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他長兄(穿書) 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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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尾那四個字,猶若千錘萬鑿,嚴(yán)絲合縫鑿入耳畔,竟教溫廷安足足忪了半晌。 阮淵陵的上峰是當(dāng)朝的東宮太子趙珩之?,這一點(diǎn)?她早就深曉,溫龐兩黨相爭如水火,背后就是趙珩之?與七皇子趙瓚之?的奪嫡之?爭。 趙珩之?背后是溫家、蘭臺、三法司以及熙寧帝開元年間?的文臣舊部,當(dāng)今朝廟內(nèi)外,流傳了不少風(fēng)聲,說是恩祐帝欲立太子為儲君。 趙瓚之?背后是太后姜氏與樞密院、刑部、皇城司,他的父親藩王,又是昔日前太子,媵王回?京,對?帝京大內(nèi)的龍座,不但?說是覬覦窺伺,甚至可以說是野心勃勃。 奪嫡之?爭素來離溫廷安有些距離,溫青松早前警戒過孫輩,切勿參與舊部黨爭,但?她深深曉得,生于溫家,長于溫家,不免會有立場,更?免不了站隊,這黨錮之?爭,她是根本規(guī)避不掉的。 原書之?中,沈云升春闈高中以后,便是在趙珩之?麾下做事,雖說媵王趙瓚之?禁軍兵權(quán)在握,但?論權(quán)謀與城府,終究要?與遜色于東宮一籌。 趙珩之?雖未領(lǐng)兵打?仗披堅執(zhí)銳,但?熟讀諸多兵法史略,知曉如何分權(quán),如何離間?人心,易言之?,論權(quán)謀,趙瓚之?并不是趙珩之?的對?手。 東宮太子選賢任能一事,本是靠后的劇情,但?今下竟是提早發(fā)生了? 溫廷安一時難掩驚色,阮淵陵見狀,只當(dāng)她是純粹被趙珩之?的威嚴(yán)震駭住了,溫聲解釋道: “事先并未同你說,太子殿下憂國?憂民,頻繁捧攬諸路州府的公?文折牘,發(fā)現(xiàn)眼下是開朝以來最大的動蕩之?局,外有大金諜者犯禁,內(nèi)有媵王鷹犬?dāng)嚴(yán)p,地方?也多有蠹蟲腐敗,此則大鄴內(nèi)外交困之?際,殿下要?坐上朝中之?龍的位置,并非易事。眼下亟需一個破局之?機(jī),而元祐議和舊案,正是破局之?關(guān)竅所在?!?/br> “不過,重啟舊案,又談何容易?疇昔舊部,流放的流放,流徙的流徙,杖殺的杖殺,太子也不信任身邊的心腹,泰半是姜太后安插于東宮的眼線與暗樁?!?/br> 阮淵陵看向了溫廷安:“因于此,殿下意?欲扶植一批新苗,秘密助他崛起大鄴,三舍苑,便是殿下著重遴選新苗之?地?!?/br> 說起來,在原書之?中,趙珩之?將扶植的心腹命名曰『紙鳶』,紙鳶等同于諜者之?意?,聽候他差遣的部門名曰『鳶舍』,鳶舍相當(dāng)于前世的情報部門,地位看似庸常普通,不過是工部下邊的一處匠人坊,但?里頭卻極有來路,里中人身份隱秘。 寺卿此一番話過于攝人,溫廷安緩默了好一會兒,才轉(zhuǎn)過彎兒來,阮淵陵是趙珩之?