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規(guī)章制度呢？”

    孫有明：“……”

    總而言之，顧熠只挑了一處毛病，然后……他就當真孫有明的面開始擺弄器材了。

    這些器材都挺舊的，畢竟沈遙所處的年代是好幾十年前，孫有明原本想著，實驗就在專家指導下完成，如果實在達不到效果，就改找一間化學實驗室拍，主要是在鏡頭前顯出拍攝的效果。

    顧熠悶著頭不說話，仿佛在思索著什么。

    他不由開始想，上回投的《化學與生活》，好像可以用這些器材再寫一些什么。

    如果拍戲之余有空閑的話。

    孫有明看著顧熠嘴角的弧度微微傾斜，眼中也放著光，不由更加緊張。

    按理說，他是導演，在劇組里擁有絕對權威，再大牌的演員都必須聽他的，可拜讀過顧熠在《化學與生活》的大作后，孫有明意識到，在專業(yè)領域，他最好不要嘗試挑戰(zhàn)專業(yè)人士的權威。

    第36章 036 拍攝開始

    西北的影視基地拍攝的是沈遙歸國后的戲份。

    這一部分戲里，顧熠是主要角色，他要讓沈遙做實驗的過程變得專業(yè)而生動，哪怕過程本身枯燥而無味，可沈遙的努力與嚴格、一群科學家為了夢想而奮斗的故事本身就是能打動人心的。

    顧熠被推進化妝室，頭發(fā)剪到最短。

    化妝師為他配了一副眼鏡，換上實驗服，拍定妝照的時候，女主角齊妙就輕輕叫了一聲。

    她也是《一枚信箋》的書粉，《一枚信箋》立項之后，她毛遂自薦要演女主俞盈，對于男主沈遙的人選，齊妙也在心里盤點了娛樂圈里她覺得合適的男演員。

    她沒想到孫有明最終挑中了顧熠。

    只看照片的話，顧熠倒是挺符合沈遙這個角色的，但齊妙心里依舊很忐忑。

    不管是從女主角的角度，還是從書粉的角度，她都不希望沈遙這個角色被毀掉。

    齊妙出道后就主拍電影，和愛豆出身的演員合作不多，但她聽過不少熟人吐槽，說這些愛豆演技差，拍戲敷衍，一頁臺詞半天背不下來，到了鏡頭前面就知道耍帥。

    雖說《一枚信箋》劇組有孫有明管著，可齊妙還是很難安心。

    但這一刻，她心里嗷嗷叫著「好帥」兩個字。

    顧熠的氣質和沈遙實在是太搭了，兩人剛見面時她還不覺得，但一換上戲服，書里的沈遙好像在她面前活過來了一般。

    沈遙這個角色天生有一股清冷感，當顧熠面無表情時，屬于沈遙的鋒銳感撲面而來。

    難怪，娛樂圈里年齡符合的演員那么多，孫有明偏偏挑了愛豆出身的顧熠。

    齊妙常逛的論壇里，不少書粉都覺得辛如晨更合適，如果沒有看過顧熠的定妝造型，齊妙或許也會這么想。

    但看過定妝造型之后，齊妙默默叛變了。

    ……

    電影的第一場戲就從沈遙的實驗開始，在劇本里，這個時候的俞盈還沒有回國，沈遙回來之后看到的是千瘡百孔的家園，和連實驗器材都沒有補足的實驗室。

    沈遙很氣憤。

    他的競爭對手曾經嘲笑他，說他的祖國永遠無法用上先進的藥物，即使沈遙回去了，他也無法改變多數人的命運。

    破敗的現狀并沒有令沈遙頹廢，反而讓他更堅毅、更有動力。

    孫有明開始給顧熠講這場戲，從走位開始講起，再講怎么看鏡頭，怎么表達出演員的情緒，顧熠拿出筆記本，一字一句慢慢記著。

    顧熠自己做了一份人物小傳，孫有明另外給了他一份———前者是他對于沈遙這個角色的看法，后者則是電影需要他的演繹達成的效果。

    “小顧以前沒拍過戲吧？”在電影里扮演另一個化學家的吳慶春笑道，“孫導可要辛苦嘍?！?/br>
    齊妙沒有出聲。

    吳慶春名氣不大，也沒演過像樣的主角，但他的資歷的確不淺，他是話劇領域出身，師兄弟們遍布演藝界各個行當。

    齊妙能聽出吳慶春話里的意思，在她印象中，吳慶春和辛如晨簽的同一家公司。

    ……

    在第一場戲份里，沈遙帶著實驗室里的同仁們一起打掃，把破敗的實驗室先整理出來，實驗室現存的資料很少，他就用大腦回憶，拿起筆，在紙上一張一張寫著實驗過程。

    “拍攝開始！”孫有明舉著喇叭，“所有演員各就各位。”

    場景已經備好，演員們也在各自位置站著，鏡頭剛剛就位，就聽孫有明揮手叫了一聲：“顧熠，位置錯了，你往哪兒看呢？”

    演員里已經有人輕輕笑出了聲。

    “重來！”

