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年輕的虎鯨性子內(nèi)斂，刷牙時(shí)沉默，就是憋不住了也只短促地嚶一聲，它身下的小虎鯨活躍地繞船跳水，調(diào)皮地往船板上噴水。

    捕食的虎鯨回來了，它躍出水面，海珠看清它嘴里的魚眼睛放光，竟然是金槍魚！

    “等等。”海珠快速給手上的鯨刷牙，刷完最后幾顆牙，她推它一下，它仰面砸進(jìn)海里，她扭頭看一眼，它已經(jīng)翻過了身，小虎鯨湊過去了。

    “韓霽快來看，小虎鯨喝奶了。”她拽了人過來，“你看你看?！?/br>
    韓霽看到了，他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道：“魚還喝奶！這是魚嗎？不是魚吧？它們?cè)趺茨苌钤谒?？不是，魚怎么喝奶呢？”

    另一頭虎鯨緩緩靠近，它輕巧地將嘴里的魚吐出來，噦了一聲跟海珠打招呼，它們要去深海捕食了。

    “你是魚嗎？”韓霽問，“你們魚怎么還喝奶？”

    虎鯨噴他一身水，長(zhǎng)鳴一聲，帶著虎鯨群發(fā)出清脆的笛聲離開了。

    “還欠我一條魚，明天給我送來?！焙Ｖ榇蠛埃帐傲斯ぞ?，也揚(yáng)帆準(zhǔn)備回去了。路過還在彈尾的金槍魚，她想到老龜沒吃過這種魚rou，她扭動(dòng)船帆先去島上找老龜。

    韓霽則是在金槍魚身上一寸一寸尋找，除了大一點(diǎn)，跟海魚沒有不同，他大松一口氣。

    海珠走過來捧住他的臉，笑著問：“你瘋了？”

    “差點(diǎn)瘋了?！表n霽越想越覺得荒謬。

    “多看看就接受了，你想想豬為什么是下崽，雞卻是下蛋，魚是產(chǎn)籽，龜是生蛋?！焙Ｖ橛貌说陡钊セⅥL咬過的魚rou，說：“你只是之前沒見過，覺得虎鯨是怪物。就像星珠，她從小就知道有一種叫虎鯨的魚跟人一樣吃奶長(zhǎng)大，她長(zhǎng)大了就不覺得怪。”

    “好吧，我明白了你的意思?！表n霽冷靜了。

    海珠“嗯”了一聲，離島近了，她大聲喊：“老龜，在不在？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老龜正在沙灘上曬太陽，聽到聲翹起脖子往海上看，下一瞬爬進(jìn)海里往船的方向游。

    海珠撒網(wǎng)撈它上船，扭轉(zhuǎn)船帆往碼頭去，她切了金槍魚的魚rou喂它，老龜嘗了一口，立馬加快吞食的速度。

    到了碼頭，老龜吃飽了，海珠放它下船，她讓韓霽扛著金槍魚回家。

    第225章 生腌金槍魚

    一條三尺來長(zhǎng)的金槍魚扛上岸, 立馬吸引了碼頭上還沒走的游客，他們紛紛問這種魚是什么魚。

    “這是槍魚？不對(duì)，槍魚的魚頭長(zhǎng)了根利刺, 撞上船能戳穿船板?！币慌缘睦蠞O夫開口。

    “虎鯨送來的, 反正是能吃的?！焙Ｖ樾?，說：“我們先回了，你們忙?！?/br>
    離開碼頭，韓霽問：“這條魚怎么處理？賣了？”

    “扛回去, 先賣給街坊鄰居, 這種魚難遇, rou質(zhì)鮮美，有錢也買不到的。”海珠說。

    “你怎么知道？”

    “我相信虎鯨和老龜?shù)目谖?，它們愛吃的絕對(duì)差不了。”

