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長兄(穿書) 第1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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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跟隨甫桑,來至頂樓的船室前。 江上風(fēng)雨絲毫沒有減弱的勢頭,驚濤駭浪此起彼伏,穹頂墨云一派陰翳的沉色,尚未黎明的光景,迫近鼓角時分,東方?的水天相接之處,連一絲曙色也無,天色仍舊十分昏黑,時常跑船的人,時差與陸上的人近乎是反轉(zhuǎn)過來的,陸人這個空當(dāng)兒幾乎還在?歇憩,但船人卻?是十分清醒的,不過,船客這個時候還沒有休息,倒是教他們有些意外?。 船室的朱紅描青的一排鴟鸮形態(tài)的拱檐,掌起一只接一只六角絹絲棉面風(fēng)燈,燈油是北地常用的胡麻油,與嶺南人常用的酥油不太一致,燃燒起來的時候,空氣之中,會彌漫著一陣清泠沉郁的香氣,這陣香氣糅嵌于濕涼凜冽的雨氛之中,會教氣派顯得端穆且岑寂,溫善豫與溫善魯?shù)男奶?,本?有些不太平靜,嗅著這般一種氣味,更是掀起不淺的微瀾,忍不住追溯當(dāng)初,崇國公府仍在?之時,各方?各院所掌的燈籠,亦是這種胡麻油。 甫桑信手收了油紙傘,搴開防風(fēng)之用的一圍素色幨簾,一副延請入內(nèi)的儀姿。 二人徐緩穿過幨簾,往船室遙遙望住一眼,原以為厚重?的雨色會將船室光線壓得晦暗,但出乎他們意料地是,室內(nèi)教一種出奇溫和通透的燈火所籠罩著,空氣彌足暖和,一片燈影憧憧之中,只見一個身著四品武官緋袍的身影,峨冠博帶,立在?一堆擺放得齊整的公牘背后。 對端的半幅簾子是挑開來的,少年?身量出落得比以往都要修長峻拔,正在?負(fù)手遠(yuǎn)眺遙遠(yuǎn)的江面,官船駛?cè)胫榻瑥V州城的輪廓在?飄搖的雨幕之中若隱若現(xiàn),呈現(xiàn)出一片朦朧的霧色剪影,像是水墨畫之中的皴擦寫意。 察覺到邀延的兩位客人來了,少年?轉(zhuǎn)過身,對二人見禮道:“二叔、三叔?!?/br> 是記憶之中的少年?聲線,但又有顯著的差異,收斂了昔日?的鋒芒與棱角,嗓音低沉深刻,咬字之時,儼若一記沉金撞玉,顯得益發(fā)清貴雅煉,一時之間,在?二人心中奏起了活泛寥落的巨瀾。 確信了是記憶之中的二少爺,溫善豫與溫善魯愣怔的同?時,心防倒是歇下?了不少,免了近鄉(xiāng)情怯的別扭心緒,久疏通問的親人相見,少不得要寒暄客套。 “舜哥兒,這般久未見,都出落得一表人才,比我們皆要高拔了!” 二老爺與三老爺臉上顯出喟嘆的容色,字字句句之間俱是驚喜的震顫,大掌在?溫廷舜的肩膊上重?重?地拍了拍:“我們在?嶺南時常聽到驃騎將領(lǐng)的事跡,但不曾想過你便是那位少將,若是教老太夫人聽聞你已經(jīng)有了四品官差的職銜,他定?會大為寬慰?!?/br> 溫廷舜淡笑?:“保家?衛(wèi)國,是晚輩的職責(zé)道義所在?,要不是有溫家?在?背后作為依持,晚輩也難以有今朝?!?/br> 少年?字字句句都是恭遜,氣度不落庸常,對待兩人的禮節(jié),與崇國公府抄封以前,并無絲毫的變化,不會因為身份官階的遷擢,而輕慢分毫,眉目不見矜喜?!簩櫲璨惑@』,這四字,可謂是在?他身上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出來。 二叔與三叔先將溫家?人在?