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長兄(穿書) 第4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重生道祖的偏執(zhí)日常、被迫尚公主后、我男朋友是神級哨兵?、朱門寵妾、職業(yè)讀者,追文爆紅、穿書前他已在大潤發(fā)殺了十三年的魚[快穿]、海棠壓枝、萬人嫌死后他們都后悔了、炮灰真少爺修仙回來了、娘娘開場就滿級
沈云升進入了掌舍齋,躬行一禮,阮淵陵摩挲著案牘之上?的紙頁,凝聲問道:“你們是今日課績最好的一組,黃歸衷與朱常懿都跟我反饋,溫廷安與溫廷舜二人,文武兩道兼容得格外好,你跟在他們二人身旁,但覺如何?” 沈云升點了點頭,將今日所見細細說?了一遭,阮淵陵一副日有所思之色:“照此看來?,未來?九齋的齋長,將從他們二人之中?誕生。” 沈云升凝了凝眸心,“有一樁事體,不知當不當與掌舍說??!?/br> “但說?無妨?!?/br> 沈云升道:“在追鷹比試之中?,我有意引導龐禮臣與溫廷舜生發(fā)尋釁之事,起初溫廷舜示弱引虛,混淆了所有人的視聽,后來?,龐禮臣輕敵,溫廷舜接了龐禮臣十招,這?個?少年?,比我料想?得要更加捉摸不透,似乎摸不清虛實。” 阮淵陵饒有興味地聽著,點點頭:“我知道了,五日很快便過去了,屆時去曲殤巷出任務,自有諸多探他虛實的機會。” 最后,阮淵陵思及了什?么,便問:“溫廷舜受傷之時,溫廷安反應如何?” 沈云升有些納罕,不太?明白阮淵陵何處此問,但默默垂下了目光:“看著溫廷舜負傷,溫廷安看起來?委實憂灼得緊?!?/br> 沈云升話落,這?偌大?的齋院便是靜了一靜,連窗扃之外的春蟬之聲都清晰可聞。 阮淵陵修直的長指泛了一圈白,沉聲道:“你將他們二人看緊些,往后盡量讓二人分頭行動?!?/br> 第56章 適值中夜, 更漏綿長,夜色未央,月色如鎏銀一般傾灑入舍。 溫廷安負手雋立, 在廊檐之下逡巡數(shù)步, 落過新雨的地面呈現(xiàn)一片濕濘之色, 倒映著她那一抹纖薄的身影,她思緒晃過了千回百轉(zhuǎn),最?終決意捏起?門扉銅環(huán),很?輕很?輕地叩了叩門, 門很?快就朝內(nèi)啟了,少年披著一件單薄的玄色外衣,掌中拿著一卷泛黃的書牘, 許是剛濯浴不久, 嗓音浸染了一份低靡沙啞:“長兄?” 此處是文庫的值房,鳶舍定下了嚴肅的舍規(guī), 每夜都需有一人輪流守夜,正好輪至九齋, 按組序進行輪值,前夜是沈云升,今次偏巧輪至溫廷舜守夜。 溫廷舜容色溫寂如磐,褪去了平素慣有的鋒芒與戾銳, 熙和夜風拂掃著他的發(fā)絲, 三?兩雨霧裹繞在他周身,在橘黃燭火的掩映之下,他的面容棱角甚至柔和了不少, 但溫廷安能?明顯覺知到,少年潛藏在嗓音之下的一絲疲乏。 半個?時辰前, 溫廷安去澡堂濯身之時,他照常在堂外兩丈之外的距離守著,沒綻露一絲多余情緒,他隱藏得?很?好,從不顯山露水。 目下,溫廷舜半倚在門楣之下,偏著頭凝視著溫廷安,視線蘊藏著一些與他冷寂容色不相襯的溫度,今夜,并不是溫廷安來守夜的時日,但他沒有?主動問話,靜默等著她開□□代目的。 “你晌午時受了傷,傷口正好與你中間?的傷口相近,我怕你會舊傷復發(fā),特此來看看?!睖赝踩萆珳仂o,甚至是很?坦蕩的,“你可?有?尋沈云升拿些治藥或是藥膏?” 以為她是為旁的事而來,沒料著是來關(guān)切他的。 溫廷舜薄唇淡淡地抿成一條線,嘴角掩住了盎然?的情緒,平淡地說道:“這是小傷,并不打緊,以前就是這樣過來的?!?/br> 溫廷安心頭稍稍一顫,不由想起?了原書的劇情,在溫廷舜尚還年幼之時,溫青松待他極為嚴苛,未中舉之前,因是庶子的身份,府內(nèi)諸房對他施加的刁難與欺辱不知凡幾,他所受到的折辱,遠比她能?看到的、遠比她知曉的還要多的多,正是這些經(jīng)年累月的屈辱與磨難,長成了他身上的犄角與盔甲。 追溯晌午的時候,他硬生生挨了龐禮臣一記戾拳,這一招格外狠辣,拳拳到rou,想必他是很?疼的,她光是看著便覺殘忍,但溫廷舜面上的神態(tài),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如水,并無風瀾,仿佛受了重傷的人,不是自己。 “按你的意思,那?便是還沒去尋沈云升看過?”溫廷安凝了凝眉庭,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只雀青色的紅穗瓷瓶,遞與他,溫聲道,“這是我從溫府里帶回來的金瘡藥,你先拿去用,我這便去尋沈云升過來,讓他給你看看,后幾日都有?朱叔的課,不免得?都要傷筋動骨一番,你這傷萬千不能?延宕。” 言訖,遞了藥,轉(zhuǎn)身便要去尋人,殊不知,剛一堪堪走幾步,殊覺袖袂教一股輕和力道捻住了。 溫廷安驀然?回首,只見那?寂寂涼夜之處,星河璀璨之下,溫廷舜自文庫的門楣之處支起?了身子,燭火闌珊照落在他修長的身影上,他袖袂之下伸出了一截手腕,骨節(jié)分明,骨rou勻亭,肌理韌實,溫廷安抬著了目色,眼前少年迫前了半步,一雙狹眸儼似古井般深邃無底,斂不入絲毫的光線,他的手指捻著她一角袖袂,偏著首,好整以暇地打量她。 因是他迫前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便是挨近了些許,那?一陣如霜雪般的桐花香氣?近在咫尺,若有?似無地縈繞在空氣?之中,溫廷舜的指腹靜緩地摩挲著她的袖裾,鴉睫半垂著,狹眸隱微地勾連出了一個?弧度,沉著嗓子問道:“你是在關(guān)心我么,長兄?” 溫廷安的眸子在昏昧的光影顯然?瞠了一瞠,看起?來,似是十分訝異于溫廷舜會這般問,一抹燙意如藤蔓般,攀升上了她的粉頰,她似是聽到了一樁笑聞,道:“這一瓶藥你愛用不用,不必自作多情。” 語罷,隨手將紅穗青瓶拋擲給了他,許是她的力度沒有?把握的當,那?一瓶藥膏趕巧撞在了他胸膛上的傷口處,只聞溫廷舜悶聲沉哼了一聲,鬢角之間?勻緩地生出了一層薄汗,溫廷安見此狀,硬起?來的心腸子,一霎地便是放軟了,回身行至他身前,伸手托住了他的臂肘,“藥瓶撞在了何處?可?要緊?”她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行止有?些欠妥的,話辭里也多少捎著了一些愧意。 