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點頭又搖頭：“只答對了一半。”

    她保持著一臉神秘， 又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不全是敞開賣甜品， 賣甜品是福祿軒的事情， 與我新計劃無關(guān)， 我的新計劃是賣送貨上門的甜品！”

    送貨上門的甜品？

    眾人沒懂，裴關(guān)山與裴承訣聰明，但這種世子公子未必都懂生意。

    容昭見此，給他們掰碎了細說：“有人沒訂到福祿軒的位置，或者不想去福祿軒，只想吃福祿軒的甜品，那他們便可以給我們的人‘下單’，即訂購， 我們的人按時將糕點給訂購之人送上門?！?/br>
    關(guān)夢生點點頭，他聽明白了。

    但是——

    關(guān)夢生疑惑：“然后呢？”這感覺也不是什么大動作呀？

    這一瞬間， 他們滿腦子都只有兩個字：就這？

    神神秘秘的，就為了說這個？

    裴關(guān)山微微失望。

    還以為是多大、多好的主意，現(xiàn)在一聽，不過如此。

    “我且問你，福祿軒的糕點如何？”容昭緩緩問道。

    關(guān)夢生吃過福祿軒，直接豎起大拇指：“自然是很好，昨夜我雖然只吃到一個，卻很是喜歡，尤其家中女眷、老人，極為惦記?！?/br>
    容昭：“那你說，若是敞開賣，下單的人多不多？”

    關(guān)夢生點頭：“多。”

    裴關(guān)山聽懂了，他的身體往后靠，冷睨著容昭，淡淡道：“就這嗎？福祿軒的甜品若是敞開了賣，自然生意不錯?！?/br>
    他話音一轉(zhuǎn)：“但我若是想吃，自會讓我仆從去買，用不著下單等人送，這與買一家糕點鋪子做生意，沒甚區(qū)別?！?/br>
    是呀，這年頭的高門貴族都有很多仆從，想要什么，直接差人去買便可。

    這什么“下單”、“送貨上門”，與直接開一家店，沒什么區(qū)別。

    而且，裴關(guān)山也沒看出這是多大一門生意，又會帶來多大的影響，只是簡單一家店，若不是福祿軒有他爹的股份，讓他家廚子仿了甜品方子，直接在名下點心鋪售賣，又如何？

    ——商人小道，不值一提。

    裴關(guān)山聽到這個主意，很是失望。

    裴承訣也不了解容昭，但他了解自己，作為一個常年戴著面具、城府很深之人，他不相信這些容昭想不到。

    裴承訣挨著容昭，挑眉：“容世子應(yīng)該還有要說的吧？”

    如果只是這樣，那他真是高看容昭了。

    “対，”容昭対他頷首，也不賣關(guān)子，直接道：“服務(wù)高門只是順帶，我的目標是普通百姓，若是同樣的價格、同樣的甜品，他們會選擇送上門的，還是自己去買？”

    當然是免費送上門的。

    但這又如何？

    這是很有影響力的事情嗎？

    這些高門貴公子們，他們想要的可不是單純做生意，容昭是用“在歷史留下痕跡”才吸引了他們。

    似乎看出他們的不以為意，容昭這時淡淡地吐出一句——

    “若不止是甜品呢？若是同樣價格的粟米、菜蔬、布匹，甚至是他們想要買到的、所有的東西呢？”

    眾人一怔。

    裴承訣瞬間嚴肅起來，在這一瞬間，他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眉頭皺起。

    裴關(guān)山身體再次前傾，他抿了抿唇，緊緊盯著容昭。

    這間茶樓的二樓，此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容昭，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不得不說，她成功將他們胃口吊起。

    容昭手指在茶盞上敲了敲，云淡風輕：“倘若我們雇傭一批人，他們走街串巷，配送福祿軒甜品，同時，他們也接收百姓以及各府的訂單，盡快配送。”

    “這些人穿著統(tǒng)一的衣服，走街串巷，必將成為京城一大風景，成為人人不可或缺的存在，而這便是我們的目標。”

    這番云淡風輕的話，卻又自有一股力量。

    “我們”二字，更是將眾人與容昭劃為一體。

    話音落地，室內(nèi)更加安靜。

    有人呼吸聲不穩(wěn)。

    他們対容昭的描述還沒有具體概念，但他們都知道——這是聞所未聞的新奇事情。

    裴關(guān)山反問：“利潤呢？雇傭一批人需要錢，他們需要月銀?！?/br>
    他冷靜地挑出問題：“而百姓們絕對不會多花一文錢?！?/br>
    哪怕不懂經(jīng)商，冷靜睿智的裴關(guān)山還是能挑出問題。

    而且直指核心。

    他們確實想要做一番事業(yè)，他們也確實想要在這個世道、在歷史長河有影響力，可那并不意味著，他們要不斷貼錢做善事。

    容昭回視他，突然笑了。

    這一笑便讓裴關(guān)山弄不明白，他皺了皺眉。

    容昭搖搖頭，語帶笑意：“裴世子，你還是沒懂我的意思，百姓們不會多花一文錢，相反，他們可能會買的更加便宜?！?/br>
    眾人：“?。?！”

    更加便宜？！

    開什么玩笑！

    有人下意識便想質(zhì)疑，但想到這是建立福祿莊與福祿軒的容昭，眾人便又憋住。

    裴承訣與裴關(guān)山也沒說話，死死盯著她，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為他們解釋為何會更加便宜。

