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 第1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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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沖突 光啟三年五月二十,洛陽東郊。 數(shù)騎快馬駛?cè)肓舜笸R行,大聲喊叫了起來。 “行里還有多少人?都召集起來!”劉三斗下了馬,一邊吩咐馬夫照料,一邊急吼吼地問道。 “還有一隊人,兩日前剛回來,還在休整?!庇腥舜鸬?。 “全部拉出來,披掛整齊,器械帶上。”劉三斗抓起瓢喝了一大口水,急道。 “會辦,何事如此驚慌?”聽見院內(nèi)動靜,屋里出來數(shù)人,問道。 “丙隊在河南縣與朱全忠的人干起來了,殺了他們兩個人,事態(tài)緊急,快去幫忙?!眲⑷反鸬馈?/br> “好,這就召集兒郎們。”幾人也不廢話,立刻回屋將人都喊了起來,然后互相幫忙披掛,從器械架上取下武器,一人帶足三十枝箭。 馬行占地面積極廣,里面還有百十個本地招募的漢子,負責各種雜務(wù),此時聞言,也紛紛叫嚷著要去幫忙。 劉三斗猶豫了下,便道:“馬行內(nèi)還有千余名汝州軍士,不能沒人留守,就咱們兩隊人去,夠了?!?/br> 十余日前,馬行的人賄賂了秦宗權(quán)手底下那幫兵將,進入汝州募兵,并明言是帶回夏州,并不會與他們?yōu)閿?。事情辦得很順利,從梁縣、臨汝、魯山、葉縣等地募了兩千人而歸,昨日剛送了千人前往虢州,馬行內(nèi)還有千人留守,等待第二次輸送。 離譜的是,汝州還有秦部軍士私下里問,能不能跟著一起走。最近他們與朱全忠打了好幾仗,敗多勝少。而且朱溫殺人太狠了,一次斬首萬余級,一次殺兩萬人,大家都有點怕。 宣武諸州殘破,養(yǎng)不活太多軍士,讓他們種地,卻也不怎么愿意。聽聞有在定難軍當衙兵的蔡人軍士現(xiàn)身說法,談糧餉多么豐富,大伙都心動了,想跟著走。 至于夏州在哪,管他呢!當年崔安潛到陳、許、蔡三州募兵,大伙不也去了?蜀中不遠嗎?可能比夏州還遠。 楊復光募忠武八都進關(guān)中討賊,大伙也跟著走了,后來更是跟著鹿宴弘入蜀,沒什么不適應的。蔡人行走天下,提著腦袋為將軍大帥打仗,在哪不是活? 投降荊南的在荊南當兵,投降夔峽的在夔峽當兵,去淮南、江南、蜀中、關(guān)中的也不少,聽說還有跑去黔中的。各鎮(zhèn)節(jié)帥用了都說好,蔡州軍的牌子是立起來了。夏州靈武郡王最近幾年名氣不小,去給他當兵,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馬行的人不敢答應秦部下級軍士的請求,大帥似乎更愿意招良民入軍,而不是習氣很重的秦宗權(quán)部下。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此時的河南,哪有良民? 張全義在洛陽張榜,除了殺人有罪,其他都不管。在這種情況下,你若想保證自己的財貨、妻女不失,可不就只有狠起來么?不狠,那還不是被人欺負到死? 大通馬行當然不只是在汝州募兵,事實上河陽鎮(zhèn)、河南府、陜虢二州都在募。大帥說了,重點是靠近朱溫地盤的州縣,使勁募,民戶愿走的,也拉走。離汴州遠的州縣,原則上少募甚至不募。 如今中原局勢緊張,秦宗權(quán)集結(jié)了十五萬大軍,欲攻汴州。朱溫有點慌,向朱家兄弟求救。尤其是天平軍節(jié)度使朱瑄,朱溫認其為兄,百般懇求他出兵救命。上頭的節(jié)帥們忙做一團,底下州縣也人人自危,根本就沒什么長久心思,全是過一天算一天的狀態(tài)。 在這種情況下,定難軍前來募兵,根本沒人管。 我都不知道下個月還是不是某州刺史、某縣縣令,管那么多作甚!朱珍去淄青鎮(zhèn)募兵萬余人而回,也沒人管,隨后又派人去河陽、陜虢募兵萬余,同樣沒人管。 最不可思議的是,朱珍募完兵后,還襲擊青州,得馬千余。第二年又派人去募兵千余,還是沒人管,各鎮(zhèn)節(jié)帥對地方州縣的控制力已經(jīng)低到令人發(fā)指的程度,基本處于自治狀態(tài)。 