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委托協(xié)議上的律師費，方軼琢磨著，一個月能撈到兩個案子也行，扣除各種稅費和律所的扣點，至少有兩萬多的收入進(jìn)賬，比坐班強(qiáng)多了。

    下班前，方軼分別給看守所和法院打了電話，預(yù)約會見和閱卷。

    次日一早，方軼直奔區(qū)法院閱卷，十點半的時候，方軼回到了律所，坐下來開始仔細(xì)研讀案卷。

    下午時，方軼接到了縣法院的電話，法官通知他周光故意傷害案將于隔周的周三開庭，傳票已經(jīng)郵寄出來了。

    次日一早，方軼去了看守所。

    坐在方軼對面的是一位二十多歲，長相有些小帥的年輕人。

    “楊旭（楊總的兒子），能說下整個事情的經(jīng)過嗎？”方軼問道。

    “嗯，我當(dāng)天去常去的那家酒吧喝酒，碰到一個女孩子，挺漂亮的，我請她喝了一杯，她沒有拒絕……”楊旭將事情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當(dāng)天楊旭去酒吧喝酒，碰到個漂亮妹子隨后便動了心，請對方喝了幾杯雞尾酒后，兩人都有些暈乎乎的。后來楊旭提出一起出去玩玩，漂亮妹子跟著他出了酒吧。

    兩人打車來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開了一間大床房，漂亮妹子跟著楊旭進(jìn)了酒店。

    關(guān)上門后，楊旭欲行不軌，但是漂亮妹子突然反悔了，死活不依。其實兩人心知肚明進(jìn)屋要干什么，孤男寡女的同住一室，不是為了干那事，難道是為了躺在被窩里談理想，談人生的抱負(fù)？別扯了！

    楊旭以為漂亮妹子是在故作姿態(tài)，欲擒故縱，一下來了興趣，施強(qiáng)（此處省略幾百字，以免被404），漂亮妹子的上衣被扔在了地上。漂亮妹子在酒精的作用下，無力反抗，當(dāng)運動短褲的褲繩被拉開時。楊旭再次問漂亮妹子是否愿意與他xx，對方再次拒絕了他。

    此時的楊旭酒勁未過，頭暈的厲害，覺得沒有意思，便沒有再繼續(xù)，沉沉睡去。女孩半夜酒醒后，下床穿好衣服，偷偷溜走，出了酒店后報了警。當(dāng)天晚上，正在酒店床上呼呼大睡的楊旭被警察抓捕。

    “我真是冤枉的，我沒碰她，我真的沒碰她，運動短褲都沒脫，怎么可能強(qiáng)jian呢?！睏钚窈霸┑馈?/br>
    “之前她身上的衣服是誰扒下來的？”方軼問道。

    “是我脫的，當(dāng)時我以為她嘴里喊不要，其實心里想要呢，女孩子很多時候都這樣！然后我就把她推倒在床上?！睏钚窠忉尩馈?/br>
    “你跟警察和檢察院也是這么說的？”方軼問道。

    “嗯，他們說我這是小事，沒關(guān)系的，辦了就認(rèn)，沒有那么嚴(yán)重，然后我就認(rèn)了?！睏钚顸c頭道。

    方軼一陣無語，這不就是采用暴力手段欲行不軌行為嘛！如果女方配合那就是兩情相悅，如果女方拒絕，那就是違反女性意志，構(gòu)成強(qiáng)jian罪。而楊旭的想法就是與漂亮妹子發(fā)生關(guān)系，估計一開始對方也是這么想的，關(guān)鍵是對方雖然跟他進(jìn)了酒店的房間，卻臨時反悔了，又不想干那事了。

    走出看守所，方軼坐在車?yán)镌趺醋聊ピ趺从X得這案子構(gòu)成強(qiáng)jian罪，但是案卷上記載的被告人和被害人對事情的經(jīng)過的自述不一致，檢察員和警方都采信了被害人的說法，方毅覺得這個點可以發(fā)揮，往左偏構(gòu)成未遂，往右偏構(gòu)成中止，而最后的結(jié)果……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僅在一念之間！

