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失控 第8節(jié)
記憶中模模糊糊的一角,有道稚嫩的聲音朝她說過: “你的聲音好厲害,學什么像什么,簡直和電視里面的人一樣閃閃發(fā)光!” 林覓不記得對面的孩子是誰,但當時被人認可得到的喜悅、感動,令她幼小的心臟如橘子氣泡水一般噴涌綻放,那種體會至今難忘。 那之后便有了對配音的執(zhí)念。 后腦勺扎著一撮小辮的男生外號張大炮,一手搭江子燃肩膀上,笑嘻嘻地把正經話題掰偏:“江子燃你無不無趣,出來玩說什么學習啊,還不如聊聊哪位新生meimei腰最細腿更長?!?/br> 江子燃也笑:“總得有點精神上的追求不是?” “嘖,你最高尚?!?/br> 張大炮笑著頂了下腮:“接下來怎么安排,唱k?吃飯?還是把北哥陳系花排擠出去,咱們自己玩?” “別,擔不起,”陳梔夕揚眉打趣他,“我們專業(yè)今年的新生都是美女營里出來的,系花這名號指不定會不會輪到我呢。” 張大炮若有所思地哦了聲,轉頭把火引到鄔北身上:“我們總不能質疑北哥的眼光吧,他看上的人都不是系花,別的女孩更不能是?!?/br> 說完,他意味不明地看過去。 鄔北坐在角落,手指關節(jié)松散地抵住太陽xue,另一只手把玩打火機,對他們的話題似乎不感興趣。 聽到張大炮犯賤,他只懶洋洋掀起眼皮:“怎么?” “就當回答兄弟一個問題咯。是,不是,你選個?!?/br> 鄔北眼尾略微挑起。身旁的陳梔夕也將椅子挪近了,等待男友說出答案。 狹小的休息區(qū)燈光不算明亮,顯得他眼窩處的陰影愈加濃重。 后面是純白無雜色的墻壁,莊重,肅穆。有些東西拿起放到臺面上,每一道裂痕都是危險的,一旦蔓延便無可挽回。 眾目睽睽,在場沒一個瞎子。 “播音系的系花未必看得上我?!?/br> 林覓聽見鄰桌男生輕笑著這么說。 張大炮意識到事情不對頭,閉上嘴巴,原本戲謔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干脆裝無事人,默默退了半步。 陳梔夕一聽這話笑得牽強,給男朋友找臺階下:“阿北真會開玩笑,我怎么會看不上你呢?” “下午我和他們去體育場打球,這把傘你拿著,晚點可能下雨。” 鄔北說完一只手插兜起身,動作不算小,凳腿和鋪著米色磚塊的地面發(fā)出刺啦啦的摩擦聲,聲音突兀又尖銳,瓷磚上多出一道曲折的磨痕。 熱鬧的休息區(qū)霎時陷入了寂靜。 陳梔夕不知道哪里出問題,感覺到對方起了脾氣,當下只好乖乖捏著傘柄,不敢出聲挽留。 - 202寢室?guī)讉€女生慶祝完生日回宿舍,林覓惦記著加微信那事,上樓的時候慢悠悠落在她們后頭,低眸在好友申請欄打下一行字。 【我是林覓,播音系新生,曹學姐讓我加一下學長方便后面招生宣傳片的拍攝?!?/br> 兩層樓工夫,再看時對方已經通過了請求。 wu:【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xiàn)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wu:【鄔北】 林覓回復了一句“合作愉快”,加上備注。 之后便沒有了交流。 服表系的學生有專業(yè)要求,在學??酥骑嬍?,有活的情況下需要提前一周就要減少碳水食入,平時極度壓制吃東西的欲望。 以至于火鍋餐盤上齊后,看著三個女生埋頭干飯,林覓都有些不忍動筷,主動承擔起涮rou的工作。 吹完蠟燭,時檸咬了下嘴唇,問在場有沒有誰能吃。只有林覓應了。 最后變成202全體成員扶墻出店,下午回到宿舍,推開寢室門癱倒在了椅子上放空。 許聽晚抬眸望著床板,冷不丁提:“那意思不就是覺得,他女朋友當不成今年的系花嘛?!?/br> 說的是鄔北。 想起中午拎著蛋糕到潮汕火鍋店,屁股沒坐熱,一向話不多的楊柚可嘰嘰喳喳聊起鄔北的事。 剩余不知情兩人的表情由“怎么又聊你男神”到“臥槽他們兩個不是感情很好還談著嗎”——再到最后振振有詞得出“男方一定是膩了準備分手了”的結論并結合實際情況分析了一個多小時。 楊柚可臉上出現(xiàn)少許的迷茫,她猶豫了一會兒說:“我覺得他下一任女友還是會找播音系的。” 時檸看過去:“他不是說了嗎?系花不一定看得上他?!?/br> “你們不了解鄔北這個人,”楊柚可搖搖頭,“這個年紀的男生處于玩心重和成熟之間的度,可得性強的反而沒意思?!?/br> 時檸:“這點我認可,但是我們學校美女如云,也不一定非得找播音系的當對象吧。” “我也不確定,就是第六感覺得他會……女生的第六感你懂吧?!?