嶺南的發(fā)展近況,逐一簡述一回,溫廷舜專注且細(xì)致地聽著,二人道畢,接著又問起溫廷舜南下?的緣由。 談及此行,溫廷舜凝聲解釋:“相信二叔、三叔也聽聞過北地秋汛與饑荒的災(zāi)情了,晚輩此番南下?,正是為了籌措糧米而來?!?/br> 溫廷安攤展開一張嶺南堪輿圖,上面俱是密密麻麻的地點,打著朱色紅圈的地方?,意味著他的必經(jīng)之地,“承蘇將軍之命,晚輩負(fù)責(zé)這些地方?,目下?還剩下?廣州城未曾去過,廣府糧行籠統(tǒng)有十三座巨頭,晚輩此行,是要去一趟十三行?!?/br> 溫善豫聽聞十三行,不知想起了什么,沉聲道:“說起也巧,猷哥兒前日?來了封信,說京城大理寺亦是調(diào)遣出一批官差,南下?尋十三行籌措米糧與勘察案情,是一位左寺少卿、一位寺丞和兩位主簿?!?/br> 話?至此,話?鋒一轉(zhuǎn):“舜哥兒,你可曉得,這位少卿是誰么?” 溫廷舜其實心中已有定?數(shù),聽及『少卿』二字,最深處的心弦,儼若教一只隱形的手撥捻了好一會兒,嘈嘈切切,轉(zhuǎn)軸撥弦,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那只手離開了,心弦尚在?奏出一番余響,余韻裊裊不絕。 溫廷舜面色絲毫不顯異色,順著溫善豫的話?問:“這位少卿是何人?” “崇國公府的嫡長孫,也是你的長兄,溫廷安?!?/br> 那個在?記憶之中沉淀已久的名字,簡簡單單的三字,被?旁人輕易道出來,卻?是在?聽者心中,掀起一場堪比颶風(fēng)的風(fēng)暴,風(fēng)暴席卷之處,裹藏著綿深日?久的春意,他常年?廣寒荒蕪的心上,剎那之間,春回大地,草長鶯飛,干澀凝滯的心腔里,有一種情緒正在?融凍,逐漸變得濡濕柔潤,心緒也隱微起了微瀾。 溫廷舜心中循回默念住這個名字,這廂,三叔溫善魯冷聲斥道:“這個殺千刀的豎子,居然膽敢還來見我們,當(dāng)年?抄封崇國公府,鐵血心腸,眼兒都不帶眨一下?的,現(xiàn)在?就?來了,是要做什么?該不會還是來討債的罷?” 都是自?家?人,說話?時也就?沒個把門,溫廷舜容色不見絲毫鋒芒,但眸底隱微添了一些黯色,溫善豫覺察到了少年?容色的不虞,便是對溫善魯?shù)溃骸吧僬f兩句,大半年?過去了,咱們都扛過來了,什么坎兒過不去,事到如今,你還揪著這件事不放,在?孩子面前叨叨這些算什么?” 溫善魯訕訕地收住了話?茬,淺啜了一口普洱茶。 溫善豫對溫廷舜悉心道:“我曉得舜哥兒與大少爺,素來兄誼敦睦,晚些時候,到了廣州城,舜哥兒若是不忙的時候,可去廣府尋大少爺,聽猷哥兒說,大少爺近時一直在?查一宗懸案,這宗懸案似乎特別棘手,他簡直是忙成?了錢串子,我和你三叔這些時日?都碌于船事,也沒暇時見他,等這一會兒舍船登岸,我們也打算延請大少爺和舜哥兒,去溫家?設(shè)宴。” 溫善魯接話?道:“你二叔話?不假,老太爺確乎很久沒有見你們倆了,委實掛念牽腸得緊,平素也就?只有猷哥兒和涼哥兒一直陪著他?!?/br> 溫廷舜心中有些觸動,熙然地點了點首,溫聲稱好。 不過,他到底是有些計較在?,溫廷安成?為了大理寺少卿,這是他以前便聽聞過的事,近半年?以來,他一直都遣暗樁打探她的近況。 打從太子趙珩之得登大寶,他將溫廷安管得格外?嚴(yán)厲,強勢地中斷她與任何人的書信往來,他知曉,她不僅給溫家?人寫過信,應(yīng)當(dāng)是還給他寫過,不過是沒寄出去罷了,就?是顧忌著趙珩之會差人攔截書信。 近大半年?未見,不知她具體?過得如何,但關(guān)乎她所勘破的每一樁案情,他皆是了如指掌。 諸如最近風(fēng)靡洛陽城的連環(huán)jian.