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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反派他長兄(穿書) 第166節(jié)

    不過,當夜,她在夢中,一會兒夢到了地動,一會兒又夢到了溫廷舜,各種光怪陸離的場景噴涌而至,溫廷安睡得一點也不踏實,翌日天光未大亮,她便是醒轉了過來,額庭、后頸和背脊之處,俱是滲出?了一片濕膩虛冷的薄汗,像是一層霧,將她整個人浸裹其中。

    她打了一盆涼冽的井水,掬起一捧,淋漓在面容上,很快,灼滾生汗的肌膚觸著清凌凌的水花,她的體溫逐漸降下去,但?夢魘所帶來的某種忐忑與不安,并未隨著體溫的下降而退潮。

    案臺上燭淚堆疊,近處的一張鎏金銅鏡照徹著她的面容,溫廷安與鏡中的自己相視了一會兒,稍微撫觸了一下自己的面容。

    明日出?發(fā),去冀北罷。

    不能教溫廷舜等?太久。

    反正冀北也是中原的一部分。

    先?去見他,跟他一同祭祖,祭祖畢,再商榷如何梳理、轉移當?shù)匕傩杖e的州府此一公務。

    不知為何,溫廷安心中還升起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強烈念頭,當意?識到這種念頭的存在時,她眸底出?現(xiàn)了一絲荒唐與荒誕,覺得這種念頭不應該出?現(xiàn)此處,但?它就是自然而然地出?現(xiàn)了,隨著時間的消逝,它變得越來越強烈。

    溫廷安內(nèi)心掙扎了許久,心中有一個小人,在『做』與『不做』之間來回橫跳,到底是做,還是不做,她心中非常糾結,這也是一個非常內(nèi)耗的過程。

    她自己做不了這方面的決定,決定要同僚幫她做一下決定。

    翌日,休沐第二日,溫廷安去串門。

    主?要是尋周廉、呂祖遷和楊淳。

    一到邸舍,周和楊皆在,但?唯獨不見呂祖遷。

    溫廷安覺察出?了一絲端倪,問:“呂寺丞他人呢?”

    雖然,遷擢文?書尚未正是下頒,但?在溫廷安此處,她對周、呂、楊三人的稱謂,已經(jīng)發(fā)生了顯著的變化。

    在邸舍里,周廉本?是穿著白?練汗衫,但?打從意?識溫廷安是個女嬌娥,他便是沒再邸舍里隨性的穿著了,他今下穿得是較為規(guī)整的藏青色外?衫,還提前沏了茶,于杌凳上危坐,一晌將茶盞遞給溫廷安,一晌漫不經(jīng)心地道:“這廝還能去哪?肯定還是去溫柔鄉(xiāng)幽會了?!?/br>
    溫廷安了然,呂祖遷去女院見崔元昭了。

    也難怪,兩人這般久沒見面了,呂祖遷現(xiàn)在好不容易休沐了,肯定不會放過去見意?中人的機會。

    溫廷安思及自己還有正事,遂是自袖袂之中摸出?一個銅板,遞給周廉:“拋擲一下銅板?!?/br>
    周廉納罕地接過:“怎的了?為何突然要我?拋銅板?”

    雖然是這般問,但?他還是拋了。

    銅板在虛空之中走了一個弧線,俄延少頃,便是安穩(wěn)墜地。

    溫廷安順勢望去,朝上的那一面,是銅板的正面,鏨刻著大鄴的年號。

    溫廷安將銅板揀起并遞與楊淳:“你?也來拋一下。”

    楊淳還歇在床榻上,睡眼惺忪。他沒周廉那么有包袱,溫廷安不論是男兒郎,還是女嬌娥,他前后待她依舊尊謹,大抵是因為,他一直以來都將溫廷安當成兄弟來看待,所以溫廷安是男是女,對兩人的關系并沒有構成太大的影響。

    楊淳指了指自己:“我?也來拋么?”

    周廉更是納罕:“我?不是已經(jīng)拋過了,為何還要繼續(xù)拋?”

