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夠嗆，明天我去法院閱卷。”方軼在公眾場合不太愿意過多的談?wù)摪盖椤?/br>
    謝友和點了點頭：“估計跟我推斷的差不多。下午所里有個重大刑事案件的研討會，聽說律協(xié)的人會過來，你要不要參加下？”

    “我下午得去檢察院溝通案情，可能趕不上?！狈捷W一笑道。

    “嗯，不去也好，都是些大話空話，沒個吊用?！敝x友和低聲道。

    “你兒子怎么樣？還在市里嗎？”方軼問道。

    “沒有，被派去京城了。在那邊做西廚。”謝友和道。

    “工作不用你cao心，媳婦不用你cao心，你算是撈到了?，F(xiàn)在就等兒子結(jié)婚抱大孫子了吧？！”方軼笑道。

    “哎！現(xiàn)在年輕人壓力大，娶媳婦得有房子吧，一座房子壓死人啊！”謝友和嘆息道。

    “你家不是有房嗎？發(fā)什么愁?。　狈捷W不解道。

    “不是你說的那樣。我家就一套大三居房，如果在本市買房，我壓力不大，從銀行貸點款，我們兩口子的工資加退休金就夠還貸的，日常生活質(zhì)量不降。

    現(xiàn)在兒子去了京城，那地方房價賊高，一平米好幾萬，買套房我們都得成佃戶，天天年年的給銀行打工。生活就只剩下活著了！你說我能不愁嗎？！”謝友和無奈道。

    “很多事都是我們無法預(yù)料也無法把控的，說不定你兒子的外國媳婦不要京城的房，人家自帶嫁妝，給你弄個城堡住?！狈捷W笑道。

    “借您吉言，我倒是希望他們?nèi)舛ň?，這樣我們兩口子也少cao點心。不用成房奴，不用cao心孫子的學(xué)區(qū)房。”謝友和嘆氣道。

    下午的時候方軼去了縣檢察院，接待他的不僅是曹曉雪還有她師父，之前見過的那位中年女檢察員——李檢察員。

    “方律師，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之前案件移送后，我?guī)煾咐畋蟾覀儨贤ㄟ^關(guān)于追繳贓款的事，我也看過你提交給公安部門的那個案例。

    既然你代表盛豐集團來找我溝通追繳贓款的事，我和我?guī)熞采塘苛讼?，覺得這事關(guān)鍵在打賞款項的定性上，是屬于贈與行為，還是屬于交易行為。這個定性將直接影響我們是否追繳贓款?！辈軙匝├淅涞?，一雙美麗的大眼中依舊冒著冷冷的光。

    “方律師，我們想聽聽盛豐集團的意見?！崩顧z察員微笑道。

    “嗯，感謝兩位能抽出寶貴的時間和我溝通追繳贓款的事，根據(jù)《刑法》第六十四條的規(guī)定，犯罪分子違法所得的一切財物，應(yīng)當(dāng)予以追繳或者責(zé)令退賠。

    《最高人民法院關(guān)于刑事裁判涉財產(chǎn)部分執(zhí)行的若干規(guī)定》第十一條規(guī)定，被執(zhí)行人將刑事裁判認定為贓款贓物的涉案財物，無償或者以明顯低于市場的價格給予第三人的，人民法院應(yīng)予追繳。

    我認為，犯罪嫌疑人與主播之間沒有購買服務(wù)的約定，打賞行為應(yīng)該屬贈與行為，主播所得的全部賞金應(yīng)全額追繳?！狈捷W道。

    雖然理論界和實務(wù)界對于打賞行為是屬于贈與行為還是屬于交易行為存在分歧，但是對于方軼來說，那個理論有利于盛豐集團利益的最大化他就用那個。只有說服了檢察院才能進一步的讓檢察院與法院溝通追贓事宜。

    “我不這么認為，根據(jù)直播的業(yè)務(wù)模式，犯罪嫌疑人的打賞行為是他與網(wǎng)絡(luò)主播間的交易行為，犯罪嫌疑人打賞是為了讓主播為其表演，獲得精神上的愉悅感，實質(zhì)上雙方是服務(wù)與被服務(wù)的關(guān)系，并非贈與。

    雖然嫌疑人使用的是非法所得，也就是贓款，但是出于保護交易秩序的目的，打賞的錢不應(yīng)被納入追繳范圍?！辈軙匝┓磳Φ?。

    呦呵！時隔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這丫頭片子長本事了，不用點力氣看樣子無法說服這兩位。