    韓霽哼笑一聲, 沒說信不信。

    扛條大魚走哪兒都引人注目, 途徑街市，食肆的跑堂見了忙跑進(jìn)去喊掌柜，金槍魚的魚皮割開了幾塊, 暴露在空氣里的魚rou只看顏色就知道口感差不了, 幾個(gè)食肆的掌柜紛紛丟開手里的活兒，跟在韓霽和海珠后面往青石巷去。

    繞路回了青石巷, 進(jìn)了巷子海珠就高聲吆喝：“阿嫂阿嬸阿婆, 都在家嗎？出來看看，我逮了大家伙回來，是個(gè)好東西?！?/br>
    “爺, 奶, 海珠姐又逮到好東西回來了。”二旺跑進(jìn)門喊一聲，又馬不停蹄往外跑。

    紅珊娘撲滅剛?cè)计鸬幕鹈? 擦擦手端著盆子進(jìn)屋拿上銀子就往外走，出門見巷子里的人出來了七七八八，她加快步子往海珠家去。

    “三叔，搬個(gè)桌子出來?！焙Ｖ楹埃M(jìn)屋拿菜刀，洗干凈又擦干，看見潮平，讓他拿根蠟燭引燃給她拿出去。

    金槍魚撂在木桌上，厚實(shí)的魚rou砸在桌上彈了彈，韓霽扯了扯沾了魚腥水的衣裳，說：“我先回去換身干凈衣裳。”

    “回吧，這兒用不上你了。”話落，海珠反手又扯住人，說：“等等，你力氣大，幫我砍掉魚頭魚尾再走?！?/br>
    韓霽看她一眼，接過菜刀舉起來，看準(zhǔn)了一刀剁下去，刀刃貼著魚頭的下沿切了進(jìn)去，他握手成拳，利用巧勁壓著刀背，一寸長(zhǎng)的菜刀一點(diǎn)一點(diǎn)陷進(jìn)魚rou里。

    “我聞到鮮味了?！本咆愂乘恋睦钫乒癯榱顺楸亲?。

    “我見過這種魚，還是學(xué)徒的時(shí)候跟我?guī)煾祰L過一口，一二十年了，還記得那個(gè)口感?！绷硪患沂乘恋恼乒駨那腥ヴ~皮的魚腹上摳一坨魚rou喂嘴里，咂嘴道：“鮮，嫩，就是這個(gè)味?！?/br>
    又有人伸手要摳，冬珠拍開湊過去的手，說：“別急，待會(huì)兒我姐會(huì)切幾塊讓你們嘗的。”

    魚頭剁下來了，韓霽遞過菜刀，問：“還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嗎？”

    海珠遲疑了下，他立馬明白了，說：“你忙，我在一旁等著，需要出力的時(shí)候使喚一聲?！?/br>
    周圍的人哄笑出聲。

    海珠也笑，她拿著菜刀砍去魚鰭，再剁掉魚尾，聽到貓叫，她沿著被摳過的地方切兩條魚rou遞給風(fēng)平，讓他拿去喂貓。

    “這顏色……”二旺奶嘖嘖兩聲，玫紅色的魚rou水汪汪的，宛如果rou。

    海珠又去洗了菜刀，擦干了放在火苗上燒一燒，說：“三叔，韓霽，你倆把魚扶起來，我從背脊那里下刀。”

    齊老三跟韓霽走過去，一人扶頭一人扶尾，海珠站在中間下刀剖魚，三寸寬的魚腹，看著厚實(shí)覺得難切，刀下去了用力一剌就切動(dòng)了，魚沿著背脊分成兩半攤在桌上，銀灰色的魚皮里包裹著玫色的魚rou，如含苞欲放的花瓣一般的顏色，鮮艷欲滴。

    海珠先切一大塊魚rou，切成一指寬的魚片放在冬珠拿來的瓷盤里，說：“端去讓阿嫂阿嬸們嘗嘗，這個(gè)蘸汁會(huì)更好吃，你們買回去了自己調(diào)，我不提供料汁了?！?/br>
    “像那上好的火腿rou，看著就知道口感不錯(cuò)。”李掌柜捏一片喂嘴里，厚實(shí)又鮮嫩，油脂少，汁水足，滋味著實(shí)不錯(cuò)，他已經(jīng)想好要配什么蘸汁了。

