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亂終棄劍修后他黑化了 第117節(jié)
什么都沒有。 沈德秋感覺自己已經(jīng)在那渾濁又可怕的黑紅霧氣中直線往前走了許久,但一直沒有碰到墻壁,卻也沒有踩進可怕的私寡池里。與此同時,他額頭上冷汗越冒越多,已經(jīng)縮小了范圍的劍氣卻仍舊搖搖欲墜,每當有魔物撞上來時所發(fā)出的聲音也不再堅固。 劍氣邊緣晃開一層水波似的紋路,柔軟的好像隨時要碎開。 遠山長的靈力已經(jīng)快消耗殆盡,呼吸沉重靠著沈德秋后背,腦袋剛好壓在沈德秋脊柱上。他貼著沈德秋后背的手往下滑,有些虛脫的垂著,“師兄,我們,我們還沒有走出去嗎?” “缺弊塔都這樣了,怎么還沒有人來查看情況???” 沈德秋咽了咽口水,握住遠山長冰冷的手:“慌什么?師父他們趕過來也需要時間?!?/br> “這霧氣著實古怪,我們還是站在原地不要亂跑……” 雖然嘴上安慰著遠山長,但沈德秋自己其實也心里沒底。從缺弊塔里沖出來的黑紅霧氣看起來似乎連個實體都沒有,但沈德秋有種直覺:絕對不能被這黑紅的霧氣碰到。 修道者的直覺總是格外準確。 他勉力支撐著劍氣屏障,但劍氣范圍仍舊越縮越小,體內靈力很快便供不應求。靈力匱乏讓沈德秋呼吸也困難了起來,他并沒有注意到劍氣屏障脆弱的邊緣,已經(jīng)有絲絲縷縷黑紅氣息滲透了進來。 那些黑紅氣息非常微弱,但一接觸到人便迅速鉆入對方體內。沈德秋感覺自己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他往前走的步伐虛浮,踉蹌了一下,險些沒能拿穩(wěn)自己的劍。 雖然身體很混沌,但沈德秋腦子卻意識到了不對勁。他狠狠一咬自己舌尖,血腥味和痛覺同時沖上大腦,換來短暫清明。 此時劍氣已經(jīng)縮小得不能再小。遠山長修為不如沈德秋,此刻已然是半昏迷的狀態(tài),完全伏靠在沈德秋背上。 為了防止他意識不清的滑倒下去,沈德秋不得不空出一只手去扶住遠山長胳膊。他內心不禁感到幾l分絕望,過了這么久還沒有人來,只怕今天他和遠山長都要死在缺弊塔了。 正當沈德秋絕望之時,那黑紅霧氣于他眼前被破開一線清明! 是劍氣——猶如一線刀鋒切開豆腐那邊,輕易的將黑紅霧氣切開!與此同時,沈德秋周身劍氣終于支撐不住,徹底破裂,黑紅霧氣卷上他和遠山長的身體,意圖將他們拖入更深一層的黑暗中。 劍氣破開的縫隙間出現(xiàn)了沈潮生的臉,他那張臉一如既往平靜鎮(zhèn)定,急追一步再度舉劍劈開霧氣。明明是鋒銳可怕的劍意,砍進霧氣里卻好似砍在了一團棉花上。 雖然可以短暫破開縫隙,卻無法徹底將霧氣驅散。 身后傳來守塔長老的聲音:“掌門!速速將魔氣逼回內塔,我與其他師兄弟即刻啟動陣法,關閉塔門!重新封?。 ?/br> 無需師弟提醒,沈潮生也知道眼下情況緊急。一開始他要入塔,其他長老就不同意。 魔氣雖然沖破了內塔,卻未能沖破外塔。只要將外塔大門鎖上,重啟封印,便能通過時間的水磨工夫,一點一點將魔氣逼回內塔;只是這樣做,原本在外塔內檢查封印的沈德秋和遠山長只怕在等待封印起效的這段時間里,就被魔氣活活侵蝕至死。 所以沈潮生力排眾議,還是進來了。 但即使如此,眼下魔氣席卷著沈德秋和遠山長兩個人,留給沈潮生的時間卻只夠救一個人。若他不能及時退出外塔——沈潮生很清楚,即使是同門師兄弟,塔外的長老們也會毫不猶豫關上大門,直接把他這個掌門也一起關進去封印。 魔氣被放出來的后果無人可以承擔,這股承載了上千年無數(shù)大魔的怨恨的力量一旦沖破缺弊塔封印,將會肆無忌憚的卷起一場浩劫。 沈潮生咬咬牙,手伸向了沈德秋。原本已經(jīng)昏迷的兩個少年,卻恰好在此刻恢復了片刻清明。 沈德秋看見沈潮生向自己伸手。他根本不明白眼下是只能一個人得救的情況,亦不知道這是一個父親的私心。他眼下雖然意識清醒了,但還沒有清醒到擁有理智的地步。 所以在感覺到生命危險,在看見沈潮生向自己伸手時,驚惶害怕的沈德秋下意識喊了句:“爹!救我——” 與此同時,遠山長聽見了那句話。他睜大眼睛望向沈潮生,那眼神讓沈潮生的手抖了抖。 