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三?間正房，一間被布置成了待客的堂屋，另外一間則是傅文?鈺的書房，至于剩下的那間也沒有浪費，擺放了一套桌椅板凳，如果有客人來的話可以在這里招待人吃飯。

    書房里，傅文?鈺已經(jīng)把外祖父、傅青山以及原主留下的書都整理了出來，在書架上擺放整齊。墻上的空余地方，還被他?掛上了幾幅畫。

    這些畫不?是什么名?家之?作，是傅文?鈺從?外祖父和傅青山以前的畫作里面挑選的，有山水也有人物。雖然?它們沒什么藝術(shù)價值，但掛上去之?后整間屋子就增添了幾分書香氣，讓人看?著心情都好了幾分。

    光線最好的地方，則擺了一張長桌。

    長桌上有書、有硯臺，還有筆墨及紙張。傅文?鈺如今就端正地坐在桌前，一張張地翻看?著樣書，眉頭不?自覺地緊皺了起來。

    “這就是樣書？”

    “是啊，”張二放下了喝空的杯子，把頭湊了過來，“印房今天一早才送過來的，你也知道你的那篇話本?足有十?三?萬余字，印房的人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印好，聽說字都臨時燒刻了好些，要不?是東家下了令，還沒這么快呢?！?/br>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妥？”

    傅文?鈺沒說具體哪里不?妥，而是指著上面的插畫道：“這些插畫，就是張叔說的那個印房書生畫的？”

    “是啊，就是他?畫的?！?/br>
    說到此處，張二一拍腦袋，“對了，我記得之?前我叔好像提到過，你想請慕容柏先生幫忙畫是吧？可惜我們把書送過去之?后，他?雖然?感興趣，但卻說最近幾個月都比較忙，沒有空閑做這件事?，讓我們另請高明?！?/br>
    “我叔想著若是等慕容先生，怕是得等到年后了，所以就讓印房的書生畫了。怎么，你覺得畫得不?好嗎？”

    傅文?鈺放下了書，有些發(fā)愁。

    “不?是不?好，是不?夠好?！?/br>
    平心而論，印房請的這位書生，并不?是畫得不?好，從?某些細(xì)節(jié)上可以看?出他?還是很認(rèn)真細(xì)致的。但怎么說呢，在看?見過更?好的傅文?鈺看?來，也就那樣吧。

    張二聽明白了。

    他?為難地?fù)狭藫项^，“可是慕容先生沒有空閑啊……”

    傅文?鈺也為難，“是啊……”

    如果是對方不?喜歡這篇小說，或者是不?愿意接，那他?還不?會如此失望。但偏偏人家愿意只是沒有空閑，這就很讓人為難了。

    等吧，等不?起。

    不?等吧，又不?甘心。

    正當(dāng)他?猶豫的時候，張二說了一句：“文?鈺，算了吧?！?/br>
    他?略微壓低了聲音，小聲道：“你知道嗎？唐員外的兒子被家里的奶娘換了的事?，最近一個月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柳州。不?但柳州十?二縣知道了，就連臨近的江州、安州那些地方都有所耳聞，大家都很驚訝?！?/br>
    “而且聽說真相和你的話本?差不?多，柳州小報也跟著火了！”

    張二伸出了三?根手?指，“現(xiàn)在它的印量，翻了三?番?！?/br>
    “還有江州那邊的商人趕來買呢?！?/br>
    “這么多？”傅文?鈺驚訝了。

    據(jù)他?所知，柳州小報因為便宜的緣故，之?前的印量并不?算太低，若是翻了三?番的話，等于是柳州近半的讀書人都看?過了。

    可不?能小看?了這個數(shù)目，因為肯定還有些人不?買，只是借看?的。換句話說，全柳州的讀書人都知道了他?的話本?。

    “可不?是！”

    張二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你最近都待在家里建房子，怕是還不?知道吧?！?/br>
    “我叔說原本?說好的一千套，已經(jīng)訂出去一些了。大部分都是下面的其他?縣，以及江州、安州等地方的商人定的，唐員外家的事?在我們這兒說完了，但在他?們那邊正傳得熱火朝天?！?/br>
    “那可是唐員外??！”

