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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反派他長兄(穿書) 第39節(jié)

    眾人一霎地不做聲了。

    第九齋與尋常書齋的格局截然不同,尋常書齋里?,桌榻是成方形的矩陣,座位至少在數(shù)十個之上?,但第九齋只有九張桌榻,在約莫三尺之長的雕花簟簾背后,一片影影綽綽的光影之中,榻與榻之間圍成了規(guī)整的半圓之狀,坐具寬綽且湛華,繡著鳶鳥震翮的紋樣兒。又見?半圓的中心?位置,放置著一座橡木蒲綢長榻,榻子上?堆放著袖珍的木鐸以及搖鈴,還有幾?疊沒有扉頁的泛黃書牘,這大抵是教官授學(xué)的坐處了。

    齋院里?是剛剛被灑掃過的,一鼎獸金爐擱放在東南一隅,爐頂處吞吐著又細又長的雪煙,浸染于空氣之中,煞是好?聞。

    溫廷安問道:“我們今兒可要在此處上?課?”

    沈云升搖了搖頭:“現(xiàn)在去見?掌舍,晚些時候恭聽安排?!?/br>
    阮淵陵正在掌舍齋里?,遠處的博古臺上?鋪著一片琉璃錫箔,一圍覆金桐白質(zhì)地的桕油燭,齊齊扦在了案臺上?,燭火盈煌幽幽,將偌大的齋院里?照徹得格外?亮堂,也將他的身影摹出了一道高曠冷雋的剪影。

    沈云升做了一個長揖:“掌舍容稟,我將他們帶來了?!?/br>
    阮淵陵闔上?了一本賬簿,視線閑緩地抬升,淡淡地看了眾人一眼,最終視線定格在了溫廷安身上?。

    溫廷安有些怔然,步履微頓了頓,這掌舍齋里?不只有阮淵陵一個人,他近旁還恭立著一道花棠色的纖影,著窄袖長褙子襯以不交圍百迭裙,明眸善睞,顧盼生輝,除了崔元昭,還能是誰?

    似是洞悉出溫廷安的惑意,阮淵陵道:“元昭有經(jīng)商的天賦,那御街的七個鋪面,做得是胭脂水粉、首飾、衣飾的生意,她經(jīng)營得極為井井有條,足以擔(dān)得起鳶舍一切開支用度。”

    溫廷安一聽,倏然恍悟,想?起與崔元昭初見?之時,這位姑娘正拿著鋪契與牙倌爭執(zhí)了起來,沒帶丫鬟侍從,坐得馬車也并不綽約華麗,原來是去要去經(jīng)營鋪面執(zhí)行任務(wù),如此說來,一切的疑慮都解釋得通了。

    又聽阮淵陵道:“今后伯晗、元昭、魏耷一同入九齋,同你?們一道承學(xué)。”言訖,想?著了什么,繼續(xù)道,“他們?nèi)巳滕S舍最早,你?們平素若是受了傷,可尋伯晗問藥治療;生活方面有些困擾,可尋元昭打點一二;再者,若是犯了舍規(guī),魏耷會代本官訓(xùn)誡?!?/br>
    溫廷安看了被點名的三人一眼,“沈兄、崔姑娘和魏兄,他們?nèi)诉M入鳶舍的方式,可同我們一樣,都是面對一堵墻?”

    阮淵陵放下了案牘,崔元昭原是想?綰著眼兒笑,識著了上?峰的眼色,忙替他打來了一盆溫水,供他盥洗手上?的殘墨,洗濯畢,阮淵陵這才道:“他們?nèi)舜_乎同你?們一樣,都是遇到一堵墻,但解密的方式各不一樣?!?/br>
    “伯晗精諳藥理,懂得萬物相生相克之術(shù),那一堵墻乃系石灰,他運用溶解之術(shù)燒融了一塊磚,整一面墻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他從中尋索到了暗門之所在?!?/br>
    溫廷安若有所思,運用自己之所學(xué)破譯謎面,這種法子確乎是契合沈云升,她笑盈盈地瞅了魏耷一眼:“那么魏兄呢?”