    這也是楊淳的困惑,兩人不太明白?溫廷安要做什么。

    楊淳捻起銅板,朝上空拋了去,銅板墜地時,在地面上滾了幾滾,堪堪安然臥地,溫廷安細致地瞅了一眼,是銅板的反面,繪摹著勻膩的宮廷畫。

    呂、楊兩人拋擲的結果是一正一反,還差最?后一拋。

    溫廷安對周、楊二人搖了搖首,朗聲道:“周寺正、楊寺丞,謝了,我?現(xiàn)在去女院一趟?!?/br>
    周廉和楊淳目送著溫廷安離去的背影,兩人面面相覷,一陣無言。

    楊淳揉了揉惺忪的睡目:“溫少卿要咱倆拋銅板,她這是要做什么?”

    周廉搖了搖首,一抹惑色拂掠過眉庭之間,道:“也許是與公務休戚相關,我?去大理寺那兒打探一下風口?!?/br>
    這廂,洛陽女院。

    溫廷安見到崔元昭的時候,適值巳時正刻,日色蘊濃,天色其實還很早,崔元昭正幫林絳習學關于女子坐月子的基本?常識。崔元昭所開設的專為女子坐月子服務的安養(yǎng)院,已經(jīng)開起來了,正在起步期,雖不說生意?興隆,但?至少可以稱得上是小試牛刀了。

    今日安養(yǎng)院的活兒很少,崔元昭就在女院教林絳學習知識,溫廷安打探了一番呂祖遷的所在,崔元昭見到溫廷安,非常欣喜,說:“廷安兄怎的來了,呂祖遷他人在堂廚呢?!?/br>
    溫廷安心想,果然是男大七十二變,呂祖遷疇昔是個清高的性子,不曾為誰折腰過,但?今次,卻在崔元昭面前,臣服得心服口服。

    溫廷安來到了堂廚,一片滾熱的煙火氣息當中,她看到呂祖遷身前穿了一席襟裙,正在料理一條鱖魚。

    本?來料理得生龍活虎,但?見溫廷安來,一霎地變得拘謹起來,面容上亦是升起了一絲可疑的紅暈。

    溫廷安本?來想要讓呂祖遷幫襯著拋銅板的,但?見對方似乎有一種『社死?』的征兆,她決定不再為難他。

    溫廷安決意?去找崔元昭拋擲最?后一枚銅板。

    第219章

    “廷安兄怎的踅回來了?”崔元昭望見到溫廷安去而?踅返, 一時頗為納罕。崔元昭知曉溫廷安的真實身份,而?且是很早就知悉了,但對她的稱謂一直都沒改變, 一直以『兄』尊稱。

    崔元昭對林絳的授課進度, 也告一段落了, 林絳告了退,偌大的書室內(nèi)間之中,便剩下了兩人。

    崔元昭開始烹茶,比及茶煙裊裊, 掩映著簟簾外投射過來的一片高低錯落的橘光,溫廷安適才莞爾道:“祖遷正在堂廚忙碌,騰不開手, 我只好來?尋你, 你來亦是一樣的?!毖杂?,自袖袂之中摸出一塊銅板, 吩咐崔元昭拋擲。

    崔元昭看了銅板一眼,翛忽之間, 彎眉失笑道:“廷安兄,你莫不是遇著甚么?讓自己糾結的事兒了罷?左右為難,舉棋不定,自己拿不定主意, 適才需要讓旁人為你拋銅板。”

    女子素來?最懂女子, 周廉和楊淳沒猜出來?的、云里霧里的事,眼下就被崔元昭輕而?易舉地猜出來?了。

    溫廷安沒有否認,承認般地點了點首:“確乎如此, 我心中升起一個念頭?,但不知當不當將這個念頭?付諸實踐, 糾結良久,念頭?在心中盤桓不褪,我也沒有去落實它的勇氣,所以,需要拋銅板?!?/br>
    崔元昭盈眸勾起了一絲淺淺的弧度,捻起這一枚銅板,觸指是一片溫熱,她忖量了一番,道:“廷安兄是不是也讓楊淳他?們拋過?”

    溫廷安淺淺地戳了一口清茗,齒腔之間縈繞著一團年深日久的暖香,香氣一路呼嘯至肺腑當中,漸漸然地,她的五臟六腑便是被這一團香氣烘焐得極是暖和。她將清茗飲酌至半盞,隱微地清了清嗓子,嗯了一聲,道:“我是這般想的,采取三?局兩勝制,楊淳和周廉他?們皆是拋了銅板,趕巧一正一反,還?差最后一局?!?/br>
    崔元昭被勾起了好奇心,將銅板循回把玩在手掌心里,笑道:“所以說,廷安兄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事?”

    她以手撐頤,好整以暇地望定她:“莫不是與溫廷舜有關?系罷?”

