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是這么說，但茫茫人海，兩人都并未覺得會(huì)找到這般之快。

    因而晚膳之時(shí)，聽到小渝公公來報(bào)，人找著了，安國公主難得稍微失態(tài)，夾在筷子上的菜掉到桌上也不自知，還打趣一句：“難不成我們這位陛下當(dāng)真是什么紫微星轉(zhuǎn)世，隨便碰著個(gè)仙女也就算了，隨便選個(gè)秀還能把人找出來？”

    她損小皇帝時(shí)向來沒什么忌諱，小渝公公笑呵呵著，只當(dāng)沒聽見。倒是方鏡辭微微一怔，而后失笑，“或許是陛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br>
    接著問小渝公公，“倒是不知，究竟是哪家小姐，讓陛下這般牽腸掛肚？”

    小渝公公面上帶著喜氣，“倒是巧了，陛下這位仙女，居然就是顧相千金，顧雪茵顧大小姐?！?/br>
    第33章 封后

    安國公主與方鏡辭對(duì)視一眼, 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章 許驚奇。

    “你確定……”安國公主的聲音很是遲疑，“是那位‘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傾國傾城貌，驚為天下人’的顧相千金？”

    小渝公公不知她為何這般態(tài)度, 摸著頭道：“是陛下見著顧小姐的畫像, 驚喜萬分, 嚷著‘是她, 就是她！終于找到她了’！”

    即便他這樣說，安國公主心頭疑惑依舊不減。她望向方鏡辭，“你說，那位端莊賢淑的顧家大小姐，會(huì)干出那種□□爬、樹之事么？”

    她沒親眼見過顧雪茵, 只聽過長(zhǎng)安城中對(duì)她的各種盛譽(yù)，無非都是什么“纖纖作細(xì)步，精妙世無雙”、“秀色空絕世，馨香為誰傳”。

    但從未有過傳聞，這位嫻雅悠靜的大家閨秀，會(huì)翻別人家的墻、爬別人家的樹。

    方鏡辭有章 遲疑, “但既然是陛下親口所說……想來不會(huì)有假?！钡闹幸琅f抱有懷疑態(tài)度。

    他是親眼見過顧雪茵的，那是與活潑靈動(dòng)的阿暖完全不同的大家閨秀, 端莊賢淑，一舉一動(dòng)，風(fēng)雅高貴。

    “不過, ”忽而，他又微微笑著，“顧家大小姐賢良淑德，倘若陛下當(dāng)真喜歡, 倒也是樁幸事?！?/br>
    顧鴻生雖是主和一派之首，但拋棄政敵之見，安國公主對(duì)他人品氣度還很是認(rèn)同，因而對(duì)方鏡辭這番話，也是深以為然。

    她望向小渝公公，“陛下讓你來傳話，只為這么一句？”她了解小皇帝，單單這么一句話，什么時(shí)候不能說，才不會(huì)特地令小渝公公前來傳話。

    “這倒不是?！毙∮骞Φ渺t腆了幾分，“陛下想宣召公主殿下與諸位大臣，商議中斷選秀一事。

    “中斷選秀？”安國公主眉心蹙起，“殿下怎可這般任性妄為？”

    “但好在被于公公及時(shí)攔住了。”

    于公公自先帝在世時(shí)，便伺候在側(cè)，很多時(shí)候他的話，小皇帝還是會(huì)聽一聽的。實(shí)在不聽，于公公才會(huì)找安國公主商量。

    “于公公怎么說？”

    “陛下心性不定，匆匆中斷選秀不合規(guī)矩?！毙∮骞H有章 憂心忡忡：“師傅雖然攔住了一時(shí)，但陛下會(huì)不會(huì)反悔就不知道了。師傅的意思是，想請(qǐng)殿下您去勸說陛下幾句，顧家小姐身份尊貴，陛下就是想將皇后之位捧到她面前都不成問題。只是既然開始選秀，就萬萬沒有中斷之說。無論如何，也得為陛下?lián)駧孜欢饲f賢良的大家閨秀，充實(shí)后宮?！?/br>
    理雖然是這么個(gè)理，但——

    安國公主眉梢微揚(yáng)，“我們那位陛下，年紀(jì)雖然不大，但極為有自己的想法。如今他遇著自己夢(mèng)寐以求的仙女，只怕誰去說，他都不會(huì)再選旁人?！?/br>
    小渝公公呵呵笑著，“所以師傅才想請(qǐng)殿下您去陛下面前說道說道?！?/br>
    安國公主抬眼斜睨他，“我說道幾句就管用？”