    “嗯……，我不同意你的說法。就算是犯罪嫌疑人與主播之間的打賞行為超出了贈與的范圍，屬于消費行為，但是犯罪行為人使用的款項是非法所得，說白了是贓款。

    我認為如果打賞的錢是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收入，那么他打賞多少，都屬于他的消費，不存在合同無效或者被撤銷的情況，但是犯罪嫌疑人使用的是贓款，根據(jù)《刑法》的上述規(guī)定，應(yīng)該被追回。”方軼辯解道。

    第425章 不簡單啊！

    “直播打賞是一種消費行為，雖然犯罪嫌疑人打賞使用的款項是贓款，但是不能否認其行為仍是民事行為，所以我認為本案可以適用善意取得制度。

    雖然目前，我國法律法規(guī)對于贓款能否適用善意取得制度沒有明確規(guī)定，但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guān)于刑事裁判涉案財產(chǎn)部分執(zhí)行的若干規(guī)定》第十一條之規(guī)定，第三人善意取得涉案財物的，執(zhí)行程序中不予追繳。也就是說，追繳贓款過程中是可以使用善意取得制度的?！崩顧z察員道。

    “嗯……您說的有一定道理，法理上似乎也說的通，但是有一點您可能忽略了?！蹲罡呷嗣穹ㄔ宏P(guān)于刑事裁判涉案財產(chǎn)部分執(zhí)行的若干規(guī)定》第十一條規(guī)定，被執(zhí)行人將刑事裁判認定為贓款贓物的涉案財物，無償或者以明顯低于市場的價格給予第三人的，人民法院應(yīng)予追繳。

    換句話說，雖然在追繳贓款過程中，可以使用善意取得制度，但是善意取得也要服務(wù)與價格相對應(yīng)，交易合理公平才可以。但是本案的打賞金額巨大，明顯不屬于合理交易的范疇?！狈捷W心道：多虧了之前有準(zhǔn)備，要不還真被你唬住了。

    曹曉雪和李檢察員互相看了一眼，眼睛冒光，似乎想到了什么。

    “方律師，您的意思是犯罪嫌疑人使用贓款打賞的服務(wù)與其價值不符。”李檢察員道。

    “對呀，既然是消費那么就肯定有對價，我說的俗一點，兩個十八九的姑娘在直播間跳兩下，唱兩首歌就能值八佰多萬？她天天跳，跳上一年，跳斷了腿也不值這價??！

    更何況她們又不是什么明星，或者國家級的舞蹈演員。根本就不值！”方軼道。

    方軼真想說現(xiàn)如今死一個人才賠償多少錢，跳舞唱歌能值那么多錢？但是又覺得用生命的價值與直播對比，太高抬直播了，所以他沒說出口。

    “嗯，您的說法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她們的服務(wù)也是有一定價值的，這也不能否認。如果全追討回來勢必會侵害直播公司和主播的權(quán)益，但是對于明顯超出服務(wù)價值的部分，可以不適用善意取得制度，我們可以追繳。”李檢察員點頭道。

    妥了，雖然贓款不能全拿回來，但是至少能拿回一部分，律師費有著落了。方軼心里踏實了不少。

    “方律師，您提交一份書面律師意見，我們找領(lǐng)導(dǎo)匯報下?！崩顧z察員道。

    “如果上面批準(zhǔn)了，您兩位能否跟我去趟直播公司，我想跟他們談下。”方軼試探道。

    李檢察員一笑道：“這個恐怕不行，不過我們檢察院有挽回被害單位損失的義務(wù)，如果院里同意我們的意見，謹(jǐn)慎起見，我們會先凍結(jié)直播公司銀行賬戶內(nèi)的涉案金額，待到法院判決后，再發(fā)還被害人。

    不過目前直播服務(wù)的合理對價無法確定，具體法院會怎么判尚不明確，如果你們雙方談妥了，也可以給我們提交書面意見，我們可以作為參考，向法院建議返還的金額。”

    李檢察員說的明白，雖然不能給你方軼狐假虎威的機會，但是如果檢察院認為打賞屬于應(yīng)當(dāng)被追繳的贓款，檢察院可以先行凍結(jié)全部款項，待法院判決后再返還，如果直播公司和盛豐集團協(xié)商一致，檢察院會尊重雙方的意見。

    “謝謝，謝謝您兩位的大力支持，我代表盛豐集團感謝您兩位?！狈捷W興奮道。

    “回頭上面批了，我讓小雪給你打電話。”李檢察員微笑道。

    如果這個案子能順利解決，李檢察員和曹曉雪臉上也有光，為縣里的重要企業(yè)挽回了經(jīng)濟損失，寫入年底的工作總結(jié)，絕對是個亮點。

    方軼離開后，曹曉雪松了一口氣：“師父，還是您的辦法好?，F(xiàn)在問題解決了。”

