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鄰：“你都說了不好吃，所以是為什么還要吃我的糖葫蘆??！”

    還給她吃完了！一個(gè)都沒留！

    雖然不好吃。

    雖然陳鄰也不愛吃。

    但徐存湛怎么能把她買的糖葫蘆一口氣全吃完，一個(gè)都不給她留?。。?/br>
    徐存湛忽然收了笑，抽走陳鄰手上的竹簽：“他要走了?！?/br>
    陳鄰立刻將糖葫蘆的事情拋之腦后，也將目光投向巷子外。

    人群中那名暮白山弟子，找了好一會(huì)兒也沒有發(fā)現(xiàn)徐存湛和陳鄰的身影。他明白了什么，連忙轉(zhuǎn)身匆匆離開。

    陳鄰一驚，攥緊徐存湛衣袖，緊張：“我們是不是要追上去？”

    徐存湛：“不追?！?/br>
    陳鄰：“啊？”

    她發(fā)出句茫然的疑問，抬頭望著徐存湛。徐存湛把陳鄰手里那根竹簽子抽走，轉(zhuǎn)手扔進(jìn)巷子更深處的昏暗中。他牽了陳鄰的手，走出巷子，太陽光又重新曬到兩人身上，照著徐存湛那頭少見的雪白長發(fā)，高馬尾上系著明黃絲絳。

    “你吃飽了嗎？”

    他問得沒頭沒尾，陳鄰感到莫名其妙，回答：“還行吧……靈偶的身體其實(shí)也感覺不到溫飽?！?/br>
    陳鄰吃東西，只是單純的在過嘴癮，并不是為了填飽肚子。

    徐存湛耷拉下眼睫，語氣平平：“那就回客棧吧。”

    陳鄰：“不用管那個(gè)——那個(gè)你的師侄嗎？”

    徐存湛：“不用管他，沒有必要?！?/br>
    “我們本來就是出來吃東西的，他愛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沒興趣管?！?/br>
    回到牡丹樓后院，陳鄰暫住的房間里。

    陳鄰進(jìn)屋徐存湛也進(jìn)屋，她坐下徐存湛也坐下，就跟她的影子一樣復(fù)刻她的動(dòng)作。她把買回來了但沒吃完的東西堆到桌子上，徐存湛的目光便落到那堆食物上面，伸手搭在桌沿，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扣著桌子漆面。

    陳鄰扒拉那堆稀奇古怪的食物，想了一會(huì)，還是不放心：“我們就這樣回來了，完全放任你那個(gè)師侄不管，真的沒問題嗎？”

    徐存湛：“不用管他?！?/br>
    陳鄰：“萬一他有什么陰謀呢？比如說和你在追查的魔有關(guān)系之類的——”

    陳鄰看的仙俠文都是這樣演的。

    但是徐存湛總一副動(dòng)力缺缺的模樣，搞得陳鄰時(shí)常忘記自己是在一個(gè)需要努力修行的仙俠世界里面。

    徐存湛懶洋洋回答：“那就有關(guān)系，不影響?！?/br>
    陳鄰目光從那堆小吃上挪開，看向徐存湛——徐存湛斜倚窩在椅子里，眼睛慢悠悠，眨也不眨的，不知道在盯那兒，但陳鄰目光一落過去，他立刻看了回來，兩相視線相觸，陳鄰頗有些不自在，先轉(zhuǎn)開臉，摸了摸自己臉頰側(cè)。

    “我不是催你啊……就是，”陳鄰斟酌了一下措辭，道：“我想盡快去南詔找酆都的線索，我們在不夜城也呆太久了?！?/br>
    徐存湛望著她的臉，少女面龐上流露出幾l分緊張，與他四目相對時(shí)，她不自覺咽了下口水，眼珠輕顫，視線偏移，不敢直視徐存湛。但也只有緊張，除去緊張外，并沒有其他的情緒。

    沒有絲毫留戀。

    徐存湛眼睫遲緩眨動(dòng)，忽然眼眸彎起帶笑，原本搭在桌沿的手收了回去，改為搭在自己膝蓋上。

    他道：“最遲后天，我們就能走了。”