    吃過午飯后，方軼回到了律所，再次翻看案卷，對比今天楊旭所說，開始研究案件。

    晚上下班后，方軼剛想回去，萬可法走了過來，低聲問道：“晚上有安排嗎？”

    “沒有，您有事？”方軼看向胖老頭。

    “咱喝一杯，我弄了兩瓶茅臺。”萬可法笑的有點賊，好像偷到了腥的貓一般。

    “去哪喝？”老板約喝酒這事得去，不給老板面子可不好。

    “辦公室，我讓小周去買菜了，一會就回來?！比f可法說完，給方軼遞了一個眼色：“我先過去，你收拾下快點過來。注意保密！”

    方軼突然覺得老板的眼神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這胖老頭有點意思。

    萬可法剛走，黃律師湊了過來，賊兮兮道：“老板約你喝酒，你還不快點?！?/br>
    “哦，你怎么知道的？”方軼吃驚道。

    “這還不簡單，我一看老板那賊兮兮的樣子就知道他又要喝酒。”黃律師嘿嘿一笑道。

    “老板總在辦公室請喝酒嗎？”方軼疑惑的看向黃律師。

    “分人，你是第五個被請進(jìn)辦公室喝酒的?！秉S律師神秘兮兮道：“之前我進(jìn)去過一次，那次喝的是燒刀子，勁太大，一杯下肚我就被放倒了，從此失去了進(jìn)辦公室喝酒的資格?！?/br>
    第328章 下里巴人

    “咱老板回家喝酒嗎？”方軼順嘴問道。

    “他敢！借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在家里喝??！”

    說完，黃律師一縮脖子，向主任辦公室的方向掃了一眼，隨后壓低聲音道：“一家人看著他，嚴(yán)格限制他飲酒，因為他有三高，就連咱們所里都有老板娘的眼線。這話你可別說是我說的，你知道就行了，注意保密。

    你也不想想，以咱們老板的身份，家里人要是不管著點，那還不天天醉生夢死，還能請你進(jìn)辦公室喝酒？”

    “老板在辦公室喝完，就不怕回家被發(fā)現(xiàn)？”方軼疑惑道。

    “沒辦法，魚和熊掌之間總得選一樣吧，有得必有失！”黃律師聳了聳肩膀走開了。

    辦公室的茶幾上，酒已擺上，周穎從外面的餐館買了些豬頭rou、熟牛rou、花生米之類的下酒菜，正在擺盤。

    “方律師，想當(dāng)年在鄉(xiāng)下，我們幾個青年人最喜歡的就是過節(jié)，偷偷弄點散裝白酒，再整點豬頭rou、油炸花生米，那滋味……給只龍蝦都不換?！比f可法微閉雙眼，一臉的回味，片刻后睜開眼：“那是一個令人難忘，卻又不堪回首的年代。來，倒酒！”

    方軼坐在他對面，略顯拘束的拿起酒瓶，給老板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萬律師，我敬您！”

    “關(guān)起門來喝酒，沒有律師，只有酒友。喝酒的時候，我是老萬，你是小方，聽到?jīng)]！”萬可法把臉一沉，說完隨即笑了笑：“來干一杯。”

    兩人對面而飲，很快便下去了半瓶酒，酒菜雖然簡單，但是氣氛卻越來越輕松，萬可法講起當(dāng)年下鄉(xiāng)的往事，滔滔不絕。方軼邊喝酒邊聽故事，覺得眼前的胖老頭其實挺不容易的。

    “加入訴訟部后，感覺怎么樣？”萬可法喝干了杯中酒，方軼又給他倒了一杯。

    “挺好的，其實訴訟部并不像外表看起來那么冷冰冰，一盤散沙！大家在群里交流還是挺多的?！狈捷W微笑道。

    “嗯，考核這主意是我出的，既然組建團(tuán)隊，肯定需要一定的標(biāo)準(zhǔn)，咱不能贊雞毛湊單子，沖人數(shù)，那沒有意義。

    我當(dāng)初定的標(biāo)準(zhǔn)很簡單，第一，專業(yè)能力一定要強(qiáng)，專業(yè)能力不強(qiáng)，做不了律師；第二，人品要過得去，我不要求人品多么的好，但是必須得有底線。不能什么錢都要，什么錢都拿。人非圣賢誰能無缺點，所以我說人品過得去，有底線就行。

