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留宿
天地廣闊,秋風(fēng)微涼。 一片靜寂中,只有風(fēng)吹過竹葉的沙沙聲。 搖動的翠竹,屋舍在他身后虛化,這一剎那間讓人分不清,眼前所見是真實,還是幻境。 短暫的失神后,感知又重新恢復(fù)正常,夏秋眼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 她轉(zhuǎn)目去看姜寧,這一眼里便如含著刀光劍影一般。 姜寧汗毛直豎,縮了一下脖子,心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猜測她又做錯什么了,夏秋姐怎么又瞪她。 夏秋張口想要斥責(zé),想到還有外人在不方便開口,這一口氣梗到了嗓子眼里。 心塞又難受。 僧人就站在高處,微微垂眸,望來的目光看似平淡,卻讓人突生出一種深邃到驚心動魄的感覺。 夏秋心底突跳一下,更覺不自在,她漠聲道:“姜寧隨我到屋里來,我有話和你說?!?/br> “好??!” 姜寧一口應(yīng)下,拽著夏秋的衣袖,一副純真可人的樣子試探的問:“夏秋姐你要和我說什么?” “過來就知道了?!?/br> 眼風(fēng)淡淡瞥了她一眼,示意她跟過來。 隨后抬步走到屋門前,法顯的目光跟隨她,她目不斜視的從法顯面前走過。 姜寧見她對法顯的態(tài)度這么冷淡,連招呼都不打,心想可能是她對自己把陌生人帶回來的舉動生氣了。 需得好好讓她消氣才行。 她跟著往屋里走,突然想到一件事,回頭叮囑的說:“大師,你先別離開,我和夏秋姐商量完事之后再來談?wù)撐覀冮g的交易?!?/br> 進屋前還不放心的又強調(diào)一遍:“千萬別走?。 ?/br> 法顯完全沒在意姜寧說的話,他的目光在她走后一點點的黯淡了下去。 眸子越垂越深,彎起的唇角又抿的緊直。 屋外寂寥如許。 此時屋內(nèi)熱鬧的雞飛狗跳。 “姜寧,你這是作死啊,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帶,不要命了?!” “大師不是壞人,他救過我的……” “你還敢狡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他一定無害,而且和尚都是一群言而無信的死禿驢!” “嗚嗚……夏秋姐別打了,我錯了?!?/br> 呼救打罵的聲音透過竹門傳蕩到耳旁。 言而無信的死禿驢…… 法顯:“……” 一刻鐘后,叁人圍坐在桌前,神色各異。 “在南岳城外……我想讓大師帶我們?nèi)ツ仙蕉U院,就把他帶回來了,從頭到尾的事情就是這樣了?!?/br> 姜寧將遇見法顯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 夏秋聽過后,沉默著沒發(fā)話,臉色難看到極點。 姜寧自知理虧的垂喪著臉,時不時瞥她一眼,目光悄悄的又移向法顯,他神情平淡看不明所以。 沉默片刻,夏秋終于開口了:“感謝法師搭救舍妹,姜寧年幼無知得法師救助,還提出這般無禮的要求望見諒?!?/br> 話倒此,斜了姜寧一眼,后者更加委屈。 夏秋語氣平靜的說:“法師對舍妹有恩,尋人的消息盜門會給予一定的幫助,至于姜寧的要求無需法師幫忙?!?/br> 話說的很明白,他不用帶她們到南山禪院就可得到盜門的幫助。 法顯沒回話。 夏秋看他一眼,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后朝姜寧伸出手,姜寧稍怔很快回神,從懷里摸出一塊玉牌,正面是一個盜字,背面雕刻一支臘梅。 她把玉牌遞給夏秋。 夏秋又道:“法師離開后拿著這枚玉牌,找到當(dāng)?shù)貛Щㄗ痔柕匿佔?,將玉牌拿給管事人看,有消息了會有人通知你。” 她把玉牌放到法顯面前,微揚著臉看他,明擺著是送客的姿態(tài)。 法顯沒有拿,端正的坐著,眸子微垂讓人看不到他眼底卷動的情緒。 夏秋看他了好一會兒,他也沒有動作。 她微微皺起眉,神色不悅。 這時法顯抬起了頭,他的目光很沉,無端讓人覺得心頭一緊。 夏秋不著痕跡的移開眼。 他目光肅穆的盯著夏秋問:“施主去南山禪院可會危及到寺內(nèi)的僧人?” 夏秋莫名其妙的看過去,不解道:“我們和禪院里的和尚又沒有什么過節(jié),怎也不會去危害人的?!?/br> 法顯應(yīng)承道:“那好,貧僧答應(yīng)帶兩位施主去南山禪院?!?/br> 不待夏秋出聲,姜寧驚喜的開口:“真的!” “那真是太好了,有大師帶領(lǐng)不愁進不到達摩院內(nèi)?!?/br> 她方才還在擔(dān)心,法顯若是走了,無人相助的情況下進入達摩院,不知要費多少功夫。 畢竟南山禪院內(nèi)戒律森嚴,達摩院更是佛門重地,非本寺弟子不得入內(nèi)。 