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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玻璃在線閱讀 - 玻璃 第88節(jié)

玻璃 第88節(jié)

    堤壩上沒有積水了,但他沒放她下?來。她也?沒說要下?來。

    “黎里?!彼兴?。

    “嗯?”

    “不要緊張,好好考試?!?/br>
    “嗯?!?/br>
    “這兩天就不聯(lián)系了,考完再見?。”

    “好。那……”她問,“再見?是什么時候?”

    “七號晚上,你想去看電影嗎?”

    “看電影?”

    “嗯。”

    “哪些人?”

    “沒有哪些人,就你和我?!毖嘤鹫f。

    暴雨噼里啪啦砸在傘面上,傘下?這方朦朧昏黃的空間里,卻好安靜;靜到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貼在前胸后背上。夜雨冰涼,傘下?的空氣卻溫暖灼熱,熨帖地?fù)嵩诿骖a上。

    “你……什么意思哦?”女孩輕聲問。

    “就,你想的那個意思?!彼?輕聲答,又小心問,“你想去嗎?”

    “想?!彼p聲說,抱緊他脖子,將?臉貼在他耳朵跟側(cè)臉頰上。他頓了下?,步履卻未停。

    前路,風(fēng)雨茫茫。

    次日又下?了場雨。高考那天,卻放晴了。

    黎里考場在江州一中,跟燕羽不同校。她不想他,也?不聯(lián)系他,定了心思,悶頭考試。

    她文化課成績的確不好,但過去幾月復(fù)習(xí)盡了全?力,她已把學(xué)到的一切都寫在卷面上。

    結(jié)果如何,只剩天意。

    七號下?午,黎里走出考場,在夕陽余暉下?看著校外散去的家長?和考生?們,意識到中學(xué)生?涯徹底結(jié)束了。

    坐公交回去的路上,她準(zhǔn)備給燕羽發(fā)消息,卻先收到謝菡的信息:「燕羽數(shù)學(xué)缺考了?!?/br>
    (上卷《玻璃少年》完)

    第54章 chapter 54

    下卷——《琵琶燕羽》

    黎里前一夜睡得晚, 早上差點誤了打工的時間。她匆匆走進(jìn)小作坊,正巧何蓮青揭開蒸籠,guntang的水蒸氣涌溢了整間屋子。

    六月上中?旬, 江州的天氣炎熱起來。才大清早, 何蓮青的前胸后背就濕了。

    黎里麻利地夾了兩塊桂花糕, 又拎了袋豆?jié){,說:“裝個空調(diào)吧?!?/br>
    何蓮青正將米糕分裝入盒,嗓子沉郁無起伏:“有電扇,夠了?!?/br>
    “也不見你開?!?/br>
    “大清早的,又不熱?!?/br>
    黎里瞥一眼她額上的汗珠,也不廢話,擰開立在一旁的大風(fēng)扇。

    涼風(fēng)撲面,將屋內(nèi)彌漫的高溫水汽吹卷出去。

    黎里走出作坊,院中?的梨樹在夏光中?茂盛, 青皮的小澀梨綴滿枝頭。她隨手摘了顆硬果子揣兜里。剛出院門,聽何蓮青“咔”一聲關(guān)了風(fēng)扇。

    黎里無語, 但沒回頭。

    巷子里,家家戶戶正忙著曬被褥。進(jìn)入梅雨季, 氣候潮濕。一碰上太陽, 人?們便趕著洗衣曬衣。

    陽臺上、私家車頂上鋪滿了白花花的、黃皺皺的被褥子。一張張將早晨的陽光反射得明?亮,竟像冬季的雪。

    褥子上的棉絮氣、潮濕氣、螨蟲氣裹挾成一團(tuán), 被太陽炙烤著, 巷子像某種?氣味彈爆炸后的殘余現(xiàn)場。

    黎里一路跑到馬秀麗超市,剛好囫圇吃完早餐, 貨車也到門口了。她馬不停蹄地點貨、搬貨、清貨、歸置購物架, 忙到快十一點,才坐到柜臺后喘口氣。邊拎著領(lǐng)口扇風(fēng), 邊將電風(fēng)扇檔位調(diào)大。

