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接下去她就聽到池鶴說：“我覺得要是不讓她死心，很可能會有后續(xù)……當(dāng)然，也可能是我太自戀……總之?，我編造了一個子虛烏有的女朋友，但是……使?用了你的信息……”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祝余先是茫然，啥意思啊這？

    車廂里的空氣?瞬間變得安靜，池鶴垂著眼不敢再說，祝余懵懵懂懂地看著他。

    就這么過了兩三分鐘，等祝余的大腦終于處理完信息，搞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回過神來，眼睛霎時?間就瞪圓了。

    她側(cè)過身，手緊緊抓住座椅扶手，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失聲?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跟人家?說我是你女朋友了？”

    池鶴被她突然抬高的音量震了一下，眼瞼微微一顫，飛快逡她一眼，試圖粉飾自己?的行為：“也不算吧，就是借用你作為原型……我沒有說你的名字，呃……”

    讀書人的事，怎么能叫造假呢，明明是借鑒……

    可就連他自己?都圓不回來這個說法，最終只好放棄，靠在座椅里暗惱地說：“我后來反應(yīng)過來了，我不應(yīng)該把你扯進來，完全?可以編造一個沒有原型的人物?！?/br>
    他嘆了口?氣?，抬手捂住自己?的臉，連頭發(fā)?絲都掛滿了后悔。

    看他這副模樣?，祝余原本在心里沽涌的怒氣?不由自主地一點點平復(fù)下去。

    說實在的，這不算什?么很大的事，畢竟她沒男朋友，也沒在發(fā)?展中的對象，只是借個名義給他用用，幫他擋擋桃花，哪怕是出于朋友間的義氣?，她也不會說什?么。

    但是池鶴這做法吧，確實有點一言難盡。

    祝余看著他，一臉認真地道：“其實你完全?可以不搭理她，直接就走的，為什?么還要跟她說話呢？如果她還對你有意思，你跟她說話，在她看來，不就是給她希望了嗎？”

    池鶴把捂著臉的手放了下來，苦笑著點點頭：“對啊，完全?可以這樣?，可是我當(dāng)時?……”

    “我不知道，我好像有時?候會這樣?，出現(xiàn)一種莫名其妙的心軟?！彼穆?音忽然輕了下來，垂下眼看著自己?的手指，“面對我媽和莊妍是這樣?，面對喜歡過自己?的女同學(xué)也這樣??！?/br>
    “明明想跟莊家?劃清界限，卻還是會去莊家?，我記得有一次，我媽打電話讓我去吃飯，其實我不太想去，但她說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我了，我就去了，可是去了也沒有多開心?！?/br>
    “還有一次，莊妍想去玩，家?里不讓她去，給我打電話，我本來不想摻和，但她一哭，我就答應(yīng)了。”

    他嘆了口?氣?，抬頭看了眼祝余，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這樣?的事發(fā)?生的次數(shù)不多，但正因為次數(shù)少，我才記得這么清楚，我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軟?！?/br>
    可是事情做完，又總會懊悔，我其實不應(yīng)該這樣?做。

    “我一直都知道，莊總之?所以想從?我身上弄到好處，就是因為我自己?的態(tài)度不夠堅決，我其實……”他低聲?地道，“不應(yīng)該再踏進莊家?一步，對吧？”

    祝余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話題是怎么歪到莊家?的事上去的，他們討論的難道不是他拿她當(dāng)借口?搪塞女同學(xué)的事嗎？

    在池鶴說話的過程中，她數(shù)次想開口?提醒他偏題了，但聽著聽著，又覺得不忍心。

    她甚至覺得：“我能理解你的糾結(jié)，池鶴哥，其實我覺得這是很正常的?！?/br>
    池鶴抬眼看向她，看到她臉上的表情沉靜柔和，不由得心里一動，升起一絲期待來。

    “你沒有發(fā)?現(xiàn)，我和你是一樣?的嗎？”祝余看著他，語氣?認真，“我多討厭我爸媽，你知道的吧？關(guān)?夏禾經(jīng)常說，祝麟就是我不能長期住在家?里的原因，她很討厭祝麟，從?來不帶他玩，連好臉色都不想給他，每次我給祝麟買什?么東西，給他打電話，去學(xué)校看他，她都要說我傻?！?/br>
    “我知道因為祝麟是男孩，我從?小?到大巴望了十幾二十年都得不到的東西，就因為他多了個把子，就能輕易得到，我覺得我應(yīng)該討厭他，可能討厭他也是種政治正確？”

    她說到這里時?歪了一下頭，笑起來，“我這種事發(fā)?到網(wǎng)上，肯定好多人說我是圣母，是扶弟魔，可是池鶴哥，我不忍心對祝麟那樣?絕情，爸媽做得不好，那是他們，祝麟對我還是不錯的，他從?小?就喜歡跟我在一起，我做家?務(wù)的時?候他會幫我，會讓我用熱水，會給我拿手套，會幫我洗碗晾衣服，我媽給他蒸的蛋羹他也分我一大半，也會在我媽罵我的時?候幫我說話。”

