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車上，鐘斌不死心，轉(zhuǎn)頭看向方軼：“方律師，您給他們打個電話吧，你就說是來談賠償?shù)??！?/br>
    呃……方軼一怔，猶豫了下道：“行！”

    走過場而已，人家老兩口對鐘斌不過如此，對待律師總不會比鐘斌更差吧，再說了打個電話而已，至少人身安全是可以保證的，再說了人家會不會讓自己進(jìn)去還不一定呢。

    方軼本著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則，看了眼鐘斌的調(diào)出的座機(jī)號碼，撥了過去。

    “您好阿姨，我是鐘文的代理律師，我姓方……，對……，我能跟您二老或者楚紅談?wù)剢?？……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給您談?wù)勝r償?shù)氖?，……對，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我也覺得鐘文這事做的有點過份，……好。”

    方軼掛斷手機(jī)，看向鐘斌。

    鐘斌急忙問道：“怎么樣？”

    “老太太讓我一個人上去?！狈捷W聳了聳肩膀道。

    “嗯，方律師，全靠你了！不管對方要多少錢，你都答應(yīng)下來，只要能出諒解書就行。

    我估計他們不會要太多，不超過二十萬。”鐘斌鄭重其事道。

    “我先上去談?wù)勗僬f?！狈捷W說完推開車門，向樓上走去。

    門鈴再次響過后，老太太打開了木門：“是方律師吧，進(jìn)來吧。”這次老太太的語氣緩和了不少。

    方軼點頭答應(yīng)著，走進(jìn)了屋子。

    這是一套六十多平的二室一廳，屋內(nèi)收拾的很干凈，地上的瓷磚有些已經(jīng)松動，墻壁有些發(fā)黃。一進(jìn)門方軼立刻便聞到了一股老人味兒。

    方軼走進(jìn)去后，詢問是否要換拖鞋，得到老太太否定的回答后，他問道：“楚紅沒在家？”

    “出了這檔子事，我們家閨女心情不好，出去旅游散心了，過幾天回來。賠償?shù)氖履阒苯痈覀冋劙?，我們能做主?！崩咸渲樀馈?/br>
    老爺子梳著大背頭，穿著比較隨便，手里拿著大蒲扇，坐在沙發(fā)上一邊扇扇子一邊瞇縫著眼看向方軼。

    “首先我代表鐘文對您二老和楚紅女士表示歉意，我去看守所會見過他，說實話他挺后悔的。

    不過既然事情發(fā)生了，咱們得想辦法解決，況且兩人畢竟有過一段夫妻之情，雖然現(xiàn)在判決他們離婚了，但是也不能說一點感情沒有，至少鐘文對楚紅女士還是很有感情的?！狈捷W坐下后，醞釀了下，說道。

    “感情不感情的，咱們就不談了。鐘家老大做的事太不道德了，都離婚了還那樣……，這話我說出來都感覺臊得慌?！崩蠣斪友鲋槪碇睔鈮训?。

    第19章 投機(jī)老手

    “對，這事就是他鐘文做的不對，我家閨女多好的人啊。自從過了門任勞任怨，把他和他父母伺候的怎么樣，只要您打聽下左右鄰居就全知道了。

    方律師，你是不知道，早年要不是鐘文他爸拿福利分房說事，硬逼著我們老兩口把閨女嫁給他兒子鐘文，我家楚紅現(xiàn)在早就成副市長夫人了，哪會出這事?！崩咸仓斓?。

    方軼一愣，沒想到談賠償居然彈出了意外收獲，這里面還有故事。但是為了后面談賠償，要諒解書，感情牌該打還是要打的，必要的鋪墊也是要有的。

    “還有這事？”方軼驚訝道。

    “當(dāng)然啦。我跟您說道說道您就明白了……”老太太拿出了嘮家常的架勢，將以往的事說了一遍。

    老爺子搖著扇子瞇縫著眼，不說話，坐在一旁安靜的聽著，估計是個老妻管嚴(yán)。

    按照老太太的說法，當(dāng)年她女兒楚紅與在京城上大學(xué)的一位高中同學(xué)談朋友，兩人關(guān)系很好，已經(jīng)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只等著男方畢業(yè)后雙方家長見面了。

