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言關系 第28節(jié)
“……沒什么?!瘪槓鹉系皖^看他,聲音暗暗的,“把我當租客,助教,南南它哥……或者和你同居的男人就行?!?/br> 詹子延聽見最后半句,心頭一跳,尷尬道:“你亂說什么?!?/br> 駱愷南反問:“同居不是事實嗎?” 詹教授平時一本正經(jīng)、嚴肅高冷的形象深入人心,沒有哪個膽大包天的學生敢調(diào)戲他。而在感情中,也沒有人愿意花時間去開發(fā)他的另一面。 倒讓駱愷南成了第一個將他調(diào)戲得面紅耳赤的人。 但駱愷南應該不是故意的,只是性格直爽而已。 “是事實,但你不能這么形容……哎,算了,不說這個了,去吃飯吧,我做好飯了?!?/br> 駱愷南干了半天的體力活,確實餓了,便暫時放過了他,去放好拖把,隨他來到餐桌邊。 他倆幾乎每天結伴去食堂,詹子延對他的喜好一清二楚,駱愷南是純rou食系,不愛吃蔬菜,與自己截然相反,所以晚餐做了兩葷兩素,既滿足彼此口味,也營養(yǎng)搭配合理。 駱愷南卻認為這非常不合理:“我們就兩個人,你燒這么多菜干什么?” 詹子延:“我一直都是做這么多的?!?/br> “一個人的時候也這樣?” “一個人的時候就懶得做了,在食堂隨便吃點兒?!?/br> 駱愷南聽明白了。 詹子延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不會做飯,兩個人卻習慣做這么多菜,那肯定是沈皓提了要求。 這個家里仍然留存著另一個人的痕跡。 他必須先抹除這些痕跡,才算真正占領了這塊地盤,才能讓詹子延徹底走出上一段感情。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不做我們就去食堂吃?!瘪槓鹉系?,“你也可以教我做飯,我學會了以后,就由我來做。” 詹子延露出費解的表情,像是聽了一個很新奇的提議,仿佛從來沒人對他說過,還有這種選項。 不過他很快想通了原因:駱愷南大概認為自己是租客,卻沒付房租,所以想通過做家務來報答他。 挺有心的。 但駱愷南看起來實在不像樂意進廚房的男人,估計也就三分鐘熱度,過兩天就會提議從學校食堂打包晚餐了。 總之不用太較真。 于是他隨口答應:“好啊,我教你。” 沒想到,這個判斷居然錯了。 接下來的一周,駱愷南言出必行。 不僅每晚毫無怨言地幫忙打下手,洗菜、切菜、準備蔥姜蒜等,而且每件他交代下去的事,都完成得一絲不茍。 沒事做的時候就站在一旁,觀摩學習他做飯的步驟,一站就是半小時起步。 倒是詹子延先不好意思了,問:“會不會太耽誤你時間了?要不我們還是在食堂吃完回來吧。” 駱愷南聞言,稍稍彎腰——他太高了,卡在狹窄又逼仄的廚房內(nèi),施展不開身子,手撐著臺面,重心壓過來的時候,壓迫感令人不自覺地退卻。 詹子延頓感壓力,身子后仰,靠在了冰箱上。 “不耽誤,食堂菜油,家里做更健康。”駱愷南的聲音在抽油煙機的隆隆聲中,顯得低沉粗重,“你不想和我一起做嗎?” 鍋里的菜冒出騰騰熱氣,烘得詹子延臉頰發(fā)燙,起霧的眼鏡模糊了視線,他看出去一片朦朧,懵懵地搖了搖頭:“不是,我想和你做的?!?/br> “……” 駱愷南不知為何沉默了,喉結動了動,然后含糊地“嗯”了聲,端起已裝盤的菜,轉身迅速離開了廚房。 詹子延站在原地出了會兒神,直到鍋里的水燒開冒泡了,發(fā)出咕嚕咕嚕的動靜,才猛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句很有歧義的話。 頓時臉漲得通紅,心跳飛快。 還教育別人呢……自己也亂說話。 又沒做好榜樣,哎。 這樣的尷尬狀況頻出,一周后,詹子延開始有點兒后悔讓駱愷南搬進來了。 起碼這事遠沒有他想像中那么簡單。 理由很明顯——駱愷南的存在感太強了。 他的小家攏共就那么大點地方,隔音效果也一般,無論駱愷南去哪兒、做什么,幾乎都能傳來動靜。 他長年寂靜的世界,突然多了許多瑣碎的聲音:另一雙拖鞋的踢踏聲,另一雙手拿茶杯餐具的碰撞聲,另一個男人洗澡時的水流聲……諸如此類。 即便駱愷南不動了、這些聲音統(tǒng)統(tǒng)消失了,可駱愷南搬進來的東西也隨處可見:盥洗室多出的牙刷牙杯,冰箱里多出的可樂汽水,陽臺上多出的大一號內(nèi)褲……一切都彰顯著他們正在同居的事實。 撇開所有不談,駱愷南這個人,本身的存在感就十分突出—— 介于青年與成熟男人之間的高大身軀,強健且精力充沛,每時每刻都散發(fā)著無處安放的雄性荷爾蒙。 原本淡薄的空氣似乎也被這股突然闖入的荷爾蒙感染了,家里的氣氛陡然變化,說不上具體哪兒變了,總之就是不一樣了。 自己的私人空間被侵占,會讓常年獨居的人無所適從,但詹子延并不討厭,真正令他后悔的原因,是自己無法忽視駱愷南的存在。 甚至越來越在乎。 兩個人幾乎每天24小時待在一塊兒,共同去學校、去上課、去食堂、再回家……親密度在短短幾天內(nèi)迅速上升。 