    魏耷大爺似的抱著胳膊,不溫不涼地覷了她一眼。

    阮淵陵揉眉道:“魏耷的方式比較簡單,他身手好?,用樸刀搗騰幾?番,那一堵墻便是不堪一擊,他很快便是尋到了暗門的所在?!?/br>
    “不過,伯晗與魏耷都不是最快解謎的,元昭才是?!?/br>
    話落,呂祖遷、楊淳、蘇子衿看向崔元昭的眼神便是敬仰起來,沒想?著一個姑娘家,居然能有這般能耐。

    卻不想?,崔元昭剴切地解釋道:“其實不是這樣的,我對朱叔投其所好?,勘考前夜送去了一瓶冀州的西?鳳酒,朱叔是個嗜酒如命的,便是提前給我透露了謎底,故此,我才能如此順?biāo)斓耐ㄟ^勘考?!?/br>
    眾人:“……”

    造弊還能造得如此冠冕堂皇,還真是生平頭一回見?,呂祖遷凝眉,有些不解道:“崔姑娘既是造了弊,為何阮寺卿還要留下她?這于理不公。”

    這番話問得格外?直接,有些較真的意味,似乎也不怕抬罪了同窗。

    呂祖遷問這樣的話,是有自己的道理,在他心?目中,阮淵陵是大公無私之人,怎的會容忍造弊之人呢?

    卻聽阮淵陵莞爾道:“元昭確乎耍了些心?機,但她主動吐露實情,并將功補過,代鳶舍經(jīng)營七間鋪子,代行賬面之務(wù),本官自可既往不咎?!?/br>
    這時,蘇子衿主動問道:“在下有些困惑,寺卿大人蓄意將蘇某、呂兄、楊兄安排與溫兄同房,假令是讓我們?yōu)闁|宮賣命,恕蘇某難承使命,蘇某并不欲參與奪嫡黨爭,只欲今后走純臣之路?!?/br>
    溫廷安算是看清楚蘇子衿的質(zhì)地了,一根筋,性子軸,剛正得簡直不可思議,卻見?阮淵陵自榻下木屜里?,緩緩摸出了一封錫封的書折,攤展至眾人眼前,迫近前看,竟是可在上?邊看到各自父親的畫押!

    不光是蘇子衿父親蘇復(fù)的,溫廷安也在書折上?瞅見?了溫善晉的畫押。

    這一份畫押觸目驚心?,就像是一份簽署了一份生死狀。

    “將你?們送入鳶舍之前,我尋過你?們在場每一人的父親,爭取他們的同意,故此,將你?們送入鳶舍,一般情況之下,他們皆是知情的?!?/br>
    一言以蔽之,眾人的父親,囊括同平章事溫善晉,經(jīng)筵官兼知律學(xué)博士呂黿,資政殿大學(xué)士蘇復(fù)等朝官大員,俱是隸屬于東宮太子的派系里?,擁護趙珩之登基。

    茲事過于震撼,泰半的人處在無法回神的狀態(tài)里?。

    蘇子衿這才后知后覺,之前溫廷安果然說得不錯,阮淵陵將他招入鳶舍為己所用,一定是征求過他父親的首肯的。只是他不明白,父親是名副其實的純臣,效忠于恩祐帝,為何會倒戈于太子殿下?

    想?不通的自然不止蘇子衿一人,但沒有人會給他們答案。

    隱隱約約地,所有人都將一些事情聯(lián)系在一起。

    溫廷安雙手負在背后,淡聲問道:“阮大人,您將我們招入鳶舍,成為紙鳶,為太子殿下效命,但問題來了,我們的外?在身份是應(yīng)考士子,要讀書應(yīng)考,好?為三月春闈做籌備,萬一您指派給我們執(zhí)行的任務(wù),與讀書的時間相沖,這可如何是好??”

    阮淵陵帶著欣賞的目光看著她:“你?們招入鳶舍后,所學(xué)內(nèi)容均由太子匡定,你?們的考課便是執(zhí)行任務(wù),在春闈到來前,本官至少會下達一次任務(wù),若是任務(wù)成功,太子會免去你?們的會試,直接進行殿試?!痹捴链颂帲顪Y陵又道,“不過,你?們九齋是一個集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初來乍到,彼此都不相熟,這幾?日?上?課務(wù)必要多多磨合,生出默契。”

    溫廷安想?起了齋院里?放置有九張書榻,她、呂祖遷、蘇子衿、楊淳四人,沈云升、崔元昭與魏耷三人,現(xiàn)下攏共到了七人,她定了定神,好?奇地問道:“是不是還有另外?兩人?”

    “他們二人,你?們應(yīng)當(dāng)不會感到陌生?!比顪Y陵起身,撣了撣肩膊處的塵埃,“估摸著已經(jīng)到九齋了,你?們可去打個照面。一刻鐘后,我會去九齋,跟你?們說未來七日?的課考安排,以及首個任務(wù)。”

    沈云升、崔元昭、魏耷三人齊齊做了一個長揖,陸續(xù)離開了掌舍齋,但崔元昭走得有些溫吞,一步三回頭,偷瞅著溫廷安相看,面頰粉撲如霞。

    溫廷安等一行人也行了大禮,接著走了出去。

    待離開了掌舍齋,崔元昭便行至溫廷安近前,關(guān)切地道:“數(shù)日?不見?,不知公子的傷寒可還要緊?”