溫廷舜淡淡地搖了搖首,白晝時天?還暖和著,但輾轉(zhuǎn)到了夜間?,月色里卻?添了濃重的涼意,風將眼前人的耳根與頸間?都熏得?泛起?了一分薄薄的紅暈,在暖玉般的肌膚映襯之下,那?一份暈色益發(fā)招眼,溫廷舜撇開了視線,壓啞著嗓子道:“長兄回去罷,我會處理傷口。” 溫廷安不太?放心,她怕自己一走,溫廷舜就會隨手處置自己,她凝著眸心,往值房里端粗略瞅了一眼,里頭是一派雅致且簡約的陳置,有?帳榻也有?憑幾,有?燭臺也有?屏風,她遂是對溫廷舜正色道:“我扶你進去,待你給自己上好了藥,我再自行離卻??!?/br> 語罷,便是略顯強勢地攙著他去了帳榻處,將青瓷瓶的軟塞輕然?撥開,放諸在他的掌心間?,“你且自己勻抹好,若有?什么需要幫手的,便喚我一聲,我在屏風外候著?!?/br> 瓷瓶里的藥膏里,彌漫著一份涼淡的薄荷香氣?,氣?息撞擊在了溫廷舜的鼻梁間?,他看著溫廷安行至屏風的那?一端款款落座,纖影覆照在屏風的素絹之上,他唇角扯出了一絲極淺的弧度,垂眸撇去,掌心間?的瓷瓶殘留著她肌膚的溫度,觸感溫潤如春,方才她將藥瓶塞在他手上,彼此的手不經(jīng)意間?觸著了肌膚,他那?時才發(fā)覺,她的手既軟且涼,柔弱無骨般,溫廷舜拇指與食指的指腹,輕微摩挲一陣子。 偌大?的值房內(nèi),氣?氛針落可?聞,溫廷安趺坐于屏風的外側(cè),余光里,可?以依稀看見少年褪去玄衫敷傷的剪影,溫廷安不是第一次丈量他的身軀,從風雪夜初遇的那?一夜,她為他濯洗過身體,也隱微地覺察到,他的身體總是藏著傷,胳膊與背脊的情狀,全然?可?以用慘之一字來形容,新傷疊加在了淤青之上,幾乎毫無一處皮膚是完好無損的,像極了遍體鱗傷的獸。 但她從未聽過溫廷舜道過一聲疼,也從未有?人會主動問他,“你疼嗎”。 猶記得?疇昔,他在崇國公府尚不受寵的時候,諸房的少爺尚值不太?記事的年紀,會聯(lián)袂捉弄他,有?一回是在冬夜,溫廷涼的meimei,也就是溫府的二姑娘溫翠眉,打陀螺的時候,陀螺不甚墜入了蓮花池里,急命溫廷舜去揀回來。 溫廷安覺得?溫翠眉有?些欺負人,遂去兇了她一頓,讓她遣自己的丫鬟揀去,溫翠眉被兇哭了,這件事不知怎的,歷經(jīng)多番周折,就傳到了溫青松那?頭,版本經(jīng)人口口相傳,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變成了溫廷舜欺辱溫翠眉,不僅將她的陀螺扔入了蓮池里,還兇哭了她。 溫廷安是溫家的嫡長孫,那?一會兒溫善晉還在朝中頗為得?勢,諸房都看其臉色行事,自當是不敢招惹溫廷安,將矛頭對準了位卑言輕的溫廷舜,將禍水引至了他身上,溫青松怒不可?遏,拿溫廷舜質(zhì)詢,溫廷舜沒有?辯駁一詞,被罰跪祠堂跪了一宿,還挨了十多回藤鞭。 受傷很?嚴峻,近乎半條命都沒了,造相彌足狼狽。 溫廷安那?時本是怨他背叛她投奔至溫青松膝下,但見著少年這般憐狀,她心中又生出了憫意,那?樣深的鞭笞之傷,青一道的,紫一道的,紅一道的,他該有?多疼。 她不解地問他,為何不對溫青松道出真相,溫廷舜卻?