污案,案情涉及七位毫不相關(guān)的受害者,兇犯作案手段之殘忍狡猾,這一宗公案,本是一位名曰袁宣的寺丞在?跟蹤,但被?另一位名曰周廉的寺正駁回,案子提審至溫廷安手上,她決意親自?勘察這一宗案子。結(jié)果,在?她的率引之下?,真的將這一宗案情告破,為七位受了莫大冤辱的受害者,平冤昭雪。 不愧是她。 徐緩地想起溫廷安的種種,一片溫澄的燈火之中,溫廷舜的容色亦是變得柔和起來,薄唇輕輕抿出一絲極淺的笑?弧。 不過,關(guān)乎她目下?所勘察的這一宗案情,聽聞他所派遣出去暗樁,據(jù)聞事發(fā)由頭,是一位名曰郝容的官吏,以急腳遞的形式,僭級給大理寺暗寄了一封密文,是關(guān)于廣州城借糧一事。寄出密文的翌日?夜,下?起大雨,這個郝容便是離奇地沉珠江溺斃。 這是第一樁懸案,在?溫廷安抵達(dá)廣府的翌日?,她逮著了與郝容生?過齟齬的一位陶匠,結(jié)果,當(dāng)陶匠逮捕歸入公廨之時,第二樁懸案發(fā)生?了,這位陶匠越獄,與郝容的妻兒共同?沉珠江而亡。 至于目下?案情進展如何,溫廷安有無追查到兇犯的具體?下?落,溫廷舜就?暫且不得而知了。 憑恃她的文韜武略,勘破這兩樁懸案,其實,還遠(yuǎn)構(gòu)不上太深太棘手的難度。 但不知為何,自?適才論及她伊始,溫廷舜的右眼眼瞼,一直在?不安地曳跳,就?連左心房的心緒,亦是會隱微地感受到某種不安,并且這一份不安的情緒,隨著官船駛?cè)胫榻饔蜷_始,變得愈發(fā)劇烈而明晰。 他能感受到一種潛藏的征兆,這一份征兆具體?而言便是,預(yù)感溫廷安要出事。 過去大半年?,適逢她每勘察一樁公案,在?進展至抓捕兇犯的環(huán)節(jié)之時,遠(yuǎn)隔千里之外?、身居漠北之地的溫廷舜,竟是會存在?這樣一種潛藏在?不安感,這種不安通常會持續(xù)一刻鐘左右,爾后,便會逐漸消歇下?去。 它應(yīng)當(dāng)是代表一種隱喻,只消溫廷安將兇犯緝拿歸案了,并且身心無恙,溫廷舜便能感受到踏實穩(wěn)妥的心安。 但是在?這一會兒當(dāng)中,那一份不安感,正在?溫廷舜的心中,變得愈發(fā)強烈而濃重?,一刻鐘后,不安感不僅沒有順理成?章地消歇下?去,反而變得愈發(fā)強烈,儼似一顆愈發(fā)沸燙的滾石,絞緊于胸腔深處。 溫廷舜隱抑住這一份莫名不安的情緒,面色仍舊沉篤,吩咐郁清入內(nèi),淡聲問道:“到廣州城還有多久?” 郁清稟聲道:“少將容稟,雨沉浪大,加之官船乃是逆水而行,船速會較尋常慢些,平素只消三刻鐘,這一會兒因雨天之故,還有一個時辰?!?/br> 竟是還有一個時辰。 船室內(nèi)的南隅處擱放著一只桐漆火盆,火炭享受著高溫炙烤,不斷發(fā)出『嗶剝——嗶剝——』的聲響,溫善豫與溫善魯覺察到了氣氛的凝滯,他們亦是朝著窗欄遙遙望去,隔著縹青色的濃郁雨幕,廣場城的輪廓已經(jīng)愈發(fā)明晰了。 駛?cè)霃V府,亟需通過最下?游的細(xì)長拱橋,只消通過了拱橋,便是真正意義上抵達(dá)了廣州城。 不過,他們真正登岸的碼頭,則是在?珠江的中下?游。 更準(zhǔn)確而言,是在?水磨青泥板橋的北岸。 一個時辰,也不長了罷。 - 這廂,廣州城,珠江中下?游北岸,水磨青泥板橋。 時交鼓角牌分,逡巡在?巷弄里閭的更夫,利落地敲了數(shù)聲更鑼,鑼聲是清越通幽的質(zhì)地,一舉撬開了濃重?的雨幕,串珠般的雨絲,鋪天蓋地,連綿不休地敲叩一柄竹骨傘,溫廷安蹚著及踝的濕冷雨水,應(yīng)約踏上了橋墩。 橋上人影寂寥,僅有一道纖細(xì)窈窕的人影,正側(cè)立駐足于橋心的位置,首戴垂簾褦襶,身披蒼青雨蓑,儀姿寧謐如水,這個人,應(yīng)當(dāng)就?