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不厭 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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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瑨笑笑,“你是沒那么閑,可你讓你那些玩意兒罵我啊?!?/br> “那都是誤會?!奔К幟Σ坏鉂娕K水,“都是那些賤婢媚主,聽風(fēng)就是雨,不關(guān)我的事……” 秦瑨眉峰一揚,似有幾分驚奇,“哦,原來你也知道那些人諂媚惑主?” 姬瑤訕訕一笑,嗔他道:“哎呀,別提這些糟心事了,你若不喜歡,回去我把他們遣了便……” 她話還沒說完,秦瑨就拍手道好,“君無戲言?!?/br> 姬瑤一愣,睨著他燦然的笑臉,忽而覺得自己好像上套了。 她張開嘴巴,還想在說什么。 可秦瑨不給她反悔的機會,話鋒一轉(zhuǎn)道:“這里條件的確艱苦,再忍忍,不出意外的話,明日我們就能離開這里了,穆庭之差不多也該到了?!?/br> “真的嗎?” 姬瑤立時將宮里那些鶯鶯燕燕拋之腦后,圓溜溜的眼睛里華光隱現(xiàn),沒多久又黯淡下來,“若是他沒來呢?” “不用害怕,就算是豁出這條命,我也會把你送回長安。”秦瑨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唇畔浮著清淺笑意,“放心吧,往后不會再讓你受傷了?!?/br> 誠懇的保證,聲音很是好聽。 姬瑤一瞬不瞬地盯著秦瑨,月色下的他身影欣長,寬肩窄腰,笑起來少了幾分冷峻,委實是個豐神俊逸的郎君。 也不知是不是習(xí)慣了,站在他身邊,她就感覺特別安全。 兩人的目光揉雜在一起,姬瑤的耳尖突然熱起來,趕緊把臉扭向別處,“那就多謝你了……” 兩人在夜色下站了一會,很快又回到賑災(zāi)篷里休息。 想到明天就能離開這鬼地方了,姬瑤慶幸不已,終于睡了個好覺。 誰知第二天醒來,差點氣到七竅生煙。 固縣賑災(zāi)短缺,但好歹前兩天還是米豆粥,誰曾想今日官府發(fā)放的粥里米少的可憐,大部分竟都是粟米殼! 姬瑤拿著瓷碗,擰著眉頭嘗了一口,簡直難以下咽,噗一口吐在地上,怒道:“這是什么?豬都不吃!” 秦瑨神色凜然,道:“這是糠,比糧便宜多了?!?/br> “糠?”姬瑤愣了愣。 這東西她聽說過,據(jù)說是喂牲口用的。 這下姬瑤更生氣了。朝廷撥放的的賑災(zāi)款可都是戶部按照各地戶籍人數(shù)發(fā)放的,標(biāo)準(zhǔn)糧價,只多不少。 如今糧食換成糠,那這里面的水分可就大了…… 姬瑤把碗一扔,斥道:“這是哪個狗官,竟敢偷梁換柱,貪污賑災(zāi)款!” 她的情緒太過激動,喉嚨一癢,捂著嘴咳嗽起來。 秦瑨見狀,手撫她的后背,替她順氣,“稍安勿躁,待會我來——” 他話沒說,周圍的災(zāi)民已經(jīng)怒發(fā)沖冠了。 “大家快看!這就是女皇掌管下的朝廷,給我們吃的竟是糟糠!” “簡直是不把我們當(dāng)人看!走,我們?nèi)フ铱h令要個說法!” “走!” 但凡是能動的,俱是氣勢洶洶的沖了出去。 姬瑤見這架勢,完全顧不得自己的身子尚還虛弱,拔腿就往外追。 “回來!”秦瑨攥住她的腕子,一把將她拽回,箍在身前,“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他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去湊什么熱鬧?” “不是,你沒聽到他們剛才說的嗎?他們說,女皇掌管下的朝廷。”姬瑤肅穆擰眉,倔強道:“這個鍋我才不背呢,我倒要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說完,她不知哪來的邪勁,一把甩開秦瑨的束縛,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第33章 sao亂 ◎你以為拿個腰牌就能當(dāng)權(quán)貴了?◎ 姬瑤向來如此, 一旦認(rèn)定某件事,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胡來!” 秦瑨氣的狠叱一句,連忙追了出去。 外面艷陽當(dāng)空,蔓延著越來越烈的暑熱。災(zāi)民們流離失所, 這些時日一直缺吃少喝, 再加上身體上的傷痛, 累積的憤怒在吃到糠后達到了頂點。 他們怒發(fā)沖冠,一路往北要往固縣城里去。 不遠(yuǎn)處駐守的官兵發(fā)現(xiàn)了異常,一個呼哨后眾人抽刀而出,迅速站成一派,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為首的兩長前邁一步,眉峰緊蹙, 聲如洪鐘道:“爾等要去作甚!” 災(zāi)民們被真刀實槍的官兵堵住了路,難免心生怯意,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終是有那么幾個人挺身而出。 “官爺, 今日官府發(fā)放的善粥竟是牲口吃的糠,為什么會這樣!” “為什么給我們吃糠?我們的賑災(zāi)糧呢!” “對!還請官爺放我們過去,我們要去找縣令大人要個說法, 為什么要給我們吃糠水!” 