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只有程錚去接，簡璐在家里等著。

    婆婆到達h城的時間應該是中?午，到時候程錚帶著親媽去國營飯店吃頓飯, 下?午再坐船回海島上。

    簡璐自個兒在?家, 熬了一鍋鯽魚稀飯, 魚rou被燉得軟爛, 白花花的稀飯帶著鮮香味道。

    稀飯熬好?，放在?桌上散熱，等著兩人回來吃。

    “璐璐！”下?午五點左右，簡璐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婆婆站在?院門口便大了嗓門。

    再次來到兒子家里, 王大娘又驚又喜，一是為即將出?生的孫輩，二是為這獨棟小樓。

    小樓矗立在?家屬院深處, 雖說得往里走挺久，可模樣好?啊, 旁邊還栽了幾?棵樹, 走進院子一看，好?家伙，這菜都?快成熟了！

    吊著的絲瓜和茄子，結得還挺不錯，雖說比不上田地?里那?么大個，可在?自家小院里也算有分?量的。

    “這快能?吃了！”王大娘上前看一眼，把?著絲瓜瞅瞅, 長勢喜人。

    “是，就等著你過來開動?！背体P照舊兩手不得空, 拎著老母親帶來的包袱，“媽，進屋吧，璐璐在?家里等著你呢?！?/br>
    “哎！”王大娘小碎步往里走，人還沒到，聲兒就先到了，“璐璐，快讓媽看看！”

    大半年沒見，懷著身子的兒媳婦明顯變化不小，整個人豐腴了些，臉上長了些rou，不過胳膊還是比其他懷孕的細，腿上也長了些rou，倒是不明顯。

    “媽，快來歇著?！焙嗚窗l(fā)覺婆婆沒什么變化，就是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璐璐，這怎么沒長多少，是不是沒吃好??。俊蓖醮竽飺膬合眿D沒養(yǎng)好?，“石頭，你怎么照顧你媳婦兒的？”

    程錚把?包袱放到一邊，轉頭給母親倒水，順便替自己伸冤，“媽，璐璐能?吃著長點兒已經費勁了?！?/br>
    “是啊，媽，我就前三個月胃口不太行?，后頭吃得挺多的，這已經是長胖不少的模樣，你放心，醫(yī)生都?說我和寶寶挺健康的?！?/br>
    “那?就行?，醫(yī)生說了咱們就放心?！?/br>
    王大娘和兒媳婦面對面坐著，看看她肚子頗有經驗，“這肚子倒還是大，看來是養(yǎng)好?了的，就是不知道到時候好?不好?生。璐璐，媽是過來人，平時還是得多走動走動，生的時候也順溜?！?/br>
    “有走動，我們每天吃完晚飯都?去散步?！背体P把?搪瓷盅放在?桌上，“媽，喝水?！?/br>
    “對了，娃東西準備沒有？我這回可帶了好?多過來。”王大娘迫不及待翻開自己帶來的包袱，里頭什么都?有，像是搬家來了，“這是我這幾?個月給娃做的衣裳，這布是你二弟妹給準備的，摸起來可舒服。另外到時候接產的時候的東西也要檢查好?啊?！?/br>
    王大娘生了三個，還在?老家見過人生孩子，幫過忙，經驗豐富，一絮叨起來沒完，聽得程錚替母親累。

    “媽，你先歇會兒不，坐了這么久火車過來，不累??？”

    “就是啊，媽，我煮的鯽魚稀飯，歇會兒可以吃飯了?！?/br>
    王大娘擺擺手，精神抖擻，“累啥啊累，這都?不叫什么事?兒，稀飯好?，我?guī)Я穗缦滩诉^來，正好?就著喝?！?/br>
    說到吃飯，王大娘立馬又想到外頭的絲瓜和茄子，茄子估摸還要再等等，絲瓜看起來有幾?根是長得挺大個了，“今晚干脆炒個絲瓜，我看你們種的那?菜還挺好??！?/br>
    “好?啊。”簡璐正準備這幾?天吃第一回 ，后來想到婆婆要來，干脆再等人到了一起，“媽，我們這菜種得是還可以吧？而且長得也好?，這院子看著都?不光禿禿的了?！?/br>
    “是好?！不過你這懷著孕，可別cao心啊，啥事?兒都?讓石頭來。”

