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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逝元配重生后 第74節(jié)

    第65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fā)

    ◎我有什么好擔心的◎

    賀七娘從旁瞧著, 許瑾他們?nèi)杖彰β?,三不五時,就總會從鋪子里突然消失一兩個時辰, 然后又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

    跟著康令昊在城里轉(zhuǎn)悠了兩日,賀七娘借口身子乏累、又聽不懂外頭大多人說話, 實在沒得什么意思, 便是在許瑾縱使百般掩飾, 卻仍是明顯自此稍顯安心的眼神下,不再往外去了。

    自那之后,她每日于身后綴著個尾巴一樣, 早早就已從落腳的邸店搬來此處同住的康令昊。

    繞來繞去,將后院到底有幾叢草都數(shù)清楚之后, 賀七娘干脆用帕子包好頭發(fā), 系上圍裙,在鋪子內(nèi)幫著招呼起了來來往往的主顧們。

    她對店里售賣的酒水如數(shù)家珍,不過幾日,倒是將他們這批運來的酒水賣了個七七八八, 小小地賺了一筆銀錢。

    賣酒、登賬、等許瑾他們回來用飯, 就這般過了七、八天,賀七娘敏銳地察覺到, 這兩天登門的客人里, 已然沒了之前或是衣著華貴, 或是趾高氣昂的那批人。

    探頭瞅一眼街角, 手持彎刀、縱馬快速跑過的一波波突厥人, 時不時奔騰而過, 在馬蹄揚起的塵土與喧囂間, 她業(yè)已窺得了城內(nèi)的風聲鶴唳。

    又是這般過了兩天, 他們這條街上,好些消息靈通的鋪子都已落下木板,白日里都不再做買賣了。

    許瑾和管事皆不在鋪子里,賀七娘靠在條柜后看著空蕩蕩的街,想到隔壁的胡商言里言外點撥的,王庭里頭已經(jīng)亂了的消息,她索性也當了這個家,吩咐伙計將木板架起,學著隔壁左右鋪子的舉動,閉店歇著。

    因此,等到許瑾和管事他們帶著人,從牲畜棚子后頭的小門繞出來時,一抬眼,便瞧著了被賀七娘招呼在后院里歇著,零星散開的幾人。

    見著這一幕,許瑾并未多言。

    只是繞開一天天不肯罷休,鬧騰個不停地康令昊,如之前每次外出那般,從懷里掏出小小一包,由油紙細細包好的糕點果子,放到賀七娘手中。

    這一趟,亦是如此。

    賀七娘接過那包猶還帶了許瑾體溫的糕點在手中,見他對康令昊視若無睹,自帶著一身塵土的管事他們進了書房議事,她這才捧著那小小一包,將它們湊到鼻下。

    嗅了嗅,上頭沾染的淡淡的鐵銹味道,讓賀七娘斷定,她方才在許瑾探手而來的那一瞬,在他身上所聞到的血腥味,并不是她的錯覺。

    仔細回想過一遍許瑾方才的面色,賀七娘在康令昊難掩怒氣的絮叨中,斂下眉眼,將外頭裹了好幾層的油紙解開,從里頭捻出小小一塊糖糕,放進口中。

    清甜的味道瞬時填充在舌尖,房檐之上,天際突地飛過一排啼鳴不休的寒鴉。

    賀七娘循聲望去,午間尚且熱烈炙烤大地的日頭早已悄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在墻頭,看上去直教人心頭發(fā)慌。

    晚間,用過飯食。

    賀七娘聽著四下呼嘯而起的風聲,打算今夜早些歇下。

    還不待走到門前,已有好些日子沒同她單獨相處過的許瑾已是快步走到離她兩步開外的地方,停下,輕聲喚她。

    “七娘?!?/br>
    “嗯?”

    猜他或許是有話要說,賀七娘停下推門的手,側(cè)了身子,朝身后看去。

    許瑾的身后,是院內(nèi)四處漸漸亮起的燈火,影影重重,在他身前投下一片暗影。賀七娘不動聲色地將目光掃過他的唇瓣,果不其然,較之午后見的那面,更添了幾分蒼白。

    心尖被無形的手攥緊,搭在門前的手指無意識蜷起,賀七娘輕聲問道:“怎么了?”