    當(dāng)時鐘文的父親是車間主任，楚紅的父親楚老爺子是車間的技術(shù)員，按照廠里的規(guī)定楚老爺子早就夠分房的資格了，但是因為楚老爺子為人老實，廠里福利分房時總被人排擠，輪不到他，比他工齡少的工友都分房了，可他們一家三口卻還是跟父母擠在一起住棚戶區(qū)。

    后來鐘文看上了楚紅，但是楚紅已經(jīng)有了男朋友不搭理他，鐘文不甘心便找到他當(dāng)車間主任的父親，讓他父親給楚家施壓，并且以分房為條件，讓楚家將楚紅嫁給鐘文。

    楚老爺子迫于無奈同意了這門婚事，楚紅尋死膩活的要跳河，最后被老太太死說活說的給勸了回來，領(lǐng)了結(jié)婚證，現(xiàn)在這棟兩室一廳就是楚紅婚后，廠里分的福利房。

    后來楚紅之前的男朋友大學(xué)畢業(yè)進(jìn)了系統(tǒng)內(nèi)，開始給一位縣長做秘書，后來官運亨通，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副市長了。每當(dāng)想起這事楚家老兩口就后悔，早知道就不讓女兒嫁鐘文了。

    方軼聽完，心道：怪不得孫正義說鐘家老爺子不好惹，看來當(dāng)年鐘老爺子還是很有手段的。

    “方律師，我本來不想搬出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今天咱們說到這兒了。既然您代表鐘家來談賠償?shù)氖?，我覺得有必要讓您知道。

    之前我們家可被鐘家欺負(fù)苦了，這次又出了這事，我女兒的名譽可全都?xì)Я?，這賠償可不能少啊。”老太太一邊拍著大腿，一邊訴苦道。

    方軼不住的點著頭，露出一臉的同情，心中卻不這么想：呵呵，這老太太訴了半天的苦，總算是說道正題上了，鋪墊了這么多還不是想多要兩錢。

    “阿姨，叔叔，既然鐘家讓我來，就代表他們是有誠意的，這樣吧，你們說個數(shù)，我回去轉(zhuǎn)達(dá)給鐘家。

    不過如果鐘家真同意了，我希望您女兒能給鐘文出個諒解書，畢竟都在縣城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您說是不？”方軼道。

    “那行，十萬，這錢可不是我們要，是他們鐘家補償我女兒的?！崩咸姺捷W張口了，直接報了個數(shù)。

    “行，我來跟鐘家說，不過您兩位可要說話算數(shù)。到時候鐘家準(zhǔn)備錢，您兩位得勸勸女兒出諒解書?！狈捷W覺得這事八成能成，便再次強(qiáng)調(diào)道。

    “沒問題，只要錢到位，諒解書的事包我們身上?！币恢弊谝慌陨壬茸拥某蠣斪油蝗淮蟀髷埖?。

    老太太也跟著點了點頭，表示贊成老爺子的說法。

    “好，時候不早啦，那我就先回去，有信兒了，我打電話給你們。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諒解書?！狈捷W說著起身，老兩口送他出了門。

    送走方毅，老太太關(guān)上房門，回頭看向楚老爺子：“當(dāng)家的，你說咱們要的錢少不少？”

    “十萬已經(jīng)不少了，咱紅紅又不是黃花大閨女，而且又是他們兩口子的事，牽扯不到外人，姑爺強(qiáng)jian咱女兒，這話說出去讓人笑話，再說了咱閨女也沒損失啥，就十萬吧！”楚老爺子擺擺手道。