明明只有半秒的注視,遠山長明明什么也沒說,但沈潮生感覺自己好像聽見了無數(shù)的質問。 身為掌門,你怎么能有私心? 連親緣都割舍不下,你還修什么大道? 你的大義就是用天下人的安危來賭你兒子的安危?拋棄你的徒弟去救你的兒子? 他伸出去的手遲疑了半秒,旋即略過沈德秋,一把攥住了遠山長衣領,將少年從黑紅霧氣中拽出。整個過程極快,幾l乎在拽出遠山長的瞬間,沈潮生便已經(jīng)疾退至塔外。 外塔大門轟然關閉,封印符文纏繞上那扇漆黑大門,徹底封死了缺弊塔的出路。 沈潮生急促喘息,耳邊卻還殘留一些聲音回蕩:詭異的笑聲,重疊交替,自黑紅霧氣中傳出,帶著再明顯不過的惡意,那惡意顯然是針對他的。 他松開遠山長衣領,手腳發(fā)軟的少年跌坐在地,神色茫然,腦海中卻還記得沈德秋剛剛說的話——鏡流師兄,管師父叫爹? 等等……鏡流師兄呢?! 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遠山長抬起頭,卻正對上沈潮生冰冷的視線。不知為何,他居然覺得師父那一貫冷淡的神色,仿佛蒙上了悲哀的色彩。 沈潮生死死盯著遠山長,良久,他嘴唇里擠出一句:“今天按照排班,應該是你和列松巡山,為什么缺弊塔里的人是鏡流?” 遠山長張了張嘴,艱難的從喉嚨里擠出聲音:“……列,列松師兄,臨時有事,鏡流師兄就來替他的班……” “有事?什么事能比巡查缺弊塔更重要?!”沈潮生聲音不自覺提高,自己都沒有察覺自己神色猙獰。 “今天如果在塔里的是列松——如果是列松和你的話——你們兩個就都能活!鏡流就不會死!” * 列松一直到天亮才回的暮白山。 他手里拎著一連串牛皮紙包好的點心,有小師弟愛吃的桂花糕,也有挑嘴二師弟喜歡的金絲棗泥糕。后者貴得令人咂舌,不過配他那大少爺師弟倒也剛好。 和總覺得沈德秋可能是孤兒的遠山長不同,列松從沈德秋入門第一天就知道,他這個師弟在人間必然是出身名門,從小在錦繡堆里長大的大少爺。 看他那手就知道了,雖然手上也有練劍習武長出來的繭子,可是那雙手卻干凈極了,連指甲都修剪得平整秀氣。 真正窮苦家出身的孩子,才不會那么細致的打理自己指甲。 因為昨天晚上和人換了班,不好太張揚,所以列松特意繞了小路回院子,也沒回自己那亂糟糟的房間,直奔師弟們的院子。 跨過院門,人還沒進去,列松先拿起油紙包晃了晃,聲音輕快:“看師兄給你們帶什么——” 他臉上笑容一滯,目光正對上坐在房間里的沈潮生。 遠山長就站在沈潮生身后,臉色蒼白,眼眶泛紅。列松視線隱晦的左右一瞥,沒有看見沈德秋。他迅速垂下手臂將油紙包藏到身后,老老實實走到沈潮生面前行禮。 不等沈潮生發(fā)問,列松已經(jīng)熟門熟路先認了錯:“師父,昨天是我央求鏡流和我換班的,喏,這些糕點就是我答應給他的賄賂。所以要罰的話您罰我就行了,這事兒都是我一個人搗鼓出來的,鏡流和小山是師弟,他們也不敢違背我。” 他以為遠山長挨了罵,以為沈德秋出去領罰了,想著趕快坦白認錯,然后去撈自己那長了嘴卻很不會說話的大少爺師弟。 但今天沈潮生意外的——沒有立刻生氣—— 他垂眼,漆黑眼珠眨也不眨盯著列松。列松被他看得有些莫名,但臉上仍舊擺出最誠懇的表情。 沈潮生眼珠澀滯的轉了兩下,疲倦移開目光:“列松,從你五歲的時候,我就將你帶回暮白山,養(yǎng)在身邊。雖然對外的名義是師徒,但我一直把你當自己的孩子看待,全心全意的撫育你,教導你?!?/br> 列松沒搞懂今天師父為什么突然要講這么煽情的話,感到些許疑惑無措。 沈潮生:“你天生劍骨,悟道極快,天賦乃世間罕見,從小到大,你雖然總調皮搗蛋,但不管犯下什么錯誤,都能自己很好的補救收尾。這些成長經(jīng)歷給了你錯覺,讓你以為任何規(guī)則都可以被你隨意玩弄,即使出現(xiàn)意外,以你的實力也能輕松彌補。” 列松感覺這個話題有點不妙,下意識補救起來:“弟子……” 沈潮生打斷了他的話:“昨日夜里,缺弊塔魔氣暴/動,沖破了內塔封印。遠山長和鏡流被困塔中,我趕到時只來得及救出遠山?!?/br> “列松,如果昨天你沒有違規(guī)換班,按照原本的排班表和遠山一起去巡山——如果在塔里的人是你的話,你和遠山都能得救?!?