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護身符
天山山脈上的積雪還未融化,雪頂披云裹霧,群山迤邐相連,猶如屏障,連綿不斷。 叁月的天氣還有些微寒,花千遇早起之后,沒有立刻出去,等太陽完全的東升,轉(zhuǎn)暖之后才出了石窟。 她站在石窟外的空地平臺上,抬頭看遠(yuǎn)處山頂?shù)姆e雪,白芒的刺眼。 眼前是壯麗巍峨的景色,呼吸著微涼空氣,花千遇只覺得神清氣爽,心情特別的放松。 余毒國的事情已經(jīng)處理妥當(dāng),她已無后顧之憂,再等幾天就會回中原。 她要加快任務(wù)的進度了,西域的這些年里浪費了許多的時間,她對現(xiàn)世的記憶也越來越模糊了,這不是一個好現(xiàn)象,她是真的害怕,有一天她會迷失在這個虛幻的世界里,再也回不去了。 不遠(yuǎn)處傳來的開鑿巖石的聲音吸引了花千遇的目光,她轉(zhuǎn)頭看向旁側(cè),陡峭的巖壁搭建的有木架子,工匠們在上面走來走去。 花千遇心生好奇便走過去看了幾眼。 他們拿著各式各樣的工具敲鑿著巖石,隨之蕩起剝落的石灰屑。 她放眼望去,這里至少有上百名工匠在開鑿石壁,而這些石窟還在往南延伸。 “小師傅,你們要開鑿多少間石窟?” 花千遇的目光落在一個年輕的工匠身上,他面容黝黑,五官端正,正在收拾器具。 年輕工匠聽到聲音,轉(zhuǎn)頭去看,見得是一絕色女子,肌膚雪膩,笑如桃之,艷麗妖嬈。 他有些微微愣神,為之其傾城容貌所驚嘆,回神之后急忙回道:“王沒有定下數(shù)量,只是吩咐越多越好,一直延綿至天生山腳?!?/br> 花千遇發(fā)出一聲驚嘆,她說:“那要建造好多年吧?!?/br> 年輕工匠笑了笑,羞赧的說:“是啊!克孜爾石窟已經(jīng)開鑿二十幾年了?!?/br> 花千遇咋舌道:“這沒有幾百年時間是完不成的吧?!?/br> 不過想想中原的長城不也是建造了上千年,歷經(jīng)幾個朝代才完成了的,古代宏偉的建筑都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延續(xù)上百年才能完成。 年輕工匠笑了笑,眼神里隱隱透露出一些自豪,他道:“是的,倘若建成,克孜爾石窟將會成為西域最大的佛窟。” 花千遇一聽也來了興趣,找了個干凈的地方坐下,又和他聊了幾句,比如開鑿石窟會遇到什么困難,以及遇到大型的巨巖又該如何等等一系列的問題。 她得到了答案,更是會用佩服的目光看過了,嘴唇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看的年輕工匠頻頻臉紅。 兩人正聊的興起,都開始交換姓名了。 “施主?!?/br> 一道清淡的聲音飄進耳畔。 花千遇微的一頓,轉(zhuǎn)頭去看,見是法顯站在她身后,垂眸看著她。 他提醒的說:“該用飯了?!?/br> 年輕工匠也轉(zhuǎn)頭看過來,見得法顯月白的清朗身影,他連忙施禮,說道:“法師好?!?/br> 法顯對他微點頭,合十回禮。 花千遇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土塵,回道:“好?!?/br> 她眉眼微彎,又對年輕工匠說:“我明天再過來?!?/br> 年輕工匠臉上升起一陣燥熱,他不自在的挪開視線,只是點點頭。 這女子這般貌美,他甚至都不敢產(chǎn)生非分之想。 兩人一道返回僧房,一路上誰都未言語,因為那天的事情,花千遇對待法顯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也和他沒什么好說的。 