    崔元昭還惦念著溫廷安墜入金水橋下的事情,這幾?日?坐臥不安,待今日?看著溫廷安安然無恙,胸口懸著的一塊石頭適才安穩(wěn)落地。

    溫廷安笑道:“承蒙崔姑娘掛念了,沈兄給我開了藥方子,我服用過后,已無大礙。”

    崔元昭聽罷,舒了一口氣,笑道:“我知曉溫公子一定可以進入鳶舍,今后公子想?吃些什么,盡可同我說,我都會給公子做的?!?/br>
    一霎地,溫廷安驟覺左鄰右舍,有數(shù)十道意味不明的視線聚焦在自己身上?,儼似利箭扎在了草船上?,后脊一片如芒在背,魏耷懸刀走近她身前,打了個響指,磨牙霍霍地笑道:“小子,你?艷福不淺,這十三齋里?不知又多少人惦念著崔元昭,偏偏你?一個新來的,就讓她親近于你?,還給你?做好?吃的,你?還挺能耐的啊。”

    溫廷安倏然有一種跳入汴河也洗不清的蒼涼感,她一直想?要尋個時機,同崔元昭解釋清楚,但現(xiàn)下顯然不是恰當(dāng)?shù)臅r機,她一旦澄清,就怕崔元昭難以保守秘密。

    溫廷安有苦難言,覺得劇情發(fā)展一直不太對勁,明明沈云升才是與崔元昭牽上?紅線的一對眷侶,為何她看著沈云升與崔元昭漸行漸遠,沈云升清心?寡欲,人淡如菊,而崔元昭一直同她示好?。

    溫廷安想?不通原因,頭大如斗。

    孰料,更讓她頭大如斗的在后頭。

    及至到了九齋,透過描金竹簟,她看到了兩道少年?身影,格外?熟稔,他們各自端坐在半圓桌榻的兩端位置,

    及至沈云升揭了簾子,簾內(nèi)簾外?的人相視一陣。

    僅一眼,溫廷安悉身的血液凝凍住了。

    怎么會是溫廷舜與龐禮臣?

    他們兩個怎的會在此處?

    第51章

    辛禹一直認為溫廷舜去了翰林院, 沒?成想這廂居然入了鳶舍。

    這是何?時的事,為何她連一絲一毫的風(fēng)聲都未收到,阮淵陵亦未同她說過, 慢著, 她想起了方才在掌舍齋里, 阮淵陵意味深長地說過,最后來報道的兩?位紙鳶,眾人應(yīng)當(dāng)不會感到陌生。

    時值晌午,溫廷舜已經(jīng)換上了鳶紋玄色錦袍, 修直峻雋的背脊如?玉樹一般,雙掌輕微撫住膝面,眸底原是下斂之狀, 覺察她來了, 黑白分明的眸子抬升起來,偏了偏頭, 這般矜冷玉清的一張面容,未時正刻的鎏金日色偏巧穿過一圍簟簾, 游弋于他背后,照在了地面,描摹成了一道潦烈而又朦朧的輪廓。

    他合襟之上繡描著氣吞山河的青鳶,在裊裊雪煙掩映之下, 它仿佛能從綢絲之間震翮而起, 沖著她掠目而來,鳶尾泛起了碎浮的剪影,氣勢浩淼幽遠, 教人一時有些無法動彈。

    溫廷舜身上的穿飾,與魏耷身上的別無二致, 鳶舍里諸多入了內(nèi)行的少年亦是這般穿著,最為惹目的卻是他,悉身縈繞著矜貴之氣。

    溫廷安平素很少看溫廷舜穿玄色衣裝,他穿白襟儒袍頻繁些,今次見著他穿了玄衣,不知為何?,她竟是想起了護送梁庚堯那一夜,被一個?少年刺客脅持的場景,那個?刺客亦是一身玄衣,身量挺拔軒昂,但戾氣與弒氣較沉,并?不如?溫廷舜這般深斂持靜,溫廷安心中有過一些微妙的揣測,但苦于尋不著直接的物?證,到底沒?將兩?人聯(lián)系在一起。

    溫廷安在不動聲色打量著溫廷舜時,對方亦是淡凝著她。

    晌午的空氣很是溫和,熙和的風(fēng)兒吹入齋院,溫廷安立在一張矮榻前,穿著白襟玄帶儒袍,這是雍院上舍獨有的設(shè)色,色澤大氣沉穩(wěn),平時很少見她這般穿,今兒更上了新裝,便有一種別致通透的感覺,儼似絞濯好的一枚和田暖玉,又像是春夜里醉了芳菲的一株白楊,蓊郁且柔韌,春意且盎然。

    他撫在膝頭的修長手?指慢慢攏緊,嘴唇欲動,想說些什么,卻見龐禮臣于眾目睽睽之下,起了身,拍了拍鄰近的右側(cè)桌榻,沖著溫廷安招手?,先入為主地道:“溫老弟,坐這邊!”