    溫廷安驀然覺得,女子與女子之間的心靈感應,委實是高?度契合,這教她感到不可思議,她耳根泛起了一絲暈色,感到一陣滾熱的溫度,席卷上自己的頸部肌膚和耳廓。

    崔元昭覺察出了端倪,笑了出聲:“我果然猜對了?!?/br>
    她一晌自如地說著,一晌將銅板朝上一掀,銅板在虛空之中走?了一個大弧線,很快安穩(wěn)墜了地,溫廷安定了定神,矚目一望,是一個『正』。

    “一正,一反,又一正,那便是有兩個‘正’字,”崔元昭給溫廷安輕攏慢捻地續(xù)茶,“這下,廷安兄可以說一下,你心中所想之事,到底是什?么?了嗎?”

    溫廷安薄唇輕抿成?了一條線,她總感覺心中的這個念頭?,還?是有些難以啟齒。

    但現(xiàn)在有兩個『正』字了,這便是意味著,她可以將這個念頭?付諸實踐。

    溫廷安深呼吸了一口涼氣,掩藏在袖袂之下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晌久,她傾過了身軀,附耳在崔元昭近前到了幾句話。

    崔元昭原是惶惑的眸,此一刻露出一抹了悟,失笑道:“我還?以為什?么?,原來?是,你想做一回女嬌娥,去冀北見?溫廷舜。這個念頭?很尋常,放心,梳妝修容這一樁事體,包在我身上?!?/br>
    溫廷安仍舊多少有一些不自在,她說:“我一直當男兒郎,當了近十八年,當?shù)镁昧?,現(xiàn)在做回女嬌娥,我會有一種罪惡感,感覺不能這樣?做。”

    崔元昭瞠眸,俯身近前,牽握住了溫廷安的手,她發(fā)現(xiàn)溫廷安的手有些涼冽,溫度低得可怕,仿佛內(nèi)心正在歷經(jīng)一場天人交戰(zhàn),哪怕得了兩個『正』字,有了光明正大做自己的一次機會,但她仍舊放不下心中的包袱。

    崔元昭感到心疼,說:“廷安兄為何會這般想呢?若是我,當男兒郎當?shù)眠@般久,肯定恨不得把自己變回女嬌娥?!?/br>
    崔元昭道:“廷安兄,我不允許你再糾結,,不論是妝奩還?是衣飾,皆是包攬在我身上,你且在此處好生等著罷。”

    溫廷安對此頗為納罕:“可是,元昭不是在太常寺習學醫(yī)理么??”

    她平常也不常見?到崔元昭敷粉點唇。

    崔元昭笑道:“我不通諳妝術,但我識得全洛陽城手藝最好的妝娘和繡娘,她們可以幫你。”

    崔元昭打從在女院學醫(yī)后,常為大戶人家的貴女接生胎兒,此間少不得結識上流人士。那些貴女經(jīng)常出席各種詩宴、賽詩會,妝容需要妝娘來?點綴,衣飾的料面也需要繡娘幫襯,她們與崔元昭關?系熱絡,就拿她當自己人,將她引入上流圈子當中。自然而?然地,崔元昭的人脈圈子,遂一徑地開枝散葉了去,不過,她為人極為低調(diào),如果不刻意提及,縱使是身邊熟稔的友朋,也很少知曉,她會與京中上流的高?門貴女有不淺的往來?。

    溫廷安的人脈圈子其實也很廣闊,站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幾乎能識遍京中百官宰執(zhí),但她在官場上當差,是以男兒身的身份,因于?此,她所認識的人,女子微乎其微,清一色皆是男兒郎。

    崔元昭當真是說到做到,溫廷安在書室內(nèi),待了不過兩盞茶的功夫,稍息便見?崔元昭延請兩位著疊襟窄褃綺羅緞裙的婦人徐然入內(nèi),崔元昭對二人低聲耳語幾句,那兩位婦人會心一笑,一位自袖袂之中摸出梨花木質(zhì)地的妝奩,一位從隨身攜帶的箱籠當中摸出云尺與針線,開始陸續(xù)上前,在溫廷安身上忙活了起來?。

    先是試妝。

    溫廷安以前不知曉女子的妝容,竟是還?有這般多講究,光是描磨一對眉,都可以描摹出千百種不同?的風情,同?理,點唇、敷粉、挽髻,也有各型各樣?的風格,溫廷安不太懂這些門道,一時亦拿不定什?么?主意,只能任憑妝娘在她面容上『上下其手』。