的擁躉,阮淵陵所行的一切事,諸如竊走梁庚堯,諸如徹查偽詔大案,諸如截和樞密院與刑部的公?務(wù),諸如故意?命她負(fù)傷,大抵只可能出自趙珩之?的授意?。 從五日前進(jìn)入族學(xué)伊始,她便是在接受太子殿下的考驗(yàn)了么? 她是溫家嫡長子,看起來是一個混不吝的紈绔子弟,易受cao縱,也容易影響,無異于白紙一張,若是干些什么事,樞密院與刑部估摸著很難懷疑到她頭上,趙珩之?遂要?讓她魚目混珠,混淆媵王的視聽。 估摸著,她以前進(jìn)入閤門當(dāng)抄手,也是在趙珩之?的默允之?下罷,媵王借流民士子之?手殺她儆猴,趙珩之?也順?biāo)浦?,媵王明面上得了逞,?實(shí)際上著了太子的道。 溫廷安倏然想?起晨晌之?時,那一沓題量駭人的考卷,她便問阮淵陵:“大人,寺正分發(fā)給晚輩的律學(xué)考題,莫不會就是出自殿下的授意??” 阮淵陵薄唇笑?意?濃了幾分,這小孩還算是聰慧的,很快接受了實(shí)情,他道:“不錯。若要?成為紙鳶進(jìn)入鳶舍,升舍試便是重要?門檻,題量、難度自當(dāng)比尋常的生員要?難上幾倍,等同于殿試六論制科考試?!?/br> 殿試之?中的六論制科考試,是大鄴科舉之?中最難的考試,沒有之?一,其?題量博雜、題意?嚴(yán)峻著稱于世,加之?條條框框既嚴(yán)且峻,時間?短促,生員若是想?要?通過制科考試,無異于難如上青天。 溫廷安心中只喟嘆一句有驚無險,好在前世積攢的老本足夠廣博寬泛,刑統(tǒng)與新律掌握得足夠熟稔,考試經(jīng)驗(yàn)也沛足,臨場應(yīng)變能力也夠穩(wěn),要?不然這一回?,遇著超了數(shù)倍的題量,兩篇大作文與九道判狀,滿打?滿算三萬字,并且每一道案樁出處都完全?不一致,四個時辰寫完這一沓考卷,難度頂?shù)蒙弦粋€“變態(tài)”也不為過,循照原主?的水準(zhǔn),定是心神恍惚,心態(tài)砸了的話,距離落榜也不遠(yuǎn)了。 半個時辰前,及至周廉將彌封好的考卷,恭送遞呈至阮淵陵近前,他放下呈文,粗略過目一回?,僅一眼,說不震訝絕然是假的,先不論答得熨帖與否,單看字?jǐn)?shù)篇幅與答題數(shù)量,每一道律義與律論,溫廷安都寫得格外規(guī)整嚴(yán)實(shí),瘦金體看著養(yǎng)眼粲然,一翻而去,竟是所有題都答完。 周廉追補(bǔ)道:“稟大人,考籃里并無造弊之?物,下官還發(fā)現(xiàn),溫生員每寫一題,必于草紙之?上摹寫一回?,乃是提綱挈領(lǐng)之?文?!?/br> 居然還打?了草稿? 要?知道,大鄴開朝以來的制科之?試,從未有人打?過草稿,只因格外耗時,為了爭分奪秒,人人開卷裸寫,但?溫廷安任性地打?了草紙,竟還答得如此順暢。 周廉道:“溫生員答題之?時,下官一直于偏房里好生盯著,不論是律義、律策,亦或是律論,下官皆是看著他一字一字寫出來的,溫生員的真材實(shí)料,由此可見一斑?!痹捴廖采遥羟恢?中還裹藏著欽佩之?色。按制科六論的水準(zhǔn),就連尋常的二甲進(jìn)士怕是都難以望其?