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在問的是什么。

    現(xiàn)在距離明年的八月還有九個月的時間。

    他真正想問的，也許是另一個時空里?為了救他而失明的盛羅。

    那一場不該存在的暗戀并不存在，可她依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她不會后悔嗎？

    不會怨恨嗎？

    仿佛瞬間被巨大的痛苦擒獲，他慢慢低下頭，將手?埋在了臂彎之間。

    他知道的。

    他知道自己知道答案。

    她不會。

    星云爆炸，群鳥死去?，鯨魚擱淺，火山爆發(fā)……他被預(yù)告了一場盛大的悲劇。

    可在這樣的悲劇之前，他又已經(jīng)看見了遼遠的星團，飛向?夕陽的群鳥，鯨魚暢游在海底，寂靜的山上有盛放的花與靜謐的溪流。

    她們?不知道她們?有多美，直到消失的那一刻。

    就像那雙眼睛。

    第50章

    知?道了自己班報上去的?表演項目, 班主任薛穎被嚇了一跳，趁著一個課間的時候把盛羅給?拎走了，過?了一會兒又把人放了回來?, 對這個節(jié)目也沒了什么異議。

    其他老師問她, 她還?笑：

    “哎呀，我們班盛羅這個武術(shù)還是有功底的?，很?好看?！?/br>
    老師們都將信將疑，覺得薛老師這是看盛羅成績進步, 就看啥什么都順眼了。

    知?道班主任竟然對節(jié)目沒有?意見, 同學(xué)們又盯上了當(dāng)靶子的?秦溪洋, 甚至有?人私下打賭，看看秦溪洋用什么法子能躲過?天天的?一頓打。

    也不知?道是不是犟勁兒上來?了，秦溪洋竟然沒有?吵著說自己不干了, 盛羅什么時?候拉著他去練習(xí), 他就跟著去了。

    只是人變得沉默了很?多，平時?也不再咋咋呼呼了。

    搞得愛cao心的?體育委員有?點兒不放心，也跟著他們一起去體育館看著他們練習(xí)。

    跟著跟著, 他也被盛羅給?拎上了場。

    兩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合力圍攻, 卻還?是占不著便宜。

    十二月中旬，凌城一中又進行了一次月考。

    盛羅語文考試常識部分?的?進步很?大, 但是現(xiàn)代文閱讀和語言能力穩(wěn)定得一如既往, 加上才?四十幾?分?的?語文作文，整張卷子一共拿了92分?。

    考數(shù)學(xué)那天因為早上幫著姥爺去買魚，她在考試的?時?候打瞌睡, 發(fā)揮失誤, 考了97分?。

    看著她的?卷子，尹韶雪咬著一口?銀牙冷笑：“我素日當(dāng)你是個憊懶的?, 不成想倒是在別人那勤謹起來?。那陸序狗里狗氣的?，也虧你倒聽他的?話。我平日和你說的?，全當(dāng)耳邊風(fēng)，怎么他說了你就依他，比圣旨還?遵些。*”

    盛羅耷拉著耳朵不敢吱聲。

    白凈凈剝殼雞蛋似的??；ū粴獬闪藗€茶壺。

    不過?尹韶雪沒有?氣多久，她的?作文《我與勇氣》成了這次月考的?滿分?作文，整個高二語文組的?老師都給?出了極高的?評價，并?且印成了范文全校人手一份。

    小姑娘又高興又害羞，又變回了紅皮兒雞蛋。

    因為作文滿分?，她這次的?語文考了驚人的?148分?，加上其他科的?穩(wěn)中有?升，一舉成為全班第?一，全年級第?三。

    這也是她上高中以來?的?最好成績。

    憑借這個成績，她成功說服了她爸媽，把二胡拿到了學(xué)校。

    整個節(jié)目的?正式排練也終于開始了。

    每天晚飯的?時?候他們四個人就會去體育館進行排練，知?道了自己外孫女要表演節(jié)目，老太太和老爺子都很?高興，尤其是羅老太太，干脆每天都做好了兩人份的?晚飯，左一梵搶在陸序之前自告奮勇每天都替她們把飯拿回學(xué)校。

    羅大廚是個利落人，一個多層手提飯盒里裝三了個炒菜，另一個里面裝滿了米飯，再用保溫桶裝了一份燉菜。

    飯盒一打開，半個教室都是香的?。

    男生們眼巴巴看著，問秦溪洋：“你服個軟，不也能混點吃的?？”

    秦溪洋低著頭啃著面包不說話。

    體育委員決定投誠，每天都挨打挨的?渾身發(fā)酸，他才?不愿意委屈自己的?肚子再去吃冷了的?食堂飯，跟盛羅說好，一頓飯十塊錢，有?什么吃什么。

    盛羅沒意見，就是多打包一份兒的?事兒，反倒是左一梵，每天不光被羅奶奶投喂，還?多了一塊錢的?“勞務(wù)費”，小孩兒竟然有?了一種自己賺錢的?快樂。

    體育委員也很?快樂，逢人就夸盛羅家的?飯好吃，

    日子一天天地往前走，還?有?兩天就要正式表演的?時?候班主任驗收了他們的?表演，還?給?她們解決了服裝問題。

    主要是盛羅的?服裝。

    尹韶雪自己有?各式各樣的?裙子，還?有?白色和紅色的?旗袍。

    秦溪洋和體育委員陳堯都有?黑色t恤和黑色運動褲，他倆都是“工具人”，本來?也不重要。

    盛羅覺得自己穿個白色的?衛(wèi)衣就不錯，卻被薛老師給?否決了。

    晚自習(xí)的?時?候，薛老師給?她拿來?了一身衣服。

    看著黑色和白色混在一起的?層層布料，盛羅傻眼了。

    “老師，這是cos服？”