    程錚被點名，立馬表明立場，“媽，我可自覺。”

    “是，自覺得很，堅決不讓我動手?！焙嗚匆矌椭昝鳌?/br>
    當晚，一家三口吃上了新鮮蔬菜，最新鮮的剛摘下?來的絲瓜。

    大概一掌長的絲瓜削皮切片，炒了個白油絲瓜，配上王大娘帶來的腌好?的咸菜和豆角干，就著鯽魚稀飯那?么一喝，清爽解熱。

    簡璐吃了挺多絲瓜，自己種的菜就是好?吃，她看著程錚，有些小得意，“看吧，是不是自家家種的菜更好?吃，我覺得比菜站賣的更好?。”

    程錚咀嚼幾?下?，細細品味，“有嗎？是好?吃的，不過我怎么感覺差不多啊?！?/br>
    “璐璐，別理他，這人就是給他啥都?能?吃，吃不出?別的味兒來?！蓖醮竽锖蛢合眿D感覺一樣，“自己種的哪能?和外頭買的一樣??？那?肯定是不一樣。”

    “就是！”簡璐睨程錚一眼，和婆婆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

    吃過飯，王大娘不顧兒子兒媳阻攔，風風火火去廚房洗了碗，擦了桌子，那?架勢那?速度真?是沒得說，收拾完廚房和客廳，這才好?好?參觀了一下?兒子兒媳的新家。

    “哎呦，嘖嘖，不得了啊?！蓖醮竽锟匆惶幈惆l(fā)出?一聲感慨，這小樓里真?是不錯，廚房還挺寬敞，比過年來的家屬院的廚房大不少，廁所也干干凈凈的，二樓更好?，居然能?看到大海，再一看兒子給自己收拾出?來的房間，寬敞明亮，真?是不錯。

    “這被子顏色好?，敞亮。”王大娘摸了摸被褥，夸一句。

    簡璐笑得瞇起了眼，“媽，我選的！”

    又看向程錚，仿佛在?說上回自己說過的話，媽肯定喜歡這個花色的被褥。

    程錚自然也想起來了，得，這個兒媳婦還真?挺了解婆婆的。

    他只用眼神回一下?，是佩服也是肯定。

    “什么都?好?，就是這得上下?樓梯，璐璐最好?還是別爬樓了，得當心著點兒?！?/br>
    “我們都?搬樓下?睡了，輕易不讓她上樓的?！?/br>
    “那?就好??！?/br>
    飯后，一家三口又去散步，王大娘往兒子兒媳鄰居家也看看，還上馮秀慧和崔玉荷家里坐坐。

    大家都?是老相識，說說話，很是熱鬧。

    從馮秀慧家離開，王大娘看到了隔壁院子的似乎也有一片繁茂景象，一絲絲綠葉冒了頭。

    “璐璐，你們這鄰居家也種了菜??？”

    “是，種的蘿卜?！焙嗚聪肫饋砟?句話，“蘿卜開會。”

    “那?挺好?，到時候你們還能?換著菜吃?！蓖醮竽镉行┛上В嗪?的小院啊，比自家自留地?都?寬敞，其他家怎么就不種菜呢？

    太可惜了！

    =

    王大娘在?兒子新家住的第一晚，便睡了個好?覺，剛睡下?沒多久就做了夢，夢到兒媳婦兒生孩子，生了個大胖小子。臨到天快亮的時候，又迷迷糊糊做起夢，這回夢到兒媳婦生了胖閨女，這可給她美醒了。