她吃完飯又出去閑逛了,她本就閑不住,沒有法顯那么好的耐性,能刻一整天的佛經(jīng),也不覺得膩。 她下午去看了石窟上的壁畫,色彩艷麗,筆畫勾勒的極為細(xì)膩,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就和一副大型的連環(huán)畫一樣。 她就像在讀故事,邊走邊看,一直走到壁畫的盡頭,有十幾位畫師在為石窟繪畫。 看著他們手里的畫筆,在石壁上轉(zhuǎn)折蜿蜒,描繪出人物靈活逼真的圖畫,她也手癢要過去試一下。 在她小心翼翼的畫了一個小人之后,看見畫師欲言又止的牙疼表情,她就知道她又在丟人現(xiàn)眼了,不過只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她面容淡定的放下畫筆離開了。 翌日,花千遇去了一趟王城,聯(lián)系了一個去中原的商隊,領(lǐng)頭人說他們六日之后啟程,花千遇便準(zhǔn)備隨他們一起回中原,她交了一些銀幣,用做一路上的路費。 她乘坐馬車回去的時候,見到渭干河岸旁,有人正在淘土,她下了馬車給了車夫錢,讓他回去了,她下車徒步走到河岸邊看個仔細(xì)。 看了幾眼,便了然他們是在挖黏土制陶和燒磚,她轉(zhuǎn)頭看向在半空中的佛寺,應(yīng)該是用于里面的器具。 她看著匠人,將泥揉成泥團或泥塊,每塊粘些純凈的細(xì)砂,一塊塊地置于木板上,排列成一行行,即成為制坯的陶泥。 不由得也是心癢,她在現(xiàn)代玩過泥塑,雖然手藝不怎么好,成形還是沒問題的。 她開口向匠人討要:“師傅,能給我一塊黏土嗎?” 那正在挖黏土的匠人,回眼望她,見她目光中的期許便笑了笑說:“沒問題。” 他拿了一塊晾曬的陶泥給她,想她討要黏土應(yīng)該是為了制陶器,便叮囑說:“石窟內(nèi)有一間是專門的制陶室,姑娘可以去哪里做陶器?!?/br> 花千遇點點頭,道謝道:“好的,多謝師傅了?!?/br> 她拿著陶泥來到石窟上,找了一個僧人問路,才找到制陶室,里面有七八個正在忙碌,其中也有叁個僧人在幫忙。 石室內(nèi)擺放的有制陶的工具,還有已經(jīng)制好的各種形狀的陶罐,陶碗,淘壺等。 花千遇說明了來意,幾人見她正值芳齡,多半貪玩好奇,才想著做陶器玩,也就由她去了。 她興致勃勃的做了一個簡單的水壺和陶罐,剩下的邊角料,她想了一下,便捏成了一個泥人,約莫有拳頭大。 她走之前問道:“需多長時間能燒好?” 有人答道:“封窯之后,便可點火,一般燒火為一天,悶窯叁日左右,再冷卻幾天才開窯?!?/br> 花千遇點點頭,表示明白。 接下來的幾天,她把克孜爾石窟都看了一個遍,而她的真氣也恢復(fù)了,算了算日子,商隊啟程就在明天。 她收拾了一下行囊,準(zhǔn)備明天一早就走,她卻總覺得自己忘了什么,想了半天才記得,她做的陶器應(yīng)該燒好了。 隨后,她去了一趟制陶室,將燒好的陶器都拿回來,擺在僧房的桌子上。 花千遇杵著下巴,一臉深沉的看著面前的幾個陶器。 匠人還給她做的陶器上的有顏色,陶罐外施深綠色釉彩,口沿上并有一圈呈乳釘狀的綠色琉璃釉斑,但是也改變不了那微妙的難看。 她嫌棄的皺了眉,心中打定了主意扔掉。 隨后,她的目光落在只有半個巴掌大的泥人上,通體是灰色的,看著有幾分神似雪人,但是要更加詭異一些,形態(tài)不整,五官模糊,真是丑到人心坎里去了。 花千遇用一種難言的目光看著,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辦法補救,她去找了一根紅繩系在泥人脖子上,她覺得好多了。 雖然現(xiàn)在看來那個泥人活像是被吊死的。 