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長兄(穿書) 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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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這確乎亦是在溫廷舜的意料之中,憑溫廷安如此?聰穎伶俐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不會有?絲毫懷疑? 從他自袖袂之中震袖揮劍的時候 從他能在長貴手中救下她的時候。 從他能攬著她,躍上屋檐,連縱帶跳,逃離四夷館的時候。 從諸多?的時刻里?,他深然知曉,當(dāng)自己走到了?那一步之后,就即將面臨暴露身份的隱患。 以前的他,斷然是不可能這般冒險,純粹只為救一個人。 但現(xiàn)在,情狀已然截然不同。 他心中,漸然有?了?一位真正想要?守護(hù)的人,護(hù)她一路鬢角無霜。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二?人處于隧洞較為上?方的位置, 嶙峋的洞壁襯出了冷硬晦暗的陰影,火折子上?的一簇橘黃火苗,正?在不安地扭來扭去, 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溫廷安與?溫廷舜, 便是靜置于此一小片光亮之中,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彼此的面龐,面容之上?俱是薄敷了一層暖意,可縈繞于周身的氛圍, 卻煞是沉寂。 溫廷安掃視了一圈少年腕肘處的軟劍,在她的印象之中,尚在崇國?公?府里的時?刻, 溫廷舜從不曾使用過這一種兵器, 甚或是,她都不知曉他竟是擅用軟劍。 雖說他在詩書禮樂騎射方面的造詣, 端的是無一不精,但族學(xué)之中的學(xué)丞, 教?授他們使用兵器的話,通常是樸刀殷劍,而軟劍,并非大鄴兵譜之中常見的兵器, 絕對是不在授學(xué)范疇之中。 平素在崇國?公?府里, 溫青松乃是一代大儒,常道『俠以?武犯禁』,想必不也會多授他武學(xué)。 后來在鳶舍的時?候, 朱常懿教?授他們鷹眼之術(shù),也多少教?授了他們輕功與?刀劍的使用, 但在溫廷安的印象之中,朱常懿并不曾教?過軟劍。 既是如此,撇開堪比雁過無痕般的輕功身法不提,溫廷舜如此擅用軟劍,他這一身絕學(xué),是承自于誰? 這一夜,溫廷安一直都覺得溫廷舜的身手功夫極是眼熟,尤其是看到他震袖出劍的那一瞬,在冥冥之中,她總感覺在疇昔是領(lǐng)教?過一遭,但當(dāng)時?人在四夷館里,情勢極為危急,她也就沒來及細(xì)細(xì)思忖。后來避入了隧洞洞底,是長貴的一句話辭猝然提醒了她。 長貴說:“有溫廷舜在守著,我又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 一直以?來,九齋里武學(xué)造詣最好的人,公?認(rèn)是魏耷與?龐禮臣,但長貴不懼他們,唯獨懼畏溫廷舜。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溫廷舜的武學(xué)造詣,是凌駕于魏耷與?龐禮臣之上?的。 也就在那一個瞬間,溫廷安腦海里一些久遠(yuǎn)的記憶,驀然被?喚醒了,她回溯起護(hù)送梁庚堯去崔府的那一夜,在半途上?突然遭遇到的一眾玄衣客,玄衣客為首的一個少年刺客,憑依軟劍與?朱常懿正?面交鋒,還?脅迫了她,俄而,她示弱引虛,將麻骨散撒到了他的身上?,擺了他一道。 自那時?