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素光(оо1⒏ iр)
夜越深,晦暗的云霾在加深變重,天幕上灑落的月白光暈,變得黯淡失色,夜色凄重。 ?;壅驹诙U房外等候,不出一刻鐘,果然見法顯踏著夜色而歸。 最近幾天,他總是會在每日晚課之后,出去一趟很晚才會回來。 法顯見昏黃燈影下站著一個人,離的近了方看到是?;?,他唇旁露出一個笑,詢問道:“可是有事?” 看著法顯溫和澄澈的眼神,常慧反而生起一絲羞愧感,他本不應該過問法顯的私事,不過出于心中的擔憂,他還是決定問上一問。 “?;坌闹幸苫?,這幾日師叔每晚去了何處?” 對于教花千遇梵語這件事,沒什么不好開口的,法顯很坦然的說:“花曇施主想學梵語,請求貧僧過去教她?!?/br> 聞言,?;畚櫰鹈?,他也猜不準,花千遇又要耍什么花招。 他斟酌著詞措委婉的說:“那位施主畢竟是女子,師叔每晚去她的住所,怕是不妥?!?/br> 法顯想了一下,道:“確實不妥,日后便將時間改為正午?!?/br> 常慧:“……” 師叔,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換一個人教? 他細致的觀察去法顯的神情,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目的,偏生法顯臉上卻是一派平淡無波,眸光靜如湖水,不生波瀾。 常慧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沒有說出這句話,他曉得法顯懂得分寸,他的佛法悟性遠高于他,他的憂心完全沒有必要。 可是他還是心中有一些細微的不安。 本著對法顯的信任,?;蹓合逻@股怪異感,笑著說道:“天色不早了,師叔早些歇息吧,?;巯雀孓o了。” 法顯輕點頭,目送他離開,隨后他也回到禪房,燈火亮起映照在窗欞上,不出一刻鐘,燈光熄滅,屋內(nèi)陷入黑暗。 接下來的幾天,常慧就沒有心思去留意花千遇了,因為近日素光公主頻繁來找法顯,找的緣由是討教佛法。 若真是如此也便罷了,問題是素光公主看法顯的眼神,那其中蘊含的情愫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 這樣一比較,素光公主可比花千遇棘手多了,不管花千遇報有什么目的,至少她并不傾心法顯。 法顯結束了每日的講經(jīng),回到禪房去拿金剛經(jīng)準備給花千遇送過去,心經(jīng)她已經(jīng)會念誦了,需要再換一本經(jīng)書學習了。 這時,?;蹍s是尋來了,他走進門后合十行禮,望過來的目光有些難言。 法顯略帶疑惑的回望他,他這才道:“師叔,素光公主來了?!?/br> 聞言,法顯眉頭微皺,面色依舊淡漠沉靜。 ?;塾值溃骸八毓夤髡f要見你?!?/br> 法顯放下那本金剛經(jīng),對?;鄣溃骸白甙??!?/br> 即便是不見,素光公主也會找來,況且躲著不見人,更是顯得不坦蕩,本就不是他所為。 王寺庭院的娑羅樹下,站著一位少女,身穿金紋半袖翻領錦袍,腳上是一雙精美小巧的靴子,編發(fā)青絲上墜著珍珠瑪瑙發(fā)飾,單是一個背影就足以見得此女子雍容華貴的氣度。 聽到逐漸走近的腳步聲,少女轉過身,容顏顯露,瞧著是素白端麗之姿,脂玉雪肌,盈盈素腰,青絲如墨,便如葳蕤盛開的梨花,美的嬌艷動人。 看見法顯走近的清朗的身影,他俊朗的面容映入眼簾,心跳微微加快,少女臉上綻放出一個笑容。 她走近幾步,雙手合十,清脆動聽的嗓音道:“法師好?!?/br> 法神色平靜,他合十回禮道:“素光公主。” 素光凝視著法顯,她抿唇笑了笑,說:“法師今日的講經(jīng)我聽了,只是有一意疑惑不解,特地前來向法師討教?!?/br> “公主請講?!?/br> 素光深深的看他一眼,唇邊笑容愈發(fā)嬌麗,她道:“應無所往,而生其心,此言何意?” 法顯平靜的嗓音緩緩說道:“此句是金剛經(jīng)中頗為精妙的一句偈語,無所往就是空,心不存有絲毫執(zhí)著,才能“生其心”,這里的“心”,是寬容,亦是解脫,心無執(zhí)著才能隨時任運自在,而如實體悟真理?!?/br> 素光豁然開朗的說:“原來是這般?!?/br> 她直直望過來,眼底似有碎光在閃爍,又問:“法師,心隨萬境轉,轉處實能幽,此言又是何解?” “這是禪宗里最為精妙的一句偈語,意為凡人的心總是隨著外境而轉動,這本是妄動,但是隨外物而轉動之處,又覺幽深奧妙?!?