    “今夜恐生變故,你,莫怕。”

    院內(nèi)的燈影落在許瑾身上,往前延伸,手下的影,堪堪落在賀七娘的裙袂之上。

    移開視線,夜風吹過,將耳后別著的發(fā)絲拂落,正是半垂著眸子,賀七娘身前驟然覆下一道影。

    許瑾抬了手,往她耳畔而來。

    明明還隔著寸許的距離,那迎面覆在臉頰旁的暖意,卻叫賀七娘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雙眸隨其手指移至右側(cè),她見著許瑾的手指停頓在她耳畔,距離她的面頰,只剩最后半寸。

    他的手指微動,修剪得宜的指甲在燈火下,被染上一片暖色的光。

    指腹一側(cè),延至虎口,是賀七娘曾經(jīng)觸碰過的,據(jù)說是常年握刀才會生出的繭子。

    然后,許瑾撤回了他的這只手。

    就著他的動作,賀七娘輕抬起手,將亂在眼前的發(fā)絲別到耳后,然后應了句。

    “不會?!?/br>
    話已出口,可就連賀七娘自己也說不清,這句不會,到底是不會害怕,還是不會自這片燈影中抽離。

    “嗯,去吧?!?/br>
    抿唇朝他笑笑,賀七娘轉(zhuǎn)過身,進到屋子。隨后,將房門掩起,雙手背在身后抵住房門,脊背靠在門口,長嘆了一口氣。

    視線之中,案上還擱著那剩了大半的糕點油紙包,賀七娘側(cè)了臉,將額角靠上凸起的門扉,隔著門上透光的雕花薄紗,偷瞧門外。

    那道影子,還在外頭。

    沒有動......

    過了好一會兒,側(cè)耳聽得外頭除開風聲之外再無動靜,賀七娘側(cè)轉(zhuǎn)了身子,將肩頭與額角盡數(shù)靠上緊闔的房門,放任視線落在裙下露出的鞋尖。

    她于心中告知自己,到底他也是阿瑜的堂兄,便是客套兩句,也沒什么。若是他已然離開,此時聽不到,那更是不要緊的。

    唇瓣翕動,賀七娘終是開口。

    “你......受傷了?”

    并未打算能夠得到回答,賀七娘靠在門后,腳下不自覺地用鞋尖踢著屋內(nèi)鋪地的石磚。

    下一刻,外頭呼嘯鼓噪的風聲中,卻是響起清潤一如往昔的那道聲線,近得仿佛就在她耳畔一樣。

    “無事,小傷?!?/br>
    猛地抬頭,賀七娘這才發(fā)現(xiàn),房門之前的那道影子,猶然還在。

    身子倏地站直,賀七娘一手按在砰砰直跳的心口上,雙眼瞪大望著門外,一連往后退了好幾步,直至腰后撞上擱著花瓶的桌案,這才不得不停下。

    外頭的人像是聽到了屋內(nèi)怪異的聲響,因而往前走了好幾步。

    賀七娘瞪眼看著門上投下的倒影越來越近,忙是喊道:“你站住?!?/br>
    聲音因過于突然,過于緊張,而稍顯尖利??少R七娘掌下滿是自己越跳越急的心跳,耳中更是嗡嗡作響,險些要聽不清外間的動靜。

    “七娘?”

    “沒事!沒事,我只是撞到了花瓶。”賀七娘似是聽到了外頭想要推門的動靜,因而忙是慌忙開口,朝許瑾解釋了一句。

    隨后,她轉(zhuǎn)身朝榻前快步走去,并朝外頭嚷道:“你既受了傷,就快去歇著?!?/br>
    “我累了,我先睡了?!?/br>
    踢掉鞋履,賀七娘掀開榻上疊得齊齊整整的被褥,二話不說就鉆了進去,并將自己團成一條。

    面前是暗色的墻壁,賀七娘不敢轉(zhuǎn)過身,生怕會再次看到那人投在門上的影。

    半晌過后,門外的許瑾終是柔聲道:“那好,七娘,你好生歇息。我在,莫擔心......”

    我擔心什么?我一不會擔心你的傷,二不會擔心所謂的變故,我有什么好擔心的?