    “到處都有他?的鋪子，很多人都聽說過他?們家，所以對他?們家的事?也好奇得很，你的話本?他?們拉回去，根本?就不?愁銷路。”

    張二拍了拍傅文?鈺的肩膀，又道：“我叔還說，若是第一次印的一千套都賣完，那他?就讓印房再印兩千套。不?但要賣去江州、安州，還可以賣到京城，衙門那邊已經(jīng)把這個案子報到京城的大理寺去了?！?/br>
    “所以你這時候換畫，怕是來不?及啊?！?/br>
    傅文?鈺明白了張二的意思，唐員外家的事?，因為夠離奇，夠曲折，所以已經(jīng)隨著時間流傳開來，可能還會流傳到京城去。如果自己的話本?能夠借到這個東風(fēng)，那銷量一定能夠上一個新的臺階，絕對不?止一千套。

    那這時換插畫，就沒有意義了。因為印房那邊已經(jīng)把文?字版印得差不?多了，只等插畫印好就可以馬上裝訂成書。

    所以傅文?鈺也很快拍板，“那就這樣印吧?！?/br>
    “等印完一千套，可以先印一部分精裝版。這張、這張、這張還有這張，”他?翻動書頁，指著幾張畫得比較好的插畫道：“這幾張可以抽出來，讓人上色添加到精裝版里面，此外還可以放大一些，畫成卷軸那種大圖?！?/br>
    “還有這里……”

    傅文?鈺一句一句地跟張二講述著自己的想法，務(wù)求使精裝版更?好看?、更?華美、看?起來更?高貴。畢竟普通版本?的一千套他?才分二十?兩，但精裝版一套就能賺七兩，能不?能掙大錢，就看?精裝版能賣多少?了。

    若是精裝版也能賣一千套，那就是七千兩！

    他?怎么也能分一千兩以上。

    當(dāng)然?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除非有朝一日他?的話本?傳遍整個天下，那個時候估計才能把精裝版賣出量來。

    傅文?鈺對精裝版很重視，最后見張二有些地方聽不?太明白，為了防止轉(zhuǎn)述錯誤，他?還起身出發(fā)，親自去城里跟張掌柜以及印房那邊溝通。

    前后花了三?天時間，裝訂出了普通版五百套，精裝版二十?套。

    但沒等開賣，張掌柜就擦著冷汗告訴了他?一個噩耗，“文?，文?鈺啊，大事?不?好了。柳州小報那邊，那邊把你話本?的結(jié)局印出來了！”

    傅文?鈺：“……??？”

    正埋頭在精裝版上使用花體字簽名?的他?愣住了。

    第28章

    什么叫做‘把結(jié)局印出來了’？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傅文?鈺驚訝之?下, 險些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他記得自己之前把《真假少爺》這篇話本的全部書稿交給張掌柜的時候說得很清楚，前面的八萬余字抄錄一份交由柳州小報印刷，后面最為精彩的四萬多，則先不給。如此等柳州小報這邊刊登到臨近結(jié)局部分的時候, 全套書也已經(jīng)印刷完成了。

    正好可?以卡在最精彩的時候放出來！

    而且剩下的四萬余字, 保守估計能?讓柳州小報再印近三個月。也就是說，在全套書開始售賣之?后的三個月里, 每隔五天便會引發(fā)一個賣書的小高潮。雖然這個小高潮可?能?只有一二十本, 但長?期下來也不容小覷。

    但現(xiàn)在卻?告訴他，沒了？

    怎么會沒了？？

    柳州小報上，不是次更三千的嗎？

    面對著傅文?鈺的疑惑, 張掌柜不好意思?地道：“文?鈺，這,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三柳先生的《樵夫》和后面新?添的那個話本只有幾萬字，而且柳州的人大多看過了的緣故，所以他們?的話本還?沒印完，小報上就全印你的了?！?/br>
    傅文?鈺震驚，“全，全印我的？”

    也就是說, 不是‘次更三千’，是‘次更一萬’！

    “是啊, 當(dāng)然了，還?有唐員外兒子真的被家里的下人調(diào)換了的事, 導(dǎo)致整個柳州城內(nèi)對你的話本都很感興趣?！?/br>
    “所以, 所以……”

