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長兄(穿書) 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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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以蔽之,沈云升基本處于一位旁觀者的角色,既不會幫溫廷安與溫廷舜,但也不會給兩人造成絲毫牽累。 從沈云升此處得到了確證,朱老九的眼神漫上了一抹欽賞之色。 溫廷安確乎是非常伶俐,在?護送梁庚堯的那夜就能可見一斑,她?暗中觀察他,明明兩人只是初見,她?卻?知道?他是個右撇子,還將他藏在?酒瓢里的麻骨散給順走了。半路遇到了來歷不明的玄衣客,為首的刺客頭子掣肘住了溫廷安,她?卻?能扭轉(zhuǎn)乾坤,用麻骨散暈痹了玄衣客,將還殿前司對他們的嫌疑,嫁接到了玄衣客上邊,走了一出瞞天過海與聲東擊西。 溫廷安這個少年,看著挺玩世散淡的一個紈绔,確乎是有些教人驚鴻一瞥的真本事在?的。 朱老九又見溫廷安笑了笑,她?道?:“其實,我的思路還有些彎彎繞繞,溫廷舜的思路更是直接些?!?/br> “噢?”朱老九眼皮微微一掀,饒有興味地打量著溫廷舜,笑問,“你?這小子又是如?何得出鷹揚長居于大相國?寺?” 溫廷舜何能不曉得朱老九話里話外的試探,自那夜交手,這位老者一直在?百般試探他,想從他身上摸索出師傅滕氏的影子,他藏得滴水不漏,朱老九也完全看不出端倪,但一直未放下戒心。 溫廷舜垂著眸,容色溫寂,拱手道?:“不瞞朱叔所說,鷹揚便是最為直接的線索。” 朱常懿一層眉毛揚了起來:“怎么說?” 溫廷舜徐緩地道?:“鷹乃是猛禽,性子桀驁難馴,洛陽城內(nèi)素來盛行養(yǎng)貍之風(fēng),豢鷹人家?勢必多為軍戶,放眼洛陽,唯有南廊坊麇集有軍戶貴門?,但此鷹是白喙玄羽,此類鷹在?中原并不常見,但在?北國?倒是屢見不鮮,其能辨人言,可見是馴養(yǎng)有素,此則說明豢鷹之人并非漢人,洛陽哪處地方?異域人較為頻繁?自當(dāng)?是時常接待異域使團的大相國?寺?!?/br> “此外,鷹揚落在?魚簍處,細瞅之下,姿影略跛,顯然腿部受過了箭傷,說明其是行軍鷹,曾隨軍出征過?!睖赝⑺幢〈矫虺闪艘粭l線,眸色澹泊,直言道?,“我斗膽揣測一下,鷹揚的主人是異域軍戶的一位將士或是斥候,您對此人、鷹揚皆有救命之恩,此人離去前,為酬答您的報恩,將鷹揚贈送予您。否則,按白喙鷹一生?只認一位主子的性格,不太可能受您差遣驅(qū)馳?!?/br> 倘若說溫廷安方?才所言是揭去了那一層遮障,那么溫廷舜這一席話,無異于剖開?了浮面,真正?撬動了地脈,朱常懿面容上散淡之色,頓時減了不少,思緒變得有些凝沉,似乎溫廷舜之所言,鉤沉起了他心中的一樁舊事,但他最終什么也沒說,仰首悶了一口燒刀子,沖著他們擺了擺手,意思是默允他們所言皆中,可以走了。 溫廷安與溫廷舜相視一眼,齊齊對朱常懿做了一個長揖,與沈云升一道?速速離開?。 朱常懿兀自盤膝坐在?青蓮花塘邊,又有青魚搖竿兒,汩汩水聲伴隨著漣漪漾開?,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子淡澀的濕氣?,他將剩下的烈酒澆在?了近前的芊綿草壩處,莞爾低嘆了聲:“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啊——” “滕宗涼,十八年前橫渡涇河之役,老夫敗給了你?,十八年后,你?