項背,但?溫廷安竟能應(yīng)對?自如,從容泰然,其?實(shí)力之?可怖,由此始知。 阮淵陵閱卷前,只想?著,溫廷安能寫完一篇策論與五篇判狀就好,剩下的她寫不完,他自會于太子殿下前疏通關(guān)節(jié)。看著考卷,阮淵陵抿了抿薄唇,牽出一絲淺淺的笑?,想?來溫廷安筆墨已足,毋需他親自來護(hù)著了。 相信今夜上峰見著考卷,也會由衷寬慰。 阮淵陵為溫廷安泡了一盞漱喉的清茶,次間?里置有博山暖爐,看著她凍紅的臉兒逐漸恢復(fù)成尋常之?色,勾纏在阮淵陵上的蕪緒也漸漸地散了,見著溫廷安面露凝色,以為她在憂慮升舍試一事,遂道:“科考結(jié)果約莫兩日后便能出,你的卷子會優(yōu)先給天家來御批,若是批畢,我會遣人遞個信給國?公?府,這一點(diǎn)?你稍安勿躁。” 溫廷安固然是慮心升舍試,但?更?多是擔(dān)憂士子聚街鬧事,她道:“謝過大人。只今兒流民與士子堵在宣武門,晚輩掛心祖父與父親那頭……” 阮淵陵道:“這一點(diǎn)?毋需過憂,溫太師、你父親以及府中其?他人下值時,暫避于大理寺在城內(nèi)伏設(shè)好的據(jù)點(diǎn)?之?中,天家會遣暗衛(wèi)護(hù)他們周全?,待禁軍與巡檢衛(wèi)將鬧事之?人鎮(zhèn)壓下去,大理寺自會把他們送回?國?公?府。流民四散、士子鬧事不過是媵王的權(quán)宜之?計,屆時媵王會交出幾個鬧事的替死鬼給大理寺,他這般妄為,欲引溫家自亂陣腳,讓官家猜疑溫家?!?/br> 說話間?,緋袍男人行至溫廷安近前,伸出敦厚粗糲的掌心,在她瘦削的肩膊很輕地拍了拍,視線望著她,低低地同她說道:“溫廷安,越是在這種時刻,你身為溫家的中流砥柱,越要?應(yīng)鎮(zhèn)定才是。要?記住,你不止是一個人?!蹦悴皇秋h萍無依的涂炭草芥,你是有枝可恃的空谷飛鳥。 那一襲繡鑲著鎏銀玄紋的云裾,蘸染了淡淡的槐香,溫廷安垂眸行了揖禮,隔著數(shù)層衣料,她感受到了阮淵陵掌腹的體溫,是長者蘊(yùn)藉晚輩時,慣有的溫和,教人安心。 外頭適時傳了崔元昭的叩門聲,說是溫家二公?子醒覺了。 溫廷安心神一動,忙隨著崔元昭踅回?了北苑。阮淵陵兀自在昏昧的檐牙之?下雋立片晌,少女的體香,與薰?fàn)t內(nèi)的澹澹青煙繚繞于指腹,他看著溫廷安消息的背影,心想?,往后得多多提點(diǎn)?她,注意?與溫廷舜之?間?的尺寸為好。 “沈兄,二弟情狀如何了?”待進(jìn)屋后,溫廷安便尋沈云升,問起了溫廷舜的傷勢。 沈云升已經(jīng)喂溫廷舜服用下解藥,九腸愁大半的毒已經(jīng)解了,余下的毒要?過兩日才能全?然消褪。除了解毒,還有那毒箭穿胸所落下的外傷,創(chuàng)口有些深了,萬幸之?中的不幸便是未傷及心脈,沒傷著根本。 只不過…… 沈云升眸色一黯。 有些話,他原本想?說,但?礙于一些東西,最終并未付諸言語。 他對?溫廷安道:“溫二少爺中了九腸愁,故此他的骨脈懸虛弱浮,氣血不足,肝氣也不支,加之?挨了箭傷,失血甚多,寒氣侵肌入體,難免起了高熱,我開了幾道藥方?