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挑想要的東西嗎？」

    直到在鏡子里看到他走到她的身后，她才掃去了陰霾，略微心虛地遮擋住身后的兩頂帽子。

    沒指望笨拙的偽裝能不被拆穿，單純?nèi)绷它c自信，需要勇氣才敢在穿搭弄出新花樣。

    深切體會撞衫總怕比原版差，買流行服飾都不至于這樣。

    她只好暫時閉上眼，把這些放在一邊再睜開眼準備好面對他的反應(yīng)，等被問到再說。

    不過，如果不是有在浴室的化妝鏡看過他的倒影，或許她會感慨地想著，不愧是吸血鬼的種族特色呢。

    尤其他是最無聲無息的，其他人有話要說就直接走過來搭話時，他依然能堅持待在原地。

    （那樣真的不會提前把耐心耗完？）

    她看他遲遲沒回答，而自己間著沒事就開始想東想西，目光還一度往他垂在腰間的右手瞄過去。

    握著拳頭、指縫併攏，只能合理推測是體積夠小才藏得起來的物品或根本沒拿東西。

    話說，他沉默這么久，現(xiàn)在的氣氛該不會很糟吧？

    一般的男士生活用品都偏向?qū)嵱眯愿咔胰粘？梢姷?，說到需要特別藏又能放得進掌心...

    （能拿來猜的選項不多啊。）

    「你好像選不出要選哪個...」

    但他正常的提問順利把她拉回現(xiàn)實，她也因此停止多想。

    「因為我平常不會拿帽子來戴?！?/br>
    「這樣啊...」

    他語帶遺憾，惋惜地看著她。

    這下，她要問他手上拿著什么東西就更難問出口了，她實在無視不了他若有所思又低落消沉的模樣。

    能用「人在，心不在」來形容嗎？

    雖然沒嚴重到失魂落魄，但她還是決定來點輕松的話題，等他心情好起來再慢慢問他是怎么回事。

    「你想要我戴？」

    「因為...我沒看到，覺得很可惜。」

    即使不全是出于他嘴上說著的可惜，至少他有在嘗試振作起來，她慶幸他還不到會自暴自棄的程度。

    「那你選一個，我戴給你看?！?/br>
    「嗯，我想選這個，你戴看看?！?/br>
    （這么不需要遲疑嗎？）

    她隨口說出最簡單的解決方法，一頂帽子就遞到了她的手上，她的目光也因此在他和帽子之間來回。

    （他的情緒恢復(fù)得這么快？）

    只能說稍有疑慮，可她一時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心想反正拿都拿了，她也答應(yīng)了要戴。

    再說，忽略本身的來歷就沒有什么好挑剔的了。

    要怪就怪自己研究哪種打扮比較不會鬧笑話時，把這樣的一件事記到現(xiàn)在都還沒忘記吧。

    她話不多說，認命地把那頂有兔耳朵的粉色報童帽放到頭頂，調(diào)整到不會晃個幾下就偏移掉落。

    「我有戴反嗎？」

    可是才剛戴上就被用一副很想拍下來當紀念的表情盯著看。

    難免會感到不解，好奇他的意見如何，在意自己戴起來的效果。

    「兔耳朵好可愛...想摸。」

    沒想到他出乎意料地高興，她因此照了照鏡子，想看看自己是什么樣子。

    「......」

    結(jié)果好奇多于雀躍，看見只豎起一隻耳朵的白兔時，她并沒有特別歡喜。

    伸手去碰，想讓左方的兔耳豎起卻屢次失敗，感到氣餒也只能無奈放棄。

    「你不喜歡？」

    「喜歡，可是想看沒有折耳的?！?/br>
    「我覺得現(xiàn)在這樣...就夠可愛了?！?/br>
    他表情溫柔，撫平了她從帽頂垂下的左耳，讓她被安慰得有些過意不去。