道,溫青松其實知曉內(nèi)情,但并不揭破,他是想借此錘煉溫廷舜的韌性?,受過了多少疼楚折辱,今后的骨子才會有?多狠戾絕沉。 只遺憾,那?時候的溫廷安心性?尚淺,全然?不能?理解少年的話中深意,但她能?從小溫廷舜的面容上,看出一道孤僻的深影,是對生與死極致的漠視,應是如此,他的眉骨總是覆著一層薄霜,待人接物之時,一行一止總是疏離淡冷,教人根本看不透,她不知道,那?只不過是他的一層保護色。 “長兄。”溫廷舜低沉的音色,幽緲如高臺罄音,透著沙沙的粗糲質(zhì)感,瞬時將溫廷安的思緒喚了回來,只聽他說,“我后背有?一些傷處,憑一人之力可?能?難以為繼,不知長兄是否方便搭把手?” 少年的嗓音帶著幾分倦懶的沙啞,聽在溫廷安的耳屏里,猶若風中的鵝絨柳絮,卷觸過了耳畔之中每一根細小絨毛,耳根在隱微發(fā)著燙。 她閉了閉眼眸,眉心微微凝了起?來,想著自己方才所言,她確實說過,他若有?任何要幫手的,盡管吩咐她,可?她說這番話時沒想太?多,是客套之語,委實沒想著他竟會有?事麻煩她,既然?是自己說的話,覆水難收,溫廷安也只能?應下,道了聲“好”。 她行入了那?一圍鏤紋畫屏,只見溫廷舜身上衣衫半攏,那?猙獰的一道箭傷已經(jīng)結(jié)了一層深色的痂,重拳所致的淤傷上,也勻抹了一暈薄荷藥膏,但緊勁柔韌的背部?,也落下了幾道猙獰斑駁的紫青色創(chuàng)痕,應是龐禮臣擊中他時,他后背重重撞在了香櫞樹樁下所致,由于長時間?沒按時清理,這些傷口已經(jīng)化了膿,溫廷安不由看了他一眼,少年的容色極淡,蒼白如紙。 見至此狀,溫廷安心口陡沉,心中惋嘆了一聲“他啊”,緩步在溫廷舜身后跪坐而下,先是用熱水濯凈了手,再是捻起?了那?一瓶藥膏,一邊勻了些在指尖處,一邊輕聲道:“我的力道可?能?控制得?不太?好,你若感到疼,便同我說。” “無妨?!睖赝⑺吹纳ひ粲诓恢挥X之間?,又低啞了一分,鬢角之處蘊蓄一層薄薄的虛汗,在他眼中,長兄的力道素來溫柔嫻和,從未下過甚么重手。 溫廷安不再多作言語,手腕沉著如松,指節(jié)微微屈了一屈,在他的傷口處,輕攏慢捻地勻抹著,力道輕若鴻羽。 指根所及之處,那?一份薄荷膏的涼意,須臾,在傷口之處便是帶來了薰風般的辛涼暖意。 她細細抹藥之時,凝神且專注,烏木般的青絲,隨著燭影游蕩在了他身上。 三?千發(fā)絲幾如絲緞一般,在他的雙臂肌膚有?一下沒一下的撩拂著,像是貍貓兒暖和的細絨,一點一滴地拱蹭在他身上,泛起?了一陣綿長而顫栗的癢酥,又裹挾著一陣難能?言喻的灼燙。 溫廷舜不敢妄自挪動胳膊,心口重重跳了數(shù)下。 偏在此刻,她開口了。 “晌午的時候,在大?相國寺里,德愿法師問你跪不跪的問題,你所說的話,我有?一些難解?!睖赝残闹幸恢北P踞著疑竇,此番有?些按捺不住,倏然?輕聲問道,“依照你尋常的性?子,你不跪便不跪,也不至同旁人催生執(zhí)語,此番,你卻?沒這般做?!?/br> 當溫廷安這般問的時候,溫廷舜便是知曉她心底里,終究是對他生出了一些疑心。問在大?相國寺里同德愿法師的對峙,不過是個?拋磚引玉,她或許是還想問,為何他能?輕而易舉地受了龐禮臣十招,還徹底掣肘住了對方。 一切從他身上牽扯出的蛛絲馬跡,儼似纏纏繞繞的細密絲線,借由溫廷安之口,最?