/br> 話到此處,法顯便已明白素光的言中深意,他沉靜的目光望過來,問道:“公主可知這后兩句偈語?” 素光搖頭:“不知?!?/br> 她從未接觸過禪宗佛法,此句只是偶然所聽,未想還有后兩句。 法顯徐徐道來:“隨流識得性,無喜亦無憂。” 隨即他又解惑的說:“若能認清轉處,那就是隨著流轉而認識本性,識得自身本性,當下虛空粉碎,大地平沉,萬般皆無,還有什么喜和憂?!?/br> 見素光面上的黯然神色,法顯心生無奈,所有的佛法都是叫人放下執(zhí)念,怎會有心生妄動,就覺玄妙呢。 “原是如此,多謝法師解惑,小女子知曉了?!?/br> 素光面露恍然,她又掩飾失落般的堆起滿臉微笑:“法師觀知一切諸法之所歸趣,亦知一切眾生深心所行,果真智慧不凡。” 聞言,法顯莫名的想起來,花千遇總是掛在嘴邊的令人敬佩不已,和素光公主的贊賞一比,她的稱贊簡直連敷衍都算不上。 他微的垂眸,謙遜的說:“公主過譽了,貧僧道行尚淺,眾生無窮怎能悉數(shù)觀知?!?/br> “法師此言便是謙虛了,我在西域這么多年,還從未見過如法師這般智慧卓然的僧人?!?/br> 若是再回,便是陷入你來我往的相互客套。 法顯不欲多言,便問道:“公主可還有事?” 素光唯恐他就此離去,急忙說道:“還有幾個問題,需要法師解答?!?/br> 她問出早已準備好的問題,逐一對法顯說,她以為怎么也得拖延一些時間,能和他多待一會兒。 不成想,法顯幾乎不用過多的思考,開口便回復她的問題,不過一刻鐘,她精心準備的問題,全都有了答復。 她一時有些氣餒,目光望向法顯時,她又展顏微笑,別有深意的說:“這些問題困擾我數(shù)日,令我輾轉反側不得安寢,今日見了法師,得到了解答,我心頭確是放松愉快了,多謝法師解答?!?/br> 法顯眸光淡然,他雙手合十,淡聲道:“公主客氣了。” 素光靜靜地望著他,眼波流動,染著深情,她嬌聲說道:“法師喚我羅華可好?素光公主叫著太生分了。” 法顯神色沉靜,面上卻始終是無悲無喜,素光公主的情深意切亦不能對他產(chǎn)生任何的影響。 他婉拒道:“貧僧是出家人,怎可直呼公主的名諱?!?/br> 失望自素光眼中閃過,她又笑著說:“方才只是玩笑之語,還望法師不要放在心上。” 法顯搖搖頭,表示他并不介懷。 見他的反應,素光卻是心中一緊,哪怕他皺起眉頭,也好過他平靜到猶如石像一樣,不可撼動,分寸未亂。 一時間兩人都未言語,四周陷入沉寂。 素光仰起臉看著法顯,眼中閃著希翼的微光,神情帶著一些欲言又止的糾結。 她眼中的癡迷,法顯都看在眼中。 當知若諸眾生所有苦生,一切皆以愛欲為本。 若無世間愛念者,則無憂苦塵勞患,一切憂苦也將煙消云散,只是凡塵人多為執(zhí)迷,不肯輕易放下。 法顯平淡至極的目光看向素光,他道:“貧僧這里有幾句佛偈要贈送給公主?!?/br> 素光眼睛一亮,驚喜的說:“法師請說。” “我觀一切,普皆平等,恒為一切,平等說法,如為一人,眾多亦然?!?/br> 素光學過幾年佛法,她能輕而易舉的了然這句偈語所要表達的意思。 佛說一味法,對一切眾生都是平等的,為一人說法是如此,為眾多人說法也是如此。 法顯這是在暗示她,他肯來見她,不過是因為她是佛的信徒,而不是因為她。 素光緊緊抿著嘴唇,喜悅跳動的心緩緩地沉了下去,眼中的光彩也漸漸黯淡了下來,說不出的失望和沮喪。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酸澀,勉強露出一個笑:“我省得了,謝過法師?!?/br> “公主不必言謝?!?/br> 法顯抬頭望了一眼天色,已過正午了,他道:“公主若是無事,貧僧有事在身先告辭了?!?/br> “等等,法師我還有一事?!彼毓獾穆曇糁袔е恍┘鼻?。 法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態(tài)度依舊溫和,并無一絲不耐:“公主請說?!?/br> 素光看著他的清俊的面龐,他漆黑猶如點墨的眼睛,澄澈而深遠,無欲無求,只剩下包容眾生的至情。 一時間,素光的心中卻是愈發(fā)酸澀,他的目光看著她,眼中卻沒有她。 追·更:ρο1⑧s??c?m(ωоо1⒏ υi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