    “可紅紅那邊……”老太太表情糾結(jié)。

    “紅紅那邊我來說，丫頭片子就是個賠錢的貨，咱不趁機(jī)多撈點，靠那點退休金這日子能過舒坦了？”楚老爺子不以為然道。

    老太太心疼女兒，但是又想在這事上多撈兩錢，便點頭同意了。

    見方軼表情輕松的走出樓門，在花壇旁轉(zhuǎn)悠的鐘斌，急忙將手中的煙頭扔在地上有腳尖攆了下，迎了上去。

    “怎么樣？成了嗎？”鐘斌急切的問道。

    “車上說。”方軼打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鐘斌上車后，著車，然后看向方軼：“方律師，他們怎么說？”

    “您猜的還真準(zhǔn)，他們要十萬，諒解書的事他們來搞定?！狈捷W微笑道。

    “哼！不是我猜得準(zhǔn)，他們本就是這樣的人。不管怎么說，諒解書的事算是八字有了一撇。

    方律師，這都到飯點了，晚上我請客，咱們喝一杯。”鐘斌聽說對方同意了，心里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微笑道。

    兩人開車來到方軼住的小區(qū)附近一家新開的飯店，進(jìn)了二樓的雅間。

    “我看您進(jìn)去那么長時間，就覺得這事有門。那兩口子是不是跟您說我們鐘家怎么怎么欺負(fù)他楚家，他楚家怎么怎么不容易？”點完菜，在等菜上桌的功夫，鐘斌意味深長的問道。

    “嗯，確實說來著。那老太太一個勁的跟我訴苦。”方軼拿起茶杯喝著茶水道。

    “你信嗎？”鐘斌接著問道，見方軼不置可否，他接著道：“我要是說這老兩口是投機(jī)老手，你肯定不信。

    我說這話并不是故意貶低他們，等我說完你就明白了。

    當(dāng)年楚紅有個男朋友，是她的高中同學(xué)，后來去上大學(xué)，現(xiàn)在在市里當(dāng)副市長，這事他們給您說了吧！”

    方軼點頭表示說過。

    “當(dāng)初楚家老兩口覺得楚紅的那個同學(xué)家是農(nóng)村的，條件不好，不同意楚紅跟他來往。

    鐘斌拿起茶壺為方軼的茶杯添了些茶水。

    第20章 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

    “楚家覺得我家里有關(guān)系，就想讓我爸找關(guān)系把楚紅從食堂調(diào)到機(jī)關(guān)去坐辦公室。

    我嫂子楚紅只是個高中生，又不會用電腦，楚家為人又扣扣索索的，我爸就沒幫他家辦。

    后來他們也不知道從哪里打聽到我哥還沒有對象，就跟我爸說想把楚紅介紹給我哥，我爸覺得雖然楚家兩口子不怎么樣，但是楚紅人挺老實的，模樣也俊俏，就答應(yīng)了。

    后來我爸把相親的事給我哥說了，我哥和楚紅都在廠子里上班，我哥之前見過她，所以對她挺滿意的。但是楚紅不太愿意，她心里一直想著她那個高中同學(xué)。

    后來也不知道楚家老兩口子給她上了什么手段，反正最后這婚是結(jié)了，當(dāng)年正好趕上廠里新建了一批家屬樓。

    結(jié)完婚，沒幾天楚家老兩口來到我家，讓我父親想想辦法給他家分一套。我父親雖然是個車間主任，但是分房子這事他可做不了主。

    后來我們才知道，楚家人早就盯上新蓋的家屬樓了，讓女兒嫁給我哥，不過是想借著我爸的人脈關(guān)系，幫他們弄一套房。

    當(dāng)時我就想如果廠長家的孩子不是女兒，是個兒子的話，是不是楚紅就不會嫁給我哥了，會去嫁給廠長的兒子，畢竟廠長在廠里是老大，有啥福利待遇說話要比我爸好使的多。