    這么多年，團(tuán)隊的律師來來往往，走了不少，也留下了不少。能留下的大家同舟共濟(jì)，都將成為團(tuán)隊的底蘊(yùn)。

    不愿留下，或者不能留下的，我也不挽留，畢竟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各有各的活法。我不阻礙大家的發(fā)展?！比f可法喝點酒，話也多了起來。

    “嗯，您做的對，強(qiáng)有的瓜不甜?！狈捷W點頭道。

    “我看你最近一直在忙案子，有什么困難盡管張嘴，我能幫的一定幫?！比f可法道。

    “嗯，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最近接了一個案子，是個強(qiáng)jian的案子，有些點還沒想透?！狈捷W放下酒杯道。

    “哦？說來聽聽。

    我跟你說，李白斗酒詩百篇，可見喝酒可以激發(fā)靈感，咱們律師應(yīng)該多喝酒，只有這樣才能有靈感。說不定這頓酒喝完，你再看案卷，立刻就通透了！”萬可法煞有介事道。

    方軼心中好笑：對，多喝酒，到時候吐個通透。腦袋都不轉(zhuǎn)了，去哪找靈感??！

    方軼趁著兩人清醒，將楊旭的案子講了一遍：“這案子我想來想去，想做罪輕辯護(hù)，往犯罪中止的方向走。這樣可以讓當(dāng)事人利益最大化?！?/br>
    “嗯，我當(dāng)年也做過一個類似的刑事案件，被害人和被告人各說各的，都沒有證據(jù)，事發(fā)地點在荒郊野外，公訴人也提不出更多的證據(jù)。

    最后你才我是怎么辦的？”萬可法一臉神秘道。

    “怎么辦的？喝酒喝出靈感了？”方軼瞪著眼睛看向?qū)γ娴呐掷项^。

    “沒，那時候我賺錢少，要養(yǎng)家，舍不得喝酒。我是運用的生活經(jīng)驗。越是在紛亂復(fù)雜的案件中，生活經(jīng)驗越重要。

    法律不應(yīng)該，也不是陽春白雪，它是下里巴人，生活經(jīng)驗、道德水平和行業(yè)慣例都會被融入進(jìn)去，雖然有時候它發(fā)展緩慢，甚至阻礙經(jīng)濟(jì)的發(fā)展，但是它終究會一步步走向完善。

    法律是冰冷的，也是有溫度的，如果法律沒有發(fā)揮它應(yīng)有的作用，那不是法律的過錯，是人之錯！”萬可法端著酒杯，一邊晃動酒杯，一邊盯著杯中酒淡淡道。

    “生活經(jīng)驗？！嗯，我明白了。”之前方軼一直想不通，總感覺有層隔膜擋著，現(xiàn)在撥開云霧見日出，豁然開朗。他覺得面前的胖老頭說的對。

    “看，我說的對吧，多喝兩杯靈感立現(xiàn)?！比f可法說完，一口喝光了杯中酒。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桌上的熟食已經(jīng)所剩無幾，兩瓶茅臺已經(jīng)倒不出酒了，再看方軼油膩的中年臉上紅撲撲的，越喝越精神。萬可法喝的很開心。

    “第五個！你是第五個！你比那幫小子強(qiáng)多了，那幫家伙喝完酒，還得我收拾桌子。

    好了，天不早啦！不喝了，你把桌子收拾下，咱們聊會，喝喝茶，我得去去身上的酒氣?！比f可法笑道。

    方軼答應(yīng)一聲，看了看表已經(jīng)晚上九點多了，這點訴訟部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人了。方軼一頓忙活，心中自嘲道：“陪吃、陪喝，最后還得陪聊，這服務(wù)行業(yè)做的！”