子,外服內(nèi)煎,一日三次,這幾日好生以藥膳進(jìn)補(bǔ)方?為良策?!?/br> 崔元昭主?動拿過了那幾道方?子,“茲事交給我來承辦罷,我熟門熟路,認(rèn)得橋州李家藥鋪的幺娘兒,她家的藥草最是齊全??!边@般,也替溫廷安少了一道跑腿的功夫。 溫廷安本欲讓王冕去跑腿,但?一想?著在方?才的動亂之?中,她為了救溫廷舜,二人墜落金水橋,便與王冕走散了。 也不知外頭的動亂散去了未,假令jian賊仍在暗處設(shè)伏,溫廷安不愿讓崔元昭成為第二個溫廷舜。 崔元昭眉眸彎彎,神態(tài)有些嬌俏:“公?子莫要?掛心,朱叔會陪我一同偕去,我們速去速回??!?/br> 朱老九的身手,溫廷安是知曉的,有他護(hù)衛(wèi)崔元昭,那么,溫廷安也就安了心。 崔、朱二人且出府抓藥去,溫廷安看著溫廷舜干裂蒼白的嘴唇,想?著他應(yīng)是口渴至極,但?并不說,主?動替他打?了熱水來,他沒接,疏離且漠然地道:“放在杌案上便可。” 一覺醒來,不知為何,態(tài)度一下子生分了不少,連側(cè)顏輪廓,在窗扃之?外夕色的淋漓映照之?下,皆是顯得銳冷,連客套的言謝都省了。 溫廷安想?著這廂負(fù)傷昏厥,因著夢魘,因著疼楚,緊緊攥著她的腕子不松開,又見著他此番疏離淡漠的冷面,心里道,這大白眼兒狼,還不如讓他繼續(xù)傷著算事。 溫廷安記掛著沈云升適才欲言又止的神色,留了個心眼,沒在屋中待太久,闔攏戟門,忙對?沈云升清聲道:“沈兄,我有一事欲尋你討教?!?/br> 沈云升適時止了步,看著她道:“但?問無妨?!?/br> “方?才沈兄在診治二弟時,可是有什么話想?說?”溫廷安細(xì)細(xì)觀察著沈云升的面色,道,“眼下只有你我二人,若是茲事與二弟傷情休戚相關(guān),沈兄能否直言相告?” 沈云升眸子掠過一抹黯色,攏了攏藥箱:“確乎與傷情相關(guān),但?此不過是我個人的臆疑,并不能作數(shù)?!?/br> 溫廷安道:“沈兄不若說說?!?/br> 沈云升看了偏房一眼,溫廷安瞬時明悟了,帶著沈云升穿過垂花門,到了西苑一處結(jié)冰了的池塘岸畔,此處并無人煙,適合講些私話。 沈云升這才道:“我為溫廷舜驗(yàn)傷時,發(fā)現(xiàn)了一處端倪,他胸背處的箭傷,與箭簇的截口太過于契合了,箭簇近乎垂直穿過他的左胸,就離心臟數(shù)寸之?隔,看起來,不似是意?外為之?的被迫中箭——” 沈云升看著溫廷安,“倒像是掐準(zhǔn)了一切時機(jī),蓄意?迎上前挨著這一枝箭一般,并且,箭會刺在身體哪處位置,刺多深,如何刺會保住性命,凡此種種,皆像是歷經(jīng)了一番周密的籌謀?!?/br> 這怎么可能? 溫廷安周身沁出了一片冷汗,按沈云升的意?思,溫廷安是故意?替她擋著這一枝毒箭?目的何在? 哪有人會拿性命做賭注,遇冷箭也不規(guī)避?究竟圖的是什么? 沈云升道:“這等閑是沈某的妄自揣度,并無人證物證,你不必往心里去。” “不過,”沈云升又道,“若溫廷舜真是有意?替你擋著這柄箭,可見他的身手絕對?匪然,一般人,若無萬全?