    他們見我爸在分房的事上不表態(tài)，就去找我哥跟我嫂子楚紅訴苦，我哥覺得人家把女兒嫁給自己，能幫怎么也得幫一把，畢竟都是一家人。

    后來我哥找我爸商量，我爸托關(guān)系又花了一大筆錢，才把分房的事搞定。

    我哥兩口子結(jié)婚后好幾年一直沒孩子，我爸媽著急，讓我哥和嫂子去醫(yī)院檢查，但是他們嫌丟人說什么都不去。

    本來楚紅就不太愿意這門婚事，結(jié)果再加上孩子的事，搞的兩口子經(jīng)常吵架。而且越吵越兇，有時候我哥會動手打人，咱們平心而論，我嫂子楚紅人還是挺好的，不管是對待我爸媽還是伺候我哥，都沒得說，就是生孩子的事……，哎，這都是命?！辩姳笳f到此處，外面服務(wù)生敲門將菜端了上來。

    鐘斌與方軼邊吃邊聊，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我哥脾氣比較暴，又在保衛(wèi)科工作，得罪了不少人，在廠里人緣不是太好。升到保衛(wèi)科科長后，就再也升不上去了。

    這幾年廠子生意不好，工資都發(fā)著困難，我哥和嫂子掙那點錢也就夠吃喝的。楚家老兩口得不到實惠，又得知之前楚紅的初戀情人，那位高中同學(xué)，現(xiàn)在當(dāng)官了，還成了副市長，心里后悔當(dāng)初讓我嫂子嫁給我哥。

    最近他們也不知道從哪得知的副市長的夫人前不久去世了，他們的心眼又活泛起來，沒事就在背地里說三道四的，說我哥的不是。

    后來被我哥知道了，借著酒勁去他們家里鬧了一場。這下可好，老兩口不依不饒的，跑到我家里又哭又鬧。我爸瞧不上他們，但是不管怎么說也是親家，就把我哥給訓(xùn)了一頓。

    我哥哪受過這氣啊，后來我哥就開始跟我嫂子鬧離婚，就成了這樣！”鐘斌道。

    “你的意思是你哥和你嫂子離婚是楚家人鼓動的？”方軼順嘴問了一句。

    “談不上，但是推波助瀾總是有的。我擔(dān)心這次我哥把我嫂子的心給傷了，她不會出諒解書。”鐘斌道。

    “楚家老兩口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應(yīng)該問題不大吧?！狈捷W嘴上這么說，但心里卻打起鼓來。

    “你不知道，別看我嫂子挺柔弱的，可一旦較起真來，真鉆牛角尖……不好說啊！

    您先抻著楚家，后天您再告訴他們我們同意給楚紅十萬元補償，但是一定要見到諒解書。我怕答應(yīng)的太痛塊，楚家加價?！辩姳蟮?。

    “好！明天下午我去見承辦你哥案子的檢察員，但是你哥一直不認(rèn)罪，這事有點麻煩，恐怕會影響到量刑。過幾天我再去看守所會見他，談?wù)効?。”方軼道。

    方軼回到家，躺在床上心里琢磨著鐘家的事，這要是沒遇到一個好親家還真是麻煩事。再想想自己，當(dāng)年結(jié)婚時岳父岳母喜笑顏開的，可是自從周圍的朋友升官的升官，發(fā)財?shù)陌l(fā)財，只自己不求上進(jìn)，岳父母對自己的態(tài)度一天不如一天，后來每次見面他們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都得指桑罵槐一番。

    哎！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怨不得別人。要想讓人看得起，還得自己努力。

    次日一早，方軼剛走進(jìn)律所，小周告訴他，需要法律援助的當(dāng)事人到了，在會議室。

    當(dāng)他與小周走進(jìn)會議室時，二個皮膚粗糙、黝黑的中年人正坐在椅子上低聲聊著什么，其中一人穿著廉價迷彩褲和迷彩背心，另一人穿著洗得有些發(fā)黃的白背心和綠軍庫，一身的汗味，臉上滿是滄桑。

    “您好，我是方軼律師，你們的案子由我來承辦?！狈捷W坐到他們對面后道。

    “方律師，我叫金忠，這是馮大同，您看我們這案子……能拿回錢來嗎？”年紀(jì)看起來稍大些的金忠，一臉期盼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