再者,戰(zhàn)馬是真的剛需。朱珍從青州得馬千余,朱溫欣喜若狂,邵大帥如今有手握銀川、永清兩大牧場,定西寨(西使城)那邊還在籌辦第三個牧場,再加上蕃部的供奉,一年拿出上萬匹馬來交易都不是問題,河南諸鎮(zhèn)該是何等眼紅,何等趨之若鶩。 募兵,官面上從來不是問題,但得防著競爭對手。 劉三斗帶著百人返身上馬,人人有甲,裝備精良,很快便趕到了丙隊所在地方。一個沿河的小村莊,大概幾十戶人的樣子。 丙隊五十人全副武裝,與對面幾乎是他們?nèi)兜娜藢χ胖?,眼看就要動起手來?/br> “讓他們滾!”劉三斗上來便是一箭,射在對方身前數(shù)步。 三隊整整一百五十騎,呈品字形,手上握著騎弓,馬鞍旁邊掛著馬槊,冷冷地看著對面百余人——幾乎全是步卒。 窮鬼,連馬都沒有! 在河南縣新募的四百余軍士站在一旁,默默看著。一些心大的家伙,臉上甚至還有嬉笑之色,仿佛盼望這兩撥人打起來一般。 對面募了大概七八百人,此時也全都坐在地上,一點跑路的意思都沒有。 風氣如此,河南屢遭兵禍,將大伙全都逼成了好勇斗狠之徒。你狠,你厲害,大伙就信服,愿意跟你混。 以力為尊,這就是如今的價值觀。 “這位軍校,既是靈武郡王的人,當知……” “滾!”又一箭,這次離得近了一些。 “如此跋扈,今日便替靈武郡王教訓教訓……”話未說完,一箭射落了他的璞頭,將后面半截話全堵在了嘴里。 大通馬行的騎士全是四十歲左右的壯年男子。不過別小看他們,這伙人幾乎全是不適合在衙軍中繼續(xù)打拼的老卒。經(jīng)驗、武藝、勇氣都不差,此時有馬有甲,真打起來,對面那一兩百人完全不夠看的。 兩邊招募的新卒里有人起哄,嬉笑怒罵,不過多是在嘲笑宣武軍的那幫人。 宣武軍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僵在了那里,不知道該怎么辦。 今日已經(jīng)起了沖突,還死了兩個人,若就這么回去,絕對沒好果子吃。不一定會死,因為被大通馬行所殺兩人是普通軍士,不是軍校,還談不上拔隊斬,但受責罰是肯定的。 但打吧,對方有馬有甲,經(jīng)驗豐富,箭術(shù)精絕,一看就是老卒了。這邊只有一百多人,除了寥寥幾人有馬之外,大部分都是步卒。在這平坦無垠的曠野上,怎么打?怕是全死光了,也拉不了對面多少人墊背。 好好的募兵,怎么就搶到一塊還動起手來了呢?仔細想想,最初似乎是因為口角,但定難軍的人脾氣也太暴了吧,全是亡命之徒! “走不走?”劉三斗深吸一口氣,將騎弓放下,從馬腹下取出長槊,問道。 五十騎從他身后離開,遠遠兜了一圈,在宣武軍斜后方百步外停下,也都抽出了騎槍、馬槊,冷冷看著他們。 “走!”帶隊的軍校臉色蒼白,不知道是害怕大通馬行的騎卒,還是害怕回去受責罰。 他手下的軍士們垂頭喪氣,四散開來,準備帶著新募的士卒走人。 “滾吧!” “老子不跟你走了!” “咱們投靈武郡王去吧?!?/br> “定難軍這么能打,跟著他們小命得保。” “是極。去了宣武軍,若是一場大敗,腦袋多半成了他人之功,俺不去了。” 沒成想,他們在澠池、新安兩縣募的八百新卒不想走了,紛紛鼓噪要去定難軍。 軍校臉一黑,抽出橫刀,宣武軍士們也拿出器械,大聲呼喝,看樣子馬上就要斬幾個人立威。 “沖!”劉三斗策馬上前,直入宣武軍士人叢中,一槊捅入了軍校的胸口。 那人眼中滿是痛苦、懊悔的神色,顯然沒想到大通馬行的人敢直接動手。 馬蹄聲驟然響起。 趁著宣武軍士較為分散,一百五十騎從正前方、側(cè)后方兩相夾沖,一下子就撂倒了數(shù)十人。 隨后,他們又兜到遠處,抽出騎弓便射,又是一片慘叫。 射完箭,復沖,宣武軍士們頓時支持不住,四散而逃。 兩方千余新卒看得目瞪口呆。 “會辦,今日之事……”有人靠了過來,憂慮道。 說實話,在招募、護送民戶的過程中,他們也不是第一次殺人了,但以往殺的多是山匪亂兵,這次殺的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鎮(zhèn)兵,而且還一殺就是數(shù)十。此時若是提馬去追,正在逃走的百人也活不下來。 “大帥早就有令,募兵、募民時可便宜行事。”劉三斗說道:“規(guī)矩如此,某也是照章辦事,勿憂。上次盧氏縣那十幾個縣鎮(zhèn)兵,屢次索賄,不也被宰了么?出來辦事,尤其是這戰(zhàn)亂之地,就得做好殺人和被殺的準備。” 