對他而言,這樣的日子若是持續(xù)一學期,等到分別那天,一定會像從身上撕下一塊皮rou一樣,疼痛難舍。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fā)生,詹子延暗自想過辦法,比如劃分家里的區(qū)域,互不干涉。 可他這間不足百平的公寓,一共就兩間臥室,駱愷南把大的那間主臥留給他住,自己的東西全搬進了客臥,尤其是那臺組裝電腦,占地面積太大,導致原來的床只能推到墻邊。 所以實際上,也不剩多少區(qū)域可以劃分了。 吃過晚飯,駱愷南收拾了碗筷,進臥室去工作,沒有關門。 詹子延洗完澡后,擦著頭發(fā),苦惱地思忖著這事兒,裝作不經(jīng)意地路過,朝里頭張望了眼,看見了坐在電腦前的那道背影—— 人體工學椅的椅背調(diào)得很直,駱愷南的脊背也是直挺挺的,坐得端端正正。 電腦上顯示的游戲制作軟件,看起來相當專業(yè)。 詹子延從沒玩過這類電子游戲。 一是因為父母老師的教誨深入人心,他們視電子游戲為洪水猛獸,他向來聽話,自然也不敢碰。二是因為,小時候家里窮,沒錢買電腦這種高級貨。 他班上的同學們?nèi)绻胪嬗螒?,一般都跑去不正?guī)的小網(wǎng)吧,有的甚至逃課去。 那時候他放學路過網(wǎng)吧,總能看見玻璃后戴著耳機、癱在座椅里的一眾網(wǎng)癮少年。 所以當駱校長數(shù)落自家兒子沉迷游戲、不思進取時,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的駱愷南的形象也是如此。 結果卻大相徑庭。 他與駱校長都錯得很離譜,駱愷南聰明能干又上進,根本不需要誰來改造思想。 反倒是他自己,在十幾二十多的年紀,過得像只偷食的老鼠,蝸居在陰暗的角落,有誰愿意收留他,給點殘羹剩飯,他就能唯唯諾諾地茍活下去。 這樣天壤懸隔的兩個人,如今竟然生活在一起,想想也是不可思議。 但愿他的壞運氣,不要影響到駱愷南。 他的人生已經(jīng)基本能看到頭了,但駱愷南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這樣得天眷顧、優(yōu)秀善良的男生,應該要過上很幸福、很精彩的人生才對。 第31章 心想事成 詹子延想得出神,不知不覺走進了臥室,沒地方站,就坐到了床上。 駱愷南感覺到有人接近,摘下耳機回頭。 詹子延很尊重他的隱私,搬進來一周了,這是第一次在他工作時進他房間。 “什么事?” 詹子延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屏幕上的畫面吸引,忘了自己進房前的目的,問:“這就是你做的游戲嗎?叫什么名字?” 駱愷南按下鼠標,退至初始界面,給他看標題:“《mirage》,中文名叫《迷亂》?!?/br> 詹教授英文很好,立刻領悟了:“很有想法的音譯?!?/br> 駱愷南有些意外:“你是第一個不用我解釋就聽懂的,喬懷清當初聽完,說……” “說什么?” 說這名字聽著像十八禁游戲,然后興奮地加入了,后來才發(fā)現(xiàn)不是,大罵他是個騙子。 “……沒什么,你想玩玩看嗎?” 上回在裕城的酒店,詹子延醉得暈暈乎乎,沒能玩上游戲。 今天倒是有時間,只是擔心自己出洋相。 他不好意思地問:“是什么類型的?難不難?” “角色扮演,偏沙盒類,開放世界。” 詹子延聽得云里霧里:“什么是沙盒和開放世界?” 駱愷南換了種簡單說法:“就是玩家可以利用游戲里的物件進行創(chuàng)造,根據(jù)自己的想法改造世界,比如種地、建房、馴獸、采集、打怪等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br> “哦……沒有故事劇情嗎?” “有,但劇情需要做動畫,工程量很大,喬懷清一個人做不了,我找外包做了主線劇情的動畫,按幀算錢,很貴。等過兩個月發(fā)售以后,看看反響,如果賺得夠多,后續(xù)就可以添加更多劇情了?!?/br> 詹子延:“你專業(yè)技術這么強,應該沒問題的。” 駱愷南:“我再厲害也是孤軍奮戰(zhàn),比不過大公司上千人的團隊,而且好的游戲從來不是靠技術成功的,就算是粗糙簡陋的游戲,只要玩法有新意、故事夠動人,一樣能爆。我的游戲玩法沒問題,但故事性還欠缺火候,這方面是我的弱項?!?/br> 詹子延笑了笑:“確實,三千字的聽后感還要我?guī)湍銓??!?/br> “那是我懶得寫。”駱愷南喜歡看他笑,不由自主地往后靠,離他更近,“寫故事和寫論文不一樣,詹教授,你寫得未必比我好。” 詹子延的專業(yè)水平遭到了挑釁,難得產(chǎn)生了好勝心,也坐近了些,胳膊交疊著平放在椅背上,下巴墊在手臂上,較真道:“你說說你的故事,我給你改?!?/br> 兩人之間的距離忽然拉近,駱愷南的鼻息間闖入了一股若有似無的水氣,清冽而淡薄。 是詹子延洗完澡后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