是望鶴的雙胞胎姊姊,阿夕。 未來得及試探一二,溫廷安便是看到了阿夕近前的橋垛上,有一具少年?軀體?,半懸在?其上,只消女?子信手一推,這個少年?便會跌沉珠江。 這個少年?,不是溫廷猷,還能是誰? 溫廷安的呼吸陡地凝滯住了,溫廷猷仍舊穿著夕食庵米商的役衫,整個人遭受著瓢潑大雨的澆淋,衣衫浸濕,可他絲毫味覺,容色近乎癡醉呆滯,眼神朦朧迷離,視線隔著參差的橋垛,隔著雨幕望著她,但他的瞳仁失去了焦距,看著她同?時,又好像不是在?看她,而是在?一種由意識編織出的幻象。 溫廷猷遲鈍地笑?起來,絲毫感知不到自?己被?人綁了,即將命懸一線。 溫廷安整個人仿佛被?當(dāng)頭一棒,世間消聲了,耳畔嗡嗡作響,頃刻之間,心緒亦是沉到了谷底。 兇犯真的,對她的族弟下?手了!真的下?手了! 給溫廷猷灌食罌-粟花籽粉,痹麻了他的身心,導(dǎo)致他出現(xiàn)了這等嬌無力的現(xiàn)狀。 “你到底給他灌了多少?!” 溫廷安感覺自?己的心臟,庶幾要碎裂開來,整個人好像被?掐住了喉嚨,吐息隨著瓢潑大雨一同?劇烈地震落下?去,話?一道出,喉腔凜瑟干燥,連尾音皆是震顫的。 她迅疾自?袖袂之中,摸出那一封朱漆折子,凝眸望向阿夕,攥著折子的手,手背上的青筋猙突虬結(jié),隱抑住庶幾快失控的聲息,沉聲道:“我應(yīng)約來了,你有任何事就?對我來,是大理寺在?查你,別對著一個無辜的局外?人下?手,溫廷猷對你所做的事,根本一無所知。” 幽幽一陣風(fēng),戛然吹拂開了褦襶的半角雪絹紗簾,露出了女?子的右半張側(cè)顏,遙觀上去,這就?是望鶴的行相,但又與望鶴全然區(qū)分開來,望鶴眸底慈悲,但這個人,她的眸底,吸納了濕沉的雨水與凜冽的霜露,空曠而寥落,儼若雪原上密不透風(fēng)的萬里冰層。 易言之,阿夕眸底的弒氣,濃稠得仿佛可以擠出水來,陰鷙,沉郁,陰戾,還有豐忠全常言的桀驁與不馴。 阿夕朝著溫廷安陰毿毿地笑?了笑?,煞有介事地思忖了一番,清聲道:“嗯,我其實灌得不多,就?半只海碗多罷。” 居然還是半只海碗的量! 溫廷安的身體?曲線忍不住繃直,五臟六腑近乎脫韁,呼吸失控,厲聲道:“你明明知曉罌.粟粉,光是食下?一小撮,就?有致人于幻迷的狀態(tài)之中,你居然給他灌了半海碗,你簡直瘋了!” 阿夕似是聽到一樁笑?聞,纖纖素手很輕地摸了摸溫廷猷的腦袋,仿佛在?撫摸一只缺乏思考能力的動物,這個動作與望鶴的悲憫如出一轍,但阿夕的眸色,卻?是陰戾得瘆人:“因為溫廷猷他畫了不該畫的場景,也讓大理寺查到了不該查的東西,是以,他和大理寺,都必須死。” 阿夕眉眼勾了勾,“今夜,除了他,溫少卿,你也莫能例外?。” 溫廷安算是悟透了阿夕的真實意圖,這個人挾持了溫廷猷,夜半招引她過來,不過是將計就?計,想教她和溫廷猷一同?沉珠江。 阿夕根本就?沒有知罪的覺悟,明明知曉大理寺查到她身上,她不僅不感到畏葸,反而益發(fā)變本加厲起來。 似是洞察出溫廷安之所思,阿夕隱隱一笑?,道:“只消溫少卿意外?離世,那么大理寺自?然是群龍無首,這一宗案子,亦是必然成?為懸案,也就?不可能再追查下?去?!?/br> 查案一事,也根本不在?豐忠全與楊佑的公務(wù)范疇之內(nèi),他們也不可能會再配合查案,畢竟北地饑荒之災(zāi)迫在?眉睫,誰有這門耐心去查幾樁命案呢? 溫廷安心中確信了阿夕的真實計謀,甫思及此,她忽然鎮(zhèn)定?沉靜了下?來,深呼吸了一口寒氣,收斂住容面上的慍色,笑?了聲,漫不經(jīng)心地道:“既是如此,反正在?你眼中,我是必死無疑了,那你是不是總得讓我死不瞑目,是也不是?” 