起,溫廷安沒再見過玄衣客,也沒見過那個少年刺客。她當(dāng)時?并沒有搞清楚這些人的目的,為何要?劫馬車,看上?去,顯然不像是沖著梁庚堯此一大金諜者來的,更像是要?順藤摸瓜,為了尋到她的上?峰。難道玄衣客同?樞密院是同?一戰(zhàn)線的,皆是效忠于媵王趙瓚之? 溫廷安深深忖量了一番,很快推翻了這種猜測,這也不太可能。依照現(xiàn)實的情狀來看,鐘伯清當(dāng)時?認(rèn)定玄衣客與?溫廷安是一伙兒的,兩方人馬很快就動起了兵器來。假令玄衣客是效忠于媵王的,那么,及至刑部尚書鐘伯清搜查馬車的時?候,兩方人士必定不會生出抵牾與?沖突,溫廷安也不可能同?朱常懿順利逃脫,并成功護(hù)送梁庚堯抵達(dá)崔府。 如此想來,玄衣客既是不隸屬于媵王陣營,更不隸屬于阮淵陵這一陣營的,那么這一伙人,究根到底,到底是什么來歷?溫廷安暫且推揣不明白。 她雖然猜不出玄衣客截路的真實目的,但至少是對這一伙人有一些印象在的,尤其是那位少年刺客,這廝當(dāng)時?以?軟劍抵住她的脖頸間,作?要?挾之勢,更是教?她刻骨銘心。 他的聲線,他的眉眸,他的行止,他的氣息,她俱是銘記在了心底。 思緒漸緩地回籠,溫廷安輕輕地斂了一斂眼眸,悠悠直視著溫廷舜,少年已然褪下了秋笙貫穿的羅黛裙裳,換上?了一身沉斂利落的夜行衣,他身量頎長修直,筆挺如松柏,火光在他的合襟之上?投落下了一片闌珊且斑駁的疏影,及她視線下挪之時?,只見少年衣袖的裾擺之處,一點一點地浸漫出了殷紅的血漬,他之前同?長貴交手時?,雖處于上?風(fēng),但無可避免會受到一些傷害,也會受了一些傷。 方才在隧洞底下同?長貴對峙時?,溫廷安沒有做過多的留意,此番細(xì)致地觀摩溫廷舜的時?候,她便是很快地覺察到了這一絲端倪,神情一時?變得微滯,朝前行了幾步:“溫廷舜,你的手骨處,受傷了?!?/br> 溫廷舜神色極淡,搖了搖頭,莞爾道:“不打緊,長兄方才想說什么,不妨直接說下去吧?!?/br> 他一面云淡風(fēng)輕地說著這番話,一面不著痕跡地,將負(fù)傷的那一只手藏在了身后,溫廷安知曉他身上?的傷其實并不算輕,畢竟當(dāng)初長貴使出的招數(shù),俱是滿含弒氣的殺招,溫廷舜同?他交鋒之時?,若是稍有一個不慎的話,便是可能喪命。 溫廷安心中微微地起了一絲褶意,想要?問下去的話辭,均是僵滯在了口中??v然懷疑他是那一位少年刺客,待確證了之后,又當(dāng)如何?至少除開那一夜之外,他從?未做過任何實質(zhì)性的,傷害過她的事情,恰恰相反,他一直都在保護(hù)她——在母親呂氏罰她跪祠堂時?,他拖著病體,陪著她一起跪下;在升舍試的那一日,士子動亂,流民尋釁,他替她捱過一枝毒箭;在遭了火殛的四夷館之內(nèi),長貴對她生出了濃重?的殺心,是他護(hù)在她面前,替她當(dāng)下了長貴的殺招,護(hù)她身心無虞。 溫廷舜雖然有時?冷清且毒舌,腹黑且心機,但他一直皆以?后輩對對待長輩的禮節(jié),對待著她。 甫思及此,溫廷安心中有一小塊地方,兀自坍塌了下去,雖然塌陷的地方極其細(xì)微,庶幾是不可見的,但它到底還?是坍塌了。 “你坐下,我給你敷傷。”溫廷安鎮(zhèn)壓住了多余的思緒,自袖袂之中,摸出了數(shù)只白釉漆瓶的藥膏,卻見溫廷舜竟是巋然不動,少年黑白分明的眸底,悄然掠起了一陣波瀾,慢騰騰地打量著她,口氣攢著一絲微妙,問道:“長兄不是有話要?問我么,怎的不問了?” 溫廷安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解釋道:“是的,我本來是想問你的,但見你現(xiàn)在受了傷,那理?應(yīng)是療傷為先?!?/br> 溫廷舜對此不置可否,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他垂著邃眸,溫馴地循照著溫廷安的話,半坐了下來,少時?,溫廷安在他近旁徐緩地坐了下來,她望著他衣袖之上?