/br> 就第六感靠不靠譜這辯題,兩人抱著吃得圓滾滾的肚子,誰也不讓誰,集合主觀客觀唯心唯物論點瘋狂打起辯論。 林覓大概知道半小時后會以“我以后不想生孩子”“我也不生”結尾,起身準備換套睡衣,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 瞥了眼,林父打來的。 她握著手機離開寢室,走廊上走了小段距離才接起:“什么事?” 對面?zhèn)鱽碇心昴腥怂实男β暎骸皼]事就不能給我閨女打電話了?小丫頭長大了,留不住哦?!?/br> “沒什么事的話,我先掛了。” “……” 最后聽見男人嘆了一口長氣。 “今天我們去一趟奶奶家,你收拾收拾。” 林覓蹙眉:“現(xiàn)在?” “奶奶那邊的醫(y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我們得趕緊些,爸爸還在遠郊趕來的路上,你先過去吧。” 病?!?/br> 這么突然。 “行……”林覓竭力克制住語氣,聲音仍是止不住微微顫抖,“我現(xiàn)在就打車?!?/br> 林父說:“我已經提前聯(lián)系我戰(zhàn)友那邊來接你了,在校門口。就這樣,不多講了。” 嘟嘟幾聲切斷通訊,林覓手掌維持著通話的姿勢,一瞬間感到所有情緒都跌到了谷底。 緊繃的,煎熬的。 林老太太自去年診斷出有心臟瓣膜疾病,除了會胸悶氣短,呼吸困難,還會影響日常的身體機能。 年初時的手術很成功,但醫(yī)生說了,換瓣術后十五年的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三十,后續(xù)要堅持藥補和復查,恢復過程不容輕視。 本來以為能趁病情好轉,她能趁機調節(jié)父親和奶奶之間的關系,不至于讓奶奶延續(xù)裁縫手藝的心愿落空。 這次噩耗卻來得格外突然。 來不及收拾心情,她直接下樓奔著校門口小跑過去。 黑夜前夕的天色朦朦朧朧,邊際的紅日穿過薄紗一般的云層,散發(fā)著玫瑰色的光輝。 一輛曜巖黑大g停在主門西側,車輛線條硬朗,底盤極高,整體看上去醒目又深沉。 來來往往的學生頻頻回頭議論。 莫名的,隔著四五米地兒,林覓放緩了腳步。 看不見車里。 一層薄薄的煙灰從窗里彈出,左側后視鏡里映射著星點火光,猩紅的,明起又滅。 鏡里的人似乎覺察到了女孩的存在,原本浸在陰影里的黑眸一點一點抬起,沉郁的五官從暗里顯露清晰。 鄔北看起來沒什么特別的反應,聲音甚至有些困。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上車?!?/br> 林覓瞳孔微縮,僵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像是預知她的內心想法,男生從邊窗探出來一些,眼型被火紅的夕陽勾勒得放肆。 他笑了下,壓低的嗓音仍是不怎么正經:“上來吧小同學,林叔喊我來接的你,不割腰子?!?/br> 第7章 第五次失控 本來,林覓以為除了合作拍攝工作,她和這位經濟學院才子理應不會再有聯(lián)系了。 但意外就這樣毫無征兆地來臨了,甚至沒有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 鄔北和同行幾個朋友本來在體育館打球,張大炮估計是覺得中午那事有些不好意思,秉著繼續(xù)做好好室友的覺悟,他提出請客下館子。 不巧的是,菜還沒上齊,鄔牧生直接到餐館把自家兒子拐跑了。 鄔牧生:你還記不記得林叔的女兒,前兩年見過的。不過你倆現(xiàn)在不在一個學院…… 鄔北:打過照面了,她不記得我。 鄔牧生:那正好,你開車去校門口接她,送到林府。你和林老太太也好久沒見面了,幫我問候兩句。 鄔北拿出車鑰匙,沒問原因。 他們父子多年來的相處模式一貫如此。 鄔牧生是生意場上洞若觀火的商人,為了商機可以走南闖北四處跑。 一家戶籍本在外地一個小縣城里,鄔牧生白手起家,租房扎根在濘京,拼了整整二十年終于在城市里嶄露頭角,經營了房地產集團,至今已是本地的商業(yè)巨頭。 此時鄔北開著的這輛大g便是今年購入的。 月上中天,遠看天山交接的地方,乳白色的云霧模糊了落日的輪廓。 四合院在北城區(qū),正值晚高峰,出租車橙黃的尾燈水兒似的流過,像攝影里的延時鏡頭,斑離繁華,蜿蜒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