這徒兒倒落在?了我手上,這也不知,是不是你?的報應(yīng)?!?/br> “不過,你?這徒兒比你?厲害太多了,往后能走多遠,姑且只得看他造化了。” 朱常懿語罷,一只酒瓢倒扣直下,還酹青天與江月。 溫廷安一行人趕往大相國?寺的空當(dāng)?,龐禮臣與魏耷已經(jīng)施展輕功,連縱帶跳,直直掠上了鳴翠山的封頂,二人登高遠眺,發(fā)現(xiàn)鷹揚已經(jīng)橫渡過了錦練江,正?準備翻下山陰,乘上筏舟直追而去,但二人只顧著追鷹去了,待筏舟泛波至江心,適才發(fā)覺艙里只有他們二人,堪堪缺了個蘇子衿。 朱老九囑咐了,他們是以小組制角逐頭籌,少任何一人都不行,兩人不得不踅回去找人,原以為蘇子衿已經(jīng)下了山陰,殊不知,他才剛爬上山陽處半山腰的位置,累得氣?喘吁吁,正?坐在?山階旁的臥石處休憩。 龐禮臣一昧想著要贏,很怕溫廷舜沈云升等?人會追上來,不想這般延宕時間,遂是急聲敦促道?:“蘇兄你?休息夠了未?咱們得捉緊時間!” 他現(xiàn)在?是一齋之長,要對魏耷與蘇子衿二人負責(zé)到底,肯定是不能貿(mào)然扔下蘇子衿不管不顧,否則,縱然是搶到了那一條青魚又當(dāng)?如?何,免不得又要遭朱常懿一頓訓(xùn)斥,他已經(jīng)被黃歸衷挨打過一次手背了,可不想再挨訓(xùn)了。 目下蘇子衿面色蒼白若紙,端的是虛汗涔涔,他是個清秀文弱的書生?,平素所受到的鍛煉,究極不過是盤馬騎射罷了,怎會攀這般陡峭高聳的山,他體力銳減,但見眼前兩人龍精虎猛,體力仿佛根本揮霍不盡似的,心想不愧是武院上舍生?。 蘇子衿好?不容易捋直了一口氣?:“不行,我行不動了,你?們先走吧……” “那怎么能行?”魏耷大步上前,眉心深鎖,“就這點腳程,你?就走不動了?” 其實二人都有些神采奕奕,第一堂課上得有多憋屈,這一堂課,他們就有多解氣?,這個蘇子衿雖然讀書比他們好?,但在?武學(xué)造詣上,卻?是遠遠遜色與他們。 蘇子衿沒好?氣?地回懟道?:“在?三國?之語的講堂上,黃先生?就只報寫了三十個詞,你?何至于連半個詞都寫不出?” “你?!……”魏耷一噎,旋即擺了擺手,“行了,咱們打平,誰也甭挖苦誰。” 語罷,他一舉撈起了蘇子衿的胳膊,將其放在?了肩膊處,略施輕功,旋即攀住了樹藤朝前疾馳,龐禮臣緊隨其后,蘇子衿嚇了一跳,目露恍意,盯著魏耷:“你?作甚?” “做什么?”魏耷重復(fù)了一下他的話,乜斜了對方?一眼,“老子帶你?飛。”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話分兩頭, 各表一枝。 話說龐、魏、蘇三人翻過了鳴翠山,橫渡過錦練江的時候,呂祖遷卻是帶著崔元昭與楊淳二人, 堪堪繞開了鳴翠山, 徑直去了東廊坊的廊坊市肆, 一片蒸騰的水汽間?,暄騰的吆喝聲里,三人來至一家魚鋪前,崔元昭頗為困惑, “呂公子為何帶我們來這兒?” 楊淳亦是納悶不已,只聽呂祖遷問道:“論武學(xué)造詣,我們比得過龐禮臣與魏耷么?論翻山越嶺的功夫, 我們勝得過他們么?假令青魚同時放在眼前, 論身?手功夫,我們可爭得過他們?” 崔元昭與楊淳二人俱是搖頭, 彼此心里都如明?鏡一般,魏耷與龐禮臣精諳武道, 若與之競爭,實質(zhì)上,他們并無任何?勝算,崔元昭是入鳶舍最早的, 與魏耷較為熟稔些, 知曉此人的武學(xué)是整座鳶舍的前三甲,以擅用刀器著稱,有他在地?方, 無人不敬而遠之,不戰(zhàn)而敗。