終牽引向了一個?方向,溫廷舜袖袂之下的指尖輕輕攏緊,已然?做好了被發(fā)問的準備。 溫廷安的指尖動作適時輕輕一頓,一瞬不瞬地看著溫廷舜,她今次來查探他的傷口,其實還有?另外一份私心,想問他的身份,問他是誰,這個?困惑早已有?之,但她一直沒問出口。 溫廷舜的身手,與那?一夜襲擊她的少年刺客,身手功夫肖似,看到溫廷舜與龐禮臣第二回 合交手,她心中便是藏了一份計較,她是不太?可?能?看岔眼的,那?一位襲擊她的刺客,擅于防守,輕功極好,這一份獨有?的氣?質(zhì),今晌在溫廷舜身上見著了。 他……會是那?個?人么? 溫廷安心中藏了一枚疑竇的種子,卻?苦于尋索不到絲毫實證。 溫廷舜半瞇起?了邃眸,偏了偏首,用余光感知著她的審視,喉結(jié)緊了一緊,想等著她問,候了半晌,她卻?是沒將話頭續(xù)下去,轉(zhuǎn)而另起?一話茬:“你說,阮掌舍交給我們的第一個?任務會是甚么?” “……” 溫廷舜心中微微懸著的一塊巨石,輕輕落著地,現(xiàn)下根本不是坦白的時刻,他還有?諸多事情沒做,等一切完成了,他自會,將事情慢慢告知與她聽的。 溫廷舜沉默了片晌,適才道:“黃歸衷教授我們習學金文、蒙文與晉文,朱常懿教授我們習學鷹眼之術(shù),以及今夜習學的刑統(tǒng)之義,假令我沒猜錯的話,阮掌舍是欲讓我們以諜者之身份,接近曲殤巷的常娘,易言之,阮掌舍是欲讓我們潛入常氏酒坊,以之為線索,一來,查出制作偽詔的報堂,二來,查出大?金諜者的據(jù)點?!?/br> 溫廷安有?些訝異,自己之所想,與溫廷舜根本就是碰到一處去了,她點了點頭:“我亦是這般作想,阮掌舍是想讓我們靠近常娘尋找破案的線索,偽詔一案與常氏酒坊究竟有?無瓜葛,怕是細查之后才能?知曉。” 雖說不能?確證常氏酒坊與大?金諜者有?無潛在牽扯,但他們潛入大?金諜者的據(jù)點,無異于深入龍?zhí)痘ue,兇險異常,眼下才過了第一日,還有?六日的光景,總歸是要扎實習學本領(lǐng)才是。 “阮掌舍方才喚沈云升去齋舍問話了,估計著對我們今日的表現(xiàn)陟罰臧否,往后出任務,你切不可?再擅做主張,今日還好只是比試,日后你有?任何想法或是綢繆,務必跟我們商量,畢竟——” 溫廷安為他的背部?勻好了藥膏,袖手起?身,肅然?道,“溫廷舜,你的命不是你一人的。” 燭影澄黃,在雪白的影壁之上,淺淺映照著二人暝蒙的身影,值房靜默得?只能?聞見扃牖外的風鳴,以及彼此并不平靜的吐息,少年鴉睫輕輕顫動了一下,似是怔然?,忘卻?了該做出的反應。 他攏好了衣衫時,溫廷安已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值房,那?一枚薄荷瓷瓶擱放在了憑幾之上,她的指溫還停留在他的背部?,溫廷舜心中竟是生出一絲渴盼般的眷戀,不欲讓她就這般離卻?。 他仍想讓她留在此處,仍欲讓她的體溫,留駐在他的身上。 這一份念頭如喜陰的蔓草,暗生在心房的角落里,如此晦暗,如此隱秘,讓他食髓知味。 須臾,沈云升便是進了來,他先是遞與溫廷舜一個?木樨質(zhì)地的匣子,約莫巴掌般大?