    從徐存湛嘴里得到了準(zhǔn)確的時(shí)間，陳鄰松了口氣，又敢直視徐存湛了。

    她露出個(gè)由衷的笑，眼睛明亮閃爍著光，說：“那太好了——謝謝你啊，徐存湛?！?/br>
    謝什么呢？

    也許是謝他陪自己奔走尋找復(fù)活之法，也許是謝他今天帶自己出去吃東西……

    總之，有很多要謝徐存湛的地方。

    “如果陳姑娘真心要謝我的話……”

    徐存湛搭在膝蓋上的手曲起手指，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撓著膝頭布料。

    陳鄰：“嗯？”

    徐存湛眨了眨眼，翹起唇角，笑容溫和又無辜：“算了，等我有心情的時(shí)候再和你說?！?/br>
    陳鄰聽得一頭霧水，臉上神情茫然。徐存湛卻已經(jīng)站起來，隨手從那堆零食里面拿了一袋糖丸，轉(zhuǎn)身往外走。

    陳鄰下意識(shí)追著問了句：“你去哪??？”

    徐存湛擺了擺手：“去解決事情?！?/br>
    *

    徐存湛這輩子都沒有在除魔這件事情上，這樣積極過。

    他辦事向來遵從‘事情落到頭上了再辦’的準(zhǔn)則，少有主動(dòng)出手的時(shí)候。

    原本留在閣樓里的十五個(gè)弟子確實(shí)無法辨認(rèn)到底是不是本人，徐存湛也沒打算從那些弟子里面下手；因?yàn)槎际切┖苋醯募一?，即使是臥底也沒有注意的必要。

    他直接去了城主府。

    城主府與牡丹樓相連，牡丹樓就是城主的私產(chǎn)。但是不夜城城主蓮鶴夫人近日身體不適拒絕見客，所有上門求見的客人都被安排住進(jìn)了牡丹樓后院。

    徐存湛走正門，大搖大擺從那群守衛(wèi)面前過去，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

    但是越往深處走，周圍的守衛(wèi)就越敏銳——等到徐存湛無限接近那棟暗紅色高聳閣樓時(shí)，他的隱身術(shù)已經(jīng)無法瞞過守衛(wèi)。

    所有的花草瞬息之間就變成了活物，揮舞藤蔓花葉一擁而來，各種花木的香氣在此刻也變成了致命的毒藥，驅(qū)逐著面前這位不速之客。

    城主府內(nèi)栽種的花朵無疑是美麗的，但此刻，它們在美麗之中展露出了更為可怕的殺機(jī)！

    一時(shí)間四面都是風(fēng)聲，無數(shù)攻擊交錯(cuò)著撲上來。

    徐存湛只做一個(gè)動(dòng)作。

    拔劍。

    那把木劍出鞘，劍氣銳利如山岳沉海。一切邪祟皆斬于劍下，握劍的人抬眼望閣樓，眉心一點(diǎn)朱砂印赤紅，神色卻溫和無辜。

    他踏著眾妖尸首繼續(xù)往前走，剛靠近閣樓大門，里面便傳來嘶啞女聲：“我與暮白山無冤無仇，甚至還以真身助暮白山建成缺弊塔，甚至算是有恩?！?/br>
    “閣下身為暮白山弟子，為何要在我府中大開殺戒？”

    徐存湛白色衣衫盡數(shù)染血，一身白衣穿得像紅衣。

    聽見蓮鶴夫人的質(zhì)問，徐存湛腳步不停，走近后一腳踹開了大門，蓮花眼半彎，似笑非笑望向門里。

    他聲音輕輕，語調(diào)柔和但說出口的話卻殘忍：“殺魔要什么理由？你建地下拍賣會(huì)，也沒問過貨物愿不愿意被賣——怎么，同樣的命運(yùn)落到自己頭上，就不能接受了嗎？”

    *

    陳鄰抱著一堆吃的，去敲了隔壁商枝的房門。

    房門很快打開，兩個(gè)女孩一打照面，陳鄰習(xí)慣性露出笑臉。商枝面露幾l分詫異，連忙讓門：“原來是陳姑娘……請進(jìn)。”

