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寵妾 第87節(jié)
見菱月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顧十七忽然咧嘴一笑,他一把攥住菱月的手腕不放:“娘子莫不是在耍我吧?等出了這個門,只怕以后連娘子的影子我也摸不著了。不行,今日必得成就好事。我以后必不會虧待娘子,娘子盡管放心就是了?!?/br> 菱月心里一沉,心知今日是不可能把這畜生給打發(fā)走了。 目光落在桌面中央的花瓶上,一兩枝石榴花枝插在里頭,在半暗的禪室里呈現(xiàn)出鮮血一般的暗紅色。 菱月回轉(zhuǎn)顏色,伸出纖纖玉指往顧十七嘴唇上一比,立時把顧十七勾惹得心猿意馬,顧十七伸手去抓,嘴里心肝寶貝的亂叫,菱月輕笑:“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這么著吧,”菱月想了想道,“你的玉佩先放我這,十日內(nèi)你得拿一整套的頭面來跟我換。必須得是金的,還得鑲上寶石和珍珠。分量要是輕了我可不依你。” 說著,菱月手心朝上地伸出來,朝顧十七勾勾手指頭。 顧十七有什么可說的,急不可耐地低頭就去解腰間的玉佩。 就是這個時機。 菱月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花瓶狠狠地?fù)糁蓄櫴叩哪X袋。 冷水殘花,一地的破碎。 顧十七仰面倒了下去,溫?zé)岬孽r血在地面上蜿蜒出暗紅色的紋路。 菱月踉蹌著后退一步,雙手撐住桌面才勉強沒有栽倒下去,她的胳膊在發(fā)抖,此時此刻,方覺出害怕的滋味。 事情鬧得很大,大太太當(dāng)機立斷地給幾個知情的僧人封了口,又命下人打掃禪房,生死不知的顧十七和昏迷不醒的芳兒都被塞進(jìn)轎子里帶走。 菱月和芳兒被關(guān)進(jìn)院子里,其他人都被攆走,院門落鎖,有人在外看守。 一夜過去,第二天一早院門打開,大太太和二太太進(jìn)屋審問原委。 事已至此,菱月也平靜下來,大約也是想明白了自己的下場,從顧十七怎么在禪房迷暈了芳兒,她怎么跟顧十七周旋,最后怎么用花瓶砸的顧十七,菱月都說得清清楚楚。 芳兒已經(jīng)醒過來,撲過去哭訴:“兩位太太給我們姨娘做主啊!原不干我們姨娘的事,一切都是十七爺?shù)腻e!他一向覬覦我們姨娘,我們姨娘哪里肯理他!誰知道他竟然膽大包天做出這等事來……” 馮mama對著芳兒上去就是一個大嘴巴,一下子就把芳兒打得歪倒在地上,大聲斥道:“滿嘴胡沁!死到臨頭了你還敢攀扯十七爺!” 大太太皺皺眉頭,沉默不語。 二太太把頭扭開:“你不用把自己說得那么清白。莫說我們家沒有這樣的事,便是有,為什么別人都好好的,事情偏出在你身上?可見你也脫不了干系?!?/br> 其實事情是明擺著的,這些人卻非要裝聾作啞。 菱月看明白她們的態(tài)度。 名聲為大,顧府不能出這樣的丑事。 和顧十七這個顧府公子相比,她一個小小的姨娘也無足輕重。 馮mama給兩位太太出主意:“跟她們費什么口舌。一碗藥灌下去,悄沒聲地事情就完了?!?/br> 看明白形勢,菱月也不再做無謂的辯解,她跪下來為其他人請命:“太太說我有罪,我不敢為自己辯解。只是芳兒是無辜的,她是家生子,一家子的性命都捏在太太手里,出去了也不敢胡說八道。只求太太饒她一命?!?/br> 二太太也不是鐵石心腸,見她如此也心有不忍,她扭開臉:“你還有別的話沒有?” 想到父母,菱月的眼淚滴在手背上,強忍著道:“我父母遠(yuǎn)在京城,對這里的事情更不知情。求太太放了他們的身契,讓他們到外頭過自己的日子去吧?!?/br> 院門重新落鎖,菱月用井水浸濕帕子,給芳兒敷臉。 一邊絮絮地交代她:“早知道會這樣,怎么也不能把你從京城帶過來。是我連累你了。你要是能活下來,我這里還有些東西,你都拿去,以后日子也好過一些?!?/br> “芳兒,你日后要是見到我爹娘,他們要問起來,你千萬別把這里的事告訴他們。他們什么都不知道,才能平平安安地活著。不然也是白惹他們傷心。” 芳兒已經(jīng)哭倒在地上。 “還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記住了?!