在這一場比試里, 魏耷本就棘手無比,眼下,又多了個武院上舍出身的龐禮臣,二人聯(lián)手,更是不同凡響,幾乎達到勝之不武的境界。 呂祖遷意有所指地?道:“既然?在武學(xué)造詣上,我們勝不過他們,那我們只能智取?!?/br> 楊淳問道:“呂兄的意思是?……” 呂祖遷并不答,負手行至魚鋪前,自袖囊之中摸出?了一些銅板,吩咐魚販購置了一條青魚,特地?囑咐:“莫要那種?夾生的,要剛從江河中撈出?來的,須是最新鮮的?!?/br> 魚販看?呂祖遷衣裝斐然?華章,是個大主顧的造相?,忙殷勤地?道一聲“好咧”,麻溜地?將汗巾往肩膊處一擱,捋卷起了粗褐短衣,勁韌結(jié)實的胳膊撈起了水簸里的一條魚,魚尾在半空之中甩著剔透水珠,魚販問呂祖遷造相?可好,呂祖遷審視了幾番,覺得頗為肖似,便?點了點頭,算作滿意,那魚販撈著那條魚,直截了當(dāng)?shù)?往地?面上一摔,那青魚本不老實安分,經(jīng)這般一折騰,便?老實巴交了起來。 魚販撈起兩條細直的麻繩,將魚五花大綁,纏了個結(jié)實的繩結(jié),遞呈至呂祖遷的手上。 “呂兄,你說的法子,可是要以假亂真?”崔元昭后知后覺呂祖遷要做什么?了,黛眉微蹙,肅聲道,“此舉不可,你不能拿著這條青魚回去交差,此則作假之舉,你這是在誆瞞朱叔。” 呂祖遷拎著那一尾魚,一錯不錯地?看?著崔元昭,道:“崔姑娘,與龐禮臣這一行人比試,我們比武比不過,為今之計,便?只能智取。更何?況,朱常懿只規(guī)定了在最短的時辰之內(nèi),將鷹揚叼走的青魚奪回來,可沒有規(guī)定這魚一定要是真的,正所謂兵不厭詐,正是此理??!?/br> 崔元昭覺得呂祖遷說得有自己的道理?,她并不認同:“可朱叔沒允許教你去騙人,朱叔說了,他釣起的青魚,魚腹之中是藏有東西的,但你手中的這條青魚,魚腹里一無所物,你又如何?能瞞的過朱叔?” “崔姑娘說得有道理?,呂兄,你這法子有些鋌而走險,還?是別用了,”楊淳勸解道,“我們縱然?比試不得第一名,又有何?干系?輸了也?不丟人,至少佐證我們?nèi)σ徊??!?/br> 呂祖遷咬緊了牙關(guān)?,崔元昭與楊淳俱是不認同他的良策,更沒有取得第一名的上進心,他們根本不理?解他,呂祖遷的臉色一時有些不太?好看?,沉聲問他們道:“既然?說我此策不行,那你們倒說個主意出?來,看?看?能不能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br> 崔元昭與楊淳陷入了短瞬沉默,時間?有些緊迫,他們也?想不出?好的法子,但呂祖遷的法子,端的是下下之策,朱常懿是老油子,肯定能一眼識破呂祖遷的伎倆,他性子素來溫和,外圓內(nèi)亦圓,定是不會罰學(xué)生,頂多是調(diào)侃訓(xùn)誡幾句也?就了事,但茲事若是傳至阮掌舍那頭,指不定就要挨重罰。 呂祖遷見崔元昭與楊淳沉默不語,便?板著臉道:“你們不說話,我便?當(dāng)你們是默認了,我是你們的齋長,雖是暫行的,但目前你們得要聽我的吩咐,我們?nèi)×诉@條青魚,再候些時辰,晚些時候便?回鳶舍交差,知否?” 崔元昭冷著一張俏容,撇開了視線不言語,只有楊淳唯唯地?應(yīng)下了,他心里也?很是糾結(jié),他知曉呂祖遷這樣做很冒險,但自己的立場并不如崔元昭這般堅決,方才見著呂祖遷拿出?了齋長的威儀,楊淳立場又開始隱微動搖,只好聽任呂祖遷的囑令了。 三人氛圍正陷入僵滯之際,只見遠處的御街之上,掠過了數(shù)道少年的身?影,依其身?量,看?起來頗為熟稔。 “那不是溫公子與沈公子他們嗎?”崔元昭眼神一動,見著了溫廷安,容色稍霽,嗓音也?