    不過,妝娘捻起一枝肖似墨筆的東西,在她的面容上很輕地描摹的時候,她望見?銅鏡之中的自己,五官儼似渡了一口仙氣似的,逐漸生動張揚了起來?。

    “小娘子的這一張臉,生得特別標致,膚如凝脂,不論畫什?么?妝容,皆是特別好看的,”幫溫廷安點完了唇珠,妝娘露出了眷戀不舍般的容色,“這可愁煞奴家了,奴家三?番忖量一下,就給小娘子畫了最拿手、最具古韻的湘妃妝,一般人,是駕馭不了這般的妝容的,但今番,小娘子是無人能出其右了?!?/br>
    賦予這般高?的評價,溫廷安有些受寵若驚,覺得妝娘所言,不過是溢美捧贊之詞,直至她的目色,與銅鏡中人的視線相撞了一下,溫廷安眼睫輕輕地顫了一顫,靜默了片刻,不太敢與那人相認。

    妝娘既畫皮,還?畫骨,皮在上,骨在下,將她五官的輪廓與特色描摹得淋漓盡致。

    崔元昭來?看,亦是怔住了,說:“饒是斷情絕欲的謫仙,見?到這般面容,亦是動情沉淪,更?何況,溫廷舜并就不是甚么?謫仙。”

    溫廷安聽得此言,頗為不自在,雙手靜然地覆在膝面上,掌心腹地之處,滲出了一層細密濕膩的薄汗,她按捺住欲燃的心,別扭地說:“元昭,你莫要再說了?!?/br>
    “敢情是害羞了,那我便不說了?!贝拊研那楹芎?,吩咐繡娘上前。

    輪至試衣。

    繡娘給溫廷安一陣量身裁衣,心中漸漸添了一些思量,吩咐隨身的數(shù)位繡娥去取數(shù)套成?衣來?,一套接一套地給溫廷安試穿。

    一直以來?,溫廷安僅是穿過褙子和襦裙,這位繡娘所取來?的衣篋,里中所潛藏的乾坤,讓她端的是大開眼界,原來?,在這個人間世當中,女子所能穿的衣飾,花樣?太多了,比尋常男兒所能穿得衣衫還?要多了去。

    她看得眼花繚亂,逐一試穿,崔元昭和繡娘、數(shù)位繡娥說得最多的話辭就是『美甚』,其實還?是要溫廷安自己來?拿主意。

    溫廷安揉了揉額庭,最終選了山茶白交襟滾鑲銀繡襖裙,撇去做工與繡技不談,單論料面的設色,端的是澹泊致遠,氣質(zhì)比較契合她,溫廷安便是欽定了這一套。

    比及妝容和衣飾選好了,溫廷安本是意欲吩咐妝娘和繡娘卸下來?,但崔元昭阻止了,義正詞嚴道地:“妝容費了倆時辰,衣飾費了一個時辰,怎能說卸就卸?走?,我?guī)沐迯澣ァ!?/br>
    溫廷安揚起了一側的眉,納罕地道:“遛彎?”她沒聽明白崔元昭的意思。

    直至崔元昭牽握住了她的手,去尋了九齋的所有小伙伴。

    先是去尋了在堂廚忙活的呂祖遷,問他?好看不好看。

    呂祖遷起初沒認出來?,后來?一經(jīng)仔細辨認,震愕得瞠目結舌:“這是少卿嗎?我簡直不敢認?!?/br>
    呂祖遷的求生欲非常強,最后補充了一句:“當然,還?是元昭最美。”

    再是去尋了大理寺的周廉和楊淳。

    第220章

    此?前, 溫廷安不是?沒有換上過女兒裝,展現(xiàn)在自己的友朋面前。上上回為了抓獲連環(huán)jian殺案的真?兇,她以己身為誘餌, 扮回了女裝, 當時周廉他們還不知曉她的身份, 見到她女相的一面,他?們?贊她皮骨皆俱,幾乎能以假亂真。但他們那個時候不知?曉地是?,溫廷安便是?真?正的女子。

    此?番, 溫廷安重新裝扮回女子,尤其是精心修飾了一番后,楊淳的反應與呂祖遷一樣?, 起初根本識不出她來, 三番細望之下,適才后知?后覺她究竟是?誰, 整個人全然震艷得道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