的零星血漬,血漬由淺轉(zhuǎn)深了,由鮮紅凝成了透紫青之意的紅色,她心中是有一些愧意的,若是她早發(fā)?生溫廷舜負(fù)傷的話,她一定不會同?長貴對峙這般久,這般一來,溫廷舜的傷勢也不會拖延得這般久了。 慢慢地拂開了袖裾,少年蘸染著數(shù)道血傷的一截胳膊,展露在了溫廷安的眸底,尤其是在火光的照徹之下,這些傷口就顯得格外明晰,教?人觸目驚心,溫廷安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為溫廷舜上?藥了,一切都是輕車熟路,她嫻熟地擠了一些薄涼辛澀的藥膏,兌在了指尖之處,糅合著藥酒,接著,細(xì)細(xì)地勻抹在了少年的傷口處,力道拿捏得極輕。 溫廷舜秾纖鴉黑的眸睫,輕輕然地顫了一顫,勢若枝杈之上?的一枚樹葉,經(jīng)受春夜里的凜風(fēng)一陣吹蕩,悄無聲息地朝下墜落了去。 他的視線定格在了,溫廷安落在了他肌膚處的一截指尖。 她的手指筋骨明湛剔透,漂亮如瓷,但今夜風(fēng)稍寒了些,她的指骨與?關(guān)節(jié)處都泅染著一絲別樣的紅,色澤極是生動鮮活,她的肌膚本就皙白,在白膚的映襯之下,這一抹凍紅覆在了上?方,就顯得格外明晰。 溫廷安發(fā)?現(xiàn)少年在看著她的手,下意識以?為他有些芥蒂,她為他敷傷的舉止,她一時?有些遲疑,思量著要?不要?收回手,但轉(zhuǎn)念一想,若是她敷傷敷至一半,只會更讓人起疑,她遂是解釋道:“依照你目下的傷勢,自己為自己敷藥,顯然是有些不太方便的,也難免會敷藥不周?!?/br> 溫廷舜顯然是聽出了溫廷安的話外之意,薄唇輕抿成了一條線,攏了攏神識,視線從?她皙白的指尖,一路上?挪,最后聚焦在了她的面容之上?,他的臥蠶弧度深了些許,道:“長兄說的在理?,勞煩長兄了。” 少年的嗓音帶著幾分慵懶的意蘊,許是他有些乏意了,話至尾聲,話腔裹藏著幾分極淺的倦意。 溫廷安聽罷,淡淡地舒下了一口氣,心中繃緊的一根細(xì)弦,逐漸松弛了下來,還?好,溫廷舜沒有多想。 她垂著首,面容雋秀疏逸,正?專心致志地將藥膏敷抹在他的肌膚處時?,她的鬢發(fā)?在這無意之間,拂掃到了少年凌厲的下頷,溫廷舜眸色倏忽黯了一黯,空閑的那一只手,欲要?去撩撥一下她鴉鬢青絲,但指腹伸至一半,他顧及到了什么,復(fù)又隱抑且克制地斂回手,凝聲說道:“長兄翌日若是要?去打前鋒,去茗鸞苑探查敵情的話,務(wù)必帶上?我?!?/br> 溫廷安聞聲,適時?抬起了頭來,好巧不巧地,因是兩人挨得近了些許,庶幾是近在咫尺的距離,在她抬首的那一剎,她的鼻尖碰擦著了少年疏朗薄冷的下頷線,仿佛兩塊燧石在干燥的空氣之中,碰蹭出了一簇燎亮湛明的花火,這一花火,原先是爝火之勢,隨著時?間的淌逝,而漸成燎原之火。 溫廷安與?溫廷舜俱是一滯。 但他們沒有怔滯太久,僅是佯作?若無其事地挪開了視線,溫廷安按捺住失序了一瞬的心跳,視線落在溫廷舜的傷口,手中敷傷的動作?,絲毫沒有停下,淡聲道:“我之前已經(jīng)說過了,若你仍舊是『秋笙』,我會讓你去茗鸞苑,讓你留在常娘身旁,繼續(xù)打探敵情態(tài)勢,但你目下身份已經(jīng)暴露了,讓你就這般只身潛入敵境,委實太過于危險了,我不能讓你去涉險?!?/br> 溫廷舜一聽,悉身微微地滯了一下,心中仿佛被?一株狗尾巴草,反反復(fù)復(fù)地撩弄了幾下,泛起了一陣亙久的顫栗,讓人食髓知味,他拇指指腹摩挲了一下食指的指關(guān)節(jié),對溫廷安淡聲道:“雖說是身份暴露了,但我還?有輕功傍身,來去自如,探查敵情之時?,便是不易被?發(fā)?現(xiàn)與?覺察,并且,我也能替長兄打掩護(hù),多一個人,便是多一份照應(yīng),是也不是?” 