    鬢角幾縷發(fā)絲粘黏到臉上,她撥開了,拿紙巾擦掉滿頭滿脖的汗。頭發(fā)里熱氣騰騰,她扯掉皮筋,抓散了發(fā),對著電扇吹。

    馬秀麗在冰柜里挑挑揀揀,找了根進(jìn)價三毛的老冰棍遞給她。

    黎里說了聲謝謝。

    “今年怕是比去年還熱。”馬秀麗自己撕開一根巧樂茲,說,“誒,畢業(yè)了怎么想的?還去打工就跟我說一聲,我哥廠子里缺人?呢?!?/br>
    “等等看??!?/br>
    “報的哪個學(xué)校?音樂學(xué)院藝術(shù)學(xué)院都?可貴了,你家供得起?”

    黎里吸著冰棍,沒講話。

    她估了分,兩百九左右。參考往年分?jǐn)?shù)線,嵐藝跟河大應(yīng)該沒問題。帝藝有點懸,看?運(yùn)氣。而運(yùn)氣一貫不站她這邊。

    所以,雖高考結(jié)束,黎里卻?沒多爽快,同學(xué)聚會都?不怎么去。

    也沒見到燕羽。

    那天考完英語回來,黎里一下公交車,見蘭姐理?發(fā)店里沒了于佩敏的身影。趕去燕羽家,也是大門緊鎖。只剩院中?那株櫻樹在晚風(fēng)中?佇立,樹下落了一地腐敗的小櫻桃。

    次日傍晚,街角假發(fā)店的老板娘來買東西,跟馬秀麗講閑話:“聽說沒,燕老板他?兒子數(shù)學(xué)沒考,說是中?暑了?!?/br>
    “唉喲,那可怎么辦?”

    “夫婦倆倒也不太急。聽說平時分?jǐn)?shù)就不錯,要運(yùn)氣好,過線不是不可能。而且他?專業(yè)第一,哪怕差點兒分也不要緊。”

    “誒你說,他?那兒子,看?著健健康康標(biāo)標(biāo)致致的,怎么那么容易生病?三天兩頭的去醫(yī)院,一住好些天呢,是吧?”

    那時,黎里看?了眼街道對面,正好見燕回南經(jīng)過,拎著個飯盒走去蘭姐理?發(fā)店,像是去給于佩敏送飯。

    黎里便知,燕羽沒出什么大事。

    冰棍化得快,水滴到手上。黎里回神,拿紙巾擦手,又吸溜了兩下。

    “我去摸兩把牌,你看?著點兒啊。”馬秀麗把電風(fēng)扇檔位擰至最低檔,說,“這么大風(fēng),別吹著涼了?!?/br>
    黎里沒應(yīng)聲,瞟一眼室外,她胖胖的身子扭進(jìn)陽光下,很快不見了。

    黎里扔掉冰棍簽,劃開手機(jī),刷到秦何怡的朋友圈。她發(fā)布了昨晚在酒吧演出的照片。臺上的她,笑?容明?媚。

    今年三月份,秦何怡如愿跟男友詹明?去了帝洲。兩人?租了間?地下室,很快安頓下來。小情侶一道忙碌勤懇地跑演出,掙錢,沒演出的時候就在密室當(dāng)npc。上月,兩人?收入加一起,竟有兩萬七。

    秦何怡興奮地說:“來帝洲吧,這里有聽眾,有機(jī)會,有真金白銀?!?/br>
    黎里回:“等成績下來先?!?/br>
    跟秦何怡對話是昨天的事,而yanyu的對話框已沉到屏幕底下去了。黎里將“他?”撥起來,看?一眼他?黑漆漆的頭像,退出程序,點開游戲。

    畫面尚在加載,超市門口的光線被人?影擋了一道。有人?溫聲說:“買東西?!?/br>
    黎里聽見這聲音,一下抬起頭。

    燕羽穿著件白襯衫,立在夏天中?午傾瀉的陽光里,正靜靜看?著她。少?年本就白皙的臉龐在陽光下愈發(fā)白燦,他?并沒有笑?,但眼睛里有某種?溫和?的情緒。

    黎里只望了他?一眼,便左右看?看?,像在找什么東西,沒找著。她手往兜里一摸,撈出那顆未熟的青硬的梨果子,用力朝他?砸去。

    果子砸在他?肩膀上,“咚”的一響,是疼的。他?忙伸手接住了,邊揉揉肩膀,邊看?那果子,說:“你家梨樹上結(jié)的?”