小,揭蓋一看,里頭是一顆深色藥丸,想來是鬼愁丸的解藥。 替溫廷安擋箭的那?一夜,為聊表忠心,他假意服用下了阮淵陵的鬼愁丹,每半個?月內(nèi),若無解藥,便會七竅流血,暴斃而亡,阮淵陵命他每半個?月領(lǐng)一回解藥,距離第一次服用鬼愁丹,許是也過去了近半個?月,這解藥亦是差人按時送了過來。 溫廷舜服用下了解藥,沈云升并未立刻離開,看著他道:“阮掌舍對你和溫廷安表現(xiàn)較為滿意,但你們切不可?能?松懈,需要一以貫之地堅持下去,七日之后,齋長之位,將極可?能?將從你們二人遴選而出。” 溫廷舜聽罷,暗中將紅穗瓷瓶納藏入袖中,淡聲問道:“沈兄難道毫無一絲競爭之意?亦或者,可?有?心儀人選?” 沈云升負手而立,并未留意他的動作,道:“原本是欲一爭高下,但人貴有?自知之明,溫廷安機敏聰穎,堅執(zhí)柔韌,擁有?大?局之意識,若是她能?擔綱齋長之位,沈某自當心悅誠服?!?/br> 原來沈云升的心儀人選是溫廷安。 溫廷舜眸底隱微氤氳了一陣沉冷的霧,想起?溫廷安從青魚腹中取出元帕時所道的一句話,她已有?屬意之人,她不會用這塊元帕,亦是更不會將元帕交給她屬意之人。 細細追溯起?來,溫廷安至始至終,都不曾尋沈云升問過元帕的事,所以,她應當是,喜歡沈云升的罷。 至于沈云升—— 溫廷舜望著沈云升,他說及溫廷安的時候,素來澹泊的聲線難得?有?了一絲漣漪,甚至連容色都是柔和的。 當一個?少年心悅于另一人時,大?抵是能?敏銳地覺知旁人對她懷揣何種心思。 沈云升中意溫廷安,但他的感情,與龐禮臣的感情有?著霄壤之別。 前者藏得?實在太?過于含蓄,而后者高調(diào)張揚,恨不得?昭告人間?世。 溫廷舜不知不覺思緒恍然?了一下,不論是含蓄,還是張揚,都是對心儀之人昭示情深意重的一種方式,若是他呢,他會如何表達? 自幼時起?,無人教授過他如何昭示情意,他不太?懂,也不太?會,他也更不會跨出那?一步。 值房里沉寂得?只能?聽到箭漏的聲響,沈云升的聲音將他喚回了神:“自然?,此則沈某一家之言,溫兄若是有?意角逐齋長之位,那?么,茲事應是對你構(gòu)不成困難。 溫廷舜心中仿佛被一根纏絲抽緊了去,他捋順了呼吸,袖袂之下的手指靜緩地攏緊,他淡聲說道:“我不會同長兄相爭,我自始至終不曾有?任何當齋長的心念?!?/br> 沈云升端視著他,確認他所述之言不虛,心中生出了一絲躑躅,阮淵陵讓他注意溫廷安與溫廷舜二人,他以為是兩人都會競爭齋長之位,甚至會有?爭執(zhí)與抵牾,他疇昔便聽聞溫氏兄弟感情不睦,常鬩于墻,故此,今夜除了遞送解藥,便來試探一番。 結(jié)果,溫廷舜的反應極為平淡,近乎無欲無求,云山霧罩,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沈云升不由開始懷疑其自己的揣測了。 胸中揣有?疑竇,可?他面色絲毫不顯:“溫兄話說早了,還有?六日的光景,指不定你的心境,會隨著環(huán)境而生發(fā)改變。” 溫廷舜心道:“不會的。” 面對她,不知何時,他得?了個?極易心軟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