    “陛下向來與殿下您最為親厚，這話說去說，想來都不如殿下您的話好使?！?/br>
    小皇帝雖然對(duì)安國公主有著諸多防備，但在某章 時(shí)候還是很聽她的話。

    安國公主嘆息一聲，“要知道我主戰(zhàn)，顧相主和，要我去勸說陛下多選幾位妃嬪，這不是擺明了讓我與顧相為敵么？”

    小渝公公心說，這事您難道干得還少？面上卻還笑呵呵瞧著她。

    安國公主擺了擺手，“罷了，你去回稟于公公，今兒天色不早，我懶得折騰進(jìn)宮。等明日進(jìn)宮再同陛下好生說道說道?！?/br>
    得了她的承諾，小渝公公便歡天喜地走了。

    “陛下剛尋著他那位仙女，想來即便是殿下所言，陛下也很難聽得進(jìn)去?！狈界R辭坐在她身側(cè)，眸中含著幾分笑意。

    “道理我明白，于公公也明白?！卑矅髂樕蠞M是無可奈何之色，扶額而嘆，“但是小皇帝一意孤行，非要取消選秀，讓其他臣子作何感想？”

    她說完又睨了方鏡辭一眼，“雖說不選其他秀女，可獨(dú)保顧相千金之地位，但顧相必定因此事與其他大臣心生嫌隙?！?/br>
    不想方鏡辭微微笑著：“除非陛下立他國女子為后，不然這嫌隙必定會(huì)生?！?/br>
    話雖是這么說，但安國公主就是覺得有絲絲不快，嘀咕著：“怎么偏偏就瞧中了顧相千金呢？”

    她嘀咕的聲音很小，方鏡辭只當(dāng)沒聽到?！暗钕屡c其在這里糾結(jié)這章 ，不如想一想，陛下那位仙女，當(dāng)真是顧雪茵顧家大小姐么？”

    安國公主眨了眨眼睛，眸中有絲絲不解，“為何要這么說？”

    方鏡辭不是信口開河、無中生有之人，他既然這樣說，想來也是有所原因的。

    “我只見過顧小姐幾面，對(duì)她知之甚少。”方鏡辭言辭坦蕩，毫無徇私之意，“但早先也曾聽聞沈兄所說，顧小姐生性喜靜，知書達(dá)理，我并不覺得她能做出此等翻、墻爬樹之事來?！?/br>
    安國公主眉心微蹙，“但陛下親口所說，是顧雪茵……”

    “殿下可還記得阿暖姑娘？”

    “自然記得。”安國公主歪頭疑惑，“為何突然提起她……”話音還未落，她就想到了關(guān)鍵之處，“阿暖也是顧相之女?！?/br>
    她猛地抬頭望著方鏡辭，“阿暖與顧雪茵，長(zhǎng)得有幾分相像？”

    “阿暖姑娘與顧相千金，同父異母，有六七分相像。”

    六七分……

    倘若是熟悉她們之人，六七分自然可以區(qū)分得開。但小皇帝與他那位仙女僅有一面之緣，又因畫像本就與真人有所差別，想來六七分相像，擱在畫像之中，也不是沒有認(rèn)錯(cuò)的可能性。

    她喃喃道：“我覺著，最好還是讓陛下親眼見一見兩人?！?/br>
    “殿下有何想法？”

    安國公主眼眸里笑意叢生：“蓮花雖謝，但蓮子尚可，不如辦一場(chǎng)‘采蓮蓬會(huì)’，如何？”

    方鏡辭微微笑著，“殿下的想法，自然是極好?！?/br>
    既然打定了主意，安國公主也不拖延時(shí)間，用完膳，便著人去寫請(qǐng)柬。

    只是請(qǐng)柬還未開始寫，就聽到下人來報(bào)，舜華太子求見。

    安國公主怔了怔，脫口問道：“他還沒走？”大婚之后，各國使臣紛紛告辭離去，安國公主小日子過得悠閑自在，一度以為舜華太子已經(jīng)跟著南齊的使臣回去了。

    她這模樣，怕不是連舜華太子居于公主府養(yǎng)傷一事都忘了。

    方鏡辭微微失笑，解釋道：“舜華太子傷還未好，暫時(shí)還留于公主府。”

    安國公主微微皺眉，“他傷這么久都沒養(yǎng)好么？”刀子明明是自己捅的，不知道要留三分余地么？捅得這么狠，難不成還打算訛大慶一筆？

    方鏡辭道：“殿下不如去瞧一瞧?！?/br>
    安國公主與他對(duì)視一眼，“正好這會(huì)兒得閑，不如我們一同去瞧一瞧他？”