    果然，容昭又問：“我且問裴世子與裴二公子，知道在同一家店買一尺布多少錢，買一匹布又是多少錢嗎？”

    裴承訣與裴關(guān)山一愣，兩人從不關(guān)心這種細枝末節(jié)，皆是不知。

    反倒是人群中一位年輕公子舉手：“我家名下鋪子多為布鋪，我曾經(jīng)在那里待過一段時日，知道些具體細節(jié)?！?/br>
    所有人都看向他。

    這位公子倒是有些氣度，也不緊張，緩緩解釋：“一匹布是四十尺，以常見的絹布來說，一匹為一兩五錢左右，如果時價是一兩半，那半匹絹布為八百文。但若是只買一尺，要四十五文或五十文?！?/br>
    這是這個世界的物價。

    銀子還是比較值錢，京城繁華，絹布在京城價格也高，粗麻布會便宜很多。

    容昭笑了：“対，一戶百姓若是只買半匹布，兩戶便是一匹，四戶便是兩匹，我們從商家那里壓低的價格，就是我們利潤?！?/br>
    ——其實就是批發(fā)與零售。

    ——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團購。

    買的多會有些優(yōu)惠，這是從古至今的優(yōu)良傳統(tǒng)。

    這些世家公子從來不算這種賬，多個幾文、十文，與他們而言也沒什么區(qū)別，自然也不會在意。

    但只要有腦袋的都知道，百姓們在意。

    只要百姓在意，他們給予的方便，便是百姓的得益。

    容昭緩緩繼續(xù)：“這種化零為整只是部分，我們將百姓要買的東西整合起來，數(shù)量大了之后，一次性找商家購買，商家讓些利，百姓再省些許銀錢，中間也有我們一點稀薄的利潤?！?/br>
    剛剛知道布匹價格的那位公子搖搖頭：“這中間利潤太薄了，恐很難維系，想要經(jīng)營起這門生意，拉著車走街串巷之人不能少，而這又會加大投入，分薄利潤，甚至利潤不夠月銀?！?/br>
    此人確實很懂。

    這是“古代團購”的最大問題，運輸費用太貴，串聯(lián)信息成本太高。

    在現(xiàn)代有手機，只需要手機下單、聯(lián)系即可，可古代卻必須要在大街上活動起來，若是半天才有一個走街串巷的人，那這門生意便做不起來。

    總體來說，困境便是：運營成本大，但利潤很薄，甚至可能不夠運營成本。

    他能想到，容昭當然也想到。

    于是容昭笑了：“是的，你的疑惑正確，但誰說我們只是化零為整呢？我們也能化整為零呀?！?/br>
    “什么意思？”裴關(guān)山已經(jīng)聽得有些暈。

    裴承訣卻像是反應(yīng)過來，喃喃：“化零為整是集合百姓需求，整體去尋賣家，買的多可便宜些許。那化整為零便是從賣家到百姓，將賣家想賣的整，拆給百姓零?！?/br>
    容昭贊許地點點頭，裴承訣此人確實聰明，一點就通。

    她肯定道：“対，是這個道理，我們在集合買家信息時，也可順帶售賣賣家的東西，他們托我們賣，自然要分些利潤?！?/br>
    京城有這么多個坊，又有這么大，并不是人人都會逛遍整個京城。

    若是有那么一家想要將生意范疇稍微擴大些，他們可以委托容昭他們，讓“走街串巷”之人順道幫忙賣一賣。

    他們分出些利潤也無所謂，畢竟商家也沒出什么力，只要還有點薄利，便有賺頭。

    而商家讓出來的那些利，便也是他們的利潤，是運營成本。

    容昭聲音平靜：“利潤是很低，所以只能多擴些生意，賣甜品時，順便幫百姓團購，幫百姓團購的同時，順便幫商家銷售?！?/br>
    有些詞眾人第一次聽，但卻都能立刻明白，意思十分清楚。

    許多人臉上皆是恍然大悟。

    容昭還在繼續(xù)：“若是利潤還不夠，還能批發(fā)，即在城郊開個倉庫，若是有百姓不想在京中擺攤慢慢售賣，可稍降點價格，整體賣于我們，我們在走街串巷之時，順道賣給京中百姓、高門大戶?！?/br>
    時下京城周邊百姓來賣農(nóng)產(chǎn)品的人不少，擺攤一整日，其實也賺不了多少錢，還要交“攤位費”等給官府的錢。

    若是一些不能存放的時令農(nóng)產(chǎn)品，當日沒能賣完，那剩下的便都是折損。

    有些人若是家中不便，或是不善叫賣，可“批發(fā)”給他們，稍微少賣些錢，但能省下不少事情。

    他們“批發(fā)”了這些貨物，在走街串巷之時，便零售給百姓與京中各府。

    ——這方式，似乎可行。

    “利潤微薄的時候，便可以按照這個思路，多開幾個路子，總能將這項事業(yè)運營起來。”

    容昭補充：“當然，這其中還有很多細節(jié)，若是開始做這門生意，這些細節(jié)再來慢慢商定，比如不能惡性壓價，不能惡性競爭等等。”

    她所說的這門生意確實是從未有人提出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