绷庠碌哪抗饬魬俚?fù)徇^和鸞,“我死后,你讓他們把和鸞同我一起埋了?!?/br> 院門緊緊地鎖住一方小小的天地,菱月知道它下次開啟的時候,就是自己的死期。 從關(guān)人的院子里出來,馮mama急著出主意:“依老奴的意思,不如今日就結(jié)果了她們。早完早了,大家好過太平日子?!?/br> 此話一出,二太太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馮mama換上一副笑臉:“老奴也是為太太們著想,為咱們顧府著想?!?/br> 二太太便問大太太的意思。 顧十七是庶出,并非大太太親生,大太太不由嘆了口氣:“讓大老爺和二老爺做主吧?!?/br> 顧十七昨日流的血看著嚇人,實則并沒有傷到要害,現(xiàn)在病情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大老爺坐在堂屋里等消息,二老爺也被請過來了,多余的下人都讓退出去,大太太如實地把來龍去脈一說,大老爺氣得直罵顧十七,大嘆造孽。 大房和二房很快把事情商量妥當(dāng),對這件事該如何處置,大家都沒有異議。 把甄姨娘悄悄處置了,是讓事態(tài)盡快平息的最好辦法。 王大管事之前一直沒有言聲,選在這時候發(fā)表意見:“依老奴的淺見,處置甄姨娘的事不必急于一時。甄姨娘畢竟是七爺?shù)娜?。七爺如今尚不知情,若是就這么把他的人給處置了,日后七爺?shù)弥?,便是嘴上不說什么,心里只怕……所謂事緩則圓,不如給七爺去一封信,等得了七爺?shù)氖卓希偬幹谜缫棠锊贿t。” 這話有理。 大老爺雖然一心護著兒子,卻也不想因此得罪了顧七,左不過是讓甄姨娘多活一段日子罷了,大老爺拍板:“就這么辦吧?!?/br> 大老爺當(dāng)即修書一封,王大管事出去安排。 交到王大管事手上的只有一封信,交到小廝手上的卻是兩封。 還有一封是王大管事昨日連夜寫好的親筆信,上面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甄姨娘如今的處境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王大管事又交代小廝許多話,小廝把兩封信收好,快馬加鞭就一路趕往京城去了。 第76章 金陵原本想著, 信一去一回,怎么也得兩個月的時間。 不成想,信還沒到, 人先到了。 剛過去半個月, 顧七人就風(fēng)塵仆仆地趕到了金陵顧府。 王大管事也很吃驚, 不待顧七詢問, 先一步回答:“甄姨娘一切都好, 雖人在院子里關(guān)著,衣食都周全, 七爺盡可放心。” 顧七聞言方松弛下來。 顧七此番突然出現(xiàn),府上都給驚動了,大房和二房聚到一處說話。 顧七先向長輩們問安,而后也不避忌下人,直接道:“事情我都知道了。十七做出這等不仁不悌之事,不知伯父打算如何處置他?” 大家面面相覷, 都想不到顧七會是這樣的態(tài)度,竟是擺明了要為甄姨娘做主。 大老爺心里一沉。 原本打算處置了甄姨娘, 不過是吃準(zhǔn)她無依無靠。真把事情拿到臺面上來說, 是非黑白其實明明白白, 道理并不在顧十七這邊。 如今顧七已擺明了車馬, 此事必不能善了。 一邊是不成器的庶子,一邊是前程遠(yuǎn)大的侄子,大老爺心里一番權(quán)衡, 不難做出決定:“這個逆子, 我這張老臉都被他給丟盡了。他敢做出這等事情, 就是不再把我對他的教誨放在心上。我如今是管不動他了。老七,十七就交給你來處置?!?/br> 顧七并不推辭:“伯父既如此說, 我就越俎代庖吧?!?/br> 頓了頓,顧七問道:“此事稟明祖父了嗎?” 眾人沉默,之前只想著把事情抹平了事,哪個會拿這等事去煩擾老太爺。 顧七心里有數(shù),他宣布對顧十七的處置:“既是如此,待我將此事稟明祖父,擇日便開祠堂,把十七除族。” 眾人心中俱是一凜。 除族是一個家族對族人最重的懲罰。 把一個人除族,等于對世人宣布,這個人已經(jīng)品行不端到無可救藥的地步,連家族都容不得他。 十七一旦被除族,功名和前程都不必再想,形同廢人。 顧七聲音清正:“我顧府一向家風(fēng)清正,斷容不得這等jian邪之人。此番重罰,不僅是對十七一人的懲戒,更是對其他族人的警醒。