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燕羽說，“你?要不要試試？”

    “好?。”

    燕羽將琵琶琴盒取下來，遞給她。黎里順勢鉆進(jìn)他手?臂與琴盒組成的小圈里。正好?風(fēng)吹過，她便嗅到了?清冽的風(fēng)雪氣，以及夾雜其中的他身上?干凈的淡淡香皂味。

    黎里近距離瞥見他薄而彤紅的嘴唇，心頭微動，目光沿著他俊挺的鼻梁向上?，去探尋他的眼睛，頃刻便撞進(jìn)少年那?雙沉黑清逸的丹鳳眼里。

    他亦無聲看著她。咫尺之近那?一瞬，風(fēng)雪旋起她的發(fā)絲，藤蔓一般撩撥過他的眉間。

    彼此的目光趁著風(fēng)雪匆匆錯開?。而他的手?臂仍環(huán)繞著她。

    她扭頭看肩上?他緊握著帶子的手?，說：“你?松開?啊?！?/br>
    “你?……頭發(fā)。”他略拘謹(jǐn)?shù)刂噶?指她肩上?的長發(fā)，沒好?意思碰，“肩帶壓住了?會扯疼你?。”

    “哦?！崩枥锩ν崃?頭，把頭發(fā)撥弄去一邊。

    女孩漂亮的下頜線和一側(cè)修長的脖頸完全展露出來，在雪夜映襯下愈發(fā)瑩白。

    燕羽看見有幾片雪落進(jìn)她領(lǐng)口深處了?，他飛速移開?目光，輕輕松了?手?；而后拎著她的書?包，退步到她身側(cè)。

    黎里背好?琴盒，只覺肩上?沉甸甸的：“嗬，有十幾斤吧？”

    “背習(xí)慣了?還好?。你?覺得沉？”他伸手?護(hù)在她身后，想托一下琴盒。

    “還行。”黎里邊走邊說，“我一直覺得背著樂器挺酷的。但我的樂器……”她嘆了?口氣，“我也不能背一堆鼓在背后吧？或者掛前邊，敲一敲，可以去討飯。”

    燕羽想著那?畫面，覺得有點好?笑，就笑了?。

    “真的。很酷?！崩枥镒匀坏刭澋?，“之前上?課，你?進(jìn)教室的時候背著琴盒，當(dāng)時就覺得好?酷。”她由衷地說，“彈的時候更酷了??！?/br>
    百倍千倍不止。

    燕羽安靜聽她講這些，眼中再度閃過笑意。

    他看她背后，又伸了?伸手?，說：“是?不是?有點重?？我來背吧?！?/br>
    黎里哼一聲：“我有那?么弱？”

    燕羽便沒強(qiáng)求。

    “你?今天第一次在江藝琴房練琴？”

    “嗯?！彼鸬糜行┬奶?。

    “感覺怎么樣？跟你?以前的學(xué)校比，設(shè)施是?不是?差很多？”

    “也還好??！?/br>
    “我以為你?不喜歡在這兒練琴?！?/br>
    他是?不喜歡。

    “你?琵琶是?怎么彈得那?么有氣勢的，太強(qiáng)了?。我的鼓……算了?，不提。”

    “其實你?基礎(chǔ)功不錯，樂感、節(jié)奏、表現(xiàn)力?都很好?，就是?……”

    “是?什么？”

    他直說了?：“練得不夠。”

    黎里被他說中，心虛道：“確實不夠。我算比較努力?，但沒有頂級努力?。怎么說呢，我很喜歡鼓，可在學(xué)校過得不開?心，學(xué)習(xí)過程也很少體驗到樂趣，就學(xué)得特別挫敗，總上?不去。”

    燕羽聽言，若有所思。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很快到了?燕羽家附近。黎里把琴盒取下來還給他，燕羽則把她的書?包交還。

    他看一眼前路，似乎想說什么，黎里忙道：“不用。很近了??！?/br>
    燕羽于是?抿唇：“嗯。”

    “拜拜。”黎里只倉促看他一眼，轉(zhuǎn)身就走。

    走開?十幾米，她估摸差不多了?，再回頭，就見琵琶少年下了?堤壩，正要進(jìn)巷子。而紛飛的風(fēng)雪中，他回頭了?，朝她的方向望過來。

    黎里心頭一躍，收回目光時，呼吸深了?下去。她只走了?一步，就突然跑了?起來。

    她在飛舞的雪花中一路跑下堤壩，穿進(jìn)巷子；她闖進(jìn)屋，咚咚上?樓，關(guān)?上?房門，脫掉外套，扔掉書?包，也沒開?燈，一下倒在床上?，望著灰蒙蒙的天花板。