    溫廷安:“……”

    此則溫廷安另外較為頭疼的一樁事體,溫廷舜不聲不響來鳶舍也?就?罷了,怎的龐禮臣這廝也?來了?

    他雖不去?地方做官,執(zhí)意留在洛陽,她想著,橫豎龐禮臣會去?兵部或是樞密院,離鳶舍甚遠,兩?人根本?不會打照面的,孰料,他竟是亦被阮淵陵招入了鳶舍。

    那一日書房里陳情的場景仍是歷歷在目,溫廷安定了定神?,一霎地有些哭笑不得,心想龐禮臣加入鳶舍目的何?在,循理而言,阮淵陵是太?子的人,而龐禮臣乃系龐家嫡子,阮淵陵將龐禮臣扶植成趙珩之的一柄利器,茲事龐家定然不會同意,方才阮淵陵呈現(xiàn)的書折里,并?無龐瓏或是龐漢卿的畫押。

    同理,溫廷舜是寄養(yǎng)在溫青松膝下的,書折之上同樣沒?有溫老太?爺?shù)漠嬔?。想必她與溫廷舜被招入鳶舍,溫青松亦是并?不知情,偏生溫青松根本?不欲讓他們卷入黨爭之中,允準(zhǔn)溫廷舜入鳶舍,估摸著是溫善晉代為做的主意。

    身后跟來的一眾人,尤是呂祖遷、蘇子衿、楊淳三人,見這新來報道的兩?人,是溫廷舜與龐禮臣,心中了悟,一位是魁院的上舍生,另一位是武院的上舍生,俱是在三舍苑里聞名遐邇的人物?,也?勿怪阮淵陵會將他們招攬入麾下。

    九位少年各自互道名姓,一陣行禮寒暄后,便準(zhǔn)備揀位置落座,不過,眾人各有心計。

    龐禮臣想讓溫廷安坐在他身邊,溫廷舜并?不打算遂了他的意,對魏耷道:“聽聞魏兄尚武,師承于朱常懿,偏巧龐兄亦是尚武,師承于鎮(zhèn)遠將軍蘇清秋,有道是功從磨礪出,同行之間多切磋切磋,不知魏兄以為如?何??”

    魏耷性子散漫不羈,骨子里是個?名副其實的武癡,溫廷舜這一席話正中下懷,他一聽,便毫不猶豫地在龐禮臣的鄰座盤膝而坐,將樸刀搭在了肩膊處,歪著腦袋對龐禮臣道:“你是龐禮臣是吧,往后老子就?找你練手?了?!?/br>
    龐禮臣好事遭擾,一陣氣結(jié),胸悶得不行,心想溫廷舜絕對是故意的,他不能貿(mào)然將魏耷趕走,也?不能擅自挪這個?位置,免得傷了同窗之間的和氣,心腔如?焚,但也?只能與魏耷心不在焉地說話。

    溫廷舜攪了他的好事,龐禮臣決意報復(fù)回去?,便對呂祖遷與蘇子衿道:“這個?溫廷舜寫文章可厲害了,你們干脆坐在他旁邊算了,他人雖生著一張閻王臉,但心腸子可熱著,你們尋他探討問題,他一定會熱心助你們。”

    呂祖遷與蘇子衿早就?聽聞過溫廷舜的盛名,他的文章確乎是云錦天章,常張貼于三舍苑的戟門,為夫子博士所稱道,供諸生員爭相傳抄,二人素來欽仰已?久,聽了龐禮臣的勸諫,便在溫廷舜左側(cè)的兩?張桌榻前徐徐落座,且對溫廷舜行了一個?長揖。

    溫廷舜眸色微黯了黯,但一行一止同尋常無異,情緒未曾顯山露水,對呂、蘇二人禮畢,他看向了溫廷安,想知曉她坐在何?處。

    空氣之中,充溢著針鋒相對的意味。

    崔元昭并?不知此中計較,她顧念著自己的小?心思,想跟溫廷安一塊兒坐。

    溫廷安卻想撮合崔元昭與沈云升二人,她掃視剩下空著的四張桌榻,正犯難之間,便見沈云升坐在了魏耷右側(cè)的桌榻上,位置已?然定了,那么,沈云升右側(cè)的空榻必須是崔元昭來坐。

