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羽原地站著，跟它對視了會兒。

    他想起糍粑剛吃完了。不過……貓也不吃糍粑。

    他掏出那袋rou干，貍貓左右看看，要走。燕羽撕開包裝，貍貓聞見味兒，又扭頭望住他。

    燕羽蹲下，拿出一條rou干遞過去，放在它面前。小貍貓試探地嗅了嗅，隨即啃咬起來，吃得很認(rèn)真。

    燕羽看著它吃，他并不跟貓兒說話，也不摸它，甚至不靠太近。只在它吃完開始舔爪子的時候，再遞上去一條rou干。

    遞到第三條時，貍貓依然吃得很歡，大概是餓壞了。

    青石橋上有五六個人朝這邊走過來。為首的男生十九歲左右，一頭黃毛，叼著根煙，摟著江藝表演班的班花。

    燕羽在草叢邊喂貓，并未注意到路人。那幫人純屬經(jīng)過，也沒在意他。

    但班花很遠(yuǎn)就看到了燕羽，走近時，又偷看了他好幾眼。

    黃毛察覺了，看過去，燕羽蹲在路邊，只看得到半張臉，但也是很帥的。周身的氣質(zhì)連氛圍都很出眾。

    黃毛捏了下班花的臉，說：“當(dāng)著我的面看帥哥，要死啊?！?/br>
    班花笑笑：“看貓。”

    “你看貓看人，老子不知道？”

    一旁，男生a瞅了眼，笑說：“包若琳，這你們學(xué)校新轉(zhuǎn)來那個吧，什么奚音附的大神，長得很好看那個？”

    班花包若琳臉色一變。

    男生b杵了杵男生a：“哪壺不開提哪壺。”

    男生c岔開話題：“帶打火機(jī)沒，過會兒去江邊燒野火？”

    男生d：“燒野火好玩?！?/br>
    黃毛已不客氣地看向包若琳：“這就是你最近很迷的那男的？”

    包若琳：“你聽人亂說。”

    “是亂說嗎？我怎么聽一堆人說你回回下課往他窗戶口經(jīng)過去上廁所，是不是真的？老子最近沒讓你尿路感染吧？”

    后面這句話太下流，幾個男生全都不懷好意地笑了。

    包若琳又羞又氣，怒道：“他清高得要死，根本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黃毛：“你連別人清不清高都知道？”

    “你會聽人說，我不會聽人說啊。都是他班上同學(xué)說的?！卑袅辗磻?yīng)很快，“你要是不相信，那分手啊。分了你給我好好看著，我是追他，還是跟別人談？到時你別后悔！”

    她陡然強(qiáng)硬反攻，黃毛倒不好說什么了，抽著一口煙，惱火地看了眼蹲在路邊的人，接著，不悅地瞇起了眼。

    其他人也察覺出了異樣。

    這邊起了爭執(zhí)，燕羽那邊竟完全不予理會，甚至連回頭看他們一眼的興趣都無。

    連那貓兒都半路受了點驚嚇，想要退縮，但小動物估計受了燕羽氣場影響，又開始專心啃rou干了。

    男生a不爽道：“確實夠拽的哦。”

    男生b也嗤笑：“他這是不屑呢，還是無視呢？”

    黃毛吐出一口煙，煙蒂扔地上，腳狠狠一碾了，朝燕羽走過去：“喂，你叫什么？”

    燕羽正朝小貍貓遞第五條rou干，但貓兒看見靠近的黃毛，驚得一下跳進(jìn)草叢里不見了。

    燕羽將rou干放在地上，又把袋子里剩下的幾條都倒在一起，人起了身，空包裝袋塞進(jìn)兜里，目不斜視就要走。

    “我去。他媽的瞧不起誰呢你？”黃毛擋在燕羽面前，伸手就推他肩膀，但燕羽輕微一偏，黃毛沒碰上。

    周圍安靜了。

    燕羽看黃毛一眼，表情很平靜，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他繞過他走開。黃毛將他的淡漠視為輕蔑，怒氣直升，一掌推在燕羽后背上，燕羽往前踉蹌了兩步。黃毛的另外幾個朋友已一窩蜂圍上來，堵住燕羽的去路。

    黃毛看包若琳一眼，說：“揍他你心疼嗎？”

    班花抱著手，急于劃清關(guān)系：“關(guān)我屁事！”

    黃毛呵呵一笑，對燕羽說：“小子，今天哥教你點兒規(guī)矩——”

    “滴！滴！”兩聲短促的摩托車笛。

    眾人看過去。這次，燕羽也回了頭。

    黎里的摩托剛下青石橋，從十幾米開外直沖而來。

    這幫人黎里不能說認(rèn)識，但都臉熟。

    黃毛是江藝上一屆的畢業(yè)生，叫高曉飛，學(xué)民樂大鼓的。讀書那會兒他就愛跟職高那幫人混。高考后去了演藝職業(yè)學(xué)院讀?？?，成天在外頭混蕩。剩下幾個除了器樂一班的王思奇，其余要么江藝要么職高畢業(yè)，都是畢業(yè)后沒書讀的。