    做出像在挑剔的行為還被反過來安撫情緒，很難表現(xiàn)得若無其事，把帽子摘下后也一直在摸著帽緣。

    「要是你被別人搭訕...你會怎么辦？」

    所以她也不拆穿他突然提問下的故作鎮(zhèn)定，這么回答他：

    「不會有誰來搭訕我吧？就算真的有，那一定是不知道會多快分手。」

    她相信一見鐘情，同時也更相信多看會膩，短暫衝動和長期來往無法輕易相提并論。

    而且扒手、偷拍、一般顧客，這類他不一定會去細想的負面可能又不是不存在。

    （等等，我還忽略了一個可能性。）

    她貼近到他的耳邊，悄悄地問他：

    「吸血鬼來找我的機率，很高嗎？」

    「不，剛才的是人類...唔?！?/br>
    一不小心就說溜嘴，讓他不再多說，怕被追問更多答不上來的問題。

    但他看她沒想過要套他的話，一副「還真的有人要搭訕我啊？」的表情，就又生不了氣了。

    因為如果他被人這么問，當場就和她做出同樣的反應(yīng)也不是不可能。

    「你覺得自己不夠好嗎？」

    「不，我很好喔?！?/br>
    （只是太容易被取代。）

    來到關(guān)鍵的二選一就會被淘汰，有時對手連人都不是，毀不掉、拿不走。

    「你是真心這么說的嗎？明明看起來很不情愿...」

    「你覺得我不是在說真話？」

    「不是說不說謊的問題?！?/br>
    樓道中隨時要熄滅的燈光忽明忽暗，這樣反而更加地陰冷，并未增添半點明亮感。

    她此時帶給他的感覺就是如此不協(xié)調(diào)，被指出問題卻降低怒意，甚至滿懷期待。

    以至于他難以判斷該如何應(yīng)對，原本不高的氣勢直接降了一大半，從懇切訴求真相到嘗試踏回可控的范圍。

    因為直覺告訴他，現(xiàn)在不是能不做好心理準備就撬開門鎖的時機。

    不能一無所知地闖進去，讓她失望。

    「你是要帶我去哪里？」

    走出店門。

    在二選一里想當最好的，卻率先放棄看不到結(jié)果的爭搶，純粹地輸不起。

    她知道他就算能猜出答案也不會對她這么說，因為在他眼里，她似乎已經(jīng)夠好了。

    可是，那為什么贏不了任何一次。

    在棋局里持續(xù)走著活路的人最終仍然到達了死局，吃不下殘存的王。

    僅剩無盡地追逐和遠離，以及落寞。

    她拿著裝進了那頂兔耳報童帽和手鍊的紙袋，現(xiàn)在正在想的是他沒回答的那個問題。

    也一直都在想身邊的人到底需要得到什么才能獲得充裕的滿足感，以至于能有間心看她一眼。

    （該不會他想挑的果然不在這里？）

    「你一直站在這，是還有想買的？」

    「......」

    「結(jié)帳了也還可以再進去挑。」

    「......」

    「剛才你在道具店...」（刻意提起）

    「抱歉...我想事情，想得太專心了?！?/br>
    （回答的速度完全不一樣。）

    「梓那么在意的話，現(xiàn)在回去逛也還可以喔。而且要是錢不夠，我還可以借你一些。」

    她很能理解匆忙離開后擔心缺貨的心情，尤其是對不熟的店家，不敢催促又想早點取貨的時候會特別后悔。

    「你誤會了...我不是因為這樣才在意...真的不用把錢包拿出來?！?/br>
    看自己誤會他，她默默收起錢包，聽他繼續(xù)說下去，他也意會到她的刻意提起是想讓他把焦點放回她身上。

    「我想去其他地方逛逛看，你會不會想回去了？」

    「不會啊，我很有空。」

    「那晚餐之前...還可以逛很久?！?/br>
    與其在家里隨時能夠分開去做各自的事而容易胡思亂想，還不如只考慮要和她玩得開心。

    他做好決定，把手伸進她的衣袖里，直接抓住她的手腕。

    這令她有一瞬的困惑停頓，睜大雙眼不知如何言語。

    又因他不輕易地放任而安心跟在他的身旁，忽略被他阻攔而錯過的與外人的互動。

    要是沒必要在意就隨他去擋吧。

    而在她錯過的互動，她沒看到的是，對方給他的第一印象是溫儒良善。

    然而淡綠的眼本該清新自然，散發(fā)的氣質(zhì)卻宛如一隻春日的燕子。

    長著漆黑的鳥羽，不像身處同個時節(jié)的黃鶯那樣鮮艷明亮。

    此時表現(xiàn)出怪異的羨慕、欣喜，對他示好，像遇見熟人的朋友而想結(jié)交一段友誼。

    年齡是二十多歲，他難以判斷在這樣的情況，比她年長了一點的人類是否值得信任，和她的交情有多深。

    「你是為了什么才...」

    「是正好遇見，所以我不想錯過?！?/br>
    和緩的語氣好似與匆忙無緣，可說是步調(diào)相當穩(wěn)重又不拖沓了。

    說完話之后，對方也走得很乾脆，只在臨走前態(tài)度謙讓地稍微低頭鞠躬表示敬意和真誠。

    無關(guān)性別的好感被控制在不僭越的合適范圍，簡直是個愿意和喜愛的小眾作品保持最佳距離的觀眾。

    整套動作從低頭到恭敬地離開，標準到說是重復(fù)過無數(shù)次的練習(xí)以符合任何場合下的社交禮節(jié)也不足為奇。

    有一種隨時過去叫住他都能得到柔聲回應(yīng)的親和力。

    懂得巧妙地乘著風周旋在天空之中的燕子，終究是以地面的泥筑巢為家。

    他不習(xí)慣這樣的體貼，沒想到對方會甘愿無歸而返。

    快到他來不及提問和諒解，并且想起上一個用同樣的方式離開的人。

    《不情愿，指背地里恨得咬牙切齒，但臉上依然保持著陰森且不露牙齒的燦爛微笑》

    《其實，她想猜出答案的是有點污的男士用品，但她有相關(guān)認知卻沒太多聯(lián)想力，甚至?xí)瞪档貑栕龊梅纻浜蟮捏w感差別在哪，在一般h文可能會被男主問想不想體驗一下》

    順帶提一句，燕子的羽毛是黑的，但肚子是白的，所以他的確沒啥壞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