    “沒辦法，咱們忙的腳打后腦勺哪有時間研究這個問題那個問題啊，所以把上面提出的問題直接甩給盛豐集團的律師是個很好的解決辦法，既然想賺律師費他怎么也得費點力氣。

    不過方律師確實專業(yè)能力很強，腦瓜兒也夠用。他的本意是把所有的打賞錢都要回來，但是當(dāng)他意識到不可能時，很快便改變了方向，索要超出服務(wù)對價的部分。

    我敢肯定，他在來之前就想好了，如果能忽悠住咱們就要全款，忽悠不住就見機行事?！崩顧z察員微笑道。

    “要是這么說，方律師表面上看起來忠厚老實，其實……不簡單?。　辈軙匝┑芍笱劬@訝道。

    “這還用說，等你接觸的律師多了就懂了，頭腦簡單是當(dāng)不了律師的，更賺不到錢。”李檢察員笑道。

    次日一早，方軼便將律師意見交到了檢察院，剩下就看檢察院的了。方軼從縣檢察院回來后，將相關(guān)情況告訴了蘭姐，蘭姐心情大好。

    幾日后，檢察院以直播公司收到的打賞涉及刑事案件的贓款為由，凍結(jié)了其銀行賬戶內(nèi)相應(yīng)的款項，因為凍結(jié)的金額比較大，直播公司的銀行賬戶內(nèi)資金一共才一千多萬元，一下被凍結(jié)八佰九十萬元，公司運營出現(xiàn)了問題，股東只得自掏腰包給直播公司輸血。

    直播公司的法律顧問立刻找到曹曉雪交涉，并提交了一份京城五位知名法學(xué)教授的法律分析意見，認為直播公司的打賞款屬于合法交易，不屬于應(yīng)被追繳的范圍，建議檢察院解除對直播公司銀行賬戶的凍結(jié)。

    曹曉雪那小辣椒的性格立刻顯現(xiàn)出來，毫不退縮，質(zhì)問直播公司的法律顧問，法學(xué)教授的分析意見是法律還是法規(guī)，效力何在？她機關(guān)槍似得提問把法律顧問搞的甚是尷尬，最后還是李檢察員出來打圓場，告訴法律顧問，目前案件已經(jīng)移送法院，如果法院認為不應(yīng)追繳，檢察院會立刻解除凍結(jié)。

    這話說的再明確不過了，直播公司可以有不同意見，但是一切要等法院判決后再說。

    檢察院等得起，蘭姐也等得起，方軼更等得起，但是直播公司等不起，眼下正是直播火熱之時，有好幾筆資金想要入股直播公司，如果直播公司涉及贓款的事件被競爭對手利用，后果不堪設(shè)想，會損失很大。

    第426章 你是在威脅我們？

    方軼很快接到了直播公司法律顧問打來的電話，對方想要跟盛豐集團商量下退還贓款的事，也想借機把事情澄清下，避免投資方撤資。

    午后的律所會議室內(nèi)，陽光透過窗子照在窗邊的椅子上，坐在上面的方軼感覺暖洋洋的，蘭姐坐在他旁邊，靠在椅背上聽著對方的方案。

    “高總，方律師，我們的意見是退還八百九十萬的一半，不知道你們意下如何？”直播公司的法律顧問，一位帶著金絲眼鏡，油頭粉面，三十多歲的男律師提議道。

    說完后，法律顧問看向身旁坐著的胖男人，直播公司的總經(jīng)理——趙總，后者點了點頭。

    “你們的兩位藝人唱唱歌跳跳舞就值肆佰多萬？這服務(wù)價格太高了吧，我們同意你們保留部分服務(wù)對價，但是你們得拿出誠意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沒有談的余地了。

    哦，對了。昨天有家投資公司叫什么宏遠什么的，給我打電話詢問贓款的事，我跟他說無可奉告，讓他等著看法院的判決。”方軼微笑道。

    聽了方軼的話，趙總的臉色有些微變，法律顧問當(dāng)時就急了：“方律師，你是在威脅我們？”