法顯從外面進來,就見燈影下的花千遇在擺弄著什么東西,他的目光掠過陶壺和陶罐,落在她手里的泥人上,開口問道:“這是何物?” 花千遇抬目望過來,略有神秘的問道:“你看著像什么?!?/br> 法顯仔細(xì)的端詳了幾眼,他遲疑的說道:“看著倒是像苗疆的巫偶……” 他話未道完,花千遇頓時睜大眼睛,高聲打斷他:“什么巫偶,這是晴天娃娃!” 她之所以會捏一個晴天娃娃,也算是她的一個惡趣味了,因為她覺得很像是被吊起來的和尚。 其實晴天娃娃也是很可愛啊,小巧雪白,輕飄飄的,只是經(jīng)過燒制之后,它變成了一個惡靈。 法顯疑惑的目光看向她,他從未聽說過此物。 “這是……”花千遇眸光微閃,她胡扯道:“護身符?!?/br> 法顯:“……” 這么丑的護身符可不多見。 花千遇看見他微妙的眼神,語氣不善的問:“你有意見?” 法顯默默無語,即使有意見他也不敢明說。 花千遇看著他靜默的面容,眼底閃過流光,正色說道:“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br> 她突然興致高揚的說:“來來,我給你戴上?!?/br> 話落,也不管法顯是否同意,就踮起腳尖舉高手,把那晴天娃娃脖子上掛的紅繩子,掛在法顯脖頸間。 她看了法顯一眼,他面容靜靜淡淡,有種超脫的出塵感,然而他脖間掛著的泥人,卻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好笑感覺。 花千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法顯平靜的回望她,那存疑的目光像是在問她,很奇怪? 花千遇抿唇,憋笑著說:“很不錯?!?/br> 我去,太特么的接地氣了。 她忍著笑,心里快笑抽過去了。 法顯只是看著她,默不作聲。 花千遇終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面色泛紅,展顏之貌猶似海棠醉日,嬌艷動人。 她笑了許久才停下來,嘴唇仍是深深勾著。 她煞有其事的說道:“你一定很喜歡這個護身符?!?/br> 法顯默了默,話都讓她一個人說完了,他連發(fā)表感想的機會都沒有。 他把泥人取下來,放在一旁,心中卻沒有生起過丟棄的想法。 花千遇以為他不想要,她正要開口質(zhì)問是不是嫌棄她送的禮物丑,就聽到法顯說:“貧僧也有幾件東西,要贈予施主?!?/br> 她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復(fù)而問:“什么?” 法顯沒有回答她,只是將東西拿出來,放在桌面上,那是一個小匣子,打開之后里面放置著幾串瑪瑙寶石飾物。 他道:“這是龜茲王賞賜的財物?!?/br> 這些東西本來是準(zhǔn)備在王新寺給她的,結(jié)果還未拿出來,她就離開了。 花千遇撿起一串紅瑪瑙手串,帶在手腕上,鮮艷通透的顏色襯的雪膚更加白皙細(xì)膩。 她將手臂舉到眼前,邊欣賞,邊說:“你也太摳了吧,我記得龜茲王可是賞賜了好幾箱財寶呢,你就給我這么點?!?/br> 聽她明顯不滿意的語氣,法顯嘴角一彎,唇邊的笑意是別樣的柔和,他道:“施主若是想要,可到雀離大寺內(nèi)去取,拿多少都可以?!?/br> 花千遇挑眉,故意問道:“我要全部呢?” 法顯淡然道:“隨施主心意。” 那些財物對他來說,也沒什么用處,她若是想要全都拿走也無妨。 花千遇唇邊露出一個暢快的笑,微揚起下巴,道:“算你識相。” 法顯忽然又無言了,她這話怎么聽都像是打劫之后,扔下的狠話。 ………… 追-更:yuwangshe.one(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