的算計與身手,是不敢冒然捱箭的,縱然是先帝時期,風(fēng)靡金烏衛(wèi)的第一禁軍教頭朱老九,也不太可能輕易涉險?!?/br> 第40章 長兄與沈云升的步聲漸漸遠(yuǎn)去了, 偌大的寂室內(nèi),夕日的天光被一圍暖屏掩藏了去,東墻的窗檻之外, 偶有數(shù)縷霜夾雪的雨風(fēng)拂入內(nèi), 案幾上燃有鵝霜細(xì)燭, 明暉灼灼的橘紅火光,蕩滌在溫廷舜身上,如?一層受洗,他慢慢靠坐起身, 極致的靜謐之中,少時,傳了吱呀一聲?, 偏門朝外幽幽推開, 那人著一身弁冠緋袍,正是去而復(fù)返的阮淵陵。 阮淵陵往少年身上遇襲所受的血傷, 淡淡掃了一眼,負(fù)手而立, 眸色微寒,道:“你?知曉殿前司藏著細(xì)作,意欲行刺溫廷安,但你?故意替其中箭, 據(jù)此, 你?可是懷疑她乃血衛(wèi)營之人,遂逼她水下顯露端倪?” 溫廷舜雖是臥傷在塌,面容蘸有病氣, 但披衣坐起之時,儀姿修秀如?玉, 身脊挺如?寒柏,明明深陷息壤,卻予人一種遺世而出塵的矜貴之感,他看著寺卿銳利的寒眸,并不露怯,甚至,顯得過于沉篤與?淡薄。 阮淵陵前日囑告過他,秘查溫廷安的底細(xì),其是否為姜氏差在崇國公府的暗樁,溫廷舜勘驗(yàn)過她的骨脈,并無內(nèi)功,但這也并不能打消疑慮。 血衛(wèi)營之中的死侍,人人均戴一張畫皮錦衣,不顯廬山真容,此衣采用西域雙毒,掛地?zé)襞c?雪里青,敷于面中百無破綻,但偏偏遇冰則融,不耐高寒。若溫廷安真系太后麾下血衛(wèi)營之中的鷹犬,那么她隨著溫廷舜墮冰之際,畫皮錦衣必會在水中消弭,她的真容將屬另外一番模樣。 “我?有意引溫廷安墜水,但觀察過了一番,他身上并無畫皮之痕跡,”溫廷舜容色平寂,淡聲?道,“加之前夜驗(yàn)他骨脈,他并無身手功夫。按此種種,溫廷安大抵未被李代桃僵。” 這番話有些?蹊蹺,似乎不能?明顯說服阮淵陵,他目光銳利,盯著榻上白衣少年,“既是要查溫廷安容顏之真假,按你?的城府與?算計,好使的良策千千萬萬,也不必犯著搭上一己之命,你?本不必替溫廷安擋箭,也不必卷入媵王與?溫家之間的恩怨里,你?本可以明哲保身,不必入這一場黨爭亂局?!?/br> 阮淵陵派遣幾位暗探去幽州調(diào)查聞氏下落,順帶也查了呂家族譜與?帳籍,溫廷舜身份一直存疑,阮淵陵推斷他應(yīng)當(dāng)不是聞氏所出,也不是純正的溫家庶子。那夜與?朱常懿交手的一眾玄衣客,訓(xùn)練極是有素,驍勇擅用軟劍,朱常懿懷疑這伙人與?大晉皇室與?有所牽扯,偏偏這玄衣客的首領(lǐng),與?溫廷舜那夜的蹤跡有重合之處。 在查清溫廷舜的真面目與?真實(shí)目的之前,阮淵陵只得一邊試探虛實(shí),一邊招安,將其納為己用。自然,這也是趙珩之的授意,倘若玄衣客真是前朝之中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玄甲衛(wèi),這等鐵騎精銳,一朝若能?為東宮所用,在抗?fàn)庪敉踮w瓚之的局面,將對?太子頗有裨益。 此番,溫廷舜何嘗聽不出阮淵陵字里行間的試探? 阮淵陵故意將他與?