    “這都是很小?的事，很多人會說這一點都不值錢，小?恩小?惠，這就感動你啦，你可真廉價?！彼Σ[瞇地學(xué)著從?網(wǎng)上看來的評論，“可是，當(dāng)時?的我真的會感動啊，所以我才會記得那么久，才會對祝麟和對爸媽態(tài)度不同?！?/br>
    “心軟不是什?么毛病，對不對？”她看著池鶴，“我有一次看書，看到一句話，說‘人都有兩面性，可能有蜜桃汁的甜美、柔和，也可能有辣椒水的辛辣、刺激’，所以你想和莊家?劃清界限，跟你對你mama和meimei心軟，其實并不沖突。”[1]

    “沒有關(guān)?系的，池鶴哥?！闭f到這里，她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又拍拍他肩膀，“如果這樣?做你會比較舒服，而且你不會因此忘記自己?的原則，就沒有關(guān)?系，人要活得輕松點?！?/br>
    頓了頓，她像是怕他聽不懂，干脆說得更直白一點：“就是，你不要因為對你mama和meimei心軟，就答應(yīng)去幫莊家?做事，也不要給她們太多錢，要給就給一點，小?恩小?惠就可以了，不要讓他們影響和干預(yù)你的生活，你覺得呢？”

    她很少會說這么長的一段話，池鶴看著她一翕一合的紅潤雙唇，心情慢慢平復(fù)下來，原本有些失焦的目光也慢慢恢復(fù)清明。

    他垂下眼，不再盯著她一直看。

    直到她說完話，他才抬起頭，望著她點點頭，認真保證道：“我知道了，謝謝你開解我?！?/br>
    也許她說的是對的，他應(yīng)該活得輕松點，不要給自己?設(shè)定太多條條框框，事情既然做了，也沒必要太過后悔。

    “不過！”他忽然聽到她話音一轉(zhuǎn)，“現(xiàn)在我們來說一下你拿我當(dāng)擋箭牌的事！”

    祝余臉色一沉，池鶴下意識坐直了身子，“……你說?！?/br>
    “池鶴哥你這樣?太過分了，征求我同意了嗎你就拿我當(dāng)擋箭牌？”她瞪著他，眼睛一眨不眨。

    池鶴赧然地解釋：“我沒來得及……”

    “那你可以不用啊，直接走不就好了？”祝余用力?一拍座椅扶手，氣?呼呼地道，“萬一她真找來了怎么辦？你這不是給我找麻煩么！”

    幸好他還知道要提前跟她通氣?，不然到時?候人家?真找過來了，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她又什?么都不知道，應(yīng)付不來，豈不是讓客人看笑話？

    “不一定吧……”池鶴氣?息虛弱，囁嚅道，“容城那么大，再說要上班，誰有空……”

    “萬一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弊Ｓ嗪藓薜乜粗靶?說和電視劇都有這種情節(jié)，我就算沒吃過豬rou，也知道豬跑！”

    她這么一說，池鶴的氣?息頓時?更弱了，“那、那怎么辦，已?經(jīng)說了……我要怎么賠禮，你才能原諒我？”

    他苦惱地看著她，桃花眼里盛滿了沮喪，看上去被打擊得很嚴重。

    “你說不是大是大非，會原諒我的?！彼G訥地同她講道理，“這也算大是大非嗎？”

    “不算嗎？”祝余振振有詞，“我的標準，你少管！”

    池鶴臉皮一抽，無?奈地點頭應(yīng)了聲?好。

    祝余見他垂頭喪氣?，忍不住問道：“你那個女同學(xué)……不好嗎，你為什?么不跟人家?發(fā)?展發(fā)?展啊？”

    池鶴扶著方向盤，轉(zhuǎn)頭看過去，見她滿臉寫著好奇，不由得失笑。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和她好不好沒關(guān)?系，她很好，也會遇到對她很好的人，但這個不是我?！?/br>
    他的聲?音很溫和，說：“如果我會喜歡她，早就在她給我送早餐時?就喜歡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br>
    祝余問：“有沒有一種可能，就像故事里寫的那樣?，學(xué)生時?代拒絕過的人，很多年再見，反而喜歡上了呢？因為心境和閱歷都不同了，而且對方可能變得很漂亮了?！?/br>
    池鶴認真想了想，搖搖頭：“別人興許會，但我不會，我不擅長處理這種事，反正……沒有感覺?！?/br>
    見到梁云云的時?候，他的情緒起伏還沒見到祝余時?來得大，一點好奇和停留的欲望都沒有。

    祝余眨眨眼睛，追問道：“那你女同學(xué)長得好不好看呀？”