    雪夜很安靜，靜到她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蓬勃的心跳。

    不是?，你?突然跑什么呀？她一翻身將臉埋進(jìn)被子，雙腳踢騰。

    她趴了?好?一會兒，手?機(jī)屏幕發(fā)出亮光。

    收到一條消息，來自yanyu。她立刻點開?。

    yanyu：「到家了?嗎？」

    ll：「到了?。」

    隨后，對話框上?端出現(xiàn)“對方正在輸入”，一下沒有了?，過一下閃現(xiàn)，又沒有了?。

    就這樣往復(fù)閃了?三?四下，回歸平靜。

    黎里在那?平靜中等了?半分鐘后，估摸著他是?不會說話了?，于是?：「誒，我都看見了?。你?要跟我說什么？」

    那?邊再次出現(xiàn)“對方正在輸入”，隨后，

    yanyu：「晚安。」

    就一個?晚安想那?么久？黎里心跳撲通，準(zhǔn)備也說晚安，又見“對方正在輸入”……

    yanyu：「（可愛）」

    他發(fā)了?個?q.q自帶的微笑表情。

    黎里看著那?個?微笑彎彎臉頰紅紅的表情，愣了?愣，腦袋一扎，臉埋進(jìn)被子里，嗚嗚叫了?起來。

    木棱窗外，雪越下越大了?。

    第32章 chapter 32

    次日, 風(fēng)停了，雪也停了。江州一片銀裝素裹。大堤上鋪滿白雪，人?跡未至。雪深不過鞋后跟, 踩上去?咯吱作響。

    黎里心情不錯地走上江堤, 一眼望見遠(yuǎn)處的燕羽。他一身黑色沖鋒衣, 在青天白雪下?很顯眼。

    雖說江上沒有風(fēng)，但?氣溫很低，他似乎有點兒冷，低著頭，衣領(lǐng)立得高高的。大團(tuán)白霧從口鼻處呼出，棉絮般散在空中。

    他也看見她了，老遠(yuǎn)就注視著她的方向，微瞇著眼，等她過來。

    黎里加快腳步。

    “慢點兒, 這?塊有冰?！?/br>
    她小快步繞過結(jié)冰處，到?他面前, 自然就一道往前。

    她仰頭：“你——”

    “剛到?。”他神色尋常，說, “一上坡, 就碰巧看到?你了?！?/br>
    黎里挑了挑眉。

    燕羽莫名：“怎么了？”

    黎里伸手指了下?：“你鼻子尖尖怎么紅了？”

    “……”燕羽無言，眼皮一垂, 卻見她戴著他送的粉色手套, 伸著的一根食指被手套襯得短短嘟嘟的，好……可愛。

    黎里撞見他眼神, 立刻將手揣進(jìn)兜。

    往前走了幾步, 燕羽淡然解釋：“洗臉?biāo)?，凍紅的?！?/br>
    黎里不信, 但?也不戳穿，望著淡藍(lán)的天空：“這?幾天水好冷。我?家熱水器來水慢，又不想浪費水，刷牙能把?我?牙齒凍斷。”

    燕羽走在一旁，瞥了她幾眼。

    “干嘛？”

    “你走路往天上看。”燕羽說，“過會兒摔趴了?！?/br>
    黎里突就往前傾了一下?；燕羽身子微僵，要停住，手臂也微抬了下?。但?她走得好好的，忍了笑?，在逗他。

    “……”燕羽無聲往前走。

    前方雪地完美無瑕，身后留下?兩串大小不一的白腳印。

    “上午第一節(jié) 什么課？”

    “視唱。”

    “最煩視唱了?！?/br>
    “為什么？”

    “難啊。哎，跟你也是白說?！?/br>
    天空越來越藍(lán)，兩串腳印越走越長?，下?了江堤。

    進(jìn)校園時，黎里正說著下?午自習(xí)課的安排，有人?吹了聲口哨，笑?哈哈地從他們身邊跑過。是器樂一班的王思奇幾人?。

    黎里皺了眉，有些莫名其妙。燕羽倒沒什么反應(yīng)。

    上午的視唱課，他們班老師因病請假，臨時改成?和器樂一班一起上。地點換到?大音樂教?室。一班的學(xué)生先占好了位置。黎里跟謝菡坐到?了二組最后排。

    才?坐下?，王思奇等人?回頭朝她這?邊看，笑?容不善。幾人?目光又移向后門口，鬼笑?著交頭接耳。

    黎里扭頭，見燕羽進(jìn)來，坐到?了一組最后排的空位上。

    那撥人?笑?容更?放肆?xí)r，上課鈴響了。

    一班這?位老師是臨時上大課，教?案難以執(zhí)行，便帶著學(xué)生一道道練題。

    考察別的學(xué)生時，黎里也打著節(jié)拍，小聲跟著清唱。她純唱譜還行，就怕二聲部。正想著，老師說今天唱譜到?此為止，接下?來練二聲部，問哪些同學(xué)想配對試一試。

    沒人?舉手。

    “那就點名吧?！?/br>
    黎里無意抬頭，和老師對上眼。

    “二組最后排那個，你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