    至于表演班班花，跟徐燦燦熟。黎里跟她沒講過幾句話。

    摩托車剎停在一幫人面前，黎里左腳點地，右手捏著剎車。

    她上下打量一眼滿頭黃毛的高曉飛，哼一聲：“你都多大了，還搞帶頭大哥那套，丑不丑哦？”

    “老子解決自己的事呢，你他媽少插嘴?！备邥燥w指了指她，“老子不跟女的動手。”

    黎里表情涼淡，也沒多的廢話，就三個字：“報警了?！?/br>
    高曉飛登時冷笑：“你他媽敢?！?/br>
    黎里微嘆氣：“我說我已經(jīng)報警了?！?/br>
    這下，另外幾個男生慌了。

    男生c：“算了，走吧。我爸要知道了，宰了我?！?/br>
    男生d：“我媽還以為我今天在培訓(xùn)班呢?！?/br>
    “聽她瞎jb扯呢?！备邥燥w說，“老子不信她報了警?！?/br>
    包若琳看了眼燕羽，他仍是安靜淡漠的模樣，卻看著黎里。

    包若琳當(dāng)即一笑：“我也不信她報警了?！?/br>
    幾個男生情緒緩和了點兒，疑神疑鬼地看黎里：“你到底報沒報？”

    “江州的接警時間是七分鐘?！崩枥锟匆谎凼謾C(jī)屏幕，“還有三分鐘。”

    這話一出，幾個男的又緊張了。

    王思奇：“算了，走吧?！?/br>
    男生b：“萬一她真的報警了。我去年就被教育過一次，我爸沒把我打死。”

    高曉飛臉色鐵青，卻突然往路樁上一坐，沖黎里揚言：“老子今天就在這兒等著，看警察來不來。不來你今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
    黎里唇角不屑地一勾，伸手一擰，熄了摩托車火，拔了車鑰匙插兜里，腳利落一踢，摩托車撐腿立穩(wěn)了。

    她腳踩踏板，雙手插兜，姿態(tài)散漫坐在車上，淡淡瞧著他們。

    她沒說一個字，連表情都很淡，可幾個人開始站立不安。

    包若琳瞧她一連串動作行云流水的瀟灑樣兒，懷疑她真報警了。

    高曉飛沒吭聲，盯著她看，像是單方面在跟她對峙。

    男生b對包若琳說：“派出所都是有接警記錄的?！?/br>
    包若琳：“什么意思??？”

    黎里：“意思就是，等你考上表演學(xué)院當(dāng)明星了，我就爆你黑歷史。我會在警察筆錄里寫，你跟校外的混混男友一起霸凌同學(xué)。哦，還嚇唬貓?！?/br>
    包若琳：“我怎么了我？黎里，我沒害過你吧，你說這種瞎話！”

    黎里不答，劃開手機(jī)，沖她搖了搖。屏幕上的倒計時還有一分半鐘。

    包若琳立刻去拉高曉飛：“走啦！”

    高曉飛不肯起身，死要面子地罵：“老子不走，我賭她敢！”

    “要我爸媽知道我跟你們混，你以后別見我了?！卑袅湛雌渌?，“來拉人呀！”

    幾個男生也知道高曉飛要臺階，趕緊涌上去拽人。

    “飛哥走啦。晚上還跟帆哥去打球呢，走了走了?！?/br>
    “放開！老子不走！”

    “走了走了！不跟他們一般見識！”

    “別讓老子下次碰到你們！”

    “是是是，走吧走吧，什么東西。”

    幾人拉扯著，推搡著，很快消失在路的轉(zhuǎn)角，不見了。

    燕羽跟黎里留在原地。

    棄道上，水泥路中央一簇一簇地生著青草。低矮的石樁護(hù)欄外，藍(lán)水河的水緩緩流淌。

    草叢里又起了窸窣聲。那只貓兒聽天地寂靜，重新溜回來了，吃著燕羽留在路邊的rou干。

    燕羽看著那只貓。

    黎里問：“你經(jīng)常來喂它？”

    燕羽搖了下頭：“剛認(rèn)識?！?/br>
    他說這話時，并沒有看她。

    黎里不說話了，鑰匙插進(jìn)鎖孔，擰開油門，踢開車撐。要走，又沒走。

    她捏著車把手，松了緊，緊了又放開，忽說：“對不起?！?/br>
    燕羽看向她了，眼眸清黑。

    黎里不太自在，道：“傳話的事，錯怪你了。還有群里照片的事，雖然不是我發(fā)到大群里的?！?/br>
    燕羽“嗯”了一聲，隔了幾秒，說：“剛才，謝謝。”

    黎里肩膀松泛了：“小事?！?/br>
    燕羽說：“你沒報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