    他有些懊惱地道：“所以過去?的月余時間里, 柳州小報上印的都是你的話本。本來他們?印完了八萬余字就沒有了的，但好巧不巧, 兩邊共用的是一個印房，之?前印書的時候這邊還?借用過他們?的書板。”

    “所以后來八萬余字印完，他們?就把印書這邊的書板拿去?用了。畢竟字是一樣的，只要拆開書板，稍微調(diào)整一下順序就行，方便得很。更別說前陣子?xùn)|家找回了兒子很是歡喜，特地吩咐他們?加印了兩份。”

    “所以現(xiàn)在你的話本只剩下不到兩萬字，印房的人今天報上來，問印完了你的話本印什么，我們?才知?曉此?事。”

    至于為什么之?前張掌柜自己?沒發(fā)現(xiàn)，那是因為他最近都在忙著跟書販及商人們?溝通，想要多賣一些書，所以沒有留心。

    傅文?鈺：“……”

    他無語了，真的無語了。

    所以他在古代的編輯，比某網(wǎng)站的服務(wù)器還?不靠譜。

    不但擅自更改他的存稿箱發(fā)布時間，還?不用讀者喊就自動、爽快地加更，每次還?加更一萬字。以至于短短一個多月時間，就把他的存稿都霍霍光，到現(xiàn)在只剩下兩萬字，只能?再撐兩次更新?？

    要不要這么坑？！

    而且你們?古代的編輯是怎么回事??？

    要開天窗了才說！

    他是不是應(yīng)該慶幸還?有兩萬多字，而不是兩千多字？

    聽完張掌柜略帶愧疚的話，傅文?鈺簡直心頭滴血。

    要知?道連載和完結(jié)，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尤其是在古代這種流通速度慢的環(huán)境里。故事一旦完結(jié)傳播速度就會加快，而有些人知?道結(jié)局之?后，就不會再買書了。

    正是考慮到這種因素，他才會推出‘連載’這個概念。為的是擴(kuò)大讀者群，然后將連載卡在關(guān)鍵時候，吸引想要看結(jié)局的讀者買書。

    連載的斷章斷得好，書就能?賣更多！

    后面四萬字結(jié)局的斷章，都是他精心設(shè)計的啊。

    但現(xiàn)在別說卡連載斷章賣書了，cao作不好的話，柳州小報那邊就先把結(jié)局發(fā)出去?了。這種事情一旦發(fā)生，能?把手頭上的一千套賣完就不錯了。

    所以傅文?鈺的表情嚴(yán)肅起來。

    “張叔，你打?算怎么辦？”

    張掌柜并不是沒經(jīng)歷過風(fēng)浪的人，來的路上他已經(jīng)想好了解決的辦法，所以毫不猶豫地說道：“之?前的沒辦法，因為都已經(jīng)印完了。但剛剛來之?前我已經(jīng)跟柳州小報那邊的人說好了，以后每次只能?印一章。”

    “如此?一來，兩萬字能?撐差不多一個月?！?/br>
    傅文?鈺緩緩點頭，這是個好辦法。

    既然不能?開源，那就節(jié)流吧。

    然后張掌柜又道：“至于我們?這邊，也不用挑什么良辰吉日了，明天就開始賣，能?賣多少就賣多少。文?鈺你放心，一千套能?賣完的。”

    但傅文?鈺想賣更多！

    所以他仔細(xì)思?考，提出了反對意見?。

    “不，我們?不賣！”

    張掌柜啊了一聲，顯然無法理解。

    在他看來，書應(yīng)該是越早賣越好的。因為就和傅文?鈺之?前說的那樣，太晚的話讀者們?就已經(jīng)知?道了結(jié)局，會不舍得買的。畢竟不是誰都是劉昌淼那個富家少爺，能?眼也不眨地將書坊里的全部話本包圓，連價格都不問。

    他好奇詢問：“不賣，那你要如何？”

    傅文?鈺站了起來，他從印好的那堆書里拿了幾本，然后分成兩份擺在了張掌柜的面前，詳細(xì)解釋道：“我們?先不賣書，改為預(yù)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