    其他人也各拿一塊嘗，韓霽在一旁看得皺了眉，他來廣南的時(shí)間也不短了，還是難以接受海邊的漁民生吃海鮮，只是想想嘴里就泛出了腥味。

    海珠切了一條自己吃，說：“調(diào)些果醋和醬油，再搗幾片薄荷葉，加些蔥絲，最好再擠幾滴香櫞汁調(diào)味，味道錯(cuò)不了?！?/br>
    “給我切五斤。”紅珊娘遞盆過來，“趁著新鮮，我回去了搗個(gè)汁，再煮幾碗粉，直接開飯。”

    “多少錢一斤？”有人問。

    “一兩銀子一斤，每人頂多買十斤?！痹捠钦f給幾個(gè)掌柜聽的，海珠認(rèn)真地說：“就這一條魚，你們買回去自己吃就行了，別想著做生意賺錢，我的街坊鄰居都還等著呢。”

    “行，給我切十斤，我要魚腹那里的rou?！崩钫乒裆焓直葎潱指L(fēng)平說：“小子，進(jìn)去給我拿個(gè)盆來，我待會(huì)兒讓人送來?！?/br>
    紅珊娘擠走李掌柜，“我先開口的，你排后面去?！?/br>
    海珠先留下自家人吃的，是魚腹那里口感最好的rou，自家吃的留夠了剩下的才是賣的。

    紅珊娘買五斤，李掌柜買十斤，之后的三個(gè)掌柜也各買十斤，巷子里的街坊鄰居有買多的也有買少的，最少的也是兩斤。

    韓霽看海珠一個(gè)人忙活有些辛苦，他進(jìn)屋洗手，出來說：“我來切，你歇一會(huì)兒?！?/br>
    海珠沒有猶豫，遞刀給他，指點(diǎn)道：“豎紋橫切，不要順著紋路切，順著切的魚rou口感松散?！?/br>
    “還有這講究？”韓霽剌一刀試試手感，問：“要幾斤？要哪個(gè)部位的？”

    海珠走到一旁看他動(dòng)作，余光看見李掌柜，她伸手接過盆，說：“怎么是你送來的？”

    “還惦記著大魚頭，你要不要？你不要就賣給我，我拎回去熬湯?！?/br>
    “留著自己吃，下次要是虎鯨再送金槍魚了，我多賣你一些?！?/br>
    “金槍魚？”李掌柜看向桌上的魚rou，說：“這名字有什么由來？”

    海珠這才發(fā)覺說漏嘴了，不在意地說：“隨口起的?！?/br>
    李掌柜不在乎，他壓低聲音說：“再有金槍魚直接賣給我，零散著賣多費(fèi)事，你看你家門口鬧哄哄的。”

    海珠笑而不語。

    “得，罷了。”李掌柜也笑了，轉(zhuǎn)口說：“你成親的時(shí)候給我下個(gè)帖子，我們也是幾年的交情了，我來送個(gè)禮盡盡心意，你去府城了估摸著也不會(huì)再回來了?！?/br>
    “行，一定給你下喜帖?！?/br>
    李掌柜看了韓霽一眼，意味不明地嘆口氣，走了。

    海珠拿著木盆進(jìn)屋，外面不用她忙活，她就著手開始做菜，“風(fēng)平，把爐子燒著?！?/br>
    “好?！憋L(fēng)平摸了摸貓肚子，撐得鼓鼓的，他嘀咕說：“吃飽了還喵什么喵？再吃就撐吐了。”

    兩只母貓?jiān)谒脑路莞魃怂闹回堘?，六月份的時(shí)候都送出去了，現(xiàn)在家里還是三只貓，個(gè)個(gè)肥得流油，偏偏還靈活，屋頂墻頭一蹬就上去了，讓人沒借口克扣它們的口糧。

