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這些羊都是你的？”

    方軼一臉的驚喜，看的出來生子已經(jīng)從失去孩子的陰影中走出來了。

    “是呀，冒哥幫我申請的扶貧貸款，我用貸款買的，一共二十多只羊，絕大部分都是帶羔子的，等到明年開春就能有五六十只羊。

    按照這個速度，到后年就能有上百只羊了。我欠鄉(xiāng)親們和村里的錢估計不出五年就能都還清?！鄙右贿吅逯蛉哼M村，一邊滿臉興奮的說道。

    “行啊！生子。這日子馬上就能好起來！對了，這才中午你怎么就回來了？”方軼問道。

    方軼知道，村里人一般養(yǎng)羊都是放養(yǎng)，不圈養(yǎng)。村子周圍有很多大山，村里人養(yǎng)羊都是帶上干糧和水，一大早趕著羊群去山上放羊，一去就是一天，等到快日落時才往回走。這樣的好處是成本低，但是非常耗費人力，必須有人看著羊群。

    用村里人的話來說就是，這活兒太“拴人”。村里人大多不愿意干，寧愿養(yǎng)豬也不去費力跑山放羊。要不是沒辦法，生子恐怕也不會干這活兒。

    第201章 人總要拼一把！

    “我媳婦懷孕了，今天有大集，我想去集市上轉(zhuǎn)轉(zhuǎn)，給她買點rou，補補?！鄙硬缓靡馑嫉馈?/br>
    生子家欠著一屁股外債，隔三差五的吃rou肯定被人罵，也不現(xiàn)實，但是家里媳婦懷孕了，一個勁兒的饞rou，生子不為大人著想也得考慮媳婦肚子里的孩子。

    他見媳婦饞rou饞的厲害，怕影響孩子發(fā)育，于是狠了很心，決定趁著下午集市快收攤時（主要是此時集市上人少，以免被熟人撞見），去買塊豬rou，給媳婦解饞，補充下營養(yǎng)?；ㄥX吃喝補充營養(yǎng)，總比花錢吃藥強。

    方軼非常理解此時生子的感受，當(dāng)初他從大學(xué)辭職出來，改行做律師時，村里人那異樣的眼神，四處飄蕩的閑話，讓他好長時間抬不起頭來。直到他在縣里站住了腳，錢包慢慢鼓了起來，吃喝不愁，才敢挺胸抬頭的走在村里的大街上。

    方軼沉默片刻，伸出手在生子肩上輕輕拍了拍：“日子是自己的，嘴是人家的，不管別人怎么說，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別想太多。人生短短幾十年，不求大富大貴，但求平安健康?！?/br>
    生子裂開被胡茬子包圍的嘴，笑了笑：“還是上過大學(xué)的人想的通透，當(dāng)年……，哎，不說了，這都是命。

    咱沒有關(guān)系，也沒有背景，大富大貴的事就不想了，我現(xiàn)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家人健康，在有生之年將外債還清了，然后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嗯，這就對啦?！狈捷W看到生子如此，心里為他高興。

    生子好像一直運氣不太好，從小家里條件不好，后來大學(xué)沒考上，好不容易討了個二婚的媳婦，有了孩子，可孩子又因病去世，家里外債如山。一年到頭在地里忙活的生子賺不了幾個大錢，出去打工又被老板騙，仿佛一切不好的事都讓他趕上了。可就算是這樣，生子也沒有倒下，他依然心懷希望。

    眼前的生子讓方軼想起了《孟子·告子下》中的內(nèi)容。

    方軼越來越覺得所謂的“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只是對那些百年不遇的能人志士來說的，而對于絕大多數(shù)的普通人來說，對于生子來說，恐怕只?！翱嗥湫闹荆瑒谄浣罟?，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了。

    生子只能掙扎的活著，他之所以沒有倒下是因為他心中掛念著家，雖然家徒四壁，雖然外債如山，但是他心中依然有希望，期盼著靠養(yǎng)羊過上好日子，延續(xù)香火。

    時光如白駒過隙，人總要拼一把！

    十月一放假這幾天，方安志玩瘋了，用他的話說，平日里補課補到腦子不轉(zhuǎn)，作業(yè)做到凌晨，現(xiàn)在終于可以休息休息了。方有財帶著孫子滿山跑，東山摘柿子，西山掰玉茭，整天不閑著。

    放假這幾天，方冒又來找過方軼兩次，提供了一些他認(rèn)為很重要，但是其實沒什么卵用的證據(jù)。方軼對他又是一番安撫。

    十月一假期很快過去了。方軼回到律所繼續(xù)忙手里的案子。不幾日，區(qū)法院給他打電話讓他過去取判決書，郝連瑩侵犯前夫隱私權(quán)的案子判下來了。

    區(qū)法院最終認(rèn)定，郝連瑩的行為并未造成前夫精神上的嚴(yán)重?fù)p害，她的行為尚不符合隱私侵權(quán)的構(gòu)成要件，一審法院對其前夫的主張不予支持。同時，法院也認(rèn)為郝連瑩的行為確有失妥當(dāng)，應(yīng)引以為戒，以避免產(chǎn)生不必要的矛盾。