說罷,劉三斗又策馬到新募的士卒面前,看著他們亂哄哄的樣子,道:“爾等還不收拾東西跟我們走?朱溫殘暴,今日死了這么多人,定然要報復。爾等最好帶上家人也一起走,向西進入陜州,北渡河入河中,然后西渡綏州,便到定難軍的地盤了。一點不遠,還沒去淄青或淮南遠?!?/br> 劉三斗這話倒也不假。河南府西面便是陜虢鎮(zhèn),與河中鎮(zhèn)隔河相望。到了河中后再西渡黃河,便可至綏州,這是他們常走的一條路線。 另外一條路線便是經(jīng)陜虢入關(guān)中,然后北上鄜坊,去夏州,距離稍遠一些。 到綏州這條路線,還真沒有從洛陽到淄青或淮南遠。只不過劉三斗話沒有講清楚,沒告訴他們最終的目的地其實不是綏州,而是別的地方罷了。 人都到綏州了,還能跑?老老實實給邵大帥扛槍、種地吧,以后說不定還會慶幸感激呢。 大通馬行之前核算過,一戶人從河陽出發(fā)到夏綏,路上大概要消耗七斛糧,還可以承受。 等到了綏州后,如果乘船逆流而上,成本其實很低的——當然現(xiàn)在沒船給他們坐,都去運輸軍資了。 定難諸州,漢民人口太少了。而河南又這么亂,此時秦宗權(quán)更是到了河南府隔壁的鄭州,打算圍攻朱溫,周邊諸縣人心惶惶,正是撈人的大好時機。 不出意外的話,靈州今歲大稔,定難軍有點余力接納更多的移民了。不過大帥在收復河隴失地,應該也有斬獲了。招募的軍士家人多半還是安置在靈州,但普通民戶就未必了,有可能會往河渭之地安置一些。 只可惜,民戶還是少了點。這年月,聽聞你來募兵,大伙都愿意跟你走,但募民屯墾,就沒那么積極了。河南不缺地,缺的是安定的環(huán)境,要不是秦宗權(quán)還在四處折騰,多半一個人都不愿意走。 也不知道這廝還能蹦跶多久。 第024章 人命 伙房內(nèi)熱氣騰騰,數(shù)十名臨時招募的夫子忙得滿頭大汗,在給人蒸餅。 戰(zhàn)亂之地,每一分糧食都十分寶貴。農(nóng)田荒廢、百姓流散、官府催課,哪一樣都會極大打擊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懷州的糧價,此時已經(jīng)達到了六百余錢一斗,幾乎是夏綏的二十倍,這在素稱膏腴的河南是很難想象的。 但大通馬行就是能搞到糧食!還是正規(guī)渠道,官府開倉放糧,賣給他們的。價錢還很便宜,一斗三百錢。按照如今懷州的行情,一匹戰(zhàn)馬可以換三斛多糧。 這還是在懷州,當?shù)貢r不時有經(jīng)河東鎮(zhèn)倒手過來的草原馬,價錢漲不上去。如果是在大戰(zhàn)臨近的河南其他地方,或素來缺馬的淮南、江南地區(qū),價錢還要漲上一大截。 戰(zhàn)場上若有一千騎兵沖陣,這是多大的優(yōu)勢?將帥們不會不清楚這點。 “省著點用吧?!迸嵬粗锓騻円欢方右欢返睾兔?,嘴角抽了抽。 做飯的伙頭憨厚地笑了笑,和面的手沒有絲毫變化。 他知道東家只是善財難舍,但心還是善的。別的不談,單是從李罕之那里弄來米面,給臨行的民戶準備吃食,并且沒有明顯的貪墨,這就足以讓人敬重了。 伙房內(nèi)還有一些婦人、小孩在幫忙。不用給他們結(jié)工錢,管飯就行了,非常廉價。 見裴通坐在那里心疼,一個在土灶后燒火的小姑娘還對他笑了笑。 裴通嘴角抽了抽,回了個笑容,但比哭還難看。 花錢花得有點多了!李罕之固然賣糧賣得便宜,但之前還贈了他不少馬,把這些算進去,成本就高了很多了。 不過也沒辦法,李罕之能賣糧給你就不錯了。裴通隱隱聽人說過,這廝乏糧的時候還吃過人rou,什么事干不出來?若是一般的生意人,估計早被他搶了,也就戰(zhàn)馬這種東西,每個軍閥都夢寐以求,李罕之終究不太敢硬搶。 大通馬行不是沒被搶過。 以前義成節(jié)度使安師儒就搶過他們百余匹馬,結(jié)果后來再也不去那邊做生意了,安師儒沒有馬用,騎兵上個幾次戰(zhàn)場就變成了步兵,大家都看在眼里。 再者,河南的馬行里一般也沒幾匹馬。你要買,都得派人過來商談,然后由大通馬行從河中府那邊調(diào)撥,王重榮的地盤秩序安定,有大批存貨。 一筐又一筐的面餅被送到了院子里,有人將其浸泡入醋中,然后晾干、收集起來。 幾個小孩圍在那里,口水漣漣。 裴通嘆了口氣,吩咐隨從拿了幾個餅分給那些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