    自己生了三個兒子，全都?是皮小子，個個都?有不省心的地?方，老二有個閨女，但是不夠，要是老大家再生個閨女就好?了。

    第二天起來，王大娘在?吃早飯的時候還嘀咕。

    “你們說，上半夜的夢是反的還是下?半夜的夢是反的來著？”

    “上半夜吧?！焙嗚聪肓讼?。

    程錚覺得不對，以他模糊的記憶，小時候聽人說的好?像是下?半夜。

    “我也記不清了?！蓖醮竽镒詣雍雎陨习胍棺龅膲?，把?今天早上做夢的事?兒一說，那?感覺太真?實，甚至她還能?模糊想起來剛出?生的孫女的大概模樣，“胖嘟嘟的，頭發(fā)還挺好?！那?模樣可比咱們隊里哪家孩子都?漂亮啊?！?/br>
    程錚覺得母親真?是上了年紀犯糊涂，“媽，你這可比誰都?厲害，提前就能?夢到孩子長什么樣了？”

    “你別不信我，夢吧，它就是有用的，這就叫你想啥來啥。算了，不管了，就當它下?半夜的是真?的。”

    吃個早飯，程錚照例去部隊，家中?只剩下?母親和媳婦兒，現(xiàn)在?母親來了，他終于能?安心些。

    之?前自己去部隊，家里只有媳婦兒的時候，都?是隔壁兩個嫂子經常過來陪著說說話，三人一塊兒擇菜打毛線什么的，兩人會照看著媳婦兒，現(xiàn)在?更穩(wěn)當。

    “媽，璐璐，我走了啊?！?/br>
    “好?，你快去，別耽誤工作?！蓖醮竽锇?人往外趕。

    早上太陽不大，婆媳倆干脆搬著椅子坐到院子里曬曬太陽，說說話，順便織毛衣。

    “媽，你看看我織的行?不行?？我打算給程大哥織一件?！焙嗚醋罱?家閑得無聊，總得給自己再找點兒事?兒做，干脆又和馮秀慧她們學起了織毛衣。

    自打穿來了七十年代，這手上掌握的技能?是越來越多。

    “織挺好?啊?！蓖醮竽镆苍?織，準備給兒子兒媳一人一件，“石頭那?塊頭大，以前吧，覺得兒子長得高大點兒好?，現(xiàn)在?啊，每次給他做衣裳都?發(fā)現(xiàn)這人費布料，看看他，給他織一件毛衣都?得多費一坨毛線?！?/br>
    簡璐莞爾，“那?可不，我現(xiàn)在?拿程大哥的練練手，等以后熟練了再給您還有孩子織。”

    “我就不要了，我家里毛衣都?有兩件，你們自個兒穿。”王大娘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問問兒媳婦兒，“對了，你最近幾?個月聯(lián)系你爸媽沒有？”

    “前陣子寄回去的吃的，我讓三姐給她們分?了些?！焙嗚匆裁靼走@個社會，還是得做做樣子的，時不時便讓三姐帶些東西回家去。

    “那?他們知道你懷孩子沒有？”

    “知道，我三姐跟他們說了?！碧崞疬@事?兒，簡璐還是有些替原身悲哀，上個月，簡欣的來信里就提到，簡華林兩口子得知簡璐懷孕了，倒是沒多說什么，只讓她爭取生個大胖小子。

    這孩子都?懷了，生男生女誰能?決定？

    “反正我爸媽是不太關心的，現(xiàn)在?就天天守著他們的兒子呢?！?/br>
    王大娘嗤笑一聲，想起前頭簡華林家鬧出?的事?兒，忍不住道，“你知道你爸和他那?兒子的事?兒嗎？”

    簡璐聽出?婆婆話語里的不尋常，豎起耳朵，“什么事?兒??？”