    “嗯……客觀來講，好看吧，個頭跟你差不多，沒你好看，但也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留的是長卷發(fā)?，穿藍裙子，穿高跟鞋也能跑……”

    他仔細回憶著見到梁云云，很認真在回答她的問題，一點都不敢糊弄。

    結(jié)果話說得差不多了，他發(fā)?現(xiàn)祝余的臉色也臭得差不多了。

    不禁一愣：“……怎、怎么了？”

    祝余乜斜著眼神看他，嘖了聲?，什?么也沒說。

    但池鶴又不瞎，當(dāng)然看得出來她生氣?了，不過卻是摸不準她生氣?的原因，于是趕緊住嘴。

    祝余見他不說話了，就重重哼了聲?。

    一下就給池鶴哼麻了，這什?么意思啊，有沒有能幫忙解釋一下??！

    救救，救救孩子！

    他嘆了口?氣?，發(fā)?動車子，決定回去再說。

    車子從?泊車位駛出，往煙雨街的方向走，走了一段，祝余忽然哎呀一聲?。

    “去菜市場，菜市場，小?禾交代我買菜的！”

    池鶴聽了連忙答應(yīng)：“好好好，去菜市場?！?/br>
    第30章 （二合一）

    菜市場離咖啡店不遠, 有個小型農(nóng)貿(mào)市場。

    市場雖然不大，但種類該有的?都有，池鶴和祝余從?路口往里走, 先是經(jīng)過一排水果店和日雜店，從?西門口往里走。

    正是下午五點左右，到處是晚上來買菜的人，熙熙攘攘，環(huán)境非常嘈雜。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菜市場才有的味道?, 地?板濕漉漉的?, 要小心行走。

    “要買什么菜，之前有計劃么？”池鶴一邊看著路過的?每一個檔口, 一邊問祝余。

    祝余搖搖頭：“小禾沒說，就說讓我看著買，要喝湯, rou肯定得有, 圓圓太瘦了, 得補補?！?/br>
    “……這?又是誰？”池鶴一愣, 旋即在她要解釋的?前一秒想了起來，“哦，你們店里剛來的?那個小姑娘，你和關(guān)小禾資助的?就是她吧？”

    祝余到了嘴邊的?解釋變成嗯嗯兩聲。

    池鶴關(guān)心道?：“孩子考得怎么樣, 出?分沒有？”

    “沒呢, 再過幾天，25號才出?分?！弊Ｓ鄵u頭應(yīng)道?。

    池鶴又問：“她想報哪個學(xué)校？”

    “她說第一志愿準備填容城師范?！弊Ｓ嘈Φ?，“她想當(dāng)化學(xué)老師?！?/br>
    池鶴忍不住樂了一聲, 祝余奇怪地?扭頭看他：“怎么啦，當(dāng)化學(xué)老師不好?么？”

    “沒有不好?, 就是想起了我高三的?班主任，他也?是化學(xué)老師。”池鶴笑著跟她解釋，“今天吃席見到他了，范銘，就是今天的?新郎，特地?讓我跟他一塊兒坐，發(fā)生了件很有趣的?事?！?/br>
    說著他看見前面有一灘積水，還伸手拉了一把祝余的?胳膊，讓她繞著走。

    “發(fā)生了什么事？”祝余問道?。

    “婚禮儀式快開始的?時候，謝老師聽……說我有女朋友了，問我是不是真的?，我說不是，謝老師就說你看看人家范銘，都結(jié)婚了，你怎么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我說，哎喲，那您當(dāng)時也?沒教我這?個啊?！?/br>
    說完他聳聳肩，沖她露出?個無?辜的?表情，“你說是不是，這?能怪我么?！?/br>
    祝余原本聽到開頭，覺得他跳過去的?人名可能是那個女同學(xué)，心里還有點別扭。

    可聽到后面，再配上他一臉無?辜的?樣子，又忍不住噗一下笑出?聲來，嗔道?：“你這?樣氣老師不大好?吧？”

    “氣一下怎么啦，氣血流通，你看那些生氣的?人，哪個不是騰一下血就沖腦門去的??！?/br>
    池鶴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他的?歪理，祝余哼了聲，又扁扁嘴，轉(zhuǎn)身靠近蔬菜檔口去看青菜了。

    “美女，看看菜心啊，白灼清炒都很甜的?，很新鮮的??！辈藬偫习鍩崆檎泻舻?。

    祝余于?是問人家：“多少錢一斤啊？”

    看著她一邊挑菜一邊跟老板討價還價的?背影，池鶴忍不住長長地?嘆口氣，看來這?下是把人得罪狠了。

    看看，祝小魚平時有多好?說話，現(xiàn)在就有多難搞。

    他在一旁等祝余挑好?菜心遞給老板打秤，提議道?：“喝湯的?話買點玉米和胡蘿卜吧，放點玉竹煮排骨湯，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