想要得到家族的庇護,別的都在其次,最要緊一條,就是品行端正?!?/br> 這些都是正理,讓人無從反駁。 大老爺閉了閉眼:“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大老爺都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旁人更不會多說什么。都以為事情到此為止了,不成想,顧七又調(diào)轉(zhuǎn)話鋒,問起二太太。 “母親,兒子有一事不明。聽說當(dāng)日做完法事,其他人都去了后山。只有甄姨娘單獨留在了禪房,這才給了十七可乘之機。而甄姨娘之所以會留下,是母親開口命她如此?!?/br> 二太太怔了怔,待反應(yīng)過來,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你這是在懷疑我嗎?” 顧七道:“母親誤會了。兒子怎會懷疑母親。只是此事蹊蹺,母親身邊必有小人教唆,還請母親細(xì)細(xì)回想?!?/br> 二太太愣了愣,雖說心里還是不高興,也只好回答:“是金鳳說……” 顧七的眼神冷冷地掃過去。 大丫鬟金鳳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嘴里都是說辭,哪里肯承認(rèn)。 顧七冷冷道:“拖下去,給我好好地審?!?/br> 幾個大力氣的婆子上去,捂嘴的捂嘴,剪臂的剪臂,這就把人拖了下去。 一室沉默中,幾道目光隱晦地投向二太太,二太太臉面上頗掛不住,惱怒道:“你如今翅膀硬了,我身邊的人你也是說審就審。恐怕你最想審的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我就在這里,你請問吧!” 顧七說:“母親誤會了。兒子此舉,不僅是為了甄姨娘,更是為了母親。兒子既知母親身邊有這等小人作祟,若是不把這些人揪出來,焉知他們下回不會危害到母親?” 這話倒說得好聽,二太太心里有氣,可人已經(jīng)被帶下去了,現(xiàn)在也只能等著聽信兒。 金鳳跟在二太太身邊的時候是大丫鬟,素日里高高在上的,如今落了難了,幾個婆子動起手來可不會客氣,金鳳哪里經(jīng)受過這個,到底是招了。 婆子們很快回來復(fù)命:“那丫頭說,是馮mama送她一個金鐲子,教她在二太太跟前那么說的。她說自己別的都不知情,一切都得問馮mama?!?/br> 二太太身子晃了晃,一個金鳳還不夠,又牽出來一個馮mama。 相比金鳳,馮mama的作案動機就很明顯了,顧七新納的孫姨娘云紅正是她的外孫女。 馮mama撲通一下跪下喊冤,口口聲聲自己遭人誣陷,還拿著云紅跟顧七求情:“……七爺,求七爺想想孫姨娘,孫姨娘還懷過七爺?shù)暮⒆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就是看在孫姨娘的面子也不能這樣由著人來誣陷老奴啊七爺……” 顧七面若冰霜:“把這個老刁奴給我?guī)氯ズ煤玫貙?。都有哪些知情的人,一個也不許漏下。這背后還沒有別的什么人在渾水摸魚,都要查清楚?!?/br> 馮mama被拖了下去。 馮mama知道真招了她就完了,原本想咬緊了牙關(guān)一個字不招的,可是大板子一下一下打在皮rou上,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馮mama恐懼地發(fā)現(xiàn)不招的話她真會被打死在當(dāng)場,馮mama到底是招了。 云紅雖說一進(jìn)門就搏了個開門紅,一時風(fēng)光無限,可是老太太一去,非但孩子沒保住,云紅自身也一點不受寵了。 馮mama覺得甄姨娘是個威脅,她知道十七的心思,便假意和十七勾連起來,實際是想拿住甄姨娘的短兒,甄姨娘有這么個把柄在她手里,以后她說什么是什么,甄姨娘都得聽。 然而事態(tài)并沒有像馮mama以為的那樣發(fā)展,馮mama萬萬沒料到菱月有這么大的膽子,竟敢用花瓶砸十七爺?shù)哪X袋,事情一下子就給鬧大了,這一下就超出了馮mama的控制。 拿到供詞,饒是顧七一慣冷靜,此時也不禁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