    賀七娘將被褥扯到耳上,雙手攥著布料覆住雙耳,心頭腹誹,卻是一聲不吭,只當她已入睡。

    就這般保持著這個姿勢,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渾身僵得有些酸痛的賀七娘這才轉(zhuǎn)過身,平躺在榻上,望著頭頂?shù)膸ぷ樱鋈惶痣p手蓋住臉,并搗騰著雙腿,在被窩里拼命踢打。

    此間夜色愈深,莫說人言,便連梟鳥的叫聲,都已然停歇。賀七娘在榻上翻來翻去許久,終是擁著身前的被褥,整個人變得迷迷糊糊的。

    陡然間,卻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夜的靜謐。

    瞬時清醒的賀七娘猛地翻身坐起,雙手掐住被褥,側(cè)耳仔細聽外頭的動靜。

    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密集的馬蹄聲清晰可聞,隱約之間,自門外還可見火光時不時躍過,并伴隨著她聽不懂的語言,正在外頭高聲叫嚷著。

    忙起身下地,穿好鞋履。

    賀七娘往門后走了一步,到底又折回來。她探身從枕下摸出前些日子,康令昊陪她在外頭閑逛時,她因為覺著好看而買下的那柄小匕首,飛快塞進衣襟。

    又摸出一件厚實的外衫穿上,她深吸一口氣,在門外細密響起的腳步聲中,一把打開房門。

    院子里,許瑾他們果然已經(jīng)起身。

    沒有點火把,他們盡數(shù)穿著黑衫,趁夜色從隔壁那間無人居住的院落中,牽來一匹匹駿馬。

    見了賀七娘的身影,已經(jīng)摘掉那礙眼胡須的許瑾斂去滿臉的肅殺冷意,微彎了眼角,走到她身邊。

    “吵著你了?”

    語氣如常,好似再平常不過的問候。

    搖搖頭,賀七娘按了按衣襟內(nèi)藏著的小匕首,咽下一口唾沫,仰頭看向身側(cè)的許瑾。

    “這是?”

    “本打算等收拾好之后再叫你的。”許瑾笑笑,繼而說道:“七娘,我們回家。”

    院外,一片讓人不安的吵鬧,隱約間,似乎遠處還有廝殺慘叫的動靜傳來。

    院內(nèi),許瑾眉眼噙笑,束發(fā)戴冠,手上也再度戴回那兩枚戒子,很是稀松平常地同她伸出手,說出那句“我們回家”。

    似被蠱惑,賀七娘原本攏在袖中,因不明的緊張而攥緊的手一點點松開,帶著掌心里微薄的汗意,她將手,搭進許瑾的手心。

    眼前之人展顏而笑,微翹的眼尾,恍惚好似那個盈滿麥香的午后,他于她身后推開窗,她懷抱著小酒壇,慌張?zhí)а蹠r所見的一樣。

    手指被人握住,略用力地握了握,不疼,卻將掌心的暖意一點不落地沿她的指腹傳遞過來。

    一時之間,賀七娘只覺身旁匆匆跑過的人影,壓低的交流與話語,盡數(shù)離她而去。她的眼前,只剩下正淺笑著與她對望的人。

    “狐貍,我的人昨日已經(jīng)全部出城,剛收到傳信,他們會在約好的地方等我們匯合。趁亂,咱們趕緊走?!?/br>
    康令昊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火急火燎般跑來,手上捏著一只送信的鴿子,和一張小小的紙條。

    聽著他的聲音,賀七娘下意識便想要抽回手,結(jié)果,不過施了一分力道,那覆在她手上的暖意,卻是隨之加重些許力道,阻下她的動作。

    像是全未察覺到康令昊落在他們交握雙手上的眼神,也沒發(fā)現(xiàn)賀七娘想要收回手的打算,許瑾單手接過紙條,展開看了看,然后轉(zhuǎn)頭同身旁的管事吩咐道。

    “出發(fā)。”

    一行人利落地翻身上馬,賀七娘也不想在這時鬧性子,也是麻利地借助許瑾的攙扶,鉆進馬車。

    濃黑夜色在車窗外飛馳后退,見了路上那些慌張失措,同樣大包小包收拾著往城門處跑的百姓,聽到那些哭喊、叫嚷,賀七娘深吸一口氣。

    看來,許瑾他們籌謀的事,今夜已經(jīng)如愿了......

    一行人馬不停蹄離開黑沙城,將城墻上的火光拋諸身后,賀七娘將身子緊緊貼在車廂內(nèi)壁上,借以穩(wěn)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