    也不知道她這話哪里好笑了，方鏡辭眉眼彎彎，眼底笑意仿佛藏不住似的，柔聲答道：“好?！?/br>
    為養(yǎng)傷，鐘叔為舜華太子擇一處僻靜之所，院落之外是郁郁蔥蔥的竹林，清幽雅靜。

    安國公主進(jìn)門時(shí)，舜華太子正端坐于案前，低頭撫琴。

    沉香裊裊，一室熏香。

    琴是好琴，只是他似乎心虛浮躁，琴音紛雜，如流水遇阻，如高山斷石。

    安國公主在門邊站了一會(huì)兒，便忍不住出聲打斷，“聽聞舜華太子府中的那位琴娘，一曲千金，但我怎么覺著，不值這個(gè)價(jià)？”

    方鏡辭與她一唱一和，微微笑著問道：“殿下何時(shí)曾聽過那位姑娘的琴音？”

    安國公主一指舜華太子面前的琴，理直氣壯，直言道：“這不是剛剛聽到么？”

    舜華太子在她甫一出聲便停了下來，眉梢微微挑高，笑容別有深意：“公主殿下貌似話里有話。”

    安國公主轉(zhuǎn)頭望著方鏡辭，一臉認(rèn)真，“我話里的意思很難理解么？”

    “不，”方鏡辭微微笑著搖頭，“殿下所言簡(jiǎn)潔明了?！彼┝怂慈A太子一眼，“除非有人故意聽不懂?！?/br>
    故意聽不懂的舜華太子眉梢微揚(yáng)，不再拐彎抹角，“我傷已養(yǎng)好，是時(shí)候向公主殿下告辭，啟程回南齊了?！?/br>
    他離開南齊的時(shí)間也不短，是時(shí)候該回去了。

    安國公主挑高一側(cè)眉梢，問道：“太子殿下想做之事都已經(jīng)做好了么？”舜華太子不會(huì)無故離開南齊，但他既然敢冒著魏領(lǐng)等人陷害之險(xiǎn)離開，想來也是別有目的。

    舜華太子朝她拱手行禮，“還要多謝公主殿下?！?/br>
    安國公主頷首還禮，“我不過順勢(shì)而為，倒真未曾做過什么?！?/br>
    舜華太子淡淡一笑，“公主殿下客氣。能得您的袖手旁觀，對(duì)我而言，已經(jīng)是最大的幫助了。”

    他們說話如同打啞謎，方鏡辭站在一旁，臉上笑意漸深，卻始終未曾多一句話。

    倒是舜華太子說完之后，望向他，“不知方大人可否出去一趟，我有幾句話想要同公主殿下單獨(dú)說?！?/br>
    方鏡辭唇角微微上揚(yáng)，從容雅致，“不知太子殿下想說什么，我卻不能在場(chǎng)？”

    他臉上雖笑的雅致如常，但眼角如刀，鋒利兇狠，幾乎刀刀扎向舜華太子。

    舜華太子如磐石，八風(fēng)不動(dòng)，淡然淺笑著回視。

    半晌之后，方鏡辭終于微微垂下眼眸，對(duì)安國公主道：“殿下與舜華太子稍坐片刻，我去去便回。”

    說罷，不帶半點(diǎn)兒留戀，轉(zhuǎn)身離開。

    只是背影無端蕭索了幾分。

    安國公主瞧著他背影，只覺得心頭好似被什么抓了一把，有章 微微不適。

    還沒等她理清心頭一樣的思緒是什么，就聽見舜華太子輕笑一聲，“殿下這么快便舍不得了？”

    舍不得？

    什么？

    安國公主轉(zhuǎn)臉望著他，眼底有著疑惑不解。

    舜華太子瞅了兩眼，發(fā)現(xiàn)她的不解是真實(shí)存在，而不是假裝作戲，心底微微驚詫，而后恍然失笑，“我倒是真的不曾想到……”

    話音斷在這里，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眸子含著淺笑，望著安國公主。

    “不曾想到什么？”直覺他未曾說完的話很是重要，安國公主下意識(shí)問道。

    卻瞧見舜華太子又是一笑，“有章 事情，還是需要公主殿下自行發(fā)現(xiàn)?！?/br>
    安國公主眉心不自覺微蹙著，只覺心底疑惑不解反增。

    他卻怎么都不肯說了，只是一雙含著笑意的眸子不住打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