話是這個道理?兒,沒錯,溫廷舜的話辭無懈可擊。 溫廷安唇角抿成了一條線,晌久,適才反駁他的話道:“縱然你的輕功能達(dá)到雁過無痕的水準(zhǔn),能替我打掩護(hù),但這也不能掉以?輕心,這東苑之中有媵王、完顏宗武、龐瓏與?鐘伯清,此些人皆是狠角色,皆是不好對付,若是教?他們其中一人發(fā)?現(xiàn)了你的存在,你可能會陷入危險之中,他們兵卒眾多,而你只有孑然一人,諒是輕功再好,又能如何,你也會瀕臨寡不敵眾之局,到時?候你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br> 溫廷安道:“總而言之,這件事,我不會同?意,也不答應(yīng)?!?/br> 火折子上?搖晃的酥油火,落在了兩人身上?,火光將彼此的面容映照得半明半暗。 溫廷舜眉眸掠過了一抹極淡的笑意:“可是,讓長兄一人去打探敵情,諒是你身上?有偽飾,但無可避免會遇到危險,我也不能讓長兄兀自一人去涉險?!?/br> 溫廷舜這般說話,顯然是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溫廷安先是一噎,繼而是哭笑不得,正?想啟齒辯駁一二?,殊不知,在下一瞬,卻見溫廷舜斂著眸色,一錯不錯地望定她,那一只手隔著一層袖袂,不輕不重?地握著了她的骨腕,正?色地說道:“長兄方才有一句話說岔了,我并非孑然一身——” “畢竟,不是還?有你嗎?” 少年的話音,儼似一塊憑空拋擲入深潭之中的磐石,一舉掀起了千層浪,那看不見的漣漪與?水花,于瞬息之間,震蕩在了溫廷安的心腔之上?,她瞠著眸心,睫羽顯著地顫了一顫,視線迎面撞上?了少年深靜如止水的漆眸,因是離得近了些許,她在他的瞳仁之中,尋覓到了她自己微小的身影。 此番,溫廷安多少有一些語塞,她素來是伶牙俐齒的,反應(yīng)也極快,但在此遭,她是生平頭一回陷入了大腦亂如麻的狀態(tài)。 少年的聲線慣常是鋒銳的,但方才說話時?,減淡了幾分銳利,平添了難得柔和,他的目色,亦是隨著話音之起落,而逐漸變得溫煦近人,時?有幾縷幽風(fēng),自隧洞頂上?掃掠而來,兩人的衣裾被?風(fēng)劇烈地卷起,牽扯出了無數(shù)的褶痕,但那被?卷了亂的,又豈止是彼此的衣袍。 溫廷安的心,似乎也隨著袖袍被?拂亂,而隨之亂了,心尖之上?漫延出了深淺不一的褶痕,衣袍之上?的褶痕,是淺淡的,而她心尖之上?的褶痕,是濃烈的。 溫廷舜的那一席話,如時?漲時?伏的潮汐,推擠在了她的心口之上?揮之不去。 每次意見生出了分歧,他總能輕而易舉地捏住她的死xue,讓她心腸子變軟,不得不同?意他的所?述之事。 目下,溫廷安頓感局促,少年的視線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她卻不想去迎視,口吻帶了幾分妥協(xié)的意味,謹(jǐn)聲道:“翌日你隨同?我出去打前鋒,茲事并非不可以?,但我得事先聲明——翌日乃是媵王與?完顏宗武的第二?回談判,茲事體大,兩人各有算計與?籌謀,屆時?可能會頻生變局,你在打探敵情之時?,諸端行事務(wù)必要?小心為上?,凡事量力而行,一旦發(fā)?現(xiàn)情勢不太對勁,一定要?退回去,與?九齋眾人會合,明白嗎?” 溫廷安的話辭,柔韌且溫寧,如空降于長夜的一場春雨,在聽者的心頭之上?沐下了淅淅瀝瀝的雨水,氤氳起了一陣薄熱且稠濕的霧氣,霧氣繚繞于心頭內(nèi)外,縈之不去,經(jīng)久不散。 溫廷舜靜默地注視著他手腕上?的傷口,已然敷上?了藥膏,肌膚與?肌骨之處俱是蘸染了一片涼意,此是涼意,亦是悸顫。 