    溫廷安頓時心生一計,率先在呂祖遷左側(cè)的桌榻落座,吩咐楊淳緊隨而上,楊淳是個?手?腳麻溜的,跟著她一起坐下,事到如?今,唯一的座位便落在了楊淳與沈云升之間。

    崔元昭見不能同溫廷安一起成為同桌,有些微妙的失落,終究只能趺坐于沈云升近旁的桌榻前了。

    溫廷舜見溫廷安的位置離自己較近一些,冷冽的薄唇淺淺抿了一抿,淡掃龐禮臣一眼。

    龐禮臣皺了皺眉,雖說溫廷安坐在了中間的位置,但離溫廷舜更近了些,他驀地有些不悅,又說不清楚是哪里不悅。溫廷舜是溫廷安的二弟,兩?人之間有著親緣關(guān)系,按理來說,他不應(yīng)當(dāng)吃醋才是,但不知為何?,同為少年,甚或是同為男人,他竟能從溫廷舜身上感受到冷冽的壓迫感,以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

    在座九人各懷心事,方才喧鬧的氛圍一下子冷寂了下去?,溫廷安并?非覺察不到溫廷舜與龐禮臣之間的微妙氛圍,不過,這件事在她心頭并?不重要,她在思量阮淵陵將他九人招入鳶舍的目的,以及七日課業(yè)、首個?任務(wù)。

    沉思間,便見阮淵陵徐然入內(nèi),在上首的長榻前落座,捋平了膝上官裾的褶痕,抬目環(huán)視眾人一眼,“可有都打過照面?自今時今刻起,你們便都是鳶舍的紙鳶,九齋的一員,天將降大任,你們可要做好些準(zhǔn)備?!?/br>
    他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份案牘,在烏案之上攤平,先是凝聲道:“近些時日,大理寺一直在調(diào)查偽詔一案。想必諸位都知曉,元祐議和案過去?一年,金人如?今狼子野心,意欲犯我大鄴,諸多諜者?亦是潛入洛陽,暗設(shè)據(jù)點?禍亂朝綱,坐以待斃并?非長久之策,若能助太?子擒拿金賊,定能俘獲民心,而擒拿金賊絕非易事,勘破偽詔一案便是重中之重。我懷疑是報人與金諜密謀所為,五日前,梁庚堯終于吐露實況,提供了一個?人給本?官。”

    眾人屏息凝神?,傾耳以聽,溫廷安聽得仔細,問了一句:“此人是誰?”

    阮淵陵看著她,“此人在南潯門曲觴巷經(jīng)營著一座酒坊,是個?啞婦,名喚常娘,一日只賣一壇武陵酒曲,計值百兩?,無數(shù)紈绔為了她的酒,掙破了頭?!?/br>
    “一壇酒賣一百兩??”龐禮臣有些訝然,“小?爺逛遍了洛陽所有秦樓酒窖,什么珍稀好物?沒?見過,這酒家婦小?爺聽都沒?聽過,這酒怕是個?噱頭,有名無實,嘩眾取寵罷了?!?/br>
    語罷,他發(fā)現(xiàn)自己嘴瓢了,明明有意彰顯自己見多識廣,可這擺明兒也?承認了自己常常流連煙花之地,他殊覺前半截話非常不妥,憂慮地看了溫廷安一眼,但看著她神?色如?常,顯然并?未放在心上,龐禮臣這才舒了一口氣。

    其余人面面相覷,俱是匪夷所思。

    溫廷舜大概是最為沉定的人,他查到的消息,阮淵陵同樣也?查到了,不過,他查的方向與阮淵陵并?不一致,他查趙瓚之與常娘之間的勾結(jié),而阮淵陵查了常娘與報人金諜之間的勾連,當(dāng)兩?條線索合攏在了一起時,他便隱隱看到了埋藏在常娘身上的草蛇灰線。

    阮淵陵道:“常娘此人可疑,是勘破偽詔一案的一條重要的線索,太?子遂是下達了第一個?任務(wù),至關(guān)重要,需命你們九人執(zhí)行?!?/br>
    蘇子衿面露異色,拱手?問道:“去?調(diào)查常娘之底細,查她究竟有無與金人勾結(jié),這些事大理寺自可做成,為何?要讓我們來代為行之?”呂祖遷、楊淳亦持有同樣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