    下班后，郝連瑩來律所取走了判決書，看到判決結(jié)果后，她對方軼再三表示感謝，這案子算是結(jié)了。

    方冒媳婦趙翠霞販賣野生動物案的二審終于要開庭了。因為是早上九點在市里的中院開庭，方軼提前一天去了市里，住在輝煌。

    在開庭前一周，方軼去檢察院見負(fù)責(zé)承辦該案件的宋檢察員，兩人對案件事實進行了溝通，并提交了律師意見，但是并沒有什么效果。

    此后方軼在查看從法院調(diào)取回來的案卷時發(fā)現(xiàn)，那位找方冒媳婦趙翠霞購買野生動物的吳姓男子，確系森林公安分局的警員。只不過在庭審過程中記錄的筆墨較少而已，判決書上也沒有描述。

    在開庭前，方軼再次去了看守所，與趙翠霞溝通了案子的訴訟方案。趙翠霞不管什么方案不方案的，覺得現(xiàn)在只有方軼能救自己，他說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趙翠霞的案子是公開審理，在開庭當(dāng)天方冒和幾個關(guān)系不錯的親戚朋友來到法庭旁聽。

    村里人都知道方軼在做律師，但是具體如何，誰都不知道，這次來旁聽正好借機看看方軼風(fēng)采。

    公訴人是兩名女檢察員，其中坐在首位的是之前方軼見過的宋檢察員，另外一位是助理檢察員。

    上面坐著的三位男法官，主審的男法官，也就是審判長，長得比較帥氣，年齡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左手邊坐著一個胖法官，眼神冷森森的，右手邊的法官戴著眼鏡，文縐縐的。

    ……

    “現(xiàn)在開始法庭調(diào)查……”審判長道。

    隨著審判長的話音落下，右手邊戴眼鏡文質(zhì)彬彬的男法官開始宣讀第一審判決書。

    “下面由上訴人趙翠霞先宣讀上訴狀、陳述上訴理由?！贝坨R男法官宣讀完一審判決書后，審判長道。

    “尊敬的審判長，審判員：我對一審的判決書不服，我認(rèn)為我的行為不構(gòu)成非法出售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我所做的一切不是我的本意，是一位姓吳的人讓我這么做的，是他不斷的鼓動我去收購野生動物……”趙翠霞顫抖著雙手拿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上訴理由說道。

    這是她第一次上法庭，而且上的還是刑事法庭，不緊張那是假的，她用盡了全力依舊無法抑制心中的恐懼與顫抖。

    “上訴人的辯護律師發(fā)表上訴理由。”審判長道。

    “尊敬的審判長，審判員：

    上訴理由如下：

    一、森林公安分局的偵查人員以虛假的“吳姓男人”的身份，誘騙趙翠霞“弄到好的野生動物”，在趙翠霞表示沒有野生動物的情況下，又多次打電話催促其想辦法，前后持續(xù)了半年之久。

    趙翠霞聯(lián)系到野生動物的賣家后，偵查人員支付了五千元的定金，而后在交易時將趙翠霞抓獲。這是典型的犯意引誘，趙翠霞因被引誘而實施的犯罪行為不應(yīng)受到刑罰處罰。

    二、一審法院認(rèn)定趙翠霞構(gòu)成非法出售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證據(jù)不足，請求改判其無罪。

    審判長，上訴理由陳述完畢?！狈捷W道。

    第202章 氣的直哼哼

    “上訴人趙翠霞，你對一審判決書認(rèn)定的事實及罪名有無異議？”審判長問道。

    “我對一審法院認(rèn)定的事實和罪名有異議：

    一、一審判決書中認(rèn)定我販賣國家保護動物，我不認(rèn)可。

    我沒有販賣國家保護的野生動物，我只是居間介紹，我店里的國家保護動物大天鵝不是我的，是劉三定的，之前我就跟警察說過了。

    另外，買受人也不是我，是姓吳的，他是警方的人，是他鼓動我?guī)退榻B購買野生動物，我們有微信和電話記錄。之前一審時，檢察院只出示了我們雙方達(dá)成交易的微信，前面他給我打電話和發(fā)微信催我辦事的微信未提交?！?/br>
    說道此處，趙翠霞的身體緊張的抖動著，心臟也如脫韁野馬般狂奔起來，聲音抖得厲害，手中的a4紙晃的她看不清字，緩了緩勁兒，她才接著道：

    “二、我對一審法院認(rèn)定的罪名也不認(rèn)可，我根本就沒有販賣野生動物，我只是居間介紹。我說完了?！?/br>
    說完后，趙翠霞的身體哆嗦成了一團，手中的a4紙已經(jīng)有些拿不住，額頭已經(jīng)潮濕，連帶著聲音都有些失真了。