她們總不能為了混進去,要出家當(dāng)和尚吧。 夏秋神色極為不贊同,眼前僧人的目光直視而來,無言的表示堅持要幫忙。 煩躁自眼中閃過,聲音忽地冷了下去,拒絕道:“不必了,我們自有辦法,無需法師的幫忙?!?/br> 喜色僵在臉上,姜寧大驚:“夏秋姐……” 她們何時有辦法了?況且真有比法顯還合適的人選嗎? 夏秋甩給她一個眼神,姜寧泄氣的拉下臉,未道完的話又咽下去了。 她相信夏秋,自然不敢反駁她的決定。 無論夏秋做什么都是為她好,就比如這次盜取破軍劍,本是她一個人的任務(wù),夏秋為了幫她甘愿去冒險。 雖不明她為何不想讓法顯幫忙,想來這其中應(yīng)該有她的緣由,不管如何她都是站在她那邊的。 夏秋道:“法師請回吧?!?/br> 話都說到這份上,就差動手趕人了。 法顯也不顧她的冷臉,抿唇笑了笑說:“施主不需要幫忙貧僧也不勉強,不過這南山禪院貧僧始終是要走一趟的,貧僧的一位好友不日前剛到禪院,正好貧僧途經(jīng)南岳城想去探望他一番?!?/br> 哪有那么多正好! 夏秋張口就道:“你丐幫的啊,滿天下都是你朋友?” 法顯抬眸定望她,眼底有一抹深思。 忽然間意識到,此話會讓人產(chǎn)生種曾經(jīng)相識的熟稔感。 夏秋眼神閃爍一下,話語聲弱了些:“法師去南山禪院看望友人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br> 法顯唇邊笑意加深:“貧僧同施主們一同前往南山禪院?!?/br> 好哇,挖個坑在這等著她呢! 夏秋語塞:“你……” 她想拒絕,又找不到理由。 即便是不讓法顯同他們一起去,他要是跟著來也沒辦法,南山禪院又不是她家建的,還能管的了旁人的去留。 在她一籌莫展之際,就聽姜寧附耳小聲說:“夏秋姐,自達摩師祖圓寂后,達摩院建院叁百多年這期間你可曾聽說過有俗家弟子進去過,看寺護院的就是十八銅人呢,聽說每一個人都以一敵百。” 說著聲音壓的更低:“而且咱們要拿的東西大概率就在達摩院內(nèi),讓大師同我們一塊去勝算也高些?!?/br> 法顯靜靜地看她們兩個竊竊私語,也不搭話。 如此過了片刻,夏秋被她說服了,除此之外確實沒有其他更有效的方法能進入達摩院。 這才沉凝著臉,不情不愿的說:“明日去南山禪院,法師覺得如何?” 法顯微一勾唇,眼神愈發(fā)的柔和:“全憑施主的意愿?!?/br> 解決了一樁難題姜寧的心情很好,但看夏秋不愉的臉色,現(xiàn)下又忐忑起來。 她眼睛一轉(zhuǎn),突然說道:“夏秋姐還未用飯吧,這都已過午時趕半天的路回來早應(yīng)該餓了,我去做飯?!?/br> 夏秋掀起眼皮看她,目光涼涼的,姜寧訕訕的沖她一笑,起身就跑開了,走的倒是利索。 屋內(nèi)是剩下她和法顯。 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靜到有種緊繃感。 外面的天光透過窗子,屋門照進來,空氣中漂浮的微塵都閃著碎光,兩人的身影在光影中緘默。 一雙秋水盈波的眸子,滑過他的眉眼。 和尚還是那個和尚,人還是那個人。 夏秋呼出一口氣,心頭沉沉的,透不過氣。 “施主……” 低沉又平靜的嗓音,語氣像是含在口中許久才吐露出的溫啞和不舍。 她微怔,抬目望去。 一只清潤的手掌伸到她眼前,掌心里是一枚玉牌。 他道:“物歸原主?!?/br> 夏秋微微皺起眉,問道:“法師不找人了?” 法顯笑而不語。 看他的笑總讓人覺得不自在,她幾乎要下意識的去摸摸臉,又忍住了。 她自認為沒有絲毫破綻,應(yīng)該不會被輕易識破。 伸手拿過玉牌,嘀咕了一聲:“不要算了?!?/br> 法顯笑了笑,看她略微干燥的嘴唇,微一頓,其后給她倒了杯熱茶遞過去。 夏秋垂眸,看一眼晃漾著微波的茶水,又看了他的手,指甲里有一層泥垢。 委實礙眼。 讓人忍不住想給他擦干凈。 這一路風(fēng)雨,看來和尚也不如表面上那般清風(fēng)霽月。 她回神后接過茶水,開口道:“多謝法師?!?/br> 法顯又是微微一笑。 他笑的次數(shù)貌似有點多了。 夏秋喝著茶水不甚在意的想著,出家人慈悲,見到只蟲子都心生憐憫,會心一笑,何況是對著她這么個大活人。 嗯,姜寧這死丫頭泡的茶真難喝。 喝完了茶,兩人相顧無言,夏秋卻是悄悄松了一口氣,她極怕法顯會提及破軍劍的事。 劍是不可能還了,他若再提又是一場爭吵,現(xiàn)在還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 索性她也沒有擔(dān)憂多久,外面?zhèn)鱽斫獙幍穆曇簟?/br> “夏秋姐開飯了?!?/br> 夏秋應(yīng)了一聲就走出門幫忙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