    黎里不講話。

    燕羽走近,將果子遞到柜臺上,青果滾到黎里面前。黎里抓住了,揚(yáng)手要再砸。他?很輕地側(cè)身,縮了一下,倒沒太躲。

    她手里的果子也沒砸出去,她將青果丟在柜臺上,低頭看?游戲???樣?子不打算理?他?。

    燕羽等了幾秒,說:“我買東西?!?/br>
    “沒長手,自己不會拿?”她頭也不抬。

    燕羽拿了瓶常溫的礦泉水,又走到冰柜邊拿了罐酸梅湯,回來說:“好了?!?/br>
    黎里不抬眼皮地放下手機(jī)起身,掃完條形碼了,說:“六塊?!?/br>
    她坐回凳上,繼續(xù)看?手機(jī)。燕羽則掃碼付款,他?一直在看?她。她穿了件淺青色的短袖小衫,牛仔短褲,鎖骨分明?,胸脯豐滿,腰肢纖瘦,長腿勻稱。淺黑色的長發(fā)鋪在背上,電風(fēng)扇在吹,捧拂著她肩頭的發(fā),一動一動地鼓動著,發(fā)絲在風(fēng)中?翻飛。

    有那么一瞬間?,他?好似聞到了她頭發(fā)上的香味,像桑樹葉味道的洗發(fā)水。

    燕羽一直看?著,見她雖低著頭,但手指懸在屏幕上,好久沒有動。

    他?知道,此刻,她玩游戲也并非那么認(rèn)真。

    “干嘛?”她說。

    燕羽說:“你沒給我吸管,酸梅湯。”

    罐裝酸梅湯是不用吸管的。

    黎里抬了眼眸,眼皮折出一道深褶,襯得她那雙眸子愈發(fā)黑白分明?。她盯著他?,伸手在旁邊盒子里撈一下,遞給他?一只吸管。

    燕羽將酸梅湯擰開,插上吸管,遞到她面前,說:“請你喝。”

    黎里沒講話,仍是與他?對視著,一瞬不眨。燕羽亦注視著她,不躲也不避。在夏天的陰涼的室內(nèi),電風(fēng)扇輕呼呼地吹;外頭街道上行駛而過的車輛通過玻璃反光,將圓形的、菱形的、梯形的陽光一片片扔進(jìn)屋里,灑在墻壁上、貨架上、他?和?她身上。

    其實,早在抬眼看?見燕羽眼神的一瞬,黎里心里那么一點點的小脾氣就煙消云散了。怎么形容他?看?她的眼神呢,坦誠而清澈,帶著清水般的溫和?。

    世界像忽然靜了音。

    她始終看?著他?的眼睛,和?初見時站在講臺上的那個少?年一般,干凈得像水洗的黑玻璃。她看?著,看?著,心底安靜,無聲,繼而又涌起一陣莫名?脆弱的感觸,某種?無端的傷懷。

    像是對視之間?,互相說了千言萬語,又似一切盡在不言。

    黎里忽然扭頭望向室外,一瞬間?,靜音的世界恢復(fù)了聲響。

    公交車停在門外的站臺旁,發(fā)出刺耳的剎車聲和?排氣聲;

    對街玩具店老板娘往門外潑了桶水,水砸店面噼噼啪啪;外賣員嚷著,汽笛聲鳴著;

    黎里望著外頭白花花的色彩斑斕的世界,一時有些難受。

    燕羽輕聲說:“我沒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