    孫有明這人平時挺和善，問題出在自己這邊，他也樂意聽別人指導，可到了拍攝現場，他一向比誰都嚴格。

    “顧熠，你擋住其他演員了，重新站好?！?/br>
    場上演員都能看出來，顧熠是一點拍戲經驗都沒有。

    站位是拍戲最基礎的本事了，顧熠連這都不會，不少演員都有些擔心。

    “孫導怎么找了個光有臉的？”吳慶春又和一旁的攝影嘀咕上了，“就這樣，咱們得等他多久？”

    吳慶春清楚孫有明的脾氣，顧熠這一而再再而三地改不好，孫有明絕對要發(fā)火了。

    可吳慶春期待中的發(fā)火場景并沒有出現，孫有明將顧熠叫到一邊，再詳細地給他講了拍戲的技巧：“你不用緊張，慢慢來就行。”

    吳慶春原本就覺得，辛如晨沒拿到這個角色是因為孫有明簽了顧熠，這會兒孫有明的表現更印證了他的猜測。

    他朝顧熠看了一眼，不由感慨現在的年輕人臉皮真厚。

    顧熠都被孫有明說成那樣了，臉色改都不改，換成他年輕的時候，早就沒臉在劇組繼續(xù)呆下去了。

    ……

    這一回孫有明的說教總算起了作用，顧熠的站位終于對了，也懂得如何看鏡頭了。

    可拍戲里最簡單的部分他都耗了那么長時間，這戲究竟該怎么拍，一眾演員心里都沒有底。

    總覺得孫有明下一秒就該開罵了。

    可……

    想象中的罵聲等了許久都沒有落地。

    不僅如此……

    劇組眾人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剛剛連站位都站不好的顧熠，在開始打掃實驗室的這場戲里卻有如神助，實驗器材該如何清洗，設施該怎么擺放，演員們都是做好功課來拍這場戲的，燒杯、試管、燃燒匙、柑鍋鉗……誰不是念經似的一個個去記。

    可顧熠就像說順口溜似的，指導著其他演員去清洗修繕。

    他的氣場和剛剛挨訓時也完全不同了。

    給其他演員的感覺是———顧熠似乎真的是個經驗豐富的化學家，他熟練掌握著整個實驗室，對每個人的分工十分清晰。

    氣勢一上來，拍攝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整個場景看上去十分真實，尤其是顧熠自己去打掃的部分———從外行人的角度看，他們根本挑不出一點毛病。

    什么情況？

    演員們都一頭霧水，尤其在孫有明喊了「卡」，下一場戲份拍攝開始、顧熠又沒找準站位之后。

    這到底是有經驗還是沒經驗？

    說他有經驗，顧熠好像真的不太懂拍戲的常識，需要孫有明和副導演的指點，換成其他演員在旁邊，顧熠也一點不介意向其他演員請教。

    可要說他沒有經驗的話———

    其他演員眼睜睜地看著顧熠用坩鍋燒出一層白色粉末。

    當顧熠投入進去的時候，整個人的架勢的確很像男主沈遙。

    在現場所有演員的拍攝生涯中，顧熠這樣的合作者都可以說是很奇葩的存在。

    說他行，他會突然不行，說他不行，他又忽然行了。

    “卡，情緒不對，你要好好思考一下，在那個年代，沈遙他優(yōu)先想的是什么。”

    表達沈遙內心的憤怒時，顧熠卡了好幾回，每每他醞釀好情緒，孫有明就會告知他情緒太單薄，需要再深入一些。

    “別急，慢慢來就是了。”副導演拍拍顧熠的肩膀，“不能光站在我們這個時代看，也得想一想，在沈遙所處的時代，他的憤怒是什么?！?/br>
    副導演能看出來，孫有明對顧熠挺滿意。

    《一枚信箋》這個本子的男主當真挑了很久，劇組光試鏡就安排了兩回，有幾個演員副導演覺得挺合適，卻被孫有明給否了。

    今天這場戲開拍之前，副導演也不清楚孫有明挑顧熠的理由。

    可拍到現在，副導演也琢磨出門道來了。

    四個字———感覺對了。

    派一個更專業(yè)的演員來，副導演都敢打包票，沒人能比顧熠更像沈遙。

    ……

    顧熠在思索孫有明和副導演剛剛說的話。

    從一個化學從業(yè)者的角度，顧熠常常能聽人說，國內學科的發(fā)展不如國外，他是憤怒的，但時間久了，他也接受了客觀存在的差距。

    畢竟就算憤怒，差距也不會立刻縮小。

    但沈遙……

    對方所處的年代正是最積貧積弱的時候，可以說，和國外的差距更大，這一點沈遙應當更清楚。

    那么，沈遙在憤怒什么？

    顧熠閉上眼睛，把自己帶入到這個角色中。

    《一枚信箋》幾乎描繪了沈遙的整個人生，年少時的求學，求學后歸國，又在人生的最后時刻選擇犧牲自己。

    劇本上的每一個句子顧熠都能完整地背下來。

    《一枚信箋》的原著小說他也看了整整十遍，一遍都沒有敷衍。

    許久許久，顧熠都在回憶劇本和小說中的詞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