哪來的騎兵?”很多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將目光投向西邊。 出現(xiàn)在視野中的是數(shù)名瘋狂打馬而回的斥候。 他們渾身浴血,似是經(jīng)歷了一番慘烈的搏殺,人人帶傷。跑著跑著,就有一騎滾落下馬,再無聲息。 斥候身后,是大群手持馬槊的騎兵。 他們催動著馬匹,速度越來越快,槊刃閃耀著寒光,如同魔神一般沖向一團散亂的渡河營地。 “結(jié)陣!”有軍官策馬馳來,大聲下令。 席地而坐的軍士又驚又怒。 將帥們干什么吃的?又防王卞,又防邵樹德,防來防去,這股突然冒出來的騎兵又是誰的?難不成是朝廷的? 戰(zhàn)馬越來越近。 軍官們草草找來了數(shù)百軍士,結(jié)成槍陣。但更多人的長槍、甲胄都放在車駕上,畢竟行軍趕路的時候你沒法隨身帶這些玩意不是? 騎兵如洪流般奔涌而至,阻擋他們的同州長槍兵就像洪水中的一塊堅石,洪水分流而過,繞過他們不打,直朝后方亂成一團的營地沖去。 夫子們一哄而散。 輔兵躲到車駕后面,尋找盾牌、長槍。 戰(zhàn)兵們抽出弓梢,瘋狂地上弓弦。 千余騎一沖而過,就像伐木一樣將站著的人撂倒。 行軍作戰(zhàn),最怕的不是死了多少人,而是亂了建制。前者還可收攏敗兵復(fù)戰(zhàn),后者可就再無回天之力了。 西邊還出現(xiàn)了大群步卒的身影。 他們大張著旗幟,敲響戰(zhàn)鼓。數(shù)千人呈縱隊快速行軍隊形,一路小跑的同時也維持著體力。 其實根本不用這么謹慎了,因為在戰(zhàn)鼓擂響的同時,同州軍這邊已經(jīng)有很多人開始潰逃。 他們爭搶著狹窄的浮橋渡口,不惜揮拳相向,甚至拔刀互砍。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上了浮橋,逃到對岸就安全了。但浮橋就這么大,正常通行尚且人擠人,時不時出點小事故,如今到處是失了理智的夫子、軍士,幾乎談不上任何通行效率了。 有人慘叫著捂著齊根而斷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看著揮刀而向的舊日袍澤。 有人被擠下橋,不甘地撲騰在冰冷的渭水之中。 百余騎勒馬回轉(zhuǎn),揮舞著馬槊,趕羊似地把人往浮橋那邊趕。 橋上人越來越多,情緒也越來越激動,兩側(cè)撲通聲響個不停,人就像下餃子一般落入河中,很快便沒了聲息。 “嘩啦——”不堪負重的浮橋散架了,絕望的人們互相撕拉著,哭喊著。 落入水中的人拼死抓著船幫,船上的人揮刀砍下,十指齊根而斷。 有人嘴唇凍得發(fā)青,言語哀求,回應(yīng)他的是迎面一斧。 有人不甘就這樣死去,直接拽住船上的人,臨死都要拖一個下河墊背。 數(shù)十騎呼嘯而至,將沉重的馬槊頓于河岸松軟的泥土中,抽弓便射。 浮船上無遮無擋,慘叫聲連綿不絕。 ※※※※※※ 渭水北岸,大群士卒陣列嚴整,持槍而立。 他們默默看著一片混亂的南岸渡口,心中慶幸不已。 如果先渡河的是別人,此時狼奔豕突,潰進河里的就是自己了。 一將無能,害死三軍! 防華州王卞,防空了! 防洛南朔方軍,防空了! 還將大批斥候派往同州方向,簡直是做無用功! 已經(jīng)過河的這四千步騎,長槍倒是都帶了,人手一根,但盾牌、甲胄缺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