溫家區(qū)隔了開來,他若是再執(zhí)意矢口否認(rèn),顯得不識抬舉。 溫廷舜的側(cè)顏被燭火髹染上了一層黯昧的光影,晌久,他右拇指摩挲著左指腹,面色起了一絲隱微的波瀾,淡淡道:“不知阮大人可聽過歃血為盟之論?舊聞兩?師會盟之時,會將牲畜之血勻抹于嘴唇之上,聊表緣結(jié)之虔誠。我?這幾日想通了關(guān)竅,天家立儲是大勢所趨,我?能?襄助一二?,將來成了君主,趙氏仁德,必將讓我?封蔭賞貴,照此,我?只能?以負(fù)傷取代歃血,以袒衷心,取得天家的信任了?!?/br> 阮淵陵眸底掠過一抹異色,沒料到溫廷舜竟會屈折得這般順?biāo)?,枉他以為少年是一塊嶙峋桀驁的硬骨頭?,需要多消磨數(shù)日,才能?將其降服,沒料著對?方已經(jīng)投誠。 阮淵陵審視溫廷舜的面容,低聲?道:“你?可知道,一旦入了這一盤局,你?便是覆水難收,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面目是什么,你?都?必須對?天家虔誠如?一,假令有朝一日,本官發(fā)現(xiàn)?你?存有貳心,亦或者查出你?是個貳臣,等待你?的下場便是挫骨揚(yáng)灰,焚心凌遲?!?/br> 溫廷舜面無波瀾,容色依舊溫篤,拱了拱手:“我?明白。” 阮淵陵似是早就候著這一番話,自袖囊之中摸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瓷瓶,揭了厚實(shí)的封蠟,捻出了一枚毒丹,命溫廷舜服下:“此則鬼愁丸,無色無味,服之亦無大礙,但若是半個月未解,便會七竅流血,暴斃而亡,你?服下,每隔半個月,可來文庫的鳶舍尋本官取解藥。” 阮淵陵麾下豢有一批藥人師傅,于洛陽坊間里暗設(shè)據(jù)點(diǎn),專門煉造諸種奇形詭異的藥物毒物,諸如?朱常懿竊走梁庚堯時迷昏禁軍所用的麻骨散,諸如?祓除九腸愁之毒的解藥,諸如?眼下可迫人七竅流血的鬼愁丸,皆是出自這一批藥人之手。 溫廷舜眸光一黯,阮淵陵此人生性多疑,待誰都?留有一出狠手,這鬼愁丸,是這位寺卿要在他命脈上箍下的一道枷鎖。 他行上前,從阮淵陵掌心之中取下了鬼愁丸,毫不遲疑地服用而下,神?色如?常,一行一止,毫無破綻。 阮淵陵洞悉不出溫廷舜的深處心思,但見他順著計劃走,便道:“民案懸而未決,本官須回大理?寺,你?目下也不必再盯著溫廷安,此事已了。天家下一步的指示,會待升舍試放榜后告知,這幾日你?好生歇養(yǎng),廷安他們也快回來了,待服藥后,朱常懿會護(hù)送你?們回崇國公?府?!?/br> 溫廷舜略一頷首,目送阮淵陵出門遠(yuǎn)去,及至緋袍消弭在了抄手游廊的近處,溫廷舜垂了眸,倏然掐住了咽喉,力道過緊,胳腕青筋虬結(jié),須臾,那一枚毒丹自唇齒之中滾落出來,裹挾著一團(tuán)腥濃的稠血,一陣無法抑制的干嘔之感,一霎地攫住了他,溫廷舜雙臂僵冷,支在床榻上,捂唇咳嗽了數(shù)聲?。 適時,數(shù)位玄衣客影子一般出現(xiàn)?在了榻前,無聲?無息,為首一人名曰甫桑,恭謹(jǐn)?shù)剡f上了痰盂與?一粒漆丸,眸底盡是憂色。 