現(xiàn)場的情緒瞬間被這幾人調(diào)動起來,災(zāi)民們一時間皆義憤填膺, 舉著拳頭示威,大聲嚷嚷著要去求見縣令大人。 姬瑤和秦瑨站在人群最后,默默窺察著事態(tài)。 “大膽!爾等莫要sao亂!” 兩長橫眉怒斥眾人, 卻惹得民憤愈演愈烈。 “給老子閃開, 老子要見縣令大人!” “閃開!” 災(zāi)民們罵罵咧咧, 想要強行沖卡。兩長沒有辦法,只能以退為進,命諸人稍安勿躁,隨后派手下火速趕回衙門通稟縣令。 這一等,等了將近一個時辰。 姬瑤站的腳后跟酸痛,撇著小嘴,對秦瑨低聲埋怨:“這是多大的狗官,這么長時間還不來,我真要被氣死了?!?/br> 她捏著拳頭,跺跺腳,倘若目光能隔空殺人,怕是早就把那位縣令給刀了。 秦瑨乜她一眼,復(fù)又將視線挪向那些兇神惡煞的官兵,嘲諷道:“官小架子大,你這回可是看清了吧,地方官早就該整治了?!?/br> “嘁!” 姬瑤冷哼一聲,自知理虧的不再說話。 在朝時秦瑨曾多次向她上奏,主張加強地方管制,她當(dāng)時不以為意,只覺得盛朝各地都是海晏河清,沒想到這一路走過來,一遍又一遍地刷新著她的認(rèn)知,芝麻大的小官都敢當(dāng)土皇帝了! 天氣本來就熱,姬瑤等的愈發(fā)焦躁,原本嫩白的面皮浮出一層曬紅,額前碎發(fā)也全被汗粘在臉上。 秦瑨見她實在受罪,用袖襴拭去她額前的薄汗,耐心勸諫:“事已至此,著急也沒有用,地方有蛀蟲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不差這……”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人群再次sao動起來。 “來了來了!” “縣令大人來了!” 姬瑤和秦瑨俱是回過神來,隨著眾人的目光向前方看去,只見一輛馬車很快行至他們面前,趕車的馬夫一挑簾,上頭下來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 這人生的清風(fēng)竹骨,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但那雙吊角睛卻又顯得極其精明。 秦瑨凝著他,眉峰不知不覺的攏成小山。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固縣縣令應(yīng)該姓陳。 少頃,縣令緩慢開口,印證了秦瑨的想法:“諸位,我是固縣縣令陳涉,不知有何事要與本官說?。俊?/br> 他話音很是散漫,明知故問,卻還是給災(zāi)民們帶來了希望。 有人向前一步,恭敬作揖道:“陳大人,今日官府施粥給的竟是糠,不知我們的賑災(zāi)糧哪里去了?” “大人,我們是人,怎么能吃牲口吃的東西呢?” “請大人告知,朝廷分發(fā)的賑災(zāi)糧呢?” 眾人七嘴八舌的附和,場面再度混亂起來。 “都閉嘴!”縣令陳涉被他們吵的不耐煩,臉上沒了好神色,陰沉沉道:“天災(zāi)之年,有的吃就不錯了,你們還挑三揀四,成何體統(tǒng)?你們可知外面餓殍遍地,人都在吃什么?吃的是樹皮和草!你們吃的糠可比那些好太多了,還不知足!” 說完,他不屑的搖搖頭,眼神好像在看一群忘恩負(fù)義的蠢貨。 如此言論一下子將災(zāi)民們拉回現(xiàn)實,他們能來到賑災(zāi)營已是不幸中的萬幸,雖說日子過的苦一些,但還是要比無力走到這邊的人好上太多。 那些遺留下的苦命人,別說吃樹皮和野草了,就是人吃人也是常見…… 眾人面面相覷,俱是低下了頭,方才一肚子的虎狼之詞全都蔫了。 燥熱的風(fēng)裹挾著泥土刮過,樹葉颯颯,卷起一陣塵土飛揚。 姬瑤捂著嘴咳嗽幾聲,遠(yuǎn)遠(yuǎn)望著陳涉,心道這人真是講了好一套歪理。 這位陳大人委實讓她長了見識,能把貪贓枉法說的這么清新脫俗,活生生就像一個悲天憫人的菩薩。 真是可笑! 災(zāi)民們不敢再作聲,可姬瑤才不慣他這臭毛病,挺直腰板,細(xì)軟的聲線化為一柄利劍,刺破了本不該有的寧靜:“陳大人此言差矣,災(zāi)荒之年餓殍遍地雖然是常態(tài),但百姓吃上糠就得知足,委實是在混淆視聽。眾所周知,朝廷每年都會下發(fā)賑災(zāi)銀,能買足足四十五萬旦的糧食,我們這些人可是吃不了這么多,那請問大人,剩下的賑災(zāi)糧都讓你們弄哪去了?為何不給糧,給的卻是糠呢?朝廷可沒差你們的錢吧?” 姬瑤素來是個咄咄逼人的性子,此時眾人聽到她有條有理的質(zhì)問,皆是回頭望去,自覺為她閃出一條路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姬瑤身上,她毫不畏懼,如同在大明宮一樣,傲慢的抬起下巴,睥睨著蕓蕓眾生。 秦瑨氣宇軒昂的站在她身旁,面上不顯,心卻是慌了。 他沒想到此情此景下姬瑤會貿(mào)然出頭,一下子把兩人變成了眾矢之的…… 如此還不夠,姬瑤越想越氣,叉腰道:“當(dāng)今圣上英明,體恤你們這些地方官,俸祿一升再升,結(jié)果你們拿著朝廷的錢,還在這里魚rou百姓,中飽私囊,你們該當(dāng)何罪!” 陳涉被這聲聲質(zhì)問激怒了,一張老臉漲的通紅,沒好氣的上下打量著姬瑤。 兩長上前幾步,大喝道:“放肆!一個小小賤民,竟敢對青天大老爺無禮?來人,給我抓來!” 官兵們聞聲迅速向前,而秦瑨則眼疾手快,將姬瑤拉至身后,怒道一句:“誰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