    “你爸不是認了何家老五當兒子嘛，給人姓都?改了，一開始哪高興得我在?田里碰著他，見他臉都?要笑爛了，后頭那?何家老五不愿意下?地?干活掙工分?，我們就說呢，這哪是認個兒子養(yǎng)，不是認個祖宗供著?。磕惆诌€樂呵的，就愿意?！?/br>
    簡璐記得這事?兒，上回婆婆過來的時候提過一嘴，“是最近又出?事?兒了？反正我看三姐在?信里簡單說過幾?句，就說那?何家老五年紀不大，人挺精的，不過也沒具體說什么。”

    王大娘一拍大腿，覺得這個詞兒說得對，“就是個人精！上個月，你媽發(fā)現(xiàn)家里雞沒了，就你們家不是養(yǎng)了三只雞嘛，一下?就少了一只，你爸是挨家挨戶去找，還要請大隊長出?來抓偷雞賊，說隊里有人偷雞摸狗，把?你們家雞給偷了，這一只雞多精貴啊，你爸罵罵咧咧了好?幾?天，愣是沒找著到底是誰偷的。”

    簡璐好?像已經猜到了結局，“是何家老五給偷了？”

    “就是啊！”王大娘說得口干舌燥，灌口溫水繼續(xù)道，“他自個兒殺了雞烤著吃了，那?雞骨頭都?沒來得及扔，就包在?舊布里藏在?床底下?。還是你家隔壁的吳老栓受不了你爸懷疑他，說是你們家自個兒吃了冤枉人，鬧著要搜屋子。結果兩家對著搜，簡華林沒在?吳老栓家里搜到什么，反倒是吳老栓在?何家老五的屋里搜到雞骨頭，這下?才明白了。”

    “那?我爸不是要氣死了？”

    簡璐雖說只在?簡家短暫生活了一段時間，可她心里有數(shù)，簡華林是一個很好?面子的人，更別提這種自己破口大罵好?幾?天，最后被人發(fā)現(xiàn)是自己兒子吃了雞的事?兒，太臊得慌了。

    “我瞧著是，那?臉都?紅了，后頭咋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看你爸也沒拿何家老五咋樣，反倒是他，接著半個月那?臉都?是黑的?！?/br>
    簡璐聽了挺想笑，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我爸就想要個兒子，這下?好?了，兒子有了，結果不是個省心的?！?/br>
    “那?可不是，我是沒見過這種的，對過繼來的兒子比對親閨女還上心，也不知道你爸咋想的?！?/br>
    簡璐也不明白，真?是恨不得能?有個外頭來的兒子，是不是親生的也無所謂。

    按照何家老五的性子，以后還有得簡華林頭痛的。

    ——

    自打王大娘來了家里，程錚和簡璐小兩口的伙食完全被承包了，王大娘一般也不讓程錚從食堂打飯回來，什么都?不如自己做的飯菜香。

    王大娘在?新家的廚房如魚得水，逮著院子里種的絲瓜和茄子造，兩樣蔬菜漸漸成熟，雖說量不算太多，還是收了些給鄰居們送了點兒，也不是太值錢的東西，王大娘提著幾?根絲瓜和茄子上馮秀慧和崔玉荷家的時候，還被人塞了半袋子桃酥和雞蛋糕走。

    等到了魏政委家，人收了幾?根菜，也回了半袋子白蘿卜和胡蘿卜，特意驕傲地?介紹，“這我們家自己種的，你們也嘗嘗啊?！?/br>
    魏政委自己家種好?了菜，可不得到處展示一番，既搞好?了鄰里關系，順便還嘚瑟一番。

    當即也四處送起菜來，家屬院里一時風靡絲瓜茄子和白蘿卜胡蘿卜。

    程錚晚上回家，看著飯桌上連續(xù)第五天出?現(xiàn)三盤菜，分?別是炒絲瓜，蒸茄子和白蘿卜牛rou湯，眉頭一皺，簡直下?不了筷。

    “媽，這幾?個菜我們連續(xù)吃五天了。”他倒不是挑食，就是能?不能?好?歹換個菜，輪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