這漆丸是專門用來救命的,多年前,他們自天葬臺的大火之中,帶著少主逃出去時,驪皇后身邊的內(nèi)宮掌事顧嬤嬤,竊自遞予他們一只匣盒,攏共十八枚漆丸,玄甲衛(wèi)十一人各一粒,少主七粒,亂世兇險,臥薪嘗膽的日子艱澀,這漆丸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刻,才拿出服用。 甫桑乃是玄甲衛(wèi)的三把手,滕氏命他與?同胞在隨藥宗毒師觀閱世間百毒,甫桑跟在少主身前最久,方才見著阮淵陵命少主服下那一枚鬼愁丹,便是心中震悚,據(jù)毒譜載錄,鬼愁丹乃是舉朝七大毒物前三,常人服下不會立即斃命,但在三十日內(nèi),毒性慢慢腐蝕一個人的五臟六腑七經(jīng)八脈,教人處于一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遭際之中,連鬼神?見了皆要愁苦,此毒因此而得名。 眾人誰不知曉,阮淵陵逼迫少主服下鬼愁丹,便是欲讓少主淪為趙珩之的提線木偶! 好在少主心中早有戒備,將毒物盡數(shù)吐出,不過甫桑憂慮仍存,怕毒解得不干凈,吩咐同胞郁清取出木匣,將漆丸奉上。 溫廷舜擺了擺手,蒼白如?紙的唇上,淺淺抿起一絲淺弧:“此毒不打緊。”幼年時,鸞臺常送來諸種毒物迫他服下,此毒委實(shí)是小巫見大巫。 甫桑是個杞人憂天的熱腸子,就怕少主有個好歹,屆時他提著人頭?去陰曹見驪皇后謝罪都?不夠,想要再勸解,近旁的郁清攔下,“卑職相信少主。” 郁清是玄甲衛(wèi)的二?把手,平素寡言少語,遇事格外鎮(zhèn)靜自若,這一點(diǎn)承襲了少主,少主平素常差他做事,郁清因之錦衣夜行,在外執(zhí)行任務(wù)。打從頭?領(lǐng)滕氏死戰(zhàn)于宮變,舊部流徙四散,少主隱姓埋名,他們成了前朝十二?衛(wèi)之中唯一存活下來的精銳,打落牙齒與?血吞,誓死追隨少主。 甫桑憂心忡忡:“少主,為何護(hù)下那個紈绔的性命?還有,方才那個寺卿,看著道貌岸然,暗地里可是要害了您……” 昨日玄甲衛(wèi)在大理?寺里潛伏了一陣子,窺聽值房里阮淵陵與?心腹的對?談,那溫廷安便是首當(dāng)其沖,淪為引媵王上鉤的一只餌食,溫善晉迫溫廷安服用湯藥一事,他們亦是知曉得一清二?楚。此則媵王與?溫府之間的訌罅爭亂,不屬于主子籌謀之內(nèi),照其性子,本可以不必管這等閑事。畢竟,溫廷安此人是生是死,對?主子的計劃一絲干系也無。 甫桑滿腹困惑,不懂主子為要涉險護(hù)住崇國公?府的嫡子,竟還要屈意與?大理?寺攜手合盟,他憂心交兮,念著少主傷了元?dú)?,精?頭?看上去不太好,是以只能?斗膽相問。 溫廷舜平靜地看了甫桑一眼:“趙珩之還沒坐上那一座龍椅,此番同我?合盟,不過是要借我?之手暗度陳倉,制衡趙瓚之與?龐家,□□擁有兵權(quán),是他最大的心結(jié),心結(jié)未除,他必不會妄自與?我?內(nèi)訌?!?/br> 甫桑幡然醒悟道:“照少主的意思,您現(xiàn)?下是安全的,但若趙珩之正式立為儲君,奪嫡成功后,他是不是就會反水?”那局勢仍舊對?他們不利。