    “冬珠呢？”海珠切一坨魚rou遞過去，說：“給鸚鵡送去，看它吃不吃?！?/br>
    “給大龜也分一口。”齊老三出聲為憨厚的勞工討食。

    “去外面拿，切下來的碎rou都是大龜?shù)??！焙Ｖ檗D(zhuǎn)身進(jìn)廚房，說：“三叔，你去街上轉(zhuǎn)一圈，看有沒有賣新鮮香櫞的，若是沒有賣的就去九貝食肆里問問，讓李掌柜分個(gè)香櫞?！?/br>
    “好?！饼R老三抱起星珠出門，免得她在家搗亂鬧人。

    沒了絆腳的，貝娘擼起袖子進(jìn)廚房幫忙。

    海珠正在切魚頭，她打算生腌兩缽，再煎十一塊，最后燉一罐魚頭湯，見貝娘進(jìn)來，就讓她燒火煎魚頭。

    一指厚的鮮嫩魚rou切的大小均等，切滿兩缽，海珠開始調(diào)料汁，果醋和醬油攪勻再撒幾粒鹽淋在魚rou上，再搗一把薄荷葉，輕搗幾下?lián)v出壓痕，和蔥絲一起碼在魚rou上，海珠用筷子拌了下，用油紙裹住端出去放檐下。

    “潮平，看著貓，小心它們來偷吃?！焙Ｖ榻淮?。

    “大姐，炭火燒好了。”風(fēng)平說。

    “平底鍋洗干凈架上去，我馬上就來。”海珠快步進(jìn)廚房，油煎的魚rou有兩指厚，胡椒粉和海鹽拌勻，均勻地撒在魚rou兩面，她端著盆子拿著油罐出去。

    “魚還沒賣完？”她往門外看。

    “賣完了，我姐夫回去換衣裳去了?！倍槎走^來，問：“我還做什么？”

    “瓷盤洗十一個(gè)，擦干水給我拿過來?！?/br>
    鍋底少倒些許油晃開，油燒熱，海珠挾著比巴掌還大的魚rou塊放進(jìn)鍋底油煎，一鍋只能放四個(gè)，最后一個(gè)放下去，頭一個(gè)放下去的就該翻面了。

    胡椒粉在油炙下冒出濃厚的香氣，鮮嫩的魚rou變了色，風(fēng)平探著頭瞅著，咽下口水說：“好香啊?！?/br>
    “姐，盤子拿來了?！倍檫f來四個(gè)瓷盤，聞一口香味，又跑去繼續(xù)洗盤子擦盤子。

    “香櫞買回來了，說是前天才運(yùn)來的，新鮮的很?！饼R老三抱著星珠提一兜香櫞進(jìn)門。

    “怎么買這么多？”海珠抬頭看一眼。

    “說不定明天虎鯨又送魚來了。”齊老三哈哈笑。

    “我聞到香味了?！表n霽換一身衣裳帶著長(zhǎng)命過來了，他肩膀上還蹲了只啞巴鳥。

    “人到齊了就擺飯桌吧?！焙Ｖ閽镀鸺宓聂~rou，往廚房里看一眼，見她三嬸已經(jīng)在煮米粉了，她交代說：“粉撈起來了記得過涼水啊?！?/br>
    魚rou煎好裝盤，海珠切香櫞捏汁滴在生腌魚rou上，為了美觀，她又拿了十個(gè)瓷盤來擺盤，最后掐薄荷葉裝點(diǎn)。

    菜都端上桌，海珠指著一盤魚rou說：“這個(gè)沒撒胡椒粉，是給星珠吃的?！?/br>
    星珠口壯，給什么吃什么，盤子挪過去，她熟練地用手抓起魚塊啃，嘴里吃著，眼睛還盯著她娘面前的生腌魚rou。

    “好吃，又嫩又有嚼勁?！饼R老三含糊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