    次日下午，楊總再次來到萬華聯(lián)合律師事務(wù)所。

    會議室內(nèi)，楊總和方軼相對而坐。楊總一臉期待的問道：“方律師，有結(jié)果了嗎？”

    “我已經(jīng)看過案卷了，也見了您兒子楊旭。公訴人指控他犯強(qiáng)jian罪，強(qiáng)jian未遂。但是我認(rèn)為，楊旭不構(gòu)成強(qiáng)jian未遂，屬于強(qiáng)jian中止?！狈捷W道。

    “方律師，您有幾分把握？”楊總聽方軼說完，立刻坐不住了，不自覺的身子前傾，問道。

    “五五開！您知道任何事都存在風(fēng)險?！狈捷W道。

    五五開！楊總心里琢磨著，就算是死馬當(dāng)成活馬醫(yī)，試試總不妨事，反正也這樣了：“好，方律師，我兒子的案子就委托您了。明天我把后續(xù)的律師費打過來?！?/br>
    第329章 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禍

    方軼送走楊總后，剛想回工位，手機(jī)突然想了起來，是村里的生子打來的。

    “生子，有事？”方軼接通電話后問道。

    “嗯，有點事，我……我想借點錢！”生子吞吞吐吐道。

    “借錢？借多少？是不是租的那塊地開工了？”方軼一怔，隨即問道。

    “嗯，我想把周圍的鐵絲網(wǎng)補(bǔ)齊了，再把房子整一整，五萬就夠了！”生子道。

    過完春節(jié)后，生子找了幾個人幫忙，開始去隔壁村收拾租的房子和土地，本以為買點木料，裝上門窗就行了，可誰知道越弄活兒越多。

    雖然大家知道他不容易，管頓飯就行，不要工錢，可原材料的采購需要錢，村里的借款一直沒還，他沒臉再開口，所以沒敢告訴方冒。生子思來想去只能找方軼幫忙。

    “行，你給我個賬號，我給你轉(zhuǎn)過去?！狈捷W立馬答應(yīng)道。收到短息后，他去樓下的銀行，給生子的賬戶轉(zhuǎn)了五萬元。

    周光故意傷害案終于開庭了。方軼坐在審判庭內(nèi)，對面坐著兩位檢察員，這次周光的案子是一位法官獨任審理，法官是位四十多歲的女人，梳著一個簡單的馬尾辮，臉上掛著霜。

    坐在被告人席上的周光，仿佛又蒼老了不少，眉頭皺的更緊了，坐在法庭上有些不知所措，兩只腳不由自主的踩來踩去，嘴唇也有些微微顫抖。

    旁聽席上坐著周主任、周俊山，還有不少村里來的鄉(xiāng)親。

    “……我們認(rèn)為，被告人周光故意傷害他人身體，并造成被害人死亡的后果，其行為已構(gòu)成故意傷害罪，依法應(yīng)予懲處。

    被告人周光雖未及時投案，但積極配合公安機(jī)關(guān)偵查，如實供述犯罪行為，認(rèn)罪、悔罪，具有坦白情節(jié)，依法可從輕處罰。

    另查，案發(fā)時被告人周光未滿七十五周歲，不屬于刑法第十七條之一規(guī)定的老年人犯罪。

    但考慮到被害人周俊水存在過錯，我們建議，在法定刑以下判處被告人有期徒刑六年。完畢！”檢察員說完，放下了手中的起訴書。

    根據(jù)《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之規(guī)定，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重傷造成嚴(yán)重殘疾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

    在方軼看來，檢察員建議法院判處周光六年有期徒刑，已經(jīng)低于最低法定刑（十年）很多了，但是在他看來六年有期徒刑還是有點多。

    “被告人，剛才公訴人宣讀的起訴書，你聽清楚了嗎？你對起訴書指控你的犯罪事實有無異議？”女法官問道。

    “聽清楚了，沒有異議?！痹谥芄饪磥恚瑱z察院的同志已經(jīng)對他網(wǎng)開一面了。之前有人告訴過他，他犯的罪起碼要被判十年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