柔和了些許,“他們怎的會出?現(xiàn)?在此處?” 呂祖遷與楊淳俱是追看?了過去,細瞅之下,果真是溫廷安、溫廷舜與沈云升三人,一行人速速往某一個方向疾掠而去,呂祖遷瞇了瞇眼睛,看?清楚了,他們?nèi)司故且ゴ笙?國寺。 他目色里掠過了一抹訝異與深究,因是光想著如何?贏過龐禮臣那一組,他倒是忘卻了溫廷安這一組的行蹤了。 于這一堂課的比試之中,他對溫廷安這一組沒那么?留意,原因無他,只因溫廷安、溫廷舜與沈云升,三人的武學(xué)與身?手,亦是遜色于龐禮臣與魏耷,直接硬碰硬,無異于以卵擊石,并無勝算。 只不過,憑借呂祖遷對溫廷安的了解,溫廷安他們一定會選擇智取,至于如何?智取,呂祖遷尚不清楚。 目下,見溫廷安去了大相?國寺,溫廷舜與沈云升竟是偕行,并未如龐禮臣與魏耷那般,攀山渡江,莫不是——那鷹揚的歇腳之地?,便?是在大相?國寺? 呂祖遷遂是計上心來,見著崔元昭欲要上去同溫廷安打照面,忙將她拉了回來,崔元昭看?著呂祖遷,一臉惑意:“又怎么?了?” 呂祖遷食指抵唇,悄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溫廷安他們可能知曉鷹揚的落腳之處,我們先別打草驚蛇,跟上去看?看?情狀?!?/br> 崔元昭瞠著眸心,匪夷所思地?道:“你要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她大概猜著呂祖遷選擇跟蹤溫廷安一行人的目的了,倘若溫廷安真的尋著了鷹揚的歇腳之處,也?得到了那一條魚,呂祖遷大抵會將魚搶過去。畢竟依循規(guī)則,朱常懿只關(guān)?心在金烏墜山之前,這條青魚最后在誰手上,他不關(guān)?心青魚到底是名正言順找到的,還?是以旁門左道的方式搶來的,只消能得到青魚,任何?法子都行。 崔元昭心緒有些復(fù)雜,她一向不擅機心,此刻亦是不太?認同這般的行止,但尋思片刻,螳螂捕蟬之法,總比隨手買條魚去糊弄朱常懿要好得多,她遂是點了點頭,算作同意呂祖遷的法子了。 三人相?視一陣,便?放輕了手腳,尋著溫廷安一行人的步履追蹤前去。 溫廷安自當(dāng)是不知曉自己被另一組少年跟蹤了,她與溫廷舜沈云升二人箭步疾行于御街上,日頭不知不覺偏了西,距金烏墜日約莫還?有一個時辰,空氣漸漸然?生出?了沁膚的涼意,一片槖槖的步履聲間?,他們來至了大相?國寺。 大相?國寺前身?名曰天佑寺,原建于百年前,據(jù)監(jiān)寺的方丈說,天佑寺竣工之際,上穹驚現(xiàn)?七彩重云,委實寧謐和祥,一如上蒼眷佑,有執(zhí)著拂塵的道人說,此寺乃凈土宗道之闕,熙寧帝下詔正名曰『大相?國寺』。 大相?國寺是洛陽第二處心脈,兩面環(huán)山擁護,南端是鸞山的恒古常青,東邊是樺山的巍峨霞冠,隔著一座寺厝古剎,兩山喜結(jié)鸞緣,白?首偕老,隱于樓臺煙雨之中,不問世事數(shù)百年。 今兒還?不是使團造謁之日,國寺之中,只有打坐的禪僧,以及轉(zhuǎn)經(jīng)的香客,溫廷安一行人以香客之名,去了大殿一遭。大殿極為恢弘敞闊,前面供奉三尊大佛趺坐金像,三人依著規(guī)矩要行跪禮。 跪拜之時,四?遭闃寂無聲,唯有方丈,亦就是德愿法師,執(zhí)著禪杵拄地?之響,溫廷安有意留意了一番,金身?佛像前的供案處,只見酥油、rou豆蔻、酥油燈、黃幡、經(jīng)幢、寶蓋,此些香火用物羅列得煞是莊嚴,細觀之下,不論是香料,還?是供香,俱是與鷹揚身?上的線索對契上了。 溫廷安眸心漾曳起了波瀾,不錯,鷹揚肯定是在常歇于此處。不經(jīng)意間?,她發(fā)現(xiàn)?