    “談不上，我只是就事論事說實話，判例已經(jīng)給你們看過了，檢察院的意見你們也很清楚，如果你們不拿出誠意來，現(xiàn)在就可以離開了。”方軼冷笑道。

    商場如戰(zhàn)場，現(xiàn)在的局勢對盛豐集團非常有利，如果不利用那才是傻子。

    法律顧問剛想發(fā)作，被趙總攔住了。

    實際上法律顧問也發(fā)作不起來，不過是演戲給直播公司的趙總看，人家都打到門口了，法律顧問怎么也得表示下，要不然人家憑什么花錢養(yǎng)你。

    “方律師，高總，你們提提你們的想法?！壁w總壓了壓心中的怒氣，問道。

    談判與打仗一樣，最怕自亂陣腳，趙總作為一方的老大，自然懂得這些道理。

    “我們的意見很簡單，你們可以留下總金額的百分之八，作為直播服務(wù)的對價，剩下的錢都還給我們?！狈捷W道。

    “這……太少了吧！”趙總不爽道。

    “這個比例已經(jīng)不少啦！我給您二位看的案例上，那家直播公司可比你們的規(guī)模大多了，最后法院就是按照這個比例判的。

    如果不是你們上門來談，我們提交給檢察院的比例更少，只有百分之三。這也是按照規(guī)模大小計算出來的，我想法院在這種事上也會參考雙方公司的成本和規(guī)模的。您說呢？”方軼微笑道。

    趙總內(nèi)心動搖了，對方提供的案例與自家公司的事出入不大，另外檢察院已經(jīng)查封了自家的銀行賬戶，資金上自己可以輸血，但是負面消息太大，投資人還等回信兒呢。

    “好吧，就按照百分之八，不過我們要簽署協(xié)議，你們要提交給檢察院，而且要配合我們的投資方進行盡調(diào)。不能發(fā)布關(guān)于我們公司的負面消息?！壁w總猶豫了片刻后道。

    “沒問題，我們盛豐集團完全配合。到時候您可以讓投資人直接給方律師打電話?！碧m姐笑的很開心。

    次日一早，雙方簽署了協(xié)議，方軼和直播公司的法律顧問一同去檢察院提交了雙方的協(xié)議。

    此后，方軼接待了三波投資盡調(diào)，方軼說的很客觀，將事實做了澄清，直播公司的法律顧問一直在盡調(diào)人員身旁陪同。

    蘭姐沒想到事情就這樣解決了，雖然說損失了百分之八的資金，但是大部分的資金可以拿回來的，現(xiàn)在就等法院判決了，畢竟檢察機關(guān)只是建議，最終還需要法院拍板。

    不久后，高強強jian案開庭了。

    法庭內(nèi)，旁聽席上沒有人，中級人民法院認為本案涉及個人隱私所以選擇不公開審理。坐在被告人席上的高強精神萎靡，身體也瘦了一大圈。

    這段時間他在看守所沒少受罪，雖然看守所內(nèi)的警察不待見他，但并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同監(jiān)舍的犯人卻并不那么友善。

    得知他是因為強jian婦女被抓進來的，監(jiān)舍內(nèi)每天晚上都有人找他談話，同時還會幫助他活動筋骨，抻抻筋，彎彎腿，練練少林排打功之類的。搞的高強本就不強的身體，更加的不堪，精神萎靡。

    犯人也是有自己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的，打架斗毆，好勇斗狠的一般沒人招惹。但是如果是強jian犯，那可就不一樣了，基本上會被犯人們看作是人渣中的人渣，是最讓人瞧不起的，是犯人中的最底層。所以他的待遇可想而知。

    法庭上，公訴人正在宣讀起訴書：“……本院認為，被告人高強的行為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條、第二百六十三條之規(guī)定，犯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應(yīng)以強jian罪和搶劫罪追究其刑事責(zé)任。

    鑒于被告人罪行惡劣，危害后果嚴(yán)重，社會危害性極大，我們建議對其從嚴(yán)處罰，處以死刑，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六條的規(guī)定，提起公訴，請依法判處。完畢！”

    俗話說，萬惡yin為首，方軼看的出來，對面的兩個女檢察員嫉惡如仇，如果國家有刮刑，她們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建議法院適用刮刑。

    “被告人高強，剛才公訴人宣讀的起訴書，你聽清楚了嗎？指控你犯什么罪？你對起訴書指控你的犯罪事實有無異議？”審判長問道。

    “聽清了，我認罪也認罰，請法院從輕處罰，我真不是故意要殺她……”被告席上的高強聲音顫抖，眼眶內(nèi)全是悔恨的淚。

    他怕了！死刑，有幾個不怕的。

    審判長看了他一眼，心道：你早干什么去了，現(xiàn)在后悔了，天下沒有賣后悔藥的，收起你那不值錢的眼淚吧。死刑都是對你的慈善。

    “公訴人可以就起訴書所指控的犯罪事實訊問被告人?！睂徟虚L面無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