    “這是改良的?古裝，我拜托了歷史組的?方老師借的??！?/br>
    上下打量了一下盛羅，薛老師最后說：“你這個頭發(fā)，還?是得處理下?！?/br>
    公然頂著黃毛兒上臺表演，校長和陳主任能摁著她這個當(dāng)老師的?一塊兒寫檢討。

    盛羅抬手抓了抓自己的?頭毛兒，距離染發(fā)已經(jīng)?過?去三個月了，她的?頭發(fā)變得更長了，前面的?劉海兒已經(jīng)?擋住了眼睛。

    她噘嘴吹了下，眼睛前面的?黃毛兒跟著晃了晃。

    “行嘞老師?！?/br>
    ……

    作為學(xué)生會主席，為了籌備這一場元旦晚會，陸序幾?乎忙得腳不沾地，經(jīng)?常連飯都顧不上吃。

    可越是這樣，他反而?借口?忙不愿意去小飯館，只卡著時?間?陪著老爺子一起跑步去買魚，再就是幫盛羅補習(xí)。

    認真說起來?，他也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盛羅好好說話了。

    陸序希望自己能夠和盛羅重新拉開一點距離，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需要理智的?思考來?改變盛羅的?命運，也需要和盛羅拉開距離降低兩個人遇到的?頻率。

    只是，很?多很?多次，他抬起頭，都會看見盛羅。

    黃色的?頭發(fā)絢麗耀眼，總是會第?一時?間?撞入他的?視線。

    圣誕節(jié)的?時?候?qū)W校里流行同學(xué)之間?送蘋果。

    陸序不喜歡這些，往年他既不會送，也不會收。

    今年，他在商場里花錢買了那種很?貴的?紅色蛇果，還?學(xué)著那些小姑娘的?樣子讓人用玻璃紙把蘋果漂漂亮亮地包了起來?。

    收到了一兜兒蘋果的?盛羅直接扒了玻璃紙咬了一口?，皺起了眉，然后很?誠實地說：

    “你下次送點兒實惠的?吧?！?/br>
    陸序看著她捏著蘋果的?手，說：“這個蘋果不好吃擺著好看也行，放壞了也不準(zhǔn)送人，你要是把蘋果送人了，我就給?你布置雙份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br>
    收個節(jié)禮還?收出威脅來?了，盛羅差點兒被嚇得炸了毛兒。

    那一天也是陸序這段時?間?來?心情最好的?一天，他把很?多很?多的?“平安”給?了盛羅，雖然知?道只是另類的?新時?代迷信，卻讓他心里覺得好受了很?多。

    比起傳了短信來?的?那個時?空，這個時?空的?盛羅在這個平安夜，收到了更多的?祝福。

    這個認知?讓他幾?近干涸的?心有?了一點點的?舒展。

    因為高三第?一次全市聯(lián)考成績不錯，學(xué)校在學(xué)生們的?請求下答應(yīng)了讓高三的?學(xué)生可以自愿來?看這次的?元旦晚會。

    晚會的?場地就設(shè)在了體育館。

    前一天的?下午，陸序就帶著男生們一起把籃球架移到了一邊。

    凌城一中的?體育館是前幾?年剛建的?，能容納兩千多人的?場館經(jīng)?常被其他單位租借去打比賽，場館的?維護倒是不錯，唯一的?問題是音箱的?回聲很?大，用話筒說話的?時?候還?容易嘯叫，陸序看著擔(dān)任主持人的?學(xué)生會藝術(shù)部長在那兒犯愁，又帶著人去煤炭二小借了一套音箱設(shè)備。

    晚飯的?時?候，設(shè)備終于調(diào)整完畢，陸序一邊安排人試驗調(diào)音效果，一邊安排有?多人表演的?項目上臺先熟悉舞臺。

    藝體混合班的?集體舞表演結(jié)束之后，他聽見主持人對著話筒說：

    “高二（九）班參加表演的?同學(xué)到了嗎？你們要不要先熟悉一下場地。”

    坐在角落里看熱鬧的?幾?個人站了起來?。

    其中一個女孩兒脫掉了身上粉色的?羽絨服，露出了紅色的?旗袍。

    旁邊圍觀的?人們露出了一陣陣的?驚呼聲。

    “尹韶雪吧那是？不愧是?；?！打扮起來?也太好看了！”

    被人盯著看，尹韶雪有?些不好意思，為了表演，她今天沒有?把頭發(fā)扎成大光明似的?高馬尾，而?是披散著頭發(fā)，十六七歲的?女孩兒眉目如畫，看得很?多男孩子目瞪口?呆。

    “盛羅，起來?了！你得去看場地了?！?/br>
    “哦?！备C成一團打瞌睡的?盛羅睜開了眼睛。

    今天下午她們班最后一節(jié)課是體育，她們倆被老師和同學(xué)摁在教室了化妝，連秦溪洋和陳堯都被強行描了眉毛畫了眼線。

    盛羅的?衣服是黑色和白色相間?的?仿古裝，手臂下面有?很?寬大的?袖子，手腕上卻又有?一層護腕，渾身上下只有?腰帶上的?金屬片是金色的?，越發(fā)顯得人高挑腿長，她剛穿上就被女生們圍著狠狠地夸了一通，在她們的?強力要求下，盛羅在衣服里面穿上了白色的?褲子和運動鞋，當(dāng)然，褲子里面還?有?她自己的?黑色羊毛褲。

    “體育館里可真不暖和了?！?/br>
    盛羅想舔嘴唇，想起來?自己的?嘴上現(xiàn)在涂了好幾?層?xùn)|西。

    她又想揉眼睛，卻又記得自己的?眼睛上貼著假睫毛又被畫得花里胡哨。

    于是，渾身不自在的?盛獅子打著哈欠向場地中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