溫廷舜是維持著雋立之姿,他并未如他們二人一樣拜佛,少年岑寂的面容浸裹在了裊裊白?煙之中,腰身?峻直,如肅冷的神像,在大殿之中顯得格外突兀,德愿法師亦是注意到了這個少年,行前而來,溫聲道:“施主為何?不跪?” “尋常百姓信佛問道,不外乎求財,求嗣,求仕,求名,求利,而君王信佛,不外乎求國祚綿長,求長生不老,百姓問道,損失了香火錢,君王問道,無心朝政,戕害的卻是一國百姓?!?/br> 此話一落,溫廷安眸心一凝,視線偏了偏,看?了過去。 德愿法師皺眉,卻也?不惱:“施主是頭一回來參拜國寺吧,一切都講究因緣際會,一切都是夢幻泡影,你又何?出?此言?” 溫廷舜道:“大相?國寺前身?是天佑寺,系大晉的第一禪寺,晉哀帝素來信奉道教,差三千白?銀在天佑寺建筑白?鶴觀、廟院、煉丹臺,每三年舉辦一回封禪大典,迫得國庫虧空,苛政賦稅,民不聊生。”溫廷舜聲線低靡,淡淡地?看?向德愿法師,薄唇抿成了淡淡的一條線,“晉哀帝晚年務(wù)求長生不老,信道煉丹,但免不了亡朝的宿命,方丈該作何?解釋?” 德愿法師聽罷,沉吟考慮了一番,便?道:“欲曉過去事,今生受者是,欲知未來事,今生做者是。大晉何?以至此,皆屬因與果,你等今次至此,亦是因與果?!?/br> 德愿法師又意味深長道:“老衲看?施主眉眸有戾相?,具競爭之意,誘發(fā)斗心,一生必是常于險厄之中,但也?有一解法,那便?是放下我執(zhí)?!?/br> 供案之上的香仍在靜緩地?焚燒,煙香如一枝描金淡筆,描摹著少年的側(cè)顏,他半垂下眸,不響,不應(yīng)德愿法師的話辭,德愿法師緩緩地?繼續(xù)以禪杵拄地?,在國寺之中,光陰流轉(zhuǎn)得尤為細水長流。 跪禮禮畢,溫廷安看?著溫廷舜一眼,少年眉心微鎖,雋秀的峻眉是冷的,神情疏淡而冷冽,眸梢弧度略微沉著,斂起了鋒銳的芒色,她有些話想要問出?口,但囿于什么?,最終還?是什么?都沒問。 撞了鐘后,一位剃度的小沙彌延請三人去廂房喝香茶,溫廷安趁機便?問了:“請問這座寺內(nèi),可有豢養(yǎng)白?喙鷹的人家?” 小沙彌靜思了片晌,才道:“有的,在國寺后面有一鼓樓,鼓樓北角有一座三進廂房,廂院開外,迫近鸞山的地?方,有一株參天香櫞,香櫞之上鑄有一座鷹窠,每逢傍午,總有一只白?喙鷹歇在此處,據(jù)說是數(shù)年前異域使團留下的,此鷹并不待見人,縱然?舍中有幾位師兄,時而會放幾塊素rou過去,也?并不見得它會領(lǐng)情,難馴得很?!?/br> 小沙彌思量著什么?,捻了一圈佛珠,道:“看?著天色,已過未時三刻,傍午亦是快到了,那鷹兒想必亦是快到著了。” 溫廷安心道一聲果真如此,與溫廷舜相?視一眼,彼此交換了心照不宣的目色,沈云升亦是悟過了意,去引開了小沙彌,直至小沙彌的青袍之影消弭在轉(zhuǎn)經(jīng)朱檐之下,溫廷安與溫廷舜適才掠過后廊,疾馳至鼓樓。這廂,數(shù)位敲鐘僧正準備敲鐘,須臾,便?聞見鐘聲幽幽,悠遠清音撞入了耳廓,如風(fēng)敲竹般,牽動沁脾。溫廷安與溫廷舜翻入了那個三進的廂房,再經(jīng)幾個輾轉(zhuǎn),幾乎是不費什么?氣力,便?是尋著了那一株參天香櫞,長勢郁郁芊芊,撐起了大相?國寺的半壁春色。 偏巧一陣鳴金戛玉般的長嘶,撕裂了長空,低旋而至,只見鷹揚斂翼戢翅,棲遲于香櫞的枝杈之間?,那一條青魚便?被擱藏在了鷹窠之中,尚還?活蹦亂跳,命勢鮮活。 “我去將青魚取下?!睖赝⑺磳λ?,邁著一串閑散的步子,一舉攀上了香櫞,臨前,溫廷安下意識凝聲道:“你要當(dāng)心,這樹勢有些險峻。” 