與預(yù)想之中的反應(yīng)不同?,溫廷安擺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態(tài)度,倒教阿夕惕凜起來,她斂了笑?,露出了獸的眼神,提防而惕凜,審視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阿夕往橋墩前后上下?四望一下?,發(fā)覺并沒有多余的人。 “如你所見,我是獨自?赴約來的,并沒有帶其他人來,”溫廷安慢慢摸索著與匪徒談判的感覺,凝聲道,“你可以信任我了罷?” 阿夕冷嗤了聲,松開了溫廷猷,偏著螓首,仔細(xì)端詳對方?:“死到臨頭,你還想知道什么?” 溫廷安一手撐著傘柄,一手扳著指頭道:“哎,我想要知道的事兒有點多,就?比如第一樁命案,午門仵作勘驗郝容的尸首,推斷死因是溺斃,但我們逮著賀先時,賀先說,案發(fā)當(dāng)夜,他與郝容有過爭執(zhí),但他不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推郝容下?去。是以,郝容之死,跟你有關(guān)系么?” 論及郝容,阿夕的面容出現(xiàn)一絲顯著的懨嫌,仿佛是聽到某種腌臜之物,直截了當(dāng)?shù)氐溃骸按巳税l(fā)現(xiàn)了罌.粟之物,意欲知會豐忠全抄封夕食庵,他擋了阿朝的道,我自?然要殺他?!?/br> 原來如此。 溫廷安狹了狹眸,道:“所以,半個月前的雨夜里,是你推了他,教他沉了珠江?” 阿夕點了點首,牽開唇角,輕然一笑?道:“好巧不巧,他也有仇家?,居然還是常給夕食庵送食具的賀陶匠,我本是指望賀陶匠會將郝容推下?橋去,結(jié)果,賀陶匠存了些婦人之仁,反而被?郝容反將了一軍,自?個兒威脅人不成?,還墜水而去。” 阿夕冷哂道:“這個郝容,顯然并非省油的燈,將賀陶匠反向推下?橋后,也不打算救人,將自?個兒的妻兒詈罵了一回,他自?視甚高,也自?然沒有甚么防備,我行至他身后,朝他朝外?一推,他就?墜橋了去?!?/br> 溫廷安凝了凝眸心,案發(fā)當(dāng)夜,原來這一座水磨青泥板橋上,還有第三個人,這可不正是應(yīng)證了一句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郝容是蟬,賀先是螳螂,阿夕則是隱藏蟄伏著的黃雀。 蟬和螳螂俱是不曉得黃雀的存在?,螳螂被?蟬陷害,蟬洋洋自?得,被?黃雀盯上了卻?不自?知。 溫廷安細(xì)細(xì)思忖,道:“既是如此,那你同?船手阿繭是何種關(guān)系?他打撈著了郝容的尸首,竊自?藏起郝容的酒瓢,瞞而不宣,并且,他與賀成?之死,也是根本脫不了干系罷?” 雨水徐緩地澆灑于阿夕的褦襶之上,她搴起了白絹紗簾的兩角,整個人的容色一時變得有幾分古怪詭譎。 她只說:“這個細(xì)路仔,是來跟阿朝討債的,若不是阿朝攔著,我早就?殺了他?!?/br> 這一番話?沒首沒尾,聽得溫廷安云里霧里,問道:“這是何意?” 阿夕的話?陡地變作毛毿毿,敵意沉鷙,語鋒陰翳如刃:“阿繭與我們是何種關(guān)系,這與大理寺所調(diào)查的案情毫無牽涉,你沒有必要知曉?!?/br> 溫廷安眸底浮聚起了一絲異色,照此看來,這個阿繭,似乎遠(yuǎn)不止一個尋常的船家?這般簡單。 她靜緩地捋平聲息,望定?阿夕,凝聲問道:“那賀成?和郝家?母子呢?他們根本對你在?膳食之中投放罌-粟一事,毫不知情,你為何要弒害這三位無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