/br> 是啊,因為他是列松。 是這個師門里的大師兄,是天生劍骨,不在乎規(guī)則,總能很好的照顧師弟們的列松。 “今天我不會罰任何一個人?!鄙虺鄙酒鹕?,肩膀微微塌下去,神色疲倦。 他往外走,只留給兩名弟子一個背影,聲音一如既往平靜:“鏡流死在缺弊塔里,等外塔封印解除后,應當還能在私寡池中找到些許殘魂,你們若是覺得愧對他,便去將他的殘魂撈起來,養(yǎng)一養(yǎng),興許還有機會投胎轉世?!?/br> 遠山長低頭,眼淚再也憋不住,吧嗒吧嗒開始往下掉。在列松回來之前,他已經(jīng)和沈潮生聊過了——也確定了鏡流師兄確實是師父的親生兒子。 師父是為了救他,才放棄了鏡流師兄。 師父說他們必須保守這個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不能告訴列松師兄。 不然列松師兄會更愧疚,說不定還會因此生出心魔來。! 第108章 “啊!” 沈春歲發(fā)出一聲慘叫,整個人身體歪斜失去平衡,面朝下倒下,恰好臉磕到案臺,痛得打滾。一邊陪著守夜的小廝被他這聲慘叫驚醒,反應過來,連忙去扶沈春歲—— 燭火晃動,光影葳蕤。 小廝借光一看沈春歲的臉,只見那張端正俊朗的臉,額頭上豁然磕出來一道口子,鮮血順著他額角一路往下,流過眼睫顴骨,滴到唇上。 他嚇了一跳,慌忙自懷里拿出干凈手帕,捂住沈春歲傷口,一疊聲叫人去請大夫。沈春歲恍恍惚惚被小廝扶起來,周身卻還痛得厲害。 說來也怪,他被噩夢驚醒,分明是磕到了額頭,此刻卻不覺得額頭痛,反而感覺身上更痛。 沈春歲抬手攥住小廝手腕,流了半面血的臉轉向他,眉頭皺起:“我剛剛……做了個噩夢。” “好怪,我現(xiàn)在完全不記得那個夢的內容了。婉言呢?她醒了嗎?” 小廝聞言,面色更慌,“少爺,你,你是不是把腦子磕壞了?” “婉言是夫人的閨名,你怎么能直呼自己親娘的名字呢!” 沈春歲一愣。剛才喊出‘婉言’二字時他居然沒有感覺到絲毫的不對勁,直到小廝提醒,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沈春歲不禁摸了摸自己嘴巴,茫然之余又莫名困惑。 * “身份特殊?有多特殊?他是師父的親生兒子?” 這句話從徐存湛口中說出來,卻驚得遠山長眼睛都瞪大了。他下意識看向徐存湛,少年面上帶著幾分笑意,似乎只是隨口揣測。 徐存湛說話本就沒什么顧忌,雖然在沈潮生這個師父面前時態(tài)度會稍稍好轉,但這并不代表徐存湛就不會說沈潮生的壞話。 徐存湛在說人壞話這方面是一視同仁的,即使是自己師父也不例外。 遠山長繃著臉,嚴肅道:“你怎么能這樣編排師父?” 徐存湛聳了聳肩:“隨口猜猜嘛。我這次不是去調查太原的疫情?在太原有個本地的名門望族,姓沈——你應該知道是哪家?!?/br> “那家老太太剛去世,家里夫人又臥病在床,還挺慘的?!?/br> 遠山長垂眼,低聲:“凡間眾生皆有其命,我們修道者不該對其過多干涉……你雖然因為道法特殊可以不沾因果,但亂管閑事還是會給你招來不少麻煩?!?/br> 徐存湛:“對啊,所以我沒管嘛。” “說起來,我以前都沒有怎么關心過這兩位英年早逝的師兄。大師兄是怎么死的?既然是死在外邊,總該有個說法吧?或是被魔殺死,或是被妖殺死,再不濟,被其他修士殺了……嗤,好歹是大師兄,總不至于——” “蓮光!”遠山長忽然提高聲音,喝止了徐存湛的話。 徐存湛略微挑眉,偏過臉看向遠山長。他看遠山長的目光自然沒有多少對待師兄的尊敬,更多的是一種無言的詢問。 畢竟徐存湛說話陰陽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整個暮白山上至沈潮生,下至師侄養(yǎng)的狗,誰沒有被徐存湛語言攻擊過?遠山長作為徐存湛唯一還活著的嫡親師兄,平時更是沒少被他語言攻擊。 他本應該早就習慣,畢竟打也打不過,教也教不聽。這樣情緒明顯的呵斥徐存湛,還是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