溫廷舜回過了首,傍午的鎏金日色剔透極了,不偏不倚地?覆照在她身?上,少女的纖影儼似水墨寫意里的遠山淡影。 他眸色一深,面容浸裹在了明?暗交間?的界限之中,身?影卓然?雋立,溫廷安看?著他的容色,明?明?是冷淡的顏,因這一回首的動作,墜落下來的日色,一下子柔化了他的面容剪影,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比平素要溫和,如時刻蟄伏的孤狼,暫時藏起敵意與戒備,流露出?了一絲平素外人根本不能看?到的熙和景色。 突聞“簌簌”一聲。 溫廷安倏見一柄樸刀斜過了寺厝的高墻,刺破了寧謐的鐘聲余音,直指溫廷舜的面門,溫廷安凝住了眸色,正欲說聲當(dāng)心,卻見溫廷舜輕靈的側(cè)身?避開,如一枚飄葉般,斜斜地?貼在了樹樁之上,風(fēng)雨不動安如山,他并無大礙,但空氣的氛圍已經(jīng)全然?變了個樣兒。 溫廷安呼吸發(fā)緊,見此一樸刀扎在了香櫞之上,朱穗青柄,覆有鴉紋,樣式甚為熟稔,她心中升起了一抹異色,循著出?刀的方向望去,便?見魏耷、龐禮臣與蘇子衿,出?現(xiàn)?在了三丈開外的廂房檐頂之上,魏耷松散地?挽著胳膊,拇指揩了揩鼻下肌膚,撫著掌,笑嘆一聲:“能避開我的刀,溫兄還?真是深藏不露?!?/br> 魏耷、龐禮臣等人一路尋至此處,原以為自己是最早追上鷹揚的,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溫廷安這一組竟是更勝他們一籌,不過,那又如何?呢?現(xiàn)?在正面交鋒,顯然?是他們更有勝算一些。 魏耷與龐禮臣對青魚勢在必得。 “待在原地?別動?!睖赝⑺茨暅赝惨谎?,沉淡地?道了句,旋即迎著龐禮臣與魏耷走上前,行至半途,他發(fā)覺自己的袖袂被什么?力道扯住了,回首一看?,自己的一截袖袍攥在了溫廷安的掌心里,她的指節(jié)白?皙剔透,關(guān)?節(jié)泛著粉暈,他的袖袍是玄紋質(zhì)地?,這般一來,襯得她的指根膚白?如玉。 溫廷舜的眸心有些壓黯,抬眸看?了她一眼。 溫廷安道:“你騎射頗好,但凡事要量力而行,莫要逞強,這不過是一場比試罷了,能不能贏過魏耷,其實在我而言并不重要,溫廷舜,我不希望看?到你再受傷了。” 她的話出?乎真情實感,如薰爐里的一道暖煙,流散在少年的心間?,又像是一道濃墨重彩,在他的眼前留下了極深的痕跡,在此一瞬,溫廷舜有些怔然?,視線從她攥著袖袂的手,徐徐抬升,一錯不錯地?望住了她。 溫廷安的神情很認真,鴉睫之下,黑白?分明?的烏潤瞳仁里,近乎埋藏著一抹較真且剴切的意味,色澤纖塵不染,連她也?不自知。 溫廷安望著她,片晌,他邃深的眸底添了一些弧度,袖裾在她的手背處輕輕拂掃了下:“好?!?/br> 龐禮臣原是有些自鳴得意,心里想著,此番自己有了諸般勝算,可以在溫廷安面前一逞威風(fēng),殊不知,他剛翻入高墻,便?是撞見了這般一幕,以他之所見,像是溫廷舜握住溫廷安的皓腕,當(dāng)她護在了身?后一般,溫廷安看?著溫廷舜,眸露隱憂,這教龐禮臣先是一怔,心中大為吃味,又覺溫廷舜頗具機心,龐禮臣繼而怒火賁涌而起,剎那間?,撂拳而起! 本來是魏耷要出?刀,忽見龐禮臣打了雞血似的,竟然?率先出?手,魏耷遂按兵不動,蘇子衿見狀,動了惻隱之心,皺著眉,勸解道:“感覺龐兄眼神兇險,殺氣很重,你要不要去幫襯一下溫兄?” “先靜觀風(fēng)浪起,”魏耷擺了擺手,“我感覺溫廷舜這人有些不簡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