他伸出手,細(xì)細(xì)摩挲了一番經(jīng)她觸碰過的傷口,繼而是側(cè)過了臉龐,望定了溫廷安,火折子的光勻薄地覆落在她的面容上?,是一片如遠(yuǎn)山般淡影,他有一些醞釀在了唇齒之間,似乎拘囿于什么,最終仍是沒有付諸于言語,僅是看著她道:“承蒙長兄關(guān)心了,翌日你外出行動,亦是務(wù)必要?處處小心?!?/br> 他所?未付諸言語的是,他在東苑打探敵情的時?候,會時?刻看著她,不會讓她出事。但又怕溫廷安會因此掛心,他遂是省略掉了后半截話,將其默訴在了肺腑之中。 兩人之間,該交代了就都交代了,該說的都說了。 溫廷安仍舊是有些拘束的,她煞有介事地朝隧洞之外的天色望了一眼,道:“天色很深了,你也累了,早些歇息罷?!?/br> 語罷,溫廷安便是轉(zhuǎn)身離卻了,許是思緒繁亂蕪雜,她離去之時?,步履極是匆匆,一度甚至同?手同?腳。 溫廷舜靜然停駐在原地,無聲地目送著溫廷安離卻的背影,少年那峻清利落的一對邃眸里,盛著一抹通透幽亮的光,他偏著首,靜謐地看著溫廷安的背影,消失在了隧洞的深處。 少頃,他變換了一下駐地的姿勢,清瘦的背影倚靠在了濕冷的洞壁之前,垂落了眸子,淡淡地勻吁出了一口氣。 這廂,溫廷安已然是步出了溫廷舜的視域之中,她雖是疾步而走,但也并未返回隧洞底下,她想要?讓自己一人靜上?一靜。 她抬手觸碰了自己的面頰,肌膚處竟是泛散著濃重?的燙意。 面頰竟是這般燙熾,想必頰腮處是泛著一片紅暈,那么,方才溫廷舜可是看到了她面容之上?的這幅模樣? 簡直不敢深想下去。 溫廷安驟地拿出了系在腰間的一只水瓢,水是冷寒的,一口灌了下去,凜冷的水液漫過了喉舌,疾然沖蕩在了熾灼的肺腑之中,將原是在體內(nèi)升騰而起的臊熱,一縷縷地鎮(zhèn)壓了下去。 雖說身軀是冷靜了下來,但溫廷安的腦海里,卻是依舊回蕩著溫廷舜適才之所?言 『長兄方才有一句話說岔了,我并非孑然一身——』 『畢竟,不是還?有你嗎?』 溫廷安下意識抬起了手掌,虛掩住了上?半張臉,仿佛剛剛讓人心臟悸顫的場景,在她的眼前重?現(xiàn)了,少年所?這番話的嗓音,低啞而倦懶,儼似在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悠悠回蕩著。 溫廷舜溫故了一會兒,生平頭一遭,竟是嘗試到了一絲拘束與?羞窘的滋味。 這般一個矜貴清冷的少年,他怎的能說出這般話? 溫廷安委實是難以?預(yù)料。 這是他蓄意為之而道出的話,還?是他的隨性之語?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溫廷舜對待她的時?候,讓她覺得有一絲局促,是從?元夕那夜,他執(zhí)起了妝奩,為她敷鵝粉、點絳唇的時?候嗎?還?是初居九齋之時?,他靜立于澡堂之外守著她,什么多余的話也不說? 這些蒙上?了舊色的記憶,像是一潭泥沼,溫廷安不欲讓自己愈陷愈深,她只得凝聚了一番心神,她不能再去想他了。 但是,這思緒也不是說她想控制,便就能控制的。 溫廷安心中冷不防掠過了一份疑緒,剛穿過來的時?候,這廝是全然不待見她的,在族學(xué)念書時?,其實也沒少給她使絆子,但在日久深遠(yuǎn)的相處當(dāng)中,不知是進(jìn)展到了哪個節(jié)點,她感覺他有些奇怪。 難不成,他是覺察到了她女扮男裝的真實身份? 有那么一瞬間,溫廷安心頭確乎掠過了這樣的一種可能,但很快,她就否掉了,這應(yīng)當(dāng)是不太可能的,如果溫廷舜發(fā)?覺她是女兒身的話,估摸著早就揭發(fā)?了她罷。 溫廷舜不曾跟她提及過這等事體,那么,他應(yīng)當(dāng)是還?沒發(fā)?現(xiàn)的。 溫廷安如此自我安撫著,原是起伏不定的心緒,此際稍微平定了些許,她又執(zhí)起了水瓢,灌了好幾口涼水,直至將體內(nèi)的最后一絲燙意驅(qū)散以?后,她適才返回至隧洞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