    陳鄰抱著那堆吃的進(jìn)門坐下，解釋：“今天早上謝謝你給我拿的膏藥，我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就選了我自己嘗著還挺好吃的一些零食來給你?！?/br>
    商枝：“這是去外面買的？”

    陳鄰點(diǎn)頭。

    商枝隨手拿起一塊炸酥rou吃，滿足的嘆了口氣：“多謝，我這兩天吃三元丹快吃吐了，總算能吃到點(diǎn)鹽味了?！?/br>
    陳鄰：“你這兩天都吃三元丹？沒吃飯？”

    商枝歪著腦袋，抱怨：“不敢吃這邊婢女送的飯，我身上舊傷未好，萬一再運(yùn)氣不好遇到個(gè)給我下藥的，兩腿一蹬人沒了，我找誰說理去？”

    陳鄰想了想，居然也覺得她說得很對，不禁同情的對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能來我還挺高興的，我一個(gè)人在屋子里都快悶死了。昨天還能和狐貍吵兩句，今天她被打擊到了，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沒出來，都沒有人和我說話。”商枝看起來是有點(diǎn)憋壞了，說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冒。

    陳鄰掰了塊rou餅慢吞吞的嚼，聽見她說話就點(diǎn)頭應(yīng)著。

    想了想，陳鄰試探性的問：“昭昭被什么事情打擊到了？”

    商枝：“還能被什么事情打擊到？被蓮光打擊到了唄。”

    她抬眼，對上陳鄰若有所思的表情。

    忽然，商枝腦子靈光一閃：“我還沒問陳姑娘你和蓮光是怎么認(rèn)識(shí)的呢？”

    陳鄰眨了眨眼，含糊帶過話題：“路上遇到的，徐道長人好，見我可憐，說要幫我，才一起走了?！?/br>
    商枝哽住，干嘔，咳嗽。

    陳鄰嚇得跳起來，到處找，找到茶壺，倒了一大杯冷茶水給她；商枝抱著茶杯一飲而盡，死命拍自己胸口，終于把一口氣順下去了。

    她咳得頭發(fā)都亂了，紅著眼眶，不可置信：“你剛剛說徐存湛什么？徐存湛人好？”

    陳鄰抱著茶壺，茫然：“徐道長……不是好人嗎？”

    商枝：“你看他哪里像個(gè)好人？他除了那張臉哪里都不像個(gè)好人??！”

    “陳鄰姑娘——”

    商枝站起來，沾著茶水的手握緊陳鄰肩膀，痛心疾首：“你聽我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跟徐蓮光是一個(gè)村出來的，我敢跟你打包票，就算是他那些師侄加起來也沒有我了解他?！?/br>
    “你可千萬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迷惑，他就不是個(gè)好人??！喜歡他是不會(huì)有好結(jié)果的！你看看對面那只狐貍，她要是不喜歡徐蓮光，現(xiàn)在不知道過得多快樂！”

    “我是覺得和你投緣，才和你說這些肺腑之言。”商枝滿臉過來人的辛酸，神色凝重，“喜歡徐蓮光，就是一個(gè)女人倒霉人生的開始！”

    陳鄰被她真情實(shí)感的勸誡給勸愣了，手里捧著茶壺，猶豫半天，小聲：“這，這么嚴(yán)重的嗎？”

    商枝：“對！就有這么嚴(yán)重！我是過來人，你相信我！”

    陳鄰：“……啊，你喜歡徐存湛呀？”

    商枝懨懨道：“以前喜歡，現(xiàn)在已經(jīng)吃過苦頭，要換顆樹吊了。不過暫時(shí)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樹?！?/br>
    陳鄰被她的說法逗笑。

    她摩挲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茶壺，又摸摸自己鼻尖，有點(diǎn)不好意思，回答：“謝謝你的勸誡，我記住了，但我不喜歡徐道長，所以你放心吧?！?/br>
    “……真假？”商枝錯(cuò)愕，不可置信。

    陳鄰無奈，嘟囔：“徐道長雖然長得好看，但也不能全天下的女孩子都得喜歡他吧？”

    商枝坦然直言：“可他真的長得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