    “上訴人，你平復(fù)下心情?！睂徟虚L見趙翠霞如此，怕她緊張過度昏倒在法庭上影響庭審，說道。

    兩邊的女法警走到近前，低聲詢問趙翠霞的情況。

    “檢察員就一審判決書認(rèn)定的事實對上訴人進行發(fā)問。”片刻后，審判長道。

    “上訴人趙翠霞，劉三定跟你是怎么認(rèn)識的？你們之前熟悉嗎？”宋檢察員問道。

    “劉三定跟我是一個鄉(xiāng)的，……我在鄉(xiāng)里開飯館，他經(jīng)常來我這兒吃飯，一來而去就認(rèn)識了?！苯?jīng)過最初的緊張后，此時的趙翠霞心情平靜了不少。

    “你怎么知道他有野生動物的？”宋檢察員問道。

    “之前姓吳的找我買野生動物送禮，而且要那種好的，‘好的’就是受保護，平時吃不到的那種野生動物。

    我店里沒有，就沒答應(yīng)他，后來姓吳的催了我很長時間，我就問了經(jīng)常來吃飯的劉三定，我知道他關(guān)系廣，就拖他幫忙打聽下，事情的經(jīng)過就是這樣?！壁w翠霞眼神中的恐懼少了很多，可能已經(jīng)慢慢適應(yīng)了庭審的節(jié)奏。

    “此前你有沒有從劉三定手里買過野生動物？”宋檢察員問道。

    “有過兩次，但不是我主動買的，是劉三定提到店里賣給我的?！壁w翠霞道。

    “買的什么？”宋檢察員追問道。

    “我記得是野兔，就是山上那種野兔，但是后來廚師說不像是野生的，有點太肥了，應(yīng)該是家養(yǎng)的。

    還有一次，他給我?guī)砹艘恢灰半u，后來經(jīng)廚師鑒定說是家養(yǎng)的，根本不是野雞，后來我按照家雞的價格收下了?！?/br>
    此前趙翠霞確實做過不少次買賣野生動物的生意，也從劉三定手里買過，但是她不能說，她相信劉三定那個老滑頭肯定也不會承認(rèn)以前賣過野生動物。所以她避重就輕，順口胡謅了兩句。

    宋檢察員氣的直哼哼，雖然猜到趙翠霞不老實，但是他沒有證據(jù)：“審判長，公訴人問完了?！?/br>
    “下面由上訴人趙翠霞的辯護人發(fā)問?！睂徟虚L道。

    “好的，審判長。趙翠霞，你之前認(rèn)識那個買野生動物的姓吳的買家嗎？”方軼問道。

    “不認(rèn)識，他是自己找上門來的?！甭牭椒捷W的提問，趙翠霞的心踏實了不少，她知道方軼不會給他挖坑。

    “姓吳的買家找到你是怎么說的？”方軼問道。

    “他說要好的野生動物，送禮用?！壁w翠霞道。

    “你當(dāng)時手里有好的野生動物嗎？”方軼問道。

    “沒有。”趙翠霞道。

    “你當(dāng)時是否主動幫他聯(lián)系了賣家？”方軼問道。

    “沒有，我跟他又不熟，就沒上心這事，我琢磨著等有人來店里賣野生動物了，我再聯(lián)系他，沒有就算了。”趙翠霞道。

    “后來姓吳的買家有沒有聯(lián)系你？”方軼問道。

    “聯(lián)系了，基本上每周都給我打電話，有時候還來店里找我問這事。問的我都煩了?！壁w翠霞道。

    “后來你找了劉三定，讓他幫忙尋找野生動物的賣家？”方軼問道。

    “是，姓吳的老問這事，我有點煩了，正好劉三定來我這兒吃飯，我就把這事跟他說了。后來他打電話告訴我說是有貨了，貨就是指好的野生動物，我這才聯(lián)系的姓吳的?！壁w翠霞道。

    “趙翠霞，你介紹劉三定給吳姓買方，收取費用嗎？”方軼問道。

    “收，不過只收五十元介紹費。”趙翠霞道。

    “審判長，辯護人問完了?！狈捷W道。

    “現(xiàn)在進行舉證質(zhì)證，公訴人和辯護人、上訴人是否有新的證據(jù)需要提交？”審判長問道。

    “沒有。”宋檢察員道。

    “審判長，開庭前，上訴人曾申請調(diào)取此前趙翠霞與吳姓買家的微信聊天記錄，和通話記錄，除此以外，沒有其他證據(jù)要提交?！狈捷W道。

    因為趙翠霞的手機在公安機關(guān)扣著，方軼無法拿到，所以他在開庭前申請了法院調(diào)取證據(jù)。

    “我沒有新證據(jù)?！壁w翠霞道。

    ……

    “根據(jù)辯護人的申請，本院在開庭前調(diào)取了趙翠霞的一至六月的通話記錄和微信記錄?，F(xiàn)在提供給你們，進行現(xiàn)場質(zhì)